本小说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或直接百度搜索:书本网 弃后重生:一品宫女乱天下 作者:初画 【内容简介】   十年生死两茫茫……可她的恨又哪止十年那么短?   云寰,乱世中横空而来的天降奇女,她武艺高强,倾世风华,权谋妙计,聪慧夺人,在那天下无主,四国纷乱的混淆年代,她助义军统领东方凛,创国创世,建立盛世华都。   当最后一场诛奴战役,大胜而归后,她满心欢喜的穿上凤冠霞帔,要与心爱男子共结连理,却不料合卺酒中,却是暗藏剧毒,她的新婚夫婿,竟要在他们成亲当夜,亲手杀她……   他说:“我爱的,一直是你的妹妹,云梓。”   利用吗?欺骗吗?最后,鸟尽弓藏,毁灭吗?   怨气不消,沉沦地狱三十年,她无法投胎,却不料三十年后,一朝苏醒,她竟重生了……换了一副皮囊,换了一个身份,但对那些人的恨,却永不会消。   是的,三十年前那个枭霸一世,翻云覆雨的绝世女子再次现世了。   看着记忆犹新的繁花锦簇,琼楼玉宇,云寰阴冷唇:“就算沧海桑田,千山暮雪,我也要亲手将你们一一毁灭……老天不给你们的报应,我来给……”   ——————————————————————   简介无力,就是一个带着仇恨重生的女人,重回人间,换了个皮囊身份,跟过去那些仇人、故人、爱人斗了一把……   此文宫斗,涉及权斗,因此,文教繁复精细。 重生1   十二月的天气,已是滴水成冰,寒风凛凛,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冷,银装素裹的将这气势磅礴,宏伟壮观的崇锦国皇宫,装扮得粉妆玉砌,净成一片。   彤儿绕出流华宫的上三庭,刚下了右廊,便见着玉妃娘娘身边的贴身姑娘香巧,正与私库房的眉若姑娘说道着闲话,彤儿心下一敛,急忙垂下头,悄悄将手心藏的东西往厚重的衣袖里掩了掩,脚步也加快了几分。   “彤儿?”眉若轻妙悠淡的声音徐徐传来,惊得彤儿手心一颤,手腕处便感觉一阵寒凉。   虽说极之不愿,彤儿却还是憋着转过头,对着那两位上三庭的姑娘福了福身,小声气的请安:“香巧姑娘有礼,眉若姑娘有礼。”   香巧一张盈俏小脸上满是傲气,看着那穿着粗略宫装,摸样都不慎清晰的下三庭宫女,眼角状似无意的翘了翘,对着眉若就是一阵揶揄:“眉若妹妹与那下三庭的人可倒是捻熟,姐姐我是常在玉妃娘娘身边走动多了,竟不识得这同一宫里的人了。”   眉若浅然笑笑,映红的小脸满是暖色:“香巧姐姐忘了,这彤儿可是姐姐引荐下来的,说是手巧,放到莲姑姑手下做了花木,可莲姑姑前个儿来私库房时可还跟我抱怨,说彤儿这丫头尽会躲懒子,倒是念在香巧姐姐的一番面子上,才给宽裕了去。”   “哦?我引荐的?”香巧似这才认真去看下头宫女的摸样,见她一张俏脸不施粉黛,却眉目明朗,巧若芙蓉,此刻她因眼睫微垂,娇肌更显水莹妩媚,并还带着些楚楚可怜,惹人招怜的孱弱味道。   这一看,香巧就懂了眉若的意味,她笑了笑,倏然的道:“我瞧着可没什么印象,眉若妹妹哪日见了莲姑姑就与她说说,咱们玉妃娘娘伴着皇后协理六宫,向来公正不阿,别说这丫头我不识得,就算识得也该是公事公办,做错了该罚就要罚,谁的面子也不是面子,没得上头主子一身铁板硬骨,咱们下头的人倒是去扯后腿了。”   眉若等的就是香巧这句话,她当即笑得潋滟,悠然的挥挥手,朝着下方已经全身战栗的彤儿道:“下去吧。”   彤儿躬了躬身,这才颤巍着脚步,纳纳的往草木坊的西院儿走去。   看着那惊冷的背影,香巧闲淡的扯了扯唇,瞥向眉若淡淡的道:“妹妹倒是明白娘娘的心意,姐姐我将这事儿记在心里了,回头有你的好处。”   眉若当即笑若盈盈,嘴上连番应承着:“那就多仰仗姐姐了……其实啊,那彤儿一入咱们流华宫我就看着她了,虽说是给排揎到了下三庭,做些粗使的活计,却生的一张俏脸,这若是让皇上莅临时无意瞅了去,还不就成了妖媚惑主的狐媚勾子,早前莲姑姑是盘算着姐姐您的面子,倒不敢收拾她,今日姐姐都发了话,往后下头的人,自是知道怎么做了。”   听着这一通的阿谀,香巧但笑不语,随即又与眉若闲聊两句,眼看时辰不早了,这才要走,可临走前却又似笑非笑的扯着唇,对着眉若温和道:“眉若妹妹今年也十六了,这脸蛋也是越发的俏丽如珠,妹妹若是无事,往后可少往前庭走,遇见了不该遇的人,可不见得是妹妹的造化。”   这话一说完,香巧就娉婷着身子走了,只留下后头那一脸苍白,满眸惶恐的眉若。   眉若站在飘絮漫天的回廊下,伫立着久久不动……今日她本是打着献媚邀功的心思,却不晓竟差点将自己拢进了这迷乱堆里去,思至此,她银牙暗咬,手中的锦帕被拽得绷紧。    重生2   回到了西院,推开玉娟门扉,彤儿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颤动,放下手里的东西,趴在乏旧的圆桌上便哭了起来。   床榻上一面色玉白清秀的女子似被那续续断断的哭声吵醒,蹙了蹙眉,看着趴在桌上哭噎不止的孱弱身影,呐呐的张口:“怎么了?”   哭泣的身影骤然一震,似是这才想起屋里还有人,连忙收了收眼泪,拿起桌上的东西,走到床边,红着眼眶摇摇头道:“浣儿,我没事,你快背过身去,我给你擦药。”   被唤作浣儿的清秀宫女拧眉看着彤儿手上的新药,淡问:“哪里来的?”   彤儿不说话,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弱弱颤颤的,看着好不可怜……   “你哭什么?谁欺负你了?”浣儿又问,温暖的小手轻轻拂过彤儿白玉般的面颊,手指沾上温湿。   似再也忍不住了,彤儿兀的放下手上的药膏,猛地扑进了浣儿怀里,委屈的呜咽:“是眉若,我好容易去太医院给你找了些膏药,刚回来经过回廊,就遇着了眉若和香巧,一番置喧,我只听她们是要断了我的命……浣儿,你说我该怎么办?香巧都亲口说了,只怕明天莲姑姑就要着力对付我了,我该怎么办……”   彤儿本是京城商家的庶女小姐,生逢到了选秀的年纪,就被排进了秀女堆里,她是下三品家的女儿,选的也是宫中女官,被分派到玉妃娘娘的流华宫这还仰仗着家里母亲使了银子,却不想进流华宫的第一天,就被以样貌排拒下放到了草木坊,草木坊,顾名思义就是打理草木培植的地方,想她以前也算个千金小姐,却何奈命苦……   入了这草木坊后,彤儿本也想安安份份的了却过去也就罢了,却不想,如今竟又因这容貌要遭第二次的罪了。   一想到那些摸样俏丽美好,却不知为何一个接连一个“病死”的下三庭宫女们,她只觉得一阵心寒,不自觉的又往前头那人怀里缩了缩,此时也顾不得对方前日才受了莲姑姑的板子,后背还带着火辣辣的伤。   轻柔的抚着彤儿颤抖的背脊,浣儿淡淡垂眸,卷翘的眼睫遮盖住她眼底那片幽光,她什么也没说,只静静的安抚着怀中之人,待感到怀中人慢慢平静下来,她才徐徐的道:“不见得是你想的那么差,看看再说吧。”   彤儿抽噎着从浣儿怀里钻出来,擦了擦眼角的泪,盯着浣儿那平静妍秀的俏脸,嘟哝着道:“从昨日你醒来,我就觉得你有点不对,是不是给打傻了?”   浣儿微微一笑,点了点彤儿的鼻尖,施然的道:“我哪里不对了?我看是你不对了,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彤儿黯下眉宇,眼底尽是惆然:“这可是要命的事,真怕我也……步她们的后尘……”   像是要阻止她继续胡思乱想般,浣儿娇嗔着催促:“好了,不是要给我上药吗?快些,莲姑姑就许了我两日的假,明个儿我可就要上工了,伤不好,我可是半点力道都没的。”   彤儿这才惊觉,忙拿起药膏,爬到浣儿背后,掀开她后头的衣衫,乍一入眼的就是一片斑驳,青红的杠子一道一道,煞是渗人可怖。   “你忍着点,疼就说话……”彤儿不放心的叮嘱。   浣儿眉目未动,仿佛后背的疼痛只算尔尔一般,却还是轻应了声:“嗯。”    重生3   须臾,彤儿开始动手了,微凉的湿腻感覆在后背,隐隐带出些令人呲牙的刺痛,这些痛若是放在普通女子身上,必定叫唤不停,泫然欲泣,可对着浣儿,却仿若失效的布钟一般,半点感觉都没有。   没感觉吗?不是没感觉,只是感觉太细微了,细微到几乎无所察觉罢了……   三十年的地狱煎熬,日日油锅、刀山,业火,焚炉,哪样的痛不比现在更崩苦千万,那些都习惯了,何况现在呢?   上完膏药,见浣儿居然半声未吭,彤儿心中佩服之余又觉得狐疑,浣儿与她同期入宫,两人自入了草木坊就成了姐妹,算来也有一年的交情了,她认识的浣儿胆小如鼠,娇弱赢俏,总像只瑟缩的小兔子。可前日得罪了莲姑姑,被一番巨打后,再醒来,她却像是换了个人,不仅不哭不闹,不吵不叫,还淡然得不似凡人。   看着那被药膏涂上,却仍难掩错综复杂的玉肌后背,彤儿想着,若是自己受这些板子,只怕早就撅死过去了,整整五十大板,全打在背上,这是怎么熬过去的?   ————   是夜,寂静无声,窗外明月皎洁,却恍如隔世。   听着身边之人均匀有致的呼吸声,浣儿慢慢的睁开眼,后背上的伤对她而言似乎并无影响,她起身下榻,走至窗前,轻轻推开玉娟制的窗扉,看着外头皓月莹润,光洁无瑕,嘴角牵出一丝讽刺。   徐徐的寒风吹刮在耳边,掀起她半缕额前青丝,凛风似乎带着一些声响远渡而来,若仔细听,便可听出那是远处大殿里飘溢而来的丝竹之音,婉转吟奏,仿似女儿娇声轻唱,缠绵悱恻,温软缱惓。   她冷笑,唇边一抹嫣然:“哼,这元尧帝倒是比他爹更懂享乐逍遥。”   似是因为她这句话,远处的丝竹吟唱仿佛更响了些,染得这硕大宫闱,琼楼玉宇,煞是风光无限。   听够了,浣儿这才淡漠的拉回窗子,简陋的屋子里一目了然,床上的彤儿还沉沉的睡着,浣儿叹了口气,唇畔勾起一丝苦涩……三十年前的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叱咤中原,令匈奴闻风丧胆,令三国君皇臣服膝下的骁战将军“云寰”,竟会沦落到住这种鳏寡陋室。   往事回首,三十年前,那夜举国欢庆,九重凤阙里,她头戴华彩风冠,身披炫红流衣,双手端的是随她出生入死,驰骋沙场整整三年的宝剑“凤泊”,她以开国骁战将军一职,攀嫁这与她携手创世的崇锦国的新帝——远乐帝。   帝后无双,本是千古佳话,百姓称颂,都道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却不想红烛暖帐下,那杯合卺酒,却是藏着霸道烈毒,原来爱情,本就是人世间最大的骗局,她的新婚夫君,要在新婚夜,送她进那无间地狱,将他们的山盟海誓,亲手摧毁。   为何会这样?十年相爱,十五岁相识于落难,十七岁随他东征西讨,建立这盛世华都,却不想鸟尽弓藏,他们的结局,竟是她战胜而归后,他亲手送上“魂断”,了她余生……   一口怨气不消,她沉沦地狱整整三十年无法投胎,日以继夜的受苦受难,痛彻心扉,她却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何一切会沦落至此?曾今的甜言蜜语,曾今的共赴患难,千山暮雪,到头来竟是这无边结局……他,可曾午夜梦回,想起过去重重?梦消愁肠?   呵,或许想到过吧,否则,耗尽八年光景建立的大好山河,怎会无福消受?怎会四十不到,就英年早逝?又怎会甘心将这苦心奋斗的一切,便宜了那后一辈的闲人?   可是……东方凛,你以为你死了,我便不会报复了?   你以为我只将这千错万错归咎于你一人之身?   云梓——那夜,弥留之际,你不是说她才是你的一生等待?   明知道那个所谓的妹妹,曾今如何待我,却非用她伤我……   东方凛,你竟决绝负我至此,便莫怪我有怨抱怨,有仇报仇。天道有理,我今得幸重生,便是要将你重视的人,一一毁绝,才肯罢休——    没空   清晨的阳光透过玉娟儿的窗扉透了进去,照进质朴简陋的小房间里,斑斑驳驳,带着点冬季日头特有的温软,却因屋内本就沁凉,光线一照,没添得多少暖意,反还显出了几分凉薄之意。   推了推还软在被窝里,不肯起身的彤儿,浣儿眉目未动,身上却已经穿戴整齐。   “唔……”床褥内的小人儿咕哝着揉了揉眼睛,困乏启眸,朦胧入目的便是一张平静无波,眸带恬静的清秀小脸,愣了一下,她方才看清对方的穿戴,连忙惊坐起来,惊慌大叫:“什么时辰了?”   “卯时刚过。”浣儿应道,随即落座桌旁,为自己倒了杯早已凉透的清茶。   “什么?”彤儿立即弹跳起来,顺手抓起旁边的衣衫便往身上套,边套还边惊慌失措的怪叫:“惨了惨了,怎么这个时辰了,回头指定莲姑姑又要骂了,说不定还得动手,真是完了完了……”   听着她喋喋不休的唠叨,什么又惨又完的,浣儿忍不住嗤笑,淡淡的道了句:“她没空……”   “咦?”彤儿霎时停了动作,面带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眼珠子一转,才发现既然都过卯时了,怎么莲姑姑没亲自进屋抓人?   草木坊的宫女每日都是寅时起床,卯时前集合,若是迟到的,睡不醒的,莲姑姑还会亲自上门逮人,说是逮人,却是那性情暴虐的半老婆子借机辱打些看不如意的宫女罢了,说白点就是公报私仇,虽说也谈不上什么私仇,可自己徐娘半老,却看着后进宫的宫女们个个娇俏玲珑,不是仇,却是隐隐的嫉妒,满心的不忿,就起了打压虐弄的心思。   只是今日,日头都出来了,怎的莲姑姑却没见着人?   彤儿没再问浣儿那轻若蝉风的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只快速的穿好的衣衫,摆弄好后,便拉着她,急急忙忙的出了房间。   一开门扉,顿时,扑鼻的腐朽臭气,迎面而来,惹得两个丫头,均是不适的颦了颦眉。   此处为流华宫下三庭的小西院子,因地势不好,常被用来做存放粗料的库院,各管各处的木料,砖瓦,不常用的器皿,都搁在这院子里,东西多了,又长年累月的加了湿气,因此一进院子,便能闻到各种腐朽陈乏的气味,别说灼灼夏日,绵雨秋日,就是这万籁俱静的冬日,那味道也只浓不淡,熏得人直直皱鼻。   这样的地方该是不让人住的,毕竟这种地方住久可是带害,气味重不说,还满院子潮湿,住进这儿的人,过不了三五年必定久病缠身,垂垂逝矣。   可不巧得很,前头的宫女寝房满了,无奈之下,彤儿与浣儿这两个倒霉蛋,便只得被分配到了这儿,事前私管处的容姑姑说了,若是宫女寝房腾出了位置,立刻给她们的领出来,却不想,这一住就住了一年,而据彤儿所知,宫女寝房一直都有空铺。   为何独独为难她们?或许最初只是为难彤儿一人,毕竟她那张皮相,总是惹人不快,只是那傻里傻气的浣儿非要与这不讨喜的人凑合在一起,便是活该同被欺辱的命,当然,最重要的是,私管处的容姑姑与一贯看彤儿不顺眼的莲姑姑,本是表姐妹……自是一个鼻孔出气了。    封赏   出了小西院子,按着熟悉的路,穿了两处穿堂,过了两处拱门,便到了草木坊的小管处了,一进院子,本来战战兢兢的彤儿一下子愣住了,怎么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就算都去做事了,也该有值班的洒扫宫女留守才对?   愣了一下,彤儿回头,却见浣儿一副老神在在的摸样,眸中半丝惊讶也没有,她不禁响起方才屋内浣儿似乎说了什么,这才拉住她问:“这都怎么了?怎么一夜醒来,人都没了?”   浣儿看她一眼,淡淡的道:“自是有好事的。”   “好事?”彤儿蹙眉。   “嗯。”浣儿却只是应了一声,并未多做解释。   见她不说下去了,彤儿皱眉,忍不住拉着她的袖子催促:“到底什么事?你快告诉我啊。”   被她摇得烦了,浣儿蹙蹙眉,才道:“没什么大事,到这个时候了,也与你无关了,不知道也无妨……”   什么叫“这个时候,也与她无关了?”那么之前与她有关吗?   她越是不说,彤儿越是心急,刚巧这时,外头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由远至近,看来是今晨失踪的一大帮子人,都回来了。   打头进院儿的便是莲姑姑,她身穿锦制大红牡丹鎏金纹络宫装,烫金的丝线将那艳红的牡丹勾勒得格外娇艳欲滴,看来栩栩如生,若是放在春日,必定招惹一帮错将假叶做真花的蝴蝶驻留徘徊……只是,这衣服是极好看的,却配上莲姑姑那发福的身子,圆胖的半老脸,便显得贵气之外只透着庸俗。   只是,这下三庭的姑姑,就算是个管事的,也不该用这鎏金的纹络镶边的衣裳才对,需知这都是上三庭宫人的定制,倒是不想今日莲姑姑竟敢穿着这耀眼的衣衫来去自如,也不怕犯了上头人僭越的忌讳,倒是稀奇得很。   莲姑姑不知是否因得穿了这身衣裳,看来气色大好,满脸笑意,边进院儿,边与身旁的人说着话,言谈之下脸上也全是喜色……   彤儿微微眯眼,进草木坊一年,她还从没见过莲姑姑笑得这么爽快过。   反观浣儿,却仍是老神在在,一脸云淡风轻,眼角扫了眼那悉索而入的众人,只轻描一下,便收回视线,静静的缄默在一旁。   眼尖的宫女看到了她们,立刻惊叫起来:“彤儿、浣儿,你们怎么在这儿?没人通知你们吗?”   彤儿看向那惊叫的宫女,识出她是谁,又看清她眼底的幸灾乐祸之意,心里冷然,面上却笑嘻嘻的问:“盼儿姐姐说的是什么事?”   那盼儿看了莲姑姑一眼,见莲姑姑并未阻止,便乐呵呵的道:“自然是打赏的事啊,今个儿一晨,卯时还不到,太后的长乐宫便传来消息,说是太后昨夜做梦,梦到凤凰临世,火光乍现,说是吉祥之照,还道梦中那凤凰降落宫闱,便是落在咱们流华宫里,太后凤颜大悦,命了身前的安姑姑,将咱们整个流华宫的宫女都领了过去,一一封了打赏,玉妃娘娘这会儿还在长乐宫伴着太后呢,太后对她是欢喜得很的,拉着她的手硬是不让她走……”说到这儿,那叫盼儿又捂着嘴笑了笑,才扬眉,看着眼前两人轻嗤:“倒是你们俩,先前集合我便没瞧见你们,还想着要不要亲自寻寻你们,却不想安姑姑那儿催得紧,我也走不开身,想着别人或许会去唤,可不想真无人通知你们……这可怎么是好,整个流华宫的人都封了赏,就你们没有……”说到最后,眼底的笑意全化成讥讽。    不叫   彤儿脸上当即一阵青白,小手藏在袖子里,紧紧撰成拳头,银牙暗咬,却半点怨气也不敢发。又想到方才浣儿的话,想着浣儿是知道封赏一事的,却故意不叫她,那是为何?   思着,彤儿便将目光投向身边的素淡人儿,却见那人仍旧满目平静,不嗔不言,连个扫眼也没给她。   莲姑姑高高在上的看了两人一眼,扫到彤儿眼底那极之隐忍的怨怼后,便面露得意的扯了扯身上新换的牡丹鎏金衣裳,不无炫耀之意的轻咳一声,才缓缓道:“好了好了,都收了心,太后的打赏,那赏的是我们吗?赏的分明是咱们玉妃娘娘,给脸子的也是咱们玉妃娘娘,一个个的都别再闹腾了,该做事的都做事去,活儿还等着人干呢。”说着,又扫向彤儿、浣儿两人,冷笑道:“你们俩,去挖东庭的坛泥,三日之内便要将整个坛子驻好坑,皇上亲赏下来的百株梅丛三日后就送来了,若是梅丛届时进不了土,枯死了,你们俩就等着掉脑袋吧。”嗤完,哼了一声,便大摇大摆的进了小管处,后头的宫女们也三三两两的散开做事去了,却从头至尾,无人再理那静默一旁的两条纤瘦身影。   蹲在东庭荒废已久的大坛子边,彤儿舞着手里的小铲,咬牙切齿的道:“她们分明是故意的,打赏不叫我们,还让我们来布置这么大的坛子,若说要早些驻坑,那梅丛不是半个月前便定下了吗?怎的非到今日才叫我们来驻土?不是存心为难我们是什么?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嘴里嘟哝着不服,手却还是认命般的在土里动作,不敢因为抱怨,而耽了做事的进度。这么的大的坛子,足占了半个庭院,她可耽误不起。   浣儿听着耳边的呱噪叽喳,末了只添了句平静无波的话:“换个角度想,因得她们去领赏,我们迟到也无人追溯了。”只是说到“领赏”二字时,她却面含寒意。   做梦?凤凰临世?云梓那女人本就不是真命天凤,即便当真上天有所预示?这预言,也不该是她梦到,只怕,这只是她借题发挥的借口吧……   就是这可怜的流华宫,往后的日子看来要难过了。   毕竟,云梓的手段与多疑,她可是早四十年前便领教透了……   当时,她还是云府那受人随便嬉笑怒骂,只敢苟延残喘,乞求度日的庶系大小姐,而云梓,已经是响名在外的蜀天国第一美人了……   不想四十年过去,第一美人,终究还是做了一国之母,并且,还长寿至此……   只是,云梓与东方凛,又是何时纠缠上的?是她不顾生死在边关誓死奋战,保家卫国时?还是她助他创建万里河山,登上国君宝座时?更或者……比之越早……在她与他携手并肩,共敌乱世纷争,喁诺终生相守,哪怕青山烂,黄河枯也誓不分离,只待相携白首,才肯共盖衾褥,合葬一穴时……   嗤笑一声,浣儿突觉自己庸人自扰了,是何时还重要吗?重要的是,东方凛终究背叛了她,这便是铁一般的事实了,不是吗。   见浣儿抿唇淡笑,却不知所笑何为,彤儿突然有种蛇入背脊,凉气侵浸的感觉,她敛了敛眉,还是忍不住问:“浣儿,你可知道领赏一事?”   浣儿垂眸,手上动作不停,只淡淡一应:“嗯。”   听她竟当真承认,彤儿登时膛目,冲口而出:“那为何不叫我?”语中急切之意,不甘之意,那般浓重,溢于言表。    是谁   浣儿这才抬眸,眸色平静的看她半晌……   被那沉若幽潭的眸子盯着,彤儿不自在的眨了眨眼,眼神有些恍惚,正想再问时,浣儿才缓缓启唇,却不是答,而是反问:“你是在乎那区区赏赐?还是在乎那恐能得见天颜的机会?”   彤儿一惊,手中小铲“吧嗒”一声落进染着白霜的土里……她眼底慌乱,眼珠子颤动着乱转,舌头却像被猫叼走了般说不出话,脸上青白交错,一阵难堪。   浣儿冷冷勾唇,眼中随即淡漠,她垂下头去,手上继续挖土,口中却道:“我以为你不愿争夺,只想安生度日,便想着给个机会让她们嘲笑一番,也算是如了她们厌你的念头,出口小气,总好过她们真寻思那断你命的心思。却不想,倒是我坏了你的鸿鹄大志,真是对不住了。”语气淡薄,语中似聊表歉意,可言辞却又是那么讥讽人心。   彤儿捏起拳头,沉默了良久才闷闷的张口,眼眶却发了红;“我自想安生度日,可她们不会给我机会的,既然一心提防我妖媚祸主,我何不坐实了这罪过,被欺辱死了,也不算冤枉……”说着,泪珠砸进了冰凉的泥地里,混着满腔委屈,浸进土里,随即,彻底掩埋不见。   浣儿抿唇,须臾,才淡道:“好欺,便是薄欺,长欺,不好欺,便是重欺,狠欺,你要做那不好欺的人,只怕还不等你爬到皇上的眼前,你的命便要断在那早便设防你的有心人之手。”   “我……”彤儿张口欲驳。   浣儿却打断她,继续道:“攀龙附凤不是错,宫中女子有几个没有那份心思的?只是若无全然取胜的把握,轻举妄动,便只会自取灭亡,最后仍是一事无成,死不瞑目,皇上,也永不会知晓曾有个花样般的女子,为博他一眼,损心损命,最终香消玉殒。”说完这话,她抬起头,看着彤儿,眉目不动,只口气却轻缓了些:“记住,蹈光隐晦只是为了往后的一举图谋,没有计划的人,处事冲动无知的人,死了也不可惜。”   她话语虽轻,带着更像是谆谆教人的闲淡口气,只那言辞之间,却不知为何夹杂了粼粼肃杀之利,仿佛漫天猩尘的沙场,浓重的杀戮之风,透着果断精炼,凌厉得刺人骨血,似乎那无声无息,无波无澜的气流,便要扎入人心,从此无法拔根。   彤儿被她那似凌厉,又似清淡的一眼,看得心下剧颤,只觉得眼前之人根本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瑟缩如兔,娇羞怯懦的浣儿,以前的浣儿,没有这份凛厉到极致的霸人之气,这股气,就仿佛带领着千军万马的前线将军,她手持方天画戟,双目赤红,发了狠的对敌人如切瓜切菜般的砍.杀,直至最后一缕亡魂坠落,她才默然收手,血腥,沾满了她的衣盔,却无染她出尘夺目,耀人万丈的倨傲狂势。   这人,绝不可能是浣儿,至少……不是她所认识那个一年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处处防范怯弱的浣儿。   只是……不是她,又会是谁呢?    疑窦   看出了彤儿眼中的惊慌,浣儿柔下眉宇,将手中小铲放下,随意拍了拍掌心灰土,这才伸指,朝向彤儿……   彤儿盯着她越发靠近的素手,却生出了惊惧想逃的冲动,她双目瞪圆,唇瓣被隐隐咬得泛红滴血,却因为害怕,而半寸未动。   浣儿轻柔一笑,手指覆上彤儿的额间,小心翼翼的为她拭去不知何时沾染的灰泥,再顺势将她因为急匆,而梳得懒懒散散的发丝往后拢了拢,动作轻柔细缓,小心翼翼的仿佛对待珍贵的瓷器,一指一寸,都要拿捏轻重,才不至唐突了名器。   感受着柔荑小手在脸上轻滑游移,彤儿浑身僵硬,血液似都逆流了般,双目对视着眼前人那发柔的眸影,却怎的也无法将这柔软轻和的目光再与过去重叠,不是……不是浣儿,同样的眸光,同样的动作,同样的相依为命,但,这人却不是浣儿,绝对不是……   心头思绪惊过,带着莫名诡异的森冷之气,彤儿顿时感觉脸上那手不再柔软,不再轻缓,反而冰凉蚀骨,僵硬干涸,这不是人手……是骷架,手中没有温度,只有冰冷的死气,如同那尘封棺木里多年,早被化为森森白骨的骷髅。   心境越发凌乱,彤儿几乎认为自己下一刻就要厥过去了。眼前之人所带来的恐惧,这毫无保留的阴冷之气,全都透过她欲温还冷的手指,蔓延在她柔嫩纤滑的肌肤上,从脸,到耳,从耳,到心,如一汪冷泉,直浸人心,叫人在这大冬日的犹如置身冰窟,却哭救无门。   像是摸够了,也像是看够了对方眼中的畏恐神色,浣儿心情甚好的为她打理一番,才慢慢收手,唇瓣轻翘,红唇微启,一句话,便让置身冰窖,浑身僵直的彤儿,又重新活了过来,她说:“不管你看到什么,不管你猜测什么,彤儿,我永远是待你好的。”   一席话,温软清晰,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吴侬软腔,眉眼却又是道地北方女子的洒落清秀,两者极端混淆而恰,周身却透出令人不禁信服垂拜的凛然正气。   彤儿的心像是在一刹那间,先被人用重鼓敲锤,眼看摇摇欲坠,就快凋落谢零时,再被人用悉土培植,重植心根,抚愈那千疮百孔的伤处。   这短短的心境差异不过须臾,却已是让彤儿仿若重生一般,彻底舒了口气……   她的反应,令浣儿满意了……重新拿起小铲子,面上带着抚人心安的平静笑容,浣儿手上动作不减,仍是在挖土刨坑,却不再置一词。   似是发愣半晌,又似在好好将她的话体味了一番,少顷,彤儿也捡起小铲子,继续做同样的事,只是,却不敢再开口抱怨莲姑姑欺凌,更不敢对眼前之人,问出心中疑窦。   其实那所谓的疑窦她自己都觉得荒谬,浣儿不是浣儿,还会是谁呢?只要,浣儿还是待她好的,就够了,若是浣儿有法子让她们都平平安安的,她也不用妄图招惹什么窥见天颜的谬计,她注定不是那有福之人,若非走投无路,又怎会生起了搏命的心思。    缘分   见她呼吸逐渐从湍急变为平缓,浣儿知道,她信了自己。   是啊,如何不信?人心本就如此薄弱,就像当初十五岁的她,遇到十七岁的东方凛时,不就被他三言两句的诱哄一番,便从此死心塌地了吗?这区区彤儿,又如何能例外?   以前的彤儿对浣儿说是姐妹之情,不如是自己落魄,也要死拉一个垫背的自私秉性,那浣儿的五十大板,或多或少也与彤儿是脱不了干系。只是也要多谢那五十大板,若非如此,她云寰也回不来这红尘孽世。   不过,浣,寰,是缘分吗?还是命中注定?老天爷,或是你连名字都懒得换了?   普天之下,还有谁记得,当年那个惊华一世,雷厉风姿的云寰,在十五岁之前,在没有离开云府之前,再还一直苟延残喘,偷生度日之时,用的,便是云浣这个名字……寰,是她后来自己改的,因为寰,寓意“天下”,而她云寰,注定不是红尘中随处可见的翩华一影,她,本就是天降奇女,又怎会让自己明珠蒙尘太久呢?   两人正忙碌着,却听东庭之外隐隐有急促脚步声传来,浣儿静听,敛眉,确定那脚步声是往这边来的,便顺势抓起一旁浑然未觉的彤儿,闪身躲进雕檐下的一处阴影里。那脚步声太过急烈,且是朝着这荒废已久的东庭,因此,不平常,她们也不宜正面与来人迎接……隐藏暗处,静观其变,这才是对待未知事物,最明确的方法。   彤儿不解的仰头望着浣儿,浣儿只摇头,眼神却清澈如一汪碧泉般看着她,浅浅淡淡的睫影遮盖下来,挡住了她隐晦莫名的眸意,只在雕檐笼罩的暗处,她模糊不清的侧影透着股道不清,说不明的神秘,恍惚的让人看不真切,也不知为何,彤儿满肚子腹疑,仅因她这平淡一眼,便被整个憋了回去,她憨憨的点点头,对自己于同样年纪,同样资辈的浣儿,生出这等敬畏之心一事,根本无暇闲想。   那头庭门很快便闪进个摸样娇俏的华装女子,女子身穿一身锦制的黛绿宫装,腰上配着浓郁香馥的锦支兰荷包,她此刻正小心翼翼,双手护胸的往庭内窥视,怀中侧看微微隆起,隆得突兀,不似胸软,倒像是藏了什么东西……   在一番观察确定这东庭并没人时,她不禁舒了口气,大步走到泥坛子里,寻了一处角落,便以尖石刨挖,不过须臾,便累的满头大汗,却也是极快的挖出个土质大坑,再打眼四周一圈,确定仍是没人,她这才将怀中的东西取了出来,扔进那大坑,再极快的将坑洞填平,最后伸脚踩了踩,复一切完毕,方才彻底喘了口气,整理整理衣襟,端出上三庭宫女特有的高傲孤绝之色,慢慢渡出东庭。   待人走了,彤儿好奇,想去看那埋的是什么,浣儿却拉着她往雕檐里再掩了掩,果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刚才那黛绿装的宫女又进来了,这次,却是打尖了眼睛,四下寻看,最后,她眼眸再次对向方才挖坑填坑之处,确定真是无人来过后,这才终究安心离去。   料不到她竟会去而复返,彤儿心下惊诧,背脊发冷,想着方才若非浣儿拉着自己,她必冲出去窥探,如此,不是撞个正着。   一个上三庭的宫女,偷偷摸摸在荒废的庭院里埋东西,摆明了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但却被个下三庭的宫女撞见,除了杀人灭口,还有别的方途吗?    凤袍   彤儿转头,对着浣儿感激一笑,浣儿却仅是点了点头,便侧过她,出了雕檐,走向那埋东西的地方。   “要不要挖出来?”彤儿眼中有些迟疑,可看着那平坦的土泥地时,双眸内又蓄满了跃跃欲试的兴奋。   浣儿抿了抿唇,心中稍有权衡。这土里不管藏着什么,必定都是云梓与那玉妃间的斗智斗勇,而她虽有意掀起后宫波涛,却奈何刚刚重生,筹谋未定,计划也未拟,若是贸然显露人前,只怕横生枝节,反而打草惊蛇……   可若就此当做一无所知似乎也不行,今日受了命来这东庭驻坑的是她与彤儿,这东西在她们的眼皮底下出现,若是闹出了大事故,她们必定也脱不了干系的。   两方为难,她的眼眸便眯得更深了。   “浣儿?”彤儿得不到她的回答,小心翼翼的偏头觑她一眼,却见她面罩寒霜,眼神微敛,心头不禁愣神,傻傻的问:“你也……怕吗?”   怕?   浣儿猛地瞳眸一睁,只觉得心头万马疯踏而过,马蹄凛刺带勾,一足一踏,都扎得她心底怅破,入扉剧痛。   捏了捏拳,她突然转眸,看向彤儿,嫣然一笑,语气亦格外轻松闲淡:“自然是怕的,不过,比起怕,我更好奇。”说着便蹲下身,就着小铲子开始刨挖。   彤儿抓了抓头,脑子有些莫名混沌,可看浣儿刨得起劲,她眼中的激动也再次渲染,忙蹲下身,也一同刨挖起来。   两人动手,不过一会子的功夫,东西便刨出来了,那是一个被墨灰色油布包得紧紧的物什,从外观看,看不出什么意味。两人对视一眼,彤儿手脚快,已经解开了油布,将里头的东西抖散出来……   “咦?衣裳?”还是一件极为漂亮,衣身金黄,袖腕处绣了啼鸣鸟凤,脖间下缠绕着闪烁珠宝的华贵衣裳,这还不算什么,最惊人的是,这衣裳的后背,竟整片都用鎏金点缀,引着金线,一针一脚的绣出了整只凤凰的图案。   彤儿提着那处处透着珠光之气,绚烂华丽的华衫,目瞪口呆,眼睛都盯直了,半晌无法回神。   而浣儿则眯了眯眼,环着双臂,冷笑一声,语气却极为清幽凉淡的道:“袍上绣凤,这可是……”她瞳眸一弯,噙向彤儿:“只有皇后能穿的……凤袍。”   最后两个字,如雷如鼓,吓得彤儿猛地大惊失色,手指一颤,这件只有一国之母能穿的富华凤裙,就这么眼看要落进了冬日的白霜泥地里。   “啊……”她惊叫一声,想抓住衣裳,却发现自己浑身僵硬,根本动不了。   浣儿眼中笑意不减,她随手一捞,便将衣裳捞起,免了这至少抵价千万黄金的豪贵物件,落入那堪污脏恶的泥泞之地。   “吓得这么厉害?”她好笑的睨了彤儿一眼,便手脚利落的将凤袍重新包回油布里,拍了拍油布外头的污泥,待半干净了,才将包裹整个塞进怀里,压了压,对彤儿道:“我回去一趟,你在这儿等着。”   彤儿仍是没回神,只是下意识的抓住她的袖子,不让她走。   浣儿微微挑眉,随即唇瓣斜勾:“算了,还是一起吧。”说着,便拉着彤儿,一同出了东庭门。   ————   ps:亲们,因为后台有些需要,所以阿画和编辑就删了原本的文,重开了一次,之前收藏过的亲,最好再收藏一次,不然以前那部肯定是找不到的,而关于打赏,之前的打赏一样存在着,我的后台可以看到,只是现在没法显示,亲们淡定,不要紧张。   还有一事,从今日开始,每天两更,不定时加更,一切恢复如常。所以【收藏】【推荐】【评论】【书友印象】都疯狂的朝阿画砸来吧。    人性   两人一路脚步匆匆的回了小西院子,进了房间,彤儿整个人便似虚脱般的跌在床榻,额上冒着冷汗,手指紧紧的抓着床下的被褥,心里紊乱如麻。   “浣儿,这……”她顿了一下,眼珠慌乱一转,才忙压低了声音继续:“这……凤袍……该……该如何处置?”   相比彤儿那惊慌失措的摸样,浣儿却无比淡定,她随意落座在木凳上,伸手将怀里的东西拿出来,没有解开,只是拿在手里,眼眸却快速的扫了屋内一圈儿,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屋角边的黑坛子上。   她起身,走到那坛子边,将盖子打开,扑鼻的酸腐气味迎面而来,她不适的颦紧眉,两三下将坛子抱到屋外,就着院子里那口井,舀了半桶水将其洗干净了,才抱回房间,再将包袱放进去,重新封好坛盖,这才站起身来。   “就这样?”彤儿不安的看了看坛子,又看了看浣儿,脸上仍是白一阵,青一阵。   浣儿拍了拍手,随手拿起桌上的小铲子,轻淡的道:“就这样行了,彤儿,走吧,咱们还得继续驻坑呢。”说着便要往门外走。   彤儿却一把拉住她,黑白分明的眼眸闪烁着颤抖的幽光,像是隐忍,又像犹豫。   浣儿眯了眯眼,突的笑了一下,将她的手掰开,拍拍她的肩道:“东西不是我一人发现的,你若有别的意思,我也就不拦了,我先走了。”说完她又意味深远的睨了那黑坛子一眼,这才离开房间,走出小西院子。   待到了院外的拱门,后头却仍是半点声响没有,浣儿回头,看着这破旧不堪的废院子,无声的叹了口气,脸上闪过些轻讽:“彤儿,看来你……终究学不乖啊。”   彤儿在屋内呆了很久,一双眼眸却从头至尾,都一瞬不瞬的盯着那黑坛子,眼中跃跃欲试的精光不时闪烁,又不时被她生生掐灭。   大好的机会……莫不是,就这么平白放弃吗?   况且,这东西就在她的屋子,迟早瞒不住,还不如……   人,当惊恐过后,剩下的便是利用与贪婪。   彤儿心头千丝万缕,最终她颓然的坐到床榻边,伸手挠了挠后脑,脸上疲色,焦色,交错横行。   浣儿刚出了夹庭的小角门,便见前头两个衣着光鲜的下三庭宫女正在交头接耳,她本无意偷听,奈何两人却似浑然不觉她的靠近般,就这么毫无避忌的议论起来,言辞避无可避的就传进了她的耳朵。   “玉妃娘娘似是从太后那儿回来了……”其中一个粉裳宫女道。   “是回来了,像是今早太后送了好些东西给娘娘,娘娘这会子心情正好着呢。”另一个蓝裳宫女接茬道,可说了一半,她又压低了声音,眼珠子转了两圈,才窃窃的说:“不过,我可听前庭的姑娘们说,皇后娘娘也跟着来了,不止如此,皇后娘娘身边还带了白妃娘娘,这下子,可有好戏看了。”   “咦?白妃娘娘也来了?”先说话那粉裳宫女面露讶色:“白妃娘娘不是一向与灵妃娘娘走得近,还总联合着灵妃娘娘与咱们娘娘过不去?她来做什么?”   “谁知道呢……”那蓝裳宫女随即喟叹一声:“唉,也是咱们命苦,若是咱们能进上三庭的院子,就能就近的看上一出好戏了,哪像现在这般……”她话还没说完,便突感后背有异,她连忙转首,一回头,入眼的,便是一身穿泛旧的柳绿色素面纹综裙,容貌清秀婉约,眉宇间却透着淡薄凉意的下三庭宫女正如背后幽灵一般,堪堪的站在她们后头,也不知站了多久……    逛园   她心头一惊,立刻板起面孔,语气颇为愤怒的喝道:“哪里来的生人,在人家背后偷偷摸摸,贼眉鼠眼的做什么?”   浣儿淡淡的扫她一眼,没什么情绪的绕开,继续往前走……   “喂,说你呢。”那宫女不依不饶,像是认准了这面生,又穿着朴败的宫女没什么能耐,态度越发嚣张起来,上前就揪着她的袖子,恶狠狠的续骂:“你是哪个坊院处的?你家管事姑姑没教你见了比你品阶高的得行礼吗?还敢躲在人家背后不吭不响的偷听人家说话,我看你是没被收拾过吧,信不信我禀报了私管房的大姑姑,将你处置了?”   浣儿被拽着走不了,眼底颇有些不耐,她回过头,看了那蓝裳宫女一眼,唇瓣轻轻一弯,语调轻柔温婉:“想看戏吗?”   那宫女一愣,面上骤然一僵。   浣儿又是一笑,声音依旧温润软柔,说出来的话却犀利干脆,含着些许愠怒:“是你背地里碎嘴主子间的小话罪过大,还是我偷听你说话罪过大?你猜私管房的姑姑,会怎么看?”   “你……”蓝裳宫女脸上又是一白,银牙暗咬,眼里又是憋屈,又是愤怒,却也知自己被勒了软肋,若是真去私管房找管事姑姑理论,自己怕不单讨不到便宜,还会惹祸上身。   旁边那粉裳宫女看了也心急,忙上前,故作开慰的道:“兰儿姐姐,这位妹妹怕也是无意路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呢。”   那蓝裳宫女有了台阶,这才松开了手,勉强虚咳了一下,绷着脸道:“既然香儿为你求情,那今日就放了你,不过你给我小心着点,下次若被我碰上了,仔细我扒了你的皮……”说完,她又假模假样的哼唧了两下,这才与那香儿一道慢条斯理的出了院拐门,只是刚行至门角时,两人却脚步加剧的疯跑起来,行色匆匆,看来真是害怕得紧呢。   浣儿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禁苦笑:“当真是虎落平阳啊……”喟叹一声,再随意的扯了扯自己被拉皱的袖子,便也继续往前走了。   初冬的雪,有些冷了。不知何时,天上又落起了雪花,细小的雪势像是玩闹戏耍的孩童,小打小闹,零零散散,一颗颗,覆在行走的浣儿头顶,肩膀,覆在这流华宫处处可见的亭台楼阁,琼楼玉宇之间……   前庭赏诸殿内,宫女笑晴将手伸到窗棂外,就手接了几片白花,白花落入掌心,被热度融化,化成清水,润了她的手掌。她回过头,看向首位高坐着,正品茗啜茶的皇后娘娘,笑着道:“娘娘,下雪了……”   身着娇黄色洽淡金莲花纹路圆领凤裙,头戴缠丝赤金凤簪,面如芙蓉,眉目如画的皇后,就势看了窗外一眼,搁下茶杯,唇边挽起一缕笑花,道:“当真下了,这白日的雪倒是不大,看着倒煞是好看。”   下头一袭粉白色海棠鸾尾长裙的白妃听了,忙喜滋滋的站起来,活泼伶俐的身子两三步便步到皇后身边,挽着她的手臂,娇声道:“既然外头风光无限,皇后娘娘可想出去转转?雪下漫步,倒是恣意得紧呢。”   端坐一旁的玉妃闻言,眉心一蹙,抬起眸扫了那白妃一眼,却见白妃竟也正看着自己,眼中挑衅意味不言而喻。   她心下微敛,脸上有些难看了。   皇后似看出了玉妃的不悦,抿了抿唇,随即才勉强扯出一丝笑痕,对着身边撒娇闹兴的白妃嗔道:“你呀,来之前还说不捣乱,怎的还没坐下多久,就嚷着要往外走了?你玉妃姐姐这两日身子不爽利,你还让她白生的去挨冻,看回头太后心疼了,怎么收拾你。”    姐妹   白妃闻言,可怜的瘪了瘪嘴,一张粉娇玉柔的小脸噙满了委屈。她转过头,苦着小脸,唯有对着不发一言的玉妃迭迭声歉:“还是皇后娘娘设想周到,倒是蕊儿糊涂了,光想着难得沾上皇后娘娘的光,来玉姐姐的流华宫一趟,自该逛个尽兴了,却忘了姐姐心头那份不虞,是妹妹错了,玉姐姐可别生妹妹的气。”   这一番明褒暗贬的话说得是脆生生的,惹得玉妃脸色越发难看,柔荑也捏成了小拳。   今日一晨,她便被太后招去了长乐宫,当她进殿时,就看皇后也在,太后见着她来,便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的说着昨夜那个凤凰临世的梦境,她本是安分听着,可说到最后,太后竟当着皇后的面便道那凤凰下落的宫殿,就是她的流华宫……她注意到了,那刻皇后的脸色虽说无异,可眼底的暗光却是汹涌波涛……   她与皇后姐妹二十年,又怎会不知皇后心里想的什么,那一眼,皇后看她的目光尤其狠戾,像是恨不得要将她剥皮拆骨,饮血食肉一般。   亲生姐妹,同父同母,可她们都知道,打从她们出生的第一天,命便被注定了,记得年幼时,她与姐姐还是相亲相爱,可自从第一次入宫拜见太后姑母后,这份姐妹之情,便烟消云散了。那日,姑母抓着她们的手,笑得格外和煦的说:“云家女儿,必定为凰为后,宁兮,宁玉,你们俩谁有本事,这皇后宝座,便是谁的囊中物,你们,可听明白了?”   “明白。”   “……明白。”   那份回答,姐姐回得干净利落,她却回的颤颤巍巍。   也正是因为如此,最后,姐姐云宁兮胜了,她云宁玉败了,姐姐做了六宫之主,她做了协力六宫的皇贵妃,呵,也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是?   可就算胜负已经分明,就算她输得再也无转圜余地,她的姐姐,这个从出生开始便注定与她事成对峙的亲姐姐,还是将她视为最大的敌人。   云宁兮,事到如今,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像是被心中那或冷或热的心绪惹的一腔闷火,玉妃霍然起身,一挥长袖,便对上头那虚情假意的两人道:“容皇后费心了,臣妾的身子倒还没废到那种程度,既然白妹妹一心想逛我流华宫的园景,这人都来了,我总不能扫了妹妹的兴致,那就走吧。”她背脊挺直,一身暗蓝色金镶边,明绣着蔷花缎子的曳地长裙,将她整个人衬得高雅圣洁,就如她一直以来给人的印象,端正华贵,大家闺秀。   看着她那故作清高的摸样,皇后眼眸轻弯,笑得温甜,眼底却是满满的不屑:“既然玉妹妹愿充当向游,那本宫便却之不恭了,白妹妹,这下你可如愿了。”笑看了白妃一眼,她便也站起身来,而随着她起身,娇黄色的凤裙尾端轻轻一扬,掀起一个微小却曼妙的妖冶弧度,她一袭雍容至美,笑得礼仪中不失端雅,言行举止更故意与玉妃如出一辙,似乎她就是要给旁人一个对比,同样的姿势又如何,同样的气质又如何,可不同的穿着,不同的头饰,那就意味着……不同的身份。   任你再是姿态华贵,你也是永远屈居于皇后之下的贵妃,皇后的容光,岂你可窥探妄图的。   那头两姐妹明静暗涌,这头白妃却冷眼旁观……   她看着这两姐妹争妍斗艳,只觉得心头畅快,看来,今日这出戏,必定比她预知的还会有趣得多……   外头的纷雪仍旧轻漫飞舞,雪白的颜色似乎想将这五颜六色,乱草丛生的繁华迷情全部遮掩,只是雪终究太小,怎么,也盖不住贪欲人心的广大。   ————   ps:一切光看文,不留言,不收藏,不推荐的行为,都属于耍流氓。    废物   “玉姐姐这园子,着实靓丽得紧,四处松柏,在这大雪纷飞的冬日,唯独姐姐的院子是绿意盎然,看得妹妹都心头发痒,直想回我的听音宫也栽种些这绿物才好。”白妃拢了拢身上的雪色.狐毛披风,将身子裹紧了些,才抬眼对着那成片的松柏树细细的笑道。   玉妃没说什么,只和谦和仪的点了点头,态度不置可否,对于白妃,她本就没什么话可说。   对于玉妃明显的敷衍,白妃也不气馁,只继续道:“玉姐姐,听说皇上还赏了姐姐百株梅丛,不知可栽种了?妹妹也想学学雅人,来个雪景赏梅,附庸风雅。”   提到皇上的恩赐,玉妃脸上这才露出了今日头一个真心的笑靥,她唇瓣勾着,面上有些赦意的道:“昨日皇上提了,那梅丛估计再过两日才能进宫……这会儿赶车估计还在徽州地界。”   闻言,白妃突然挑眉,笑得越发娇俏可人:“姐姐可真是好福气,妹妹听说,这梅丛可是皇上特地命人,千里迢迢从水乡江南运来的……呵,皇上自登基以来,向来主张俭以养德,俭以养廉,不想这回倒特意为姐姐,耗费这等人力物力……哎呀,还真是姐姐魅力无边呢,妹妹我可真是望尘莫及……”   “你……”玉妃脸色一滞,转眸瞪向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娇俏女子。这白妃现在是何意思?皇上赠她梅丛一事,半个月前便传遍后宫,怎的到了今日她才来借题发挥,胡言乱语?真是让人心生厌恶。   果然,听了白妃的话,皇后面上也难看了些,她没说什么,只看了玉妃一眼,只那一眼包含了太多,而最为明白的,就是“不悦”。   玉妃心头一阵窝火,这白妃故意挑事就算了,皇后怎的也顺杆上爬?这两人什么时候倒勾搭上了?   心头郁气,玉妃也免了那些俗套子,冷呵一声,斜着白妃,泠然着就道:“白妹妹这话可是说过了,皇上向来怜香惜玉,我可听说,就上个月,皇上还将蒙古进贡来的流珠剑赏给了妹妹,说是名剑赠美人,想妹妹这身材曼妙多姿,若真能舞起来,必定也是风华绝代,艳压群芳的,可就怕妹妹得辜负皇上的厚望,舞不起来了……”   她话音一落,白妃面上当即一白,霎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话说这位白妃可是出生武将世家的,其父乃是当朝镇北大将军周跃桦手下第一副将——白致远,白副将虽为副将,却早已有了超脱之才,独当一面也不过轻易之事,只奈不知何种原因,这白副将竟无心升迁,三十多年来,一直甘心情愿的辅助大将军周跃桦出生入死,血战沙场。   白家一家三代武将,个个都是铁骨铮铮的习武之人,却独独一个白茜薇,也就是这位白妃娘娘,从小娇生惯养,对舞刀弄剑全无天赋,就此,她年幼时可没少气得白副将捶胸顿足,遗憾唏叹。   而也因此,几年下来,全京城几乎都知道,武将世家白家,出了个连剑花都不会挽的废柴大小姐——白茜薇。   自此,“习武”一事,便成了白妃娘娘的心头死穴,一旦有人提及此处,她便咬牙切齿,只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凌迟处死,才以解那心头憋郁之恨……   这下被玉妃一番说起,白妃自是大忿,她满脸霜白,刚想愤言反驳,可猛一打眼,却见不远处的随道上,一行数十辆的斗车,正驮着什么东西,整整齐齐的往一角的院子头驶去……   车上的东西虽被白布掩裹得小心翼翼,可白妃还是从那不时伸展泄露的几处枝丫上,看到一些粉艳色的梅骨朵苞……她讶然一声,忍不住惊叫起来:“咦,那运的可不就是梅丛?玉姐姐方才不是说过两日才到?”    祸国   玉妃一楞,这才闻声望去,却见那头十几个小太监,正护着几十辆斗车,而斗车上,白布裹不严实的私处,泄出来的,可不就是梅树的枝丫。   “香巧。”玉妃心头也是狐疑,便转首朝着身畔的宫女香巧吩咐一声。   那香巧也伶俐,应了一声,便小步子跑上去,扯着一个运车的太监便问道了两句什么,随后又娉娉婷婷的跑了回来。   “怎么回事?”玉妃问。   香巧捏了捏衣袖,有些为难的转了圈眼珠子,似乎正想着撒句什么慌好,却猛的听皇后冷声质问:“你家主子问你话,你犹豫什么?莫不是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最后一句时,皇后的视线明显扫了玉妃一眼,瞥得意味深长。   玉妃凝眉,心头郁气,也对着香巧喝了起来:“让你说就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香巧无奈,唯有弓着身子,唯唯诺诺的回道:“那……那小太监……说是皇上昨日命了骁骑营三骑兵士,连夜赶往徽州运梅,还……还吩咐,让人必须在今日之内……将梅丛栽种好,说是……说是明日要与娘娘一同赏花……”   香巧一番颤颤巍巍的话音刚落,那厢白妃便冷笑起来,她眸里满是幸灾乐祸的笑意,慵懒闲淡的道:“玉妃娘娘好大的面子,皇上为了你,竟然连骁骑营都动上了,古有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今日玉妃姐姐你,比之那倾城美人褒姒,也是不遑多让啊。”   竟将她与褒姒那祸国殃民的薄命红颜相比拟……   而这厢,皇后听了白妃的话,脸色就当即沉如锅底,她目光一抬,眼神蓄满厉色,睨着玉妃,不禁斥道:“玉妃身为贵妃,后宫中除了本宫,便是你与灵妃居大,下头的嫔妃们都还稚小,你便该有做姐姐的风范,有些事皇上执意,你本是该劝着的,怎的反而不劝,还越加放肆?”   皇后这话说得已经有些讨伐的意味的,语句虽是委婉,却也有“妖媚惑主”“助纣为虐”的罪名含在里头。   玉妃的脸色当即惨白,一双柔荑将锦帕捏得紧紧的,指尖泛着颤抖。   气氛一下子冷了起来,按理说皇后这一番责骂,玉妃不管服是不服,都该认个错,至少先将白妃的讥讽给堵回去。   可玉妃却不言不语,只将粉嫩的唇瓣抿成一条线,眼睑微垂,卷翘的睫毛盖住眼底的神色,让人无法揣度她此刻正想着些什么。   白妃瞥着玉妃缄默,又看皇后不怒而威,她倏地就笑了起来,启唇松快道:“哎呀呀,倒是妹妹口无遮拦了,话说,咱们是来逛景子的,既然梅丛都来了,我倒是还没见过梅丛下土的样子,要不,咱们这就去看看……”说着,又便摇了摇皇后的纤臂,撒娇似的道:“皇后娘娘,您就别气了,这梅丛到底也是皇上吩咐的,玉妃姐姐就是想规劝,也终究抵不过皇上金口一言呐。”   这围解得虽说不高明,却总能将气氛活络两分,皇后也就顺着台阶缓了缓脸,侧首看着玉妃道:“既然白妹妹兴致昂扬,这梅丛不该来也来了,玉妃,你就带路吧。”   什么叫不该来也来了?莫非皇上的亲赐,不该是恩赐,反该是祸端了?   ————   ps:幽怨阿画求【收藏】【留言】【推荐】,亲们就给力点吧~~~    纰漏   见玉妃不语不动,皇后刚熄了一半的火气,眼看又要腾起来了……香巧机灵,见状忙踏前一步,冲着几位主子就笑道:“皇后娘娘、白妃娘娘这边请,奴婢给两位领路……”   皇后抿了抿唇,终究忍了下来……   到底是一家姐妹,总不能真当着外人面撕破脸皮,皇后不否认,她此刻的怒火中烧,大部分原因是来自于太后晨间对玉妃的态度,可气过怨过示.威过,她相信玉妃也明白她的意思后,那就点到即止吧,毕竟玉妃再是她的对手,也终究是她的妹妹。   皇后与白妃走在前头,白妃时不时的贴着皇后的耳畔说道着什么,皇后听了面上的沉黑慢慢消逝,最后换成雍容莞尔,似是对白妃的话题很感兴趣。而玉妃则离着两人大半步的距离,对两人的小言细笑,全然充耳不闻。   待一行人走至了东庭院的外头,却见几十辆斗车都停在拱门下,一众太监们则正挤在院门相接的半开里,似乎正与里头的人争执着什么,从头至尾,竟无人做事卸梅栽植。   皇后眉心一蹙,对着那涌涌茫茫的人堆喝了一声:“怎么回事?”   她言词一罢,前头堵得水泄不通的人群懵然回头,这一看,登时又吓得齐齐跪地,颤颤巍巍的就磕头求拜:“皇……皇后娘娘吉祥,玉妃娘娘吉祥,白妃娘娘吉祥……”   白妃见此情景,嘴角一勾,面上笑得越发柔媚娇人:“哟,这是怎么了?怎的全都堵在外头,这梅丛可是落了土的,若是不尽快栽植,若是枯了,可是你们担当得起的?玉姐姐,你说可是?”话到最后,她又似调笑般的瞥了玉妃一眼,似乎时时刻刻不忘揶揄挤兑她。   玉妃目光微动,她作为东道主,自家的下人的事,自然不能让皇后、白妃做主,思着,她便声色俱厉的朝下喝问:“都出了什么事?说。”   下头太监们颤巍抖动着身子,小心翼翼的探起头,想说什么,却又犹豫不决。   这么磨磨蹭蹭的像什么样子?   玉妃柳眉一蹙,心情隐隐已经有些暴躁了,若不是皇后、白妃还在边上看笑话,她想她定然已经将这群缩手缩脚的没用奴才处置了。   “本宫的话……”玉妃话语猛地一顿,目光微挑,突然看向院内边角上里,那抹不太起眼的柳绿色身影,心底有些怔忡,鬼使神差的就开口道:“你,你说,究竟何事?”   突然被点名的浣儿只愣了一瞬,便极快的敛下眉宇,恢复了平日乖顺的摸样,小声气的回道:“回娘娘,东庭坑未驻全这梅丛便运来了,因此此刻……下不了土。”她尚算温软,却有条不紊的声音,令她在这群瑟瑟发抖的宫人中,显得鹤立鸡群。   玉妃回了眸,压下心底那一瞬的困惑,转眸又问:“这东庭是谁负责的?”这次问的,却是那群早已汗如豆大的太监们。   下头无人说话,东庭是废院子,按理该是归于私管房总辖,可眼下这儿,可没一个是私管房的下人。   趁着玉妃问话的当口,浣儿已经小心翼翼的将自己跪矮了一截,卷缩的背脊让她看来有些娇弱,但半匍匐于地的她,却已经双拳紧握,攥拳的力道似乎正在拼命压制什么……她额前的碎发倒扣,遮盖住了眼底那道难以平复的幽光……   她没想到,世上竟然如此相像的两人,这玉妃的容貌,竟然与前世的她……有七分相似。   她似乎听谁说过,这个玉妃,也是姓云的。   那么,她与自己,莫非还是亲戚?   呵,还真是可笑的缘分啊……    替罪   “玉姐姐宫里的人,似乎不太称职。”白妃轻蔑的说着,黛眉却转向了院内那硕大的泥坛中,目光似在那灰白交错的泥地里探寻着什么。   “我宫里的事,就不劳妹妹操心了。”玉妃冷冷的说着,侧眸又对香巧吩咐道:“去将下三庭管辖东庭与草木的管事都给本宫带来,本宫倒要看看,谁给她们的胆子,连皇上赐的东西,都敢怠慢。”   香巧急忙应了一声,小步跑开了。   玉妃彼时才回眸,余光若有似无的扫了眼人群中那抹熟悉的柳绿色身影,却只是一晃而过,并未停留。   “臣妾管教无方,让皇后娘娘与白妹妹看笑话了。”玉妃恢复神态,对着身旁两人略带歉意的道。她说话时温婉可礼,可眉宇间的疏离,却是潜在的提醒两人“我要管教下人了,两位也该离开了”。   皇后凤眸一扫,只淡淡的“嗯”了一声,却并没半分回避的意思。   白妃是巴不得看够玉妃的笑话,眼下自然更不会走的,她浅浅的笑了一下,便随着皇后的态度,顺杆爬上:“玉姐姐就是待人太和善了,才总有些下人蹬鼻子上脸,没得还以为能爬到主子头上去了,一会子,玉姐姐可要好好树立威信,让这些贱皮奴子知道,这流华宫,到底是谁做的主。”   对于两人的不识趣,玉妃只是面色略青,却再说什么,只是别过眼去。   不一会儿,香巧便领了一众丫头婆子回来了,一进院子,这些人便齐齐跪下。   玉妃还未开口,那跪在最前头的私管房容姑姑便先开了口,她脸色煞白,磕着头就辩解道:“玉妃娘娘饶命……奴婢半个月前就知会了草木坊的管事姑姑,让她尽快安排梅丛入宫一事,可谁知道这草木坊的人胆敢怠忽职守,这事儿奴婢当真千万个不知啊……求娘娘明察……”   “草木坊谁做的主?”玉妃不想听她的喋喋不休,直奔主题。   容姑姑抹了抹汗,眼角往旁边一瞥,正好瞥向整个人都快抖成筛糠的莲姑姑,莲姑姑还是穿着早上那套大红牡丹鎏金纹络的宫装,只是早晨看着那衣裳万种金贵,毓金华丽,可现下,莲姑姑这缩卷成一团的摸样,胆小鼠怯的形态,连带的也将原本好看的衣裳,也玷污得恶心狼狈了。   莲姑姑不敢抬头,她知道上头站着的三位都是这皇宫数一数二的主,她畏怯害怕的埋着头,却还是鼓着勇气,口齿哆嗦的为自己辩驳:“玉……玉妃娘娘容秉……奴婢,奴婢早就吩咐了草木坊宫女……彤儿和浣儿……进行驻坑,这两个丫头平日乖巧听话的……嘴……嘴也甜腻,奴婢一时糊涂,受了两人蛊惑,信了她们真是克勤职守之人……便,便未之间抽查……这才酿成今日大祸……还请娘娘恕罪……恕罪……”断断续续的说了好半晌才将话说完。   她一说完,院内的浣儿便冷笑起来,她略微直起腰肢,嘲讽的视线准确无误的射向莲姑姑那颤抖而发福的身子,心想着,只怕来时的路上,这些人便是想好的脱词,要将这滔天大罪推诿到她与彤儿身上吧。   “弃车保帅,真是方便……”她轻轻嘟哝一声,不觉嗤笑起来。可转念,她又将视线偏移,看向莲姑姑身后那一众同样胆怯害怕的草木坊宫女们……   人群之中,她并没看到彤儿……   彤儿没来,躲起来了?   呵,看来她还是太高估那丫头了,尽管有些刁钻的小计子,却终究不堪大用,这种棋子,留着又有什么用?    梨盐   心里略微的盘算一下,她有些失望的垂下头,打算继续装作憨厚无知的摸样,可猛地,却却突觉后背如芒在刺,这种感觉,似乎是有谁正用锐利如刃,炙热如火的目光紧致的注视着她……   她心头一惊,迅速回头……   可后面,白茫茫的一片,偶然两三片细蕊雪花晃过,却一切如常,并没半点异样……   但凡武将,对于危险的敏锐度即便换个皮囊,也不会消失,所以浣儿很确定,刚才她身后的确有人,只是那人竟隐藏得如此幽深……她回头已经很快了,却还是捕捉不到那人分毫。   她清眸潋滟微眯,嘴角噙起一丝冷笑:看来,今日这场戏,观看的人还不少呢。   “那两个宫女呢?”这头玉妃仍在声色俱厉的质问,面上正气,可眼角,却时不时的瞥向身边的皇后与白妃。   莲姑姑紧张的微微抬首,想在人群中搜寻要找的身影,可她又不敢太过张狂的举头张望,因此,这战战兢兢的动作哪里能寻得本就在人群中压得极低的浣儿,与根本没在此处的彤儿?   莲姑姑急得满头大汗,眼看着一张红润发福的圆脸都惨成了蜡青色,却还是找不到目标。   玉妃看得直皱眉,心想,这磨磨蹭蹭的动作是干什么?她宫里的下人,都是专门给她添堵,让外人看笑话的吗?   白妃见状又是一笑,说辞也越发瑕疵尖锐了:“姐姐倒是好魄力,只是这魄力像是过了头,吓得这婆子都不敢说话了。”   玉妃本就心头烦闷,之前对白妃频频忍让,不过念着皇后在场,她若是太过尖锐锋亡,皇后必定借题发挥,逮着空子刁钻她。可这白妃今日却像吃了豹子胆,连半分面子上的尊敬都不给她,任她再好的修养,也不禁不耐起来。   因此,她口气也骤然生硬:“妹妹听音宫的事,姐姐我可是从未多嘴过一句,怎的今日我流华宫的事,妹妹又这般热情兴致,喋喋不休了?”   “咦?玉姐姐是嫌妹妹多事吗?”白妃掩口讶然,回头楚楚可怜的觑着皇后,无限委屈的道:“皇后娘娘也觉得妹妹今日话多了吗?”   皇后安抚的冲她笑笑,往日并不活络的两人,今日却配合得出奇默契,只因她们的目的一致,都是则了今日,要来“治治”这玉妃的……   “你姐姐是在说笑呢,你这丫头别胡思乱想。”皇后温言细语道。   玉妃柳眉一蹙,对于皇后这明显的偏帮行径大为不满……这做梦的是太后,送梅的是皇上,皇后却把一切罪过牵责到她头上,小心眼的处处找她的茬……哼,有本事找太后、皇上说道去,一国之后,不也就是个欺善怕恶,敢怒不敢言的主,只敢对她这矮人一截的贵妃撒气。   白妃得了皇后凤口一开,演得更加起劲了:“妹妹今日初来流华宫,难免兴奋过度,无法自持。玉姐姐或许不知,其实妹妹还未入宫前,便对姐姐是心生仰慕了,还记得那年皇宫设宴,忠勇王领蒙古使节入宫朝圣,妹妹当时还只是随兄赴宴的区区内眷,居于下座,大殿上,听闻姐姐会于酒过三巡后,亲跳先朝含霏帝姬所创的‘梨盐舞’,妹妹当时可是激动极了,只是最后姐姐却突然罢跳,着实可惜。所以之后入宫,能与姐姐相见相处,妹妹可是极为雀跃……今日莽撞,若妹妹有口无心招怒了姐姐,还望姐姐海涵一二才是。”    恨意   白妃这话明明说得谦和有礼,兴奋时,仰慕时,失望时,表情入木三分,可偏偏这过于投入的深情摸样,却使得冷眼旁观的皇后差点噗笑出声,也使得本就耐性用尽的玉妃,更加怒火中烧。   玉妃银牙紧咬,一双纤纤玉手,不知何时竟攥成了拳头,尖锐的指甲陷进掌心的嫩肉,她却并不觉得生痛,胸腔的愤怒反而如绝提洪水一般,渲涛成狂,像是要将她所有的理智全数淹没。   梨盐舞,梨盐舞,梨盐舞……白妃竟然提起这几乎被皇上勒令,成为皇宫禁词的“梨盐舞”。   当年,她一双玉足,踏遍金銮大殿琉璃玉地,皇上对她爱不释手,夜夜要观她舞至疲乏才肯入睡。可这滔天的恩宠,却就因一场梨盐舞,而赫此终结,也因此,皇上曾婉转下旨,这后宫中,谁也不许再提起“梨盐舞”三个字。   那是一场“意外”,一场让她腿断、小产,从此,她不仅不能跳舞,就还连繁衍龙嗣的机会都……都微乎其微的“意外”。   也就因那场意外,皇上虽然对她事后怜惜,却终究不过数日,便难抵后宫瑰丽成群,对她,不闻不问了。   那段时间,是她最恐怖的噩梦。   虽然碍于她是太后的亲侄女,皇后的亲妹妹,事后她养好腿伤,也还是能得升贵妃,有幸助皇后协理六宫……可这表面的风光假象后,藏着却只是她千疮百孔的芳心。   自那以后,她小心翼翼,服侍皇上时更加惶惶不安,就连身边稍稍貌美些的丫头宫女,她都防范得紧张兮兮,可是,尽管故作端庄,尽管冷艳高贵,尽管死命的维护着自己仅存的尊严,那又如何……内里,她还是那个,从宠冠六宫的玲珑佳人,变成断翼蝴蝶,只敢疑神疑鬼,草木皆兵的可怜虫罢了。   这些痛,是她的死穴,是她最不愿承认的事实,也是老天对她最大的残忍,可今日,那本结痂成块,就算一辈子无法痊愈,也至少可以偶尔自欺欺人的黑暗疤痕,竟然被白妃无情的掀翻。   她恨,恨白妃的放肆,恨老天的不公,恨皇上的薄情,更恨那个害她成为现在这个鬼样子的罪魁祸首……   而这个人就是……   她目光冰冷,浑身血液逆流,汹涌猩红的双眸放射出骇人嗜血的红光,她看着皇后,全身骨骼像是碎了一般刺痛……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害她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害她变成这九重凤阙里最大最惨烈的笑话,就是她——   眼看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庭院更加静谧了……   香巧是玉妃身边最得力的宫女,有些事尽管玉妃不说,她也能猜到,那场意外的真相她猜得到,眼下这诡秘的气氛后隐藏的阴谋,她也看得到……   白妃一向与灵妃交好,今日却与皇后一道,不就是为了趁太后这场大梦,触碰了皇后逆鳞时,趁机激怒玉妃,借刀杀人,让玉妃与皇后搏命,她就坐收渔人之利了吗?    化解   还有皇后,看皇后那恣意勃发的表情,像是压根不将玉妃的愤怒放在眼里,可香巧注意到,皇后身后的宫女太监们却是严正以待,似乎只要玉妃一冲上去,这些人就会以以下犯上,惶惹凤颜的罪名,将玉妃反扣收押。   香巧看得清透,心里也就越发纠结,她从小跟随玉妃,是玉妃的贴身宫女,按理应该对玉妃全心尽忠,可她的家人,却都在云家,她的父母,她的兄弟姐妹,都是冠上云姓的家奴,而玉妃尽管是云家的二小姐,可皇后才是云家的大小姐,是老爷与夫人的心肝宝贝……   所以,为了大局着想,为了家人性命,她是不是……不应该多嘴?   像是想通了这些,香巧敛眉垂首,双耳紧闭,决定让自己什么也听不见,看不到……   下头,浣儿将一切闹剧尽收眼底,而当她看到香巧乖诺的垂首时,她突然无声的笑了……   这微妙的时刻,连个小宫女都有自己的权衡,却奈何精明一世的玉妃竟然忘记了理智,看着怒气蓬发的摸样,只怕是白妃触碰了她什么禁地,而这个禁地,关系到的却是她的亲姐姐,皇后吧?   呵,皇宫,还真是个有趣的地方……   愤怒凌驾于玉妃头顶,愤怒狂妄的喧洒着红火的赤光,这蛮横冲撞的赤光像是要将天地间的一切吞噬,仇恨的颜色越来越深,心底的黑洞越来越暗……   “玉妃姐姐,以后有缘,你能跳一次梨盐舞给妹妹看看吗?”白妃带着恳求的声音,就像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将玉妃那仅存的意识彻底摧毁。   她双拳奋发,掌心已经被尖锐的指甲刺满了鲜血,她面色深邃,浑身颤抖,似乎下一秒,她整个人就会冲上去,用她尖削的愤怒,森白的银牙,咬碎皇后的喉咙,让这个伪善残忍的女人,彻底消失在天地间,再不复苏。   空气中危险的气流越行越湍急,玉妃突然脚步一璇,手臂一扬,一个带着血光的巴掌眼看就要覆上皇后精美的脸颊了。   皇后依旧笑着,笑得灿烂夺目,似乎就等着她的巴掌落下……呵,一个巴掌,换一条人命,不是很值吗?不过,她是玉妃的亲姐姐,她不会对自己的妹妹如何,但是,多抓着敌人的一条小辫子,总是有备无患的,不是吗?   掌风凛厉,手掌将近……一切似乎正往着大多数人预计而期待的方向,快乐的前进着……   可万事,总有意外的……   比如现在……   浣儿清润柔绵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巧的,豁然响起:“回娘娘,奴婢就是那个懒漫散惰,怠忽职守的草木坊宫女浣儿,请娘娘责罚……”她的声音温柔娇弱,还带着点瑟瑟发抖的胆颤。   清晰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打乱了计划中人的一切谋略,玉妃手掌堪堪的停顿在皇后鬓边三寸之处,她浑身震荡,心腔如雷如鼓,似乎她这才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差点闯下弥天大祸。   皇后几可不闻的眯了眯眼,对于这宫女不合时宜的出声,显得有些恼怒。   白妃则暗暗咬牙,拳头紧攥,玉足轻跺……这临门一脚了,却偏偏落了空,她怎会不恨?    下土   玉妃晃神几瞬,后怕的感觉充斥心脏,她以极快的速度收敛心神,理顺前因,这才颤抖的一弯手指,冰凉的指尖抚上皇后鬓角的青丝,为她轻轻一挽,唇角带着牵强笑意,哑着声音,面容苍白的道:“皇后发丝乱了。”说完,手也放了下来,双掌交于身后,手心却早已血汗交织。   皇后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目光略带不虞的扫向那奴颜婢色,背脊微躬的柳绿衫小宫女,口气不善的道:“亏你还知自己懒漫散惰,管事的命令你也敢忤逆,那本宫的责斥,你又认不认呢?”   “奴婢认。”浣儿继续柔柔的回道,臻首一直微垂,额前碎发让皇后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到底是恐惧居多,还是胆怯居多?   也或者,她只是很平静的笑着,可是无人会知……   玉妃经历方才一场心战,早已身心俱疲,她漫不经心的偏头,却看到这拔身而起,在紧急时刻,或许无意的救了自己一命的人,竟就是那让她不知为何,有种莫名熟悉感的绿衫小宫女。   她下意识的想启唇说点什么,可猛一对上白妃那发亮期待的双眸,与皇后那隐忍怒气的侧脸,她又生生的压下了出口的欲望。   不行,现在说什么都没用,皇后已经硬插上手了,就算此事于情于理都是她流华宫的事,可皇后也于情于理,都有清理后宫任何人的权利。   “认罪?那又该如何?”皇后目光一偏,扫向玉妃:“玉妃,后宫规矩,你是知道的,你说说,本宫该如何处罚这玩物丧志的可恶宫人?”   玉妃双手藏袖,紧紧攥紧,面上却露出温润柔和的笑靥,淡淡的道:“论罪,该是罚一百大板。”   “好。”皇后冷应一声,朝身后宫人淡淡一瞥,似是准备要她毓凤宫的人来执罚……   玉妃心头一紧,连忙抢在皇后开口之前,先一步道:“香巧,将这宫女拖下去,仗法厅棍仗伺候,一百大板,一板子也不准少。”   “是。”香巧急忙应道,抬脚就要去拉人……   可皇后却微一眯眸,面色不善的打断道:“别麻烦了,就在这儿处刑吧。”   玉妃生硬的扯了扯唇,涩笑道:“恐怕沾污了皇后娘娘凤目,这下作的奴人,哪里值得皇后如此费……”   “玉妃,本宫已经决定了。”强硬的语气,明显是宣泄方才到嘴的鸭子,突然飞走的不满。   玉妃纵然还想争取,可被皇后这么强势的瞪着,也终不能为了个宫女,当真与一国之后叫板。   浣儿低颔着头,轻妙的莞尔一笑,唇畔恰了抹似笑非笑的冷意,突然娇怯柔弱的扬声道:“娘娘们……奴婢、奴婢死不足惜,只是眼下梅丛入土才是要紧,娘娘们可否恩准草木坊的宫人,先将这坑加紧驻了,迟了,这梅树若是枯了……”她声音细小,可在这静谧的环境里,却也显得清晰,而她话一说完,整个小身板便似因为大胆进言,而紧张得瑟瑟发抖,如风中柳絮般了。   玉妃眼前一亮,当即笑着对皇后道:“皇后娘娘,这贱婢子说得倒是在理,看那斗车上的梅树,根上都是除了硬土的,若是干置久了,只怕真的活不了。”   皇后怒气郁胸,自然不愿放任,玉妃还想再接再厉,可一旁的白妃却倏地一笑,侧到皇后耳畔道:“娘娘,这梅丛可是皇上赐的……”   一句话,算是正中死穴,可这话也就只能白妃说,若是玉妃说了,情况必定火上浇油。   皇后满心不悦,却还是点了头,白妃见状会心一笑,清亮的目光若有似无的再次瞥到那土坛子里,看着那片白中带棕的泥地,眼中的期待之色越发浓烈。   ps:打滚求【收藏】【推荐】【留言】【添加印象】啊……亲们给力点呗。    帝姬   吩咐了草木坊的宫女全院总动,十几人七手八脚,不过须臾的功夫,坑便驻好了。   莲姑姑也顾不得身上衣裳沾了污秽,抹了抹额上热汗,便兴奋的嘟哝:“好了好了,终于好了……”语气里是说不出的松气。   白妃看着泥地上一个个或深或浅的坑都现行了,可自己想见的东西却没见着,她不禁急躁起来,侧首瞥向身后一袭黛绿色宫装的娇俏宫女,等着她的解释。   那宫女也是伸长了脖子往泥坛里望,可眼看自己埋东西的地方已经被挖开了,里头却什么也没有,她面上也煞时惨白起来,再对上白妃指责的目光,她只得频频摇头,表明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白妃咬咬牙,脚下一跺,说不出的愤怒。   玉妃瞥了她一眼,眼中划过不解,不懂她又发什么疯了。   坑驻好了,树也栽上了,这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原本荒废残骸的东庭,摇身一变,变是娇粉玉黛,梅香扑鼻了。   细小的雪还若有似无的下着,点点滴滴并不妨碍谁,可满庭梅朵儿娇艳欲滴,衬着细白的雪点儿,却是说不出的景观宜人。   看着这百株梅丛遍布整个庭院,皇后娇美的脸上闪过一丝嫉妒的精光,不自觉的就开口:“这江南的梅,与咱们北方的,就是不同。”   玉妃温婉一笑,像是听不懂她语中的歧义,只单纯的就事论事:“江南四季分明,北方总显得阴凉,地域不同,生出来的梅样,也就不同。”   皇后冷笑,目光扫了眼四周,却并未再见那柳绿服的宫女身影,她不禁冷哼,口气带了些讥讽道:“玉妹妹似乎很喜欢那个宫女,不过看着是挺机灵的,也难怪你中意。”   玉妃低低颔首,笑得谦逊合宜:“皇后说笑了,那宫人犯了错事,臣妾带她下去领罚,怎会中意?”笑了一下,她又望望天色道:“现下时辰也不早了,娘娘与白妹妹可愿赏脸,留下一同用膳?”   玉妃的话音刚落,外头便急冲冲跑进来一个穿着锦制粉绿色宫装的宫女,那宫女见了她们,忙下跪行礼:“皇后娘娘吉祥,玉妃娘娘吉祥,白妃娘娘吉祥,奴婢绯烟宫沛萍,特奉我家主子之命,来寻白妃娘娘……”   “寻我?”白妃不禁诧然,心头却闪过一丝不安。她今日所做的一切,可都是没知会灵妃,自个儿进行的。“寻我何事?”   皇后与玉妃也不禁竖起耳朵,想听听这灵妃又要打什么鬼主意。   沛萍苦着张脸,急忙道:“是小帝姬,帝姬今晨起便一直哭闹不停,吵着嚷着要找白母妃,灵妃娘娘怎么哄也哄不好,这才差了奴婢来寻白妃娘娘,可寻了一早上,听音宫,长乐宫,奴婢都去遍了,连御花园也去了,就没找着娘娘您,幸亏方才路经流华宫时,见到娘娘身边的白桃守在宫门口,奴婢这才知道原来娘娘来了流华宫。”   听沛萍说得既紧张又严重,白妃脸上也浮出了焦色,她连忙转首对皇后道:“皇后娘娘,臣妾怕是要先行一步了,灵妃娘娘的小帝姬从小就黏着臣妾,又是个犟性子,若是再寻不到臣妾,怕是真的要出什么事了。”    皇帝   当今皇上子嗣凋零,皇宫中嫔妃若干,可到目前为止,有幸生育的,却只有灵妃一人,当初灵妃怀胎,整整十个月里,全宫上下,几乎是伺候祖宗的排场伺候着她,而十个月后,灵妃也不负众望,平安诞下小帝姬,虽不是皇子,却也算普天同庆的喜事,皇上为此,还大赦天牢,百余死囚,当月释放。   有灵妃这样的母妃,又是长女,小帝姬可谓得天独厚,皇上、太后对其皆是恩宠有加,可这帝姬却偏偏谁也不黏,就黏白妃一人,也正是因此,帝姬诞生后,白妃与灵妃的关系更进一层,现下全宫上下皆知,白妃与灵妃,比之皇后与玉妃这对亲姐妹,情谊可不在其下。   到底是皇上的亲女,别说白妃紧张,就是皇后也有几分紧张,她看了玉妃一眼,想着今日与她再相处下去,也是不欢而散,便随口道:“本宫与你一同去吧。”说着,她又回头吩咐笑晴:“去太医馆,传本宫懿旨,请太医院掌院孙大人进宫,进宫了就带来绯烟宫。”   “是。”笑晴连忙领命而去。   白妃感动的鞠了鞠身:“皇后娘娘待帝姬真是亲如母女,帝姬真是好福气。”   皇后莞尔,笑得不温不火,面容却温和端庄:“帝姬本就该叫本宫一声母后,亲如母女有何不对?”   “皇后说的是。”白妃连忙颔首,极快的动作,及时掩盖住了她眼底那道讥讽……哼,母后?你担得起吗?   因的灵妃的临时插足,皇后与白妃相携离去,待人走远了,玉妃才松了口气,回首看了眼满园莺丽的梅景,笑得有些苦涩。   “娘娘,香巧带了那宫女去前庭候着,娘娘可要见?”说话的是一穿着与香巧同样精致,容貌却稍逊一筹的红装宫女,这宫女曲着背脊,态度比之香巧谦和有循多了。   玉妃想到方才一切,心头嘟哝,那宫女无意间救她一命,她免她一顿板子,也算是恩怨相抵,也没什么要不要见的了,思至,她便摇摇头:“不见了。”说完脚步一璇,便离开了东庭,她一走,大队人马自然跟着离去。   待人都走光了,东庭方才恢复了祥和一片,雪梅映日的大好时光,瑰丽梅花在清风拂动下的摇曳生姿,这一切,本是很平静的……   可是须臾,梅林深处,宝红色的雕美木栏边,一道纤尘白衣却暴露一角,泄露了这无尘瑰景的平和之气……随即一抹比之这梅景,绝不逊色的翩翩男子缓步行出,看着这大片美景,他忽而轻笑:“江南的梅,是好看。”   他身后,一道青烟闪烁,随即一位五官冷硬,眉目刚毅,浑身向被寒铁笼罩的青衣男子显现而出,青衣男子走到他身边,恭敬的候着,没有回应,没有言语。   “阿敛,你难得回京,朕特地带你观这人间美色,万籁梅景,你倒是毫不领情,连眼皮都懒得不抬?”   被唤作阿敛的刚硬男子面色不温不火,只是眼中却划过一丝不耐,半晌后,才有些抱怨的道:“皇上是想看人,不是看景。”    另眼   “哈哈。”白衣男子,当今崇锦国元尧帝东方瑾,哈哈一笑,笑中温文尔雅,眉宇间却尽是风流韵致:“知朕者,莫若白敛也,这古往今来,人自是比景更夺人眼球的,你也知道,朕后宫里这些妃嫔们,可是一个赛一个的有趣呢。”   有趣?白敛不做声响,静静垂首着。   “怎么?你不同意?”东方瑾微微侧眸,墨眸流水行云,宛若仙俊:“别忘了,你妹妹也在其中,算起啦,朕还该称你一句大舅子。”   白敛面色不动,眉头却稍稍蹙了起来,须臾,平静而带着些倔强的嗓音,冰冷溢出:“我只是白家的养子。”   “真冷情。”东方瑾晃了晃眸,缓缓摇头:“你养父对你也算是恩同再造,在军中你的职位可比他那两个亲生子还高,朕以为你该满足了。”   白敛缓缓抬眸,漆黑深邃的瞳眸,毫不避忌的直视着眼前的九五之尊,语气闲淡的道:“有恩的是父亲,有仇的是白朔磊、白朔奇、白茜薇。”   东方瑾稍楞,随即猛的大笑起来,拍着白敛的肩膀,笑得乐不可支:“你呀,他们不就叫你几声野种,至于气到现在?”   “至于。”白敛认真的回答,态度依然一丝不苟,完全符合他军人不苟言笑的死硬性子。   东方瑾知他是犟脾气,也不多说什么,只看着重重梅影,突然有些好奇的问:“你猜那个宫女会将凤袍交给玉妃吗?若是交了,她会怎样?”   “会死。”白敛直言不讳,一点也不觉得当着九五之尊的面提那个“死”字,有多忌讳。   东方瑾也不在意,只环起双臂,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浅笑,眉目舒朗。“所以你是猜她会交?”   白敛想了想,摇头:“不会。”   “不会?”东方瑾挑眉。   白敛难得勾唇,只是他却并不是在笑,因为没人的笑,会冷得这么冰凉彻骨。看着皇帝,他只道:“若是她会,皇上怎会对她另眼相看?”   “另眼吗?”东方瑾墨眸微弯:“是否另眼,就要看她能否比朕那些嫔妃,更为有趣了。”说着他回首,瞥了白敛一眼:“或许你下次回京,便会知晓答案。”   语毕,他白色身影突然一晃,足尖一点,人便消失在了这篇瑰丽美艳的梅影之中……而随即,一袭青衣的白敛,也相继离去。   两人来去匆匆,来去无影,细雪依旧落得零散,几缕轻风吹过,东庭,恢复了仿佛谁也没来过般的宁静瑰美,阵阵梅香,渲染得整座庭院,清香扑鼻。   流华宫前庭内,玉妃边走着,边仿似不甚在意的看了眼身边的红装宫女,幽淡的问道:“之卉,你跟着本宫几年了?”   被唤作之卉的宫女想了想,便态度谦逊恭敬的道:“回娘娘,自打娘娘进宫,前后四年了。”   “已经四年了吗?”玉妃恍惚一下,唇边有些苦涩:“你跟本宫四年,也知恪尽职守,可有些人,与本宫十多年情谊,却巴不得本宫死,你们孰好孰坏,本宫有眼睛,看得清,也幸亏本宫还不傻,否则,还不知要被这些贼人蒙骗多久。”说到后面,她的声音突然尖削了些,带着些刺人入骨的尖锐。    邀功   之卉不懂她所为何意,只傻傻的听着,不敢多话。   玉妃继续目不斜视的往前走,行到寝殿外,她刚要进房,却见右边回廊的角落处,一个身着青蓝色粗布宫装的小宫女正小心翼翼的探着脑袋窥视她,她脚步一停,目光略微清冷的扫向那方。   之卉见状,连忙走过去,怒瞪起眉梢,对着那紧张害怕的小宫女一阵呵斥:“你这下三庭的宫女,怎敢进前庭?你不要命了?”   玉妃闻言,不觉轻笑,这之卉比之香巧,似乎心肠也要好多了,若是香巧,哪会与个下三庭的宫女说这么多话,见了直接赏一巴掌,再命人拖下去了事,要知宫中什么都可恍惚,就是规矩不可,一个下三庭的宫女,未经通报,敢进上三庭的地界,已经是死罪了,没有任何理由可言。   那青蓝衣小宫女被骂得惶恐,连忙扑通一声跪地,直直的磕了个响头,大声道:“奴婢草木坊彤儿,有事启奏娘娘。”   草木坊,彤儿?这名字有些耳熟。   之卉无措的回望了玉妃一眼,玉妃眼中先是迷茫,随即闪过一抹厉光,看着那彤儿,语气温约和煦的问:“你就是那受命于为梅丛驻坑的彤儿?”   彤儿心头一紧,手心登时细汗密布……其实她之前便听说东庭的差事出了大篓子,皇上的梅丛提前运来,可坑是她与浣儿今天才开始驻的,两人的手脚本就慢,遑论中途为了那凤袍一事,又耽搁了许久……   当她在小西院子听到外头宫女议论纷纷时,她吓得只敢躲在屋内墙角瑟瑟发抖,莲姑姑视她为眼中钉已不是一天两天了,今日这事,莲姑姑必定会趁机推到她与浣儿头上……   与其平白的当替罪羊,还不如搏一搏,当时的她,看着自己身边的黑坛子,目光闪过一抹坚定,大好的机会就在她手上,她相信只要见到玉妃,她必能立下大功。   “是,奴婢就是那彤儿,可娘娘容秉,奴婢不是故意做事途中怠忽职守的,奴婢是有要事耽误,而这要事,是与娘娘有关的。”她鼓着勇气抬起头,让玉妃看到她眼中明明白白的忠诚。   玉妃微微挑眉,芙蓉般的容貌看来清丽脱俗,言行举止又是那么端庄典雅:“与本宫有关,那倒是有意思,起来说话吧。”   彤儿面上一喜,立刻站起身来,待她站直了,玉妃才看到她怀中还搂着个油布包裹。   “你的事,与你怀中东西有关?”玉妃问,仍旧平平静静的语气,让人听不出喜乐。   彤儿连连点头:“是,娘娘若是看了这东西,必定什么都明白了。”   玉妃点点头,先行一步进了内殿,临消失前才抛下一句:“跟上来吧。”   彤儿面色大喜,只觉得自己就快飞黄腾达了,之卉回头,正好看到彤儿那毫不遮掩的欢喜神色,她不觉叹息,心生怜悯,娘娘今日的心情,可是非常不好的,这丫头却……唉,人各有命吧。   没有说话,也没有提醒,之卉只跟着玉妃进了内殿,彤儿见状连忙紧了紧怀中的包裹,也快步跟上……   ps:终于出现男人了,算福利么?我觉得是了……大年三十很早更,所以吼吼【收藏】【推荐】【评论】【添加印象】——   pps:大年三十,大家团年饭要吃欢乐哦~~阿画也会死命往肚里塞美食的,表示阿画妈咪和阿画二姨组合做菜,可是超级好吃的哦!    心狠   大殿内,遣了不必要的宫人,待只剩下贴身的几人后,玉妃方才抚着纤纤玉指,随口对着香巧问:“她走了?”   香巧自然知道娘娘说的谁,忙笑嘻嘻的应道:“走了,看着糊糊涂涂的,奴婢说要打她,她说她认罪,就不怕罚,奴婢又说放她走,她惊讶了好半晌,才迷迷糊糊的离去,看她那一步三回头,十足不确定的摸样,着实可笑得很。”   “嗯。”玉妃不置可否的应了声,再扫眉,瞥向大殿内端跪着的彤儿:“说吧,何事?”   彤儿咽了口唾沫,这才将怀中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打开,霎时,一件华贵无双,做工精细,用料上层,金黄衣身,通体珠光的凤袍,便跃于众人眼前。   玉妃原本慵懒的目光,在接触到这绝不该出现在流华宫的锦贵华服时,露出一丝惊讶,她环顾四周,看殿内所剩无几的几名宫女也都满脸不可置信的盯着凤袍。她不禁冷着脸,大唤一声:“香巧。”   “啊……是。”香巧回过神来,立即去阖上寝殿大门和四下窗户,待确定隔墙无耳后,才又极快的站回自己的位置,背脊挺得僵直。   “这东西,你是怎么来的?”玉妃精凛的目光锁着那绣着凤凰引颈长鸣图样的锦袍,面色阴寒冰冷。   彤儿虽被玉妃看得害怕,却还是鼓足勇气,咬着牙道:“这东西,是奴婢早晨驻坑时不小心挖到的,这东西明摆着是有人想栽赃陷害娘娘,奴婢是流华宫的人,见了这等大逆不道的事,自然要禀报娘娘。”   “不小心……挖到的?”玉妃美眸微眯,面色更为阴冷寒凉了。   彤儿手指一颤,心虚的垂下头,颤巍着点头:“是……是不小心挖到的……”   玉妃冷笑一声,背脊放松,靠在椅背上,目光却淡淡的扫了香巧一眼。一接触到自家娘娘那示意般的眼神,香巧立刻笃定的点了点头,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彤儿道:“你说有人栽赃陷害,你可看到那人是谁了?”   彤儿紧张的回忆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道:“是个穿黛绿色宫装的上三庭姑娘,奴婢眼拙,没认出那人身份,但看着不像咱们流华宫的,怕是别的娘娘宫里的吧……”通常一宫之内,上三庭宫人不认得低贱如蝼蚁般的下三庭宫人很正常,但是下三庭的人,却是暗自里都记下了上三庭贵人们的脸面,以免下次不小心给得罪了上去,因此彤儿可以绝对确定,那埋东西的人,的确不是流华宫的人。   玉妃眉头轻蹙一下,转而便想到了皇后与白妃今日的特殊之举,她可记得,今日提议逛园子,就是白妃……而且白妃在看到梅丛栽种好后,竟然一副跺脚撒气的摸样,当时她还不明所以,原来竟是这样……   哼,这白妃也算是心狠的,竟然想用这种法子陷害她?她倒是小看了那贱人的能耐,就是不知今日的事,是她的主意,还是灵妃的主意。   ps:抱歉昨天断更了,今天两更,然后未来的六天,都只能一天一千字,稿子会存在定时发布,每日早上七点发布,阿画只存了这点稿子,大家体谅一下,今天晚上就要出门,要出门六天,呼呼,回来就恢复更新哈,群么么亲们。    领赏   “这东西,就你一人见着?可还有别人看到?”目光微敛,玉妃眼底闪过一丝细微的戾气。   彤儿埋着头,眼珠子转了两圈,心底的天枰称了称,才捏紧拳头,一鼓作气的道:“没有,那时候与奴婢一同驻坑的宫女正好去了净房,所以只有奴婢一人看到。”领赏这种事,有她一个就够了,虽然事实上这凤袍是浣儿发现的,但浣儿怕事胆小,畏手畏脚的,成不了大气候,还不如等她得了玉妃娘娘赏识后,再回去照拂着浣儿……   这么想着,彤儿脸上的笑意便越来越大,像是光明的前途就在眼前,只要她一伸手,便能碰到所有她想得到的东西,金银,财宝,权利,尊严……   “那这件事,你可告诉别人了?”玉妃又问,声音低了几分,只是正沉浸在幸福臆想中的彤儿却浑然不觉,反而还一脸沾沾自喜。   “此事事关重大,奴婢怎敢告诉其他人,娘娘放心,此事就奴婢一人知晓。”   玉妃浅浅一笑:“这就好。”说完,她侧眸看向香巧,悠然的道:“香巧,带下去打赏吧。”   香巧勾了勾唇,笑得甜美逼人:“是,奴婢遵命。”   彤儿一听这么容易就能领赏,登时笑得见牙不见眼,连连磕头谢恩:“多谢娘娘赏赐,多谢娘娘赏赐……”   “好了,跟我来吧。”香巧一脸甜笑着亲自上前搀起彤儿,彤儿受宠若惊,惶恐的站起来,在香巧热情的引导下,一路出了寝殿。   待她人一走,玉妃便卸下了脸上的笑意,她挑了挑眉,看着地上那金光耀眼的凤袍,对旁边的之卉道:“拿火盆来,本宫要亲自烧了这衣服。”   之卉心头莫名一颤,目光下意识的朝门外望了一眼,又极快的收回视线,应了一声“是。”才走进耳房,取了火盆出来,放在房间中央。   彤儿一路跟着香巧,先出了前庭,再出了正庭,最后连中庭都出了,眼看已经出了上三庭,且行的地方越来越偏远,彤儿不禁好奇,怯怯的问道:“香巧姐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香巧扫她一眼,口吻亲和,但语气却满是嘲讽:“姐姐也是你喊的?莫非是忘个儿的身份?”   彤儿心头一惊,这香巧方才对自己还格外亲切,怎的一转眼就翻脸了?她尴尬的扯了扯唇,忙改口:“香巧姑娘……”   “什么事?”似乎对这称呼很满意,香巧继续口气温和。   彤儿心头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攥了攥手指,害怕的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香巧轻悠的抛下一句,便加快步伐,往前方更为幽深偏远的地方走去。   彤儿无奈,只好继续跟着,可随着越走越偏,越走越荒凉,她心头警钟大响,看着四周荒芜,杂草丛生,她忙止住脚步,慌忙的道:“我,我不要奖赏了,我要回去……”说完脚步一转,就想开溜。   可她刚转身,便见后头不远处,竟然有几个太监一直亦步亦履的跟着她们,心头霎时一震,她一边后退,一边满脸惊惧的看向香巧,颤抖着问:“这……他们是谁?”   ps:今日更完。    毁容   “是太监啊。”香巧好心情的解释,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脸上的笑意越发大了:“不过是送你上西天的太监……”轻飘飘的一句话,吓得彤儿脚下一崴,直直的跌到地上。   那几个太监走上来,轻而易举的将跌坐于地的彤儿包围住,目的不言而喻。   彤儿一张俏脸惨白,她爬了两下,爬到香巧脚边,像拉救命稻草一般拉着香巧的衣摆,慌乱又恐惧的道:“香巧姑娘,我错了,我不要奖赏了,求您放过我,求您大发慈悲,放过我吧……”   香巧任由她拉着,嘴角残忍的勾起一缕笑痕,冷讽道:“不行,奖赏是娘娘亲自允的,娘娘的命令,你要违抗不成?”说完,她朝几个太监使了个眼色,几人立刻一拥而上,将彤儿拉开,再手劲惊人的将她钳制住。   双臂被强行向后扭曲,彤儿疼得呲牙咧嘴,大声嚎叫:“我做错了什么?我为娘娘立下大功,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为什么?”香巧交叠双臂,笑得冰冷极了:“看来你还是不明白,如此糊涂,当真是死了算了。”说着,她手指一挥,凌空做了个手势。   这手势一下,几个太监中,匀了两人将彤儿双手,双脚固定住,让她整个平躺着睡在地上,其他人就找四周可用的武器,有拿板砖的,有那木棍的,也有拿尖石的。   “不要……不要……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彤儿大叫,手脚拼命挣扎,可力量有限,怎么也挣脱不开。   眼看着那些太监拿着凶器朝她一步一步逼近,她急得满脸泪痕,拼命的摇头哭叫,可空旷的荒园内,哪里有人会来救她?   怎么办?就要这么死了吗?不会的,她立刻大功,娘娘应该赐她厚禄,对她加官进爵,赏识有加才是,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求求你们放过我,只要肯放过我,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呵。”香巧突然失笑,她蹲下身子,就近看着彤儿那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顺手捡了块尖石,在她脸旁比划了两下,凉凉的道:“到底是狐媚勾子,对着太监也敢使媚子,做什么都愿意?他们能对你做什么?不过你这张脸的确太招祸了,小姑娘,在皇宫里,有一副好的样貌,可不见得是喜事。”话落,她手中尖石突然一划……   “啊——”伴随着一声既凄厉又痛苦的尖叫,彤儿的脸上霎时出现了一条血红色的伤口,伤口从右边眼睑,蔓延到右边脖颈,伤口又大又宽,疼得她差点厥过去。“放开我……放开我……求求你们……放开我……”   她的哭叫声听在香巧耳里就像缠绵的丝竹之音,好听极了,香巧轻轻的笑着,手上再划一笔,彼时,彤儿右边的脸上已经惊现出了一个血红的“x”字,随后血流不止,她整张右脸,红成一片。   几个太监看了,有些不忍,其中一个便婉转的道:“这贱蹄子污了香巧姑娘的手,香巧姑娘歇着,我们来就好。”    打死   香巧像是也觉得亲自动手失了身份,便哼了一声,丢下尖石,站起身来,禅了禅衣角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淡定的在旁观战。   那几个太监也不含糊,当即板砖木棍朝彤儿身上招呼,彤儿哭得越是大声,他们打得越是重,直到彤儿头破血流,身上不知被砸断了多少根骨头,已经奄奄一息,叫不出声来了,那些太监才住了手,齐齐看向香巧,眼神询问:直接断命,还是留着一口气?   香巧厌恶的看了看满身血污的彤儿,这黏糊不堪的摸样,让她不悦的皱起了眉,口中也烦躁的命令道:“打死为止。”   她都这样吩咐了,太监们也不好再说什么,几记闷棍再次向彤儿袭去,又不知打了多久,待彤儿已经彻底没了生气,几人方才气喘吁吁的停手,其中一人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随即一笑,仰头对着香巧讨好般的道:“她死了。”   香巧“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道:“仍到黄泉井里去,别留在流华宫碍眼。”说完便扭着腰肢,不可一世的按着原路返了回去。   太监们确定香巧走远了,其中一人才恶狠狠的呸了口唾沫,语气烦躁的道:“这个天儿去黄泉井那头,那头可是闹鬼的。”   “反正我不去。”另一个太监连忙撇清。   “谁也不想去,在冷宫那头去了,还得扛着这要命的死人走那么远。”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不知谁冒了一句:“索性就把她扔在这儿吧,这大冬天的,也没啥气味,等到入了春,尸体也该被乌鸦吃干净了不是……。”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这荒园说是离偏庭近,但没事儿也没人会过来,发现不了,就把她扔这儿吧……”   几个达成了共识,便随手将彤儿丢进野丛里,又拿了树枝将她的尸体盖着,一行人这才急匆匆的出了荒园。   他们走得太过匆忙,因此没发现,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一颗百年大树后头,慢慢走出来一抹柳绿色的娇赢身影,那身影准确无误的走到方才“掩尸”的地方,纤细的手指拉开干涸的树枝,看着被掩埋着里头,那满身像是浸了血水似的人儿,她啧啧两声,语气喟叹着道:“不是说了我是待你好的,怎么偏偏不听话呢?这不,受罪了吧。”说完,她突然一笑,凉风拂过,掀起她额前碎发,将她清秀有余,美艳不足的小脸露了出来,而她的唇边,那抹满含讥讽的笑痕,也越发明显深邃了。   看着黄土之上那疮痍满目的彤儿,浣儿没什么情绪眨了眨眼,站直了身子,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过了好半晌,才冒出一句:“知错了吗?”   死寂般的沉默,没人回答她,地上躺的,只是个没有呼吸,没有脉搏的死人,寒冷的冬风夹带着浓浓的血腥味,漂浮在这幽静荒凉的废园之中,杀气与寒气,并存着。   今年的冬天,表面上似乎与往年一样,无甚不同,可实际上,打从太后做了那“凤凰临世”的梦境开始,这个冬天便注定不能平凡了。    见过   十二月初五一大早,绯烟宫里传出消息,小帝姬发了高烧,正昏迷不醒……而不多时,听音宫也传出消息,白妃同样高烧昏厥,奄奄一息。   病到一块儿去了,有这么巧的事?   “听说了吗?白妃也病了。”   “知道,我还听说,前日小帝姬吵着嚷着要找白妃娘娘,白妃娘娘就去了,哄了足足三个时辰才把那小祖宗给哄好,可是……第二天就传出闹病了,还一病就病两个,该不是传染的吧?”   “瞎说什么呢,要是传染的,太医不早说了,没看到皇上、太后都安安生生住在宫里吗?帝姬与白妃也没隔离医治,别乱嚼舌头根子,回头惹了事看你怎么收场。”   “我这不也是听说的吗?而且我还听说,太医到现在还没查出来帝姬与白妃害了什么病,只是这两日太医院乱糟糟的,今个儿早上我去太医院领药膳里的药材,看那场面乱得咧,可别是真病得严重吧?”   几个小厨房的宫女你一言,我一语的,越说越起劲。   浣儿默默的在旁盛了饭,又寻了个角落坐下静静的吃着……下三庭宫女的膳食都是小厨房的人做,膳食用料自然不必上三庭的人金贵,味道也就勉强下咽,裹个腹也就是了,要想多吃,也吃不下那个口。   浣儿本正在安安生生的吃饭,突然一个宫女转头,看到了她,咦了一声:“你是草木坊的?”   浣儿抬首,对她温柔一笑,腼腆的点点头:“嗯。”   那宫女看她态度温和,便蹭了过来,八卦兮兮的问:“你们草木坊能进上三庭吧?你有听上三庭的姑娘们说什么消息吗?就是帝姬和白妃那病的……”   “茗儿。”一个年纪稍大的宫女瞪目,横着那探问的小个子宫女,没好气的道:“跟什么人都敢白话,不怕闪了舌头?”   那被唤作茗儿的小个子宫女吐了吐舌头,畏惧的缩缩脖子:“是,瓷儿姐姐,我知错了。”   那叫瓷儿的宫女看了看不言不语的浣儿,眉头没有松缓,继续眸带不悦的道:“下次吃饭早些,这个点儿该收膳了。”   浣儿乖憨的点点头,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对不起,耽搁诸位姐姐们了,姑姑让我除虫,我做得晚了些。”   瓷儿看她态度倒是端正,又看她双手乌黑,像是还没来得及洗,就赶着过来吃饭,口气便松和了些:“算了,我就是说说,下次记得就行。”   这草木坊算是下三庭中最苦最累的坊处,做的都是花泥的事,若是拔拔草,剪剪枝也就算了,但凡遇到除虫,移坑这种不轻松的活计,通常都是给整个坊处里最不讨喜的宫人做,这种活不止累,手上还容易沾上土毒,若是事后不洗干净,不小心食了嘴里,揉进了眼睛里,中毒眼瞎都是小事。   浣儿吃得很快,匆匆将餐盘放进了大桶里,拿着自己的小铲子,便离开,从头至尾不多说一句话,静默得犹如不存在一般。   待她走远了,方才那叫茗儿的小个子宫女,才拉着瓷儿的袖子问:“瓷儿姐姐你在看什么?”   瓷儿没有回头,只拧着眉,望着浣儿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的回道:“我之前见过她。”    如妃   “姐姐说笑话了,一个宫里的,她又日日来咱们这儿吃饭,见过是自然的。”茗儿满不在乎的呵呵一笑。   瓷儿却猛地回头,看着她意味深长的道:“在冷宫见过也是正常的?”   “冷宫?”茗儿愣了一下,打了个寒颤,声音也压小了些。“姐姐是说,黄泉井旁边的冷宫?”   “就记得黄泉井,怎的不想想如妃娘娘?”瓷儿没好气的点了点茗儿的额心,嗤着道。   茗儿立刻脸色大变,拉着瓷儿退到无人的地方,才颦着眉头问:“姐姐又偷偷去看如妃娘娘了?如妃娘娘都疯了这么多年了,也关进去这么多年了,这场主仆情谊,也该过去了。姐姐可还记得咱们是拖了多少关系,才能安定在这流华宫里头的?姐姐再这样三天两头的去冷宫,回头若是被发现了……咱们可就完了。”   瓷儿苦了苦脸,目光黯淡了下来,声音也低了些:“如妃娘娘那儿没人送饭,那服侍的宫女隔几天才送盘馊了的白饭给她,我再不送点吃的过去,她可……”   “姐姐。”茗儿面色猛地严肃下来,眉头越蹙越紧:“她就是死了也不关咱们的事,现在玉妃才是咱们的主子,如妃,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况且咱们以前在如妃那儿,做的也是粗使的活计,也因此,如妃做了那天理不容的事,咱们才没给牵连进去……姐姐,我知道如妃性子好,待人也和蔼,可今时不同往日,咱们这会儿多管闲事,也于事无补,回头还容易把自己搭进去,姐姐是明白人,怎的就想不通呢?”   瓷儿抿唇不语,她也知道过去的事不该再流恋,可是以前如妃对她有恩,要她做个忘恩负义的人,她实在做不到,这才偶尔的送些吃食过去,到底没让如妃给平白无故的饿死在那冷宫里头。   可是茗儿说的也对,她接济如妃虽然是好意,但那件事当年闹得太大,纷纷扰扰的,被牵连的人不胜其多,好不容易事情消停了,她与茗儿也找到新主子,安定了下来,再旧事重提,对谁也不好。   想到这里,瓷儿就叹了口气,无声的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茗儿的话,往后不再接济如妃了。   茗儿看她想通了,欣慰的笑了一下,才又紧忙问:“姐姐说刚才那宫女出现在冷宫过,莫非她也与姐姐一样,是去看如妃的?姐姐以前在如靥宫,可见过她?”   瓷儿摇摇头,目光又深了下来:“我以前没见过她,而且我记得她是近年才进宫的新人,该是不知道如妃的事才对,当然也保不定她是云家的人,或许是云家二老爷派她进宫服侍如妃……”   “得了吧。”茗儿轻哼一声,面露嘲讽:“云家二老爷当年可是说明了,权当没生过如妃这个女儿,过了这么久,又会突然好心了?我才不信。”   两个丫头各抒己见,讨论不停,那头却有人唤了:“瓷儿姐,茗儿,该收拾了。”   “来了。”两人应了一声,这才急忙跑过去,开始做事。    夜行   而这厢浣儿,先回了小西院子,打了凉水,就这么先洗了洗手,又擦了擦身,草草收拾了两下,才阖上房门,锁紧门闩,坐到床上,盘腿开始打坐。   前世她武艺高强,那全赖她幼年习武,根基早奠,可今世这具身子却已经十六了,过了习武的最好年纪,且本就体弱多病,娇娇柔柔,她便只能放缓进度,先从内力开始修炼,这几天每次逮到空档她便打坐,渐渐的体内倒是聚了股子小真气,只是这点程度只能算九牛一毛,却所幸这小西院子就她单独一人,练功倒是也方便,至少不用怕被人发现。   她静静的打坐,全神贯注的操纵体内的小真气运行全身,再汇聚丹田,因为对前世功法的心经默记捻熟,加上她本身天赋极高,因此重练也没太费事,只是若要如前世那般,只怕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不知不觉,几个时辰过去了,窗外的天早已黑透了,浣儿睁开眼睛,浑身湿湿黏黏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她皱着眉,出院打了凉水,再次清了清身,仰头望月,才发现现在已经三更天了。   “速度还是太慢了。”她轻呢。前世运行一个周天,只需一个时辰,今世可能是因为身子过了最佳年龄,就算她天赋惊人,也只能勉强维持三个时辰一周天的速度,但这样的进度,对急于报仇的她来说,还是太慢了……   一边思索更快捷的练气方式,一边想阖门歇下,可猛地,浣儿突然感觉空气中有一丝异常的波动,她颦了颦眉,拉开房门走了出去,看着漆黑的夜空凝神了半晌,耳窝几可不闻的动了几番后,她方才幽幽的吐了一句:“绯烟宫的方向……”   她清眸微敛,进房吹熄蜡烛,再从屋内阖上门扉后,便从窗户跳出,踏上轻功,行动不疾不徐的往绯烟宫的方向飞去。   不过半晌,她便落在了绯烟宫前庭的某处院子里,她谨慎的将自己掩藏在黑暗的树影婆娑间,眯着眼,五官全开,静静的听着四周的动静。   “娘娘,您歇会儿吧,帝姬这儿,奴婢会看着的。”前面不远处,一间灯火昼亮的房间内,细弱的女人声传到浣儿耳里。   浣儿挑了挑眉,继续不动声色的偷听……小帝姬与白妃的病来得突然,这两日因彤儿“失踪”了,莲姑姑便开始专心刁难她一人,加之她又要赶着练功,倒是一时疏忽了这宫中新起的大事了。   不过,这灵妃听说是那人的女儿,她倒是想见上一见。   “本宫不累,沛萍,你去听音宫那儿看看,看看白妃有何起色没有。”娇柔中不失刚正的嗓音缓缓溢出,就如初春时节新繁而起的蒲公英,冠毛轻盈柔软,随风而飘,根茎却坚如磐石,摇曳不折。   “娘娘,都三更了,怕是……”   “本宫让你去就去。”不容拒绝的音调,上扬的语气,倒是有些巾帼女将的气魄。   树后的浣儿听着,不觉失笑,这语气,和那人还真像,不愧是他的女儿,真乃一门虎将啊……   想到曾今的种种,黄土高坡的平原上,携手并肩的兄弟们,仿佛一切都还是昨天的事,却哪里晓得,沧海桑田,时过境迁,一转眼,已经物是人非,时光荏苒不再了。    故人   见那叫沛萍宫女离开房间,往院外走去后,浣儿这才从阴影中走出,慢慢的朝那亮着烛光的房间走去……   可突然,空气中一记波澜,接着一道凌厉的剑气朝她迎面刺来,浣儿微微眯眸,迅速侧身躲过一劫,再推开几步,面色不善的看着这突然冒出来的萧纤身影。   这是一个年过五旬,已显老态的精瘦宫女,她穿着一身锦制宫装,可样式却极为简单,不像别的上三庭姑姑那样花枝招展,反而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子精炼的味道,她手中长剑笔直的端着,一双凛然的双目狠狠的瞪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满脸戾气,浑身寒气迸发。   “夜闯绯烟宫,是谁派你来的?”那宫女口气阴寒的问着,面上极为凶厉。   浣儿看着眼前这张精干中不失杀气的脸,猛地愣住了……消瘦的双颊,高耸突兀的眉骨,这些特征都显示这人不是中原人,她是苔族人,并且还是没与蒙古各部落通婚前,最纯正,最原始的苔族人。   她是……   “一山?”   浣儿不太确定的唤道,声音里带着薄薄的颤抖,满眼恍惚的看着眼前之人,注视着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   精瘦宫女听到她的称呼,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才冰冷一笑,满脸嘲讽:“不错嘛,连我的身份都打探出来了,看来你背后的人能耐不小,既然如此,我更是留不得你了,受死吧。”话音一落,她整个人就如离弦的利箭直射而出,夹带着粼粼风声,带着夺人性命的凶残暴烈之气。   浣儿极快的变换招式,躲避攻击,但因为内力不足,动作相对比较迟缓,只是她学的功法本就与别不同,就算光用招式,也足够拖延时间自保了。   但看着她变换的动作,复杂的招式,那精干宫女却突然脸色大变:“你到底是谁?”   浣儿吃力的躲避着对方凌厉的攻击,嘴角噙着抹若有似无的笑,眼眸弯弯的道:“一山,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冲动。”   轻飘飘的一句话,不太重的语气,失笑温和的口吻,令朱尔一山长剑一顿,趁着这个空档,浣儿已经手法极快的一记猛攻……待朱尔一山回神时,她的长剑已被打掉,而脖子上,正被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以锁喉的方式,紧紧钳制着,仿佛只要她一乱动,这只柔柔的小手便会毫不客气的掐断她的脖子,拉出她的喉管。   长剑掉地的声音引起了房中灵妃的注意:“是沛萍吗?”   浣儿眯着眸,在朱尔一山耳边道了一句:“明晚亥时,御花园西边的小镜湖见。”说完,她极快收手,赶在灵妃开门之前,一闪身,架着轻功消失不见了。   朱尔一山恍如梦魔般站在原地,直到不远处的房门打开,灵妃看着她的背影,不确定的蹙起了眉,唤道:“朱尔姑姑?”   朱尔一山这才回神,忙捡起地上的长剑,回身看着门前的轻装佳人:“灵儿。”    中毒   “姑姑,真的是你。”灵妃眼前一亮,迅速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看见后,便上前拉着朱尔一山的手,将她拽进房间,阖上房门,才谨慎的问:“姑姑怎么回京了?莫非爹爹他……”   “你爹没事。”朱尔一山摆摆手,面上有些若有所思的凝重,想的却是刚刚那人……那人的招式怪异多变,虚招多,实招少,效果却是诱敌之法,而这种招式,她平生只见过一人使,可那人三十年前便已经……   想到那年的一切,她目光微沉,漆黑的瞳孔悄悄染满了猩红的血色……不管过多久,不管想起几遍,只要一回忆当年发生的一切,仇恨的种子就在她心底萌芽生根,疯了一般的滋长……   小姐,她苦命的小姐……   “朱尔姑姑……”灵妃看她脸色难看,不禁推了推她。   朱尔一山惊醒过来,吐了口浊气,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才道:“此次我是与白敛偷偷回京,我做诱饵引开方王的耳目,白敛趁机带着边境战报禀报皇上,他到了五天,我今日才到,没想到一回来就听你娘说帝姬病重,我便连夜进宫看看,孩子没事吧?”   知道父亲没事,灵妃松了口气,可一提到宝贝女儿的病情,她脸色又难看起来,她是将门虎女,不若普通女儿家那般哭哭啼啼,就是心情再沉重,她也顶多抿紧唇瓣,咬牙忍着,可女儿是她的心头肉,她十月怀胎,斩荆披棘,才将她平安生出来,最怕的就是她再遭不测,要知道宫中荆棘丛生,可从来不是养儿育女的好地方。   “太医怎么说?很严重吗?”朱尔一山边问,边往床榻处走去。   灵妃白着脸在后跟着,声音有些沙哑的苍白:“太医说看着像是普通发烧,但又不像……病情到底如何,还推算不出。”   “什么?”朱尔一山眉头一蹙,尤其高耸的眉骨敛在一起,整张脸看来凶狠极了:“过了一天一夜还断不出症来?”   灵妃面色难看,说不出话来。   朱尔一山也知她心情凝重,便不多问,探手直接为小帝姬把脉,可把完脉,她脸色猛地一黑……她再迅速将小帝姬翻转过来,掀开她后背的衣物,待看清她后背背心位置那颗像血珠一般的朱砂点时,她浑身一震,转过头来对上灵妃担忧的目光,一字一顿的道:“是中毒。”   “什么?”绕是灵妃再刚硬,这下也慌了,她忙凑上去,看到那点朱砂红时,眼中的惊慌变成了恐惧,她机械的抱紧女儿,咬着唇问:“有……有救吗?”   不问是什么毒,也不想追究是谁下的毒,现在,能否救女儿才是最最重要的事。   朱尔一山眉头越蹙越紧,又将小帝姬全身检查了一遍,才目光幽暗的道:“这种毒叫‘断幽’,毒性不强,发作缓慢,但毒性根固,要想拔出此毒并不容易,不仅要有解药,还得有精炼的大夫为其施针排气。”   “姑姑有法子救?”能说出毒的名称,又知毒性深浅,应该是能治的。灵妃霎时找到了希望,清眸闪烁着莹光。   朱尔一山却摇摇头,口气不无喟叹:“平生我倒是见人治过这种毒,只是那人已经死了几十年……若说还有谁能救的话,倒是也有,只是那人行踪飘忽,不容易找,我就怕找到他来,小帝姬已经……”    解释   灵妃霎时面如死灰,她抱紧女儿,纤白的手指紧了又紧,眉宇间尽是阴沉暗霾的漆黑。   朱尔一山也算看着灵妃长大,一见她露出这等表情,便摇了摇头,有些唏嘘的问:“你可能猜到是谁做的?”   灵妃没抬头,眼睑微垂,长长的睫毛在摇曳烛火的照映下,忽明忽暗,惨白的樱唇颤抖的启道:“那日……皇后来过……”   “哼。”朱尔一山闻言,竟像早料到般讥讽一哼,随即才满面不屑的道:“不奇怪,云家的人嘛,做的就是这背地里动作的下贱手段,只是我看再这么任由云家人做大,这硕大皇朝,只怕都得改姓云了……”   “姑姑慎言!”灵妃突然抬眸,目光幽深的看着朱尔一山,眼底闪过些什么,但速度太快,朱尔一山竟一时捕捉不及。   只是捕捉不及,却思虑得及,仅仅是灵妃这个动作,朱尔一山便已经看出了什么,她嗤笑一声,眼底噙满了“果然如此”的讽刺笑意。   “姑姑……”灵妃听到她的笑声,猛地想起什么,忙抬起头,有些慌张的解释:“姑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朱尔一山摇摇头,叹息着打断她:“是我不对,我心里有何不悦也不该在你的绯烟宫编排,行了,时候不早了,既然你已猜到下毒之人,那往后该怎么做,你自也是知道的,我就先走了,你娘还等着我带信儿给她。”   “姑姑……”灵妃忙放下小帝姬,站起身拉住朱尔一山,眸中千回,睫毛轻颤,咬着唇道:“灵儿不是怪罪姑姑,只是唯恐隔墙有耳罢了,姑姑可莫要多想,灵儿对爹爹一心一意,对周家更是恪尽心念,姑姑可要明鉴啊。”   “你务须解释。”朱尔一山拍了拍她的手,言辞虽温润,但眸中却带着些冷淡:“对一个人动情没有错,你初时进宫是受你爹所令,但到底人非圣贤,你与皇上朝夕相处,加之又肌肤之亲,难免对他心生情愫,方才我言辞不慎,你怕的不是被外人听了去,怕的是被皇上知晓你进宫意图不明,也是我的莽撞了,姑姑从小看着你长大,也是该提醒你一句,你若选了这条路,往后只怕就难以回头了,此事我不会与你爹说,如何做,你自己存个底就好。”   灵妃心中大震,急忙继续辩解:“姑姑当真误会了,灵儿时刻谨记爹爹教诲,皇上三宫六院,灵儿怎么会傻得对他动真情?一切不过是为了将来图谋罢了,方才灵儿冲动鲁莽,冲撞了姑姑,还请姑姑切莫胡思乱想……”看她那急切担忧的摸样,似真委屈至极了般。   朱尔一山没立即答应,面上仍是挂着平平淡淡的冷意,她看了灵妃一会儿,似是确认她话中真意,随即才幽淡的道:“看来当真是我多想了,你从小乖巧,又识大体,怎会有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好了,你也累了,我就先走了。”说完,便推开灵妃的手,转身步出了房间。    如珊   盯着房门开了又关,又听到门外风声疾过,确定朱尔一山的确离去后,灵妃松了口气,回头走到床边,看着床上双眸紧闭,嘴唇苍白的女儿,她脸色沉了沉,忽而对着外头唤道:“如珊。”   她的声音有些大,不过一会儿,门外便响起一道娇赢的女儿声:“娘娘,您唤奴婢?”   “进来。”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身月白色锦制宫装的宫女步了进来,她眉目清素,容貌没有沛萍打眼,却胜在耐看,若是看久了,也是招人喜欢的摸样。   灵妃将女儿安置好,小心的为她盖上被子,这才侧头对那宫女轻道:“方才你干娘来过。”   如珊面上表情不动,甚至连眉梢都没抬上半分,显然是一早便知晓此事,因此没有惊讶。   灵妃轻蔑一笑,理了理稍嫌凌乱的衣摆,淡淡的问:“你不想你干娘吗?她可难得回京一趟。”   如珊低眉顺目,轻轻开口:“想,可娘娘没恩准奴婢见干娘,奴婢便不能见。”   灵妃眼眸一闪,又问:“你可知我为何宠幸沛萍胜过你?明明你才是我从娘家带进宫的。”   “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效忠娘娘,别的事都不是奴婢考虑的范畴。”如珊仍旧四平八稳的回道着。   对于她这全心尽忠的回答,灵妃只呵呵一笑,笑意却不答眼底,过了半晌,她才挥挥手,轻言遣道:“行了,你出去吧,本宫等着沛萍回来。”   “是。”如珊立刻乖巧的应道,退出房间。   待出了房门,如珊脸色苍白的仰起头,不太出彩的脸庞映着皎洁的银月,显露出一丝忽明忽暗的幽光,她藏在袖子内的绣拳捏了又捏,挣扎了好半晌后,才恢复了平静,随后,她暗叹一声,步履有些跄踉的回到了隔壁自己的房间,只是睡在榻上,她却再怎么也无法闭眼。   如珊虽为上三庭的宫女,却也没金贵到有单独的房间,遑论还是在帝姬的房间隔壁,但是因为她有武功在身,因此从帝姬出生开始,她便被安排照顾帝姬,之后入住的寝房也变成了就近帝姬的上房,宫女住上房,此等殊荣算是得天独厚的,至少在绯烟宫所有宫女看来,她是灵妃娘娘眼里的大红人,最说得上话的,比沛萍还受宠。   但是事实如何,只有如珊自己知道……灵妃从未信任过她,因为她是朱尔一山的干女儿,是周家安排在灵妃身边的奸细,说是奸细严重,如果灵妃对周家没有二心,那便不需要忌惮她,可自从帝姬出生后,如珊明显感觉到,灵妃在躲避她——灵妃,对皇上动情了。   灵妃不是普通的妃嫔,她入宫不是为了嫁人,至少周家安排她入宫的目的不在于此……   还记得进宫前,干娘曾与她密谈过,若是发现灵妃有半点不妥,立刻上报,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如珊发现她身边的所有资源受到了限制,甚至她手下的几名小宫女,也都成了灵妃的人……如此看来,她被隔离了,而隔离的原因,自然是杜绝她将任何宫中讯息禀报回周家。    意图   想到刚才灵妃那几个冷不丁的问题,如珊便觉得后脊发凉,周身发冷。那是灵妃对她的警告,要她不要乱说话。   翻了个身,如珊强制的闭上眼睛,想让自己别再多想了,可突然,一阵狂风吹开了窗户,窗外寒风涌进,树影摇曳不停。   如珊盯着那黑黝黝的窗棂,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才慢慢爬下床,走到窗边想阖上窗户,可倏地,窗外一粒石子飞来,她下意识的反手抓住,定睛一看,手心里哪是什么石子,分明是一团纸团。   借着月光她打开纸团,上面清晰的一行字,写着“一个时辰后,绯烟宫后庭见。”   是干娘的笔迹。   如珊眼眸微敛,盯着纸团看了良久后,她突然下定决心般,捏紧纸团,推开房门,脚步不停的走到隔壁房门外,敲了敲门。   “谁?”里头清清淡淡的女声响起。   如珊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道:“娘娘,是奴婢。”   里头的人似乎对于她的去而又返有些诧异,愣了一瞬,才道:“进来吧。”   走进房间,反手阖上房门,如珊走到满脸疑惑的灵妃面前,递出手中的纸团,低声道:“娘娘,这个……”   灵妃抬眸看她一眼,接过纸团打开看了看,看到内容后,她眼中精光乍现,随即黯淡下来,盯向如珊,轻飘飘的抛下一句:“你干娘也是想你了,你就去吧。”   如珊松了口气,刚想应声,灵妃忽而又道:“不过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可要斟酌好了,本宫可不想被姑姑误会什么,你可明白?”   “明白,奴婢明白。”都将密信上报了,那便说明她已经选定了边,打算一心对灵妃尽忠了,如何还能不明白?   看她似乎当真诚心,灵妃也不说什么,只挥挥手,将她遣了出去,只是这次房门阖上后,灵妃脸上的笑意却越扩越大。   她垂眸看着床上的女儿,怜惜的摸了摸女儿精致如瓷的小脸,笑得温柔如水,声音低低的溢出:“很好,有如珊的相助,母妃便可继续安枕无忧的守着你,守着你父皇了,女儿,你可高兴?”   房间死寂一般静谧,无人回应……   待如珊离去,灵妃抱着女儿闭眼浅眠后,整个绯烟宫又恢复了沉溢的端静,圆月依旧安静的挂在夜空,朦胧氤氲,寒风俏皮的呼呼作响,牵引树枝草影……   浣儿悠悠的自一株粗大松柏枝丫中探出脑袋,她清淡的脸庞映着皎洁的月光泛起淡漠的柔光,她嘴角轻勾,唇畔挽了一朵笑花,低笑出声:“问世间情为何物,周家的女儿倒是有几分真性情,竟敢为了爱人,忤逆家族……”话音一顿,她又颦起了眉,颇为不解的自语:“不过,我倒是好奇,周跃桦那家伙将女儿弄进宫来是要做什么?难不成,他也起了那谋朝篡位的念头?”摇摇头,浣儿自觉荒谬的嗤笑起来:“让我想想,那莽撞小子若是登基为帝了,这天下,只怕也该到头了吧……”   ps:刚回家,今天就一张吧,马上还要出去吃饭,迎接朋友神马最累了。    瓷儿   想够了,浣儿的目光又停驻到那还亮着微弱烛光的房间里,想着方才听到的话,她清眸微微泛沉。   对个稚童下“断幽”这等霸道毒物,也算是狠心了,不过那下毒之人真是皇后吗?事情只怕没那么简单吧?那日她可记得皇后是意外之下,随白妃去的绯烟宫,既然是意外而去,那又如何能未卜先知,还随身揣带着“断幽”呢?   ……这皇宫,真是越来越好玩了,只是不知何时,她才能参与其中,一道耍乐耍乐呢?   想到这里,浣儿不禁又泛起一丝苦笑,垂眸盯着自己紧握的双拳,满脸无奈……她不敢做没把握的事,她的计划是,武功至少要恢复前世的三成才可入世,可现在,她还一成都没练到,想到方才与一山比斗那几招,她竟出了全力,若是前世,一山只怕再练十年也抵不住她三招。   心头喟叹着,她悄悄下了茂树,脚步轻稳的朝院外走去,纤华的背影衬着薄弱的月光,竟显得有点孤寂。   寒风继续吹拂,渲涛着这即将越来越冷的冬季,这个冬……才刚刚开始而已,就如浣儿的第二次人生,也才初初起步罢了。   浣儿并没回流华宫,而是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向了冷宫方向,只是走到幽径不远时,她却瞥到一抹鬼鬼祟祟的洁白身影,那身影正一步三回头的向她走来,似乎并没发现她,全副精神都放在后面的某处上。   浣儿微微挑眉,轻叹一声,转身打算原路返回,可忽的,身后一道惊讶女声猛然响起:“是谁?”   她无奈驻步,转身对向不远处那满脸错愕的白衣宫女,耸了耸肩:“是我。”   瓷儿当真没想到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居然还能碰到人?今日傍晚她听了茗儿的话,本是弃了再接济如妃的念头,可方才在床上,她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这才趁着半夜又跑了出来,本想丢下馒头就快步离开,可一出来,竟就看到了眼前这人,这下,她该如何解释?   看清了此人的长相后,瓷儿的面色当即凝重起来,竟然是她,那个草木坊的宫女。   “这三更半夜的,你来冷宫做什么?”瓷儿心里惊愕,不禁吼了起来。可她心里却寻思,若是此人要揭发她,她定先反咬一口,说是此人半夜偷摸离宫,她一时好奇才尾随而来。   浣儿微微一笑,并不美艳的脸庞一片素淡,她浅浅开口,声色温润和气:“闲来无事,随意走走,想来瓷儿姐姐也是如此吧。”   “你知晓我的名字?”瓷儿听了她前半句本松了气,可一听后半句,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这人知道她的名字,莫非……她是故意跟踪她而来的?糟了,这下可真是惹了大麻烦,早知道她就该听茗儿的话,现下也不至于惹祸上身。   浣儿不顾瓷儿那悔不当初的厌愤表情,只继续笑着道:“前两日在这儿碰到姐姐后,我便回去打听了番,知晓姐姐原叫乔瓷,本在如靥宫做事,如靥宫废了后,姐姐就入了流华宫,因降了宫女品阶,三等宫女没资格叫双字名,所以管事姑姑就赐姐姐名为瓷儿,可对?”    谎言   “你……”瓷儿俏脸刷白,眼神却极为严峻的喝道:“你……你调查我作甚?我告诉你,不管你要做什么,别忘了你的身份,你一区区草木坊宫女想陷害我可不容易,劝你最好识相些,否则我定让你死在我前头。”   陷害?她竟第一时间想到“陷害”二字。   浣儿清眸微敛,只是一瞬,又恢复正常,转而无辜的道:“姐姐这可误会我了,我只是一时好奇才打听了两句,可没有半点歹毒心肠。”   看她眼神似乎颇为诚恳,瓷儿有些拿不准,眸子闪了闪,不确定的问:“那你在这儿做什么?难道不是跟踪我?”   “当然不是。”浣儿不禁后悔,早知道这个时间,这个地方还能遇到熟人,她就不挑今晚过来了,只是出都出来了,便顺道过来溜达一圈,不想还遇到了麻烦,真是晦气。   “那你半夜三更来着荒僻的冷宫做什么?难不成你也……”话了一半,瓷儿忙掩口,眼神却是狐疑的将浣儿上下打量个遍,似乎想确定她是不是也是来看如妃的?或者,她是否是云家二老爷派进宫来照顾如妃的?若真是如此,那她往后也就不用提着脑袋为如妃送食了,云家要是肯出手相助,如妃即便住在冷宫,日子也会好过很多的。   浣儿眼珠转了两圈,神色颇为难过的垂了垂眸,这才声色苦涩的道:“姐姐可知,冷宫旁边有个黄泉井?”   “自然知道。”瓷儿脱口而出。   浣儿神色悲悯的抬起头,幽怨的扫她一眼,道:“前几日与我同住的一位姐妹去了,管事姑姑嫌她在年关前头丧命,晦气,便将她丢去了黄泉井,我这才频频过来探望她,只是白日终究不方便,我便挑了晚上。过几日就是她头七了,这几日我多陪陪她,也免得她走得孤单。”   瓷儿听她说得煞有其事,眼神也格外真挚,再想到这两日用膳时分,她似乎也听草木坊的宫人提到,说死了个三等宫女,看来就是这事儿吧。   半信了她的说辞,瓷儿脸色也好看了些,不禁随口道:“原来你与我一样,我一位颇为关照的姐妹也丧了命,被丢进了黄泉井,不过她丧命多年,我每年年前都会来拜祭她。”   噗,这人还真会顺杆爬啊。   浣儿心底失笑,面上却仍是一片死寂,语气忧伤的道:“姐姐节哀。”   瓷儿摸摸鼻子,视线微移:“彼此彼此。”末了她又补上一句:“你是草木坊的人,我见你时常做劳累活计,身子只怕吃不消,明日你来膳堂时我给你多添些肉,你得补补。”说完,她略微谨慎的盯着浣儿,不敢错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浣儿很给面子的点点头,颇为感激的道:“多谢姐姐顾念。”话不多,只是受了这个好意,瓷儿也该放心了。   果然,瓷儿当即舒了口气,理了理因为紧张而被捏得发皱的袖子,舒然的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你才刚来,还没祭拜你姐妹吧,你去吧,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    真心   浣儿点点头,瓷儿笑了一下,从她身旁走过……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在两人擦身而过时,瓷儿却听这人轻声嘟念了句什么,可不知是声音太小,还是寒风太大,她并没有听清……   也或者……是她不敢听清。   心头一跳,瓷儿加快了步伐往前走,大冬天的,她的后背却霎时浸满了热汗,湿湿黏黏的,贴紧她的背脊,这种肌肤紧黏的窒息感,像只无形的大手,掐住她的心脉,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盯着瓷儿远去的背影,浣儿轻笑,目光却泛着冰冷,她转眸,视线投向远处某个被树影遮盖的院子……那里就是冷宫所在,而里面,正住着一个疯了的女人,那女人叫如妃,是个生下孩子第二天,就被人以“出墙不洁,诞下孽子”为名打入冷宫的可怜女人,而她那刚出生十二个时辰不到的孩子,就在她面前,被太监用绳子活活勒死……   听说,那还是个男孩,若没有那出事故,那孩子眼下就该三岁了,是当今元尧帝唯一的长子。   三岁,多好的年纪,稚嫩童真,可偏偏就死了,连看一眼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就死了。   浣儿冷笑摇头,眼神却越发凛厉如刃……   她一直都知道皇宫,是个污秽不堪,泥泞难受的地方,在这个适者生存的泥沼里,“真心”不是没有,可太古怪的“真心”,就必定是内藏奸鬼。   一个二等宫女,降了品阶,入了别宫,却还连续三年,暗中接济以前的主子,这等博大的真心,还真是让人吃不消啊……   “如妃败德,整个如靥宫上下宫人数百,全都饱受牵连,却有人能逃出生天,这人,可真不是一般的幸运啊。”她冷笑一记,抬眸看了看天色,有些失望的垂眸。   天快亮了,今晚,是注定不能练功了,早知道她方才就直接回流华宫,也省的耽搁这会儿功夫……   她练的功,叫摄魂术,那等邪魅霸道的功夫可不好练,不仅损耗真气,若练不得法还容易被反嗜,从而走火入魔,导致精神失常,更甚者或许会从此疯癫,直至终老,所以练此功的先决条件,便是要在个阴气重,又格外安静的地方闭练……冷宫,本是最好的选择。   其实前世的她根本不屑练这种旁门左道的功夫,可今世……哎,她就没有选择的机会。这具身子练功太慢,若是等着正功所成,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现在,她可是一刻也等不下去了……只是这冷宫,似乎并没她想想的那么安生……   “看来改明儿,还是得再寻摸个更安全的地方才行。”   呐呐自语一句后,她便转身,脚步如来时一般稳健自持的往回走去。   暮光骤亮,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只是此时的浣儿却千万个没想到,这一天,竟会是打乱她计划的致命一天。也正因为这一天,她被迫将计划提前,在全然没准备好的情况下,就硬是被拉入了这混乱的后宫争斗中。   ***   香巧找到浣儿时,浣儿正在庭院里除虫,满手污泥,还因为天冷,骨节泛红,看着煞是可怜。   香巧眼眸一眯,对着一旁谨慎躬身着的莲姑姑喝道:“这除虫的功夫,怎的就她一个人做?”   ps:今日三更,补昨天一更,阿画求【推荐】【收藏】【留言】各种求,数据涨了,就加更。    提拔?   莲姑姑额上大汗,急忙颤抖着圆胖身子解释道:“香巧姑娘恕罪,奴婢这就安排人帮她,姑娘稍等,稍等……”说着,就要往外去叫人。   香巧眉头一皱,又是一喝:“不用了,从今往后这人也不归你手下约束了,收了你那份巴结心思吧。”说完,她又恨恨的瞪了莲姑姑一眼,这才眉目和蔼的冲着浣儿笑道:“还认得我吗?”   浣儿吃惊的看着近在眼前的娇俏女子,急忙躬身,惶恐的道:“认得认得,香巧姑娘,玉妃娘娘跟前的大红人,奴婢自是认得的。”   香巧看她那傻愣愣的样子,噗嗤一笑,上来亲热的挽住她的胳膊,笑呵呵的说:“行了,往后都是自家姐妹,什么姑娘前,姑娘后的,你唤我一声姐姐也就够了。”   “呃?”浣儿浑身僵硬,显然并没弄懂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那厢莲姑姑却满脸错愕的怪叫起来:“香巧姑娘你说浣儿她……她是你的姐妹?”自家姐妹这四个字,不是一个院子里的人才敢如此称呼的吗?   难道,浣儿要入玉妃的院子了?可,可这怎么可能?浣儿前两日不是才耽误了梅林活计,不给赏板子已经是她的福气了,上头怎可能还会提拔她?   香巧傲慢的白了一惊一乍的莲姑姑一眼,哼道:“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收起你的下巴,这穷酸样子放出去给咱们流华宫丢人。”   莲姑姑立刻闭紧嘴巴,慌忙的垂下脑袋,一脸惊恐。   香巧不再看她,只挽着浣儿的手接着道:“你先去洗个手,再把你的家当收拾收拾,随后便跟我去前庭,主子还等着你呢。”   浣儿像是这才从惊愕中醒来,神情惶恐结巴的愕道:“可……可我是……我是草木坊的……”   看她这呆呆傻傻的样子,香巧心头厌恶,可面上仍是笑得一朵花似的,催促着道:“好了好了,先去收拾东西,我在这儿等你。”   看出了香巧的不耐,浣儿不敢违逆,也不敢再问,只得听话的往自己的小西院子走去,她面上的惶恐虽是装出来的,可心底倒也的确没多冷静。   看这样子,玉妃像是要提拔她入上三庭,可怎么会呢?上次她虽帮过玉妃,可玉妃也恩赐的免了她一顿板子,如此也该两清了,而且那日之后玉妃没找她,怎会过了几日突然找上门?事前还一点风声都没有?   越想越想不通,浣儿心里也越来越沉重,入了小西院子后,她动作麻利的收拾了几件衣裳,乖巧的回到夹庭。香巧本正与莲姑姑说着什么,看到她来,便住了口,欢快的朝她走来,再捻熟的挽住她的胳膊,拉着她就往前庭走。   纵然心里如雷如鼓,面上浣儿仍是维持着乖巧从顺的憨傻摸样,一路上香巧一句话没说,只步履奇快的拉着她走。   穿过上庭,再入前庭,前后走了一刻钟才进正厅,而进厅后,看到那端坐在上首的雍容女子,浣儿紧绷的心脏一下子松了下来,整个人也登时豁然开朗了。   坐在上首的人一袭朱红色明绣彩凤裙,如玉的容貌上薄施粉黛,举止动作典雅高贵,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皇后。    水清   对于皇后的到来,浣儿心里是有底的,或者换句话说,今日不管是白妃还是皇后,都在她预料之内,只唯独不要是玉妃就好。   看到她进殿,下座的玉妃紧绷的面容出现了一丝裂痕,她抽抽嘴角,语带不善的对皇后道:“娘娘要的人来了。”   皇后心情似乎不错,娇美的容颜在笑靥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艳丽,她温润的笑笑,眉目间尽是万人之上的高贵气焰:“妹妹当真舍得割爱,将这如意的丫头送给本宫?”   玉妃冷笑,笑意讥讽:“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三等宫女,娘娘竟肯纡尊降贵的亲自问臣妾讨,臣妾哪有不给之理?”   皇后并没因玉妃言语间的嘲讽而面带不虞,她仍是笑得高贵,语气也如一的温柔:“既然妹妹也不心疼,那本宫也省了一份夺人之爱的愧疚。”说着,她侧眸扫向跪地不起的浣儿,柔声问:“你叫何名字?”   浣儿略带胆怯的小声回道:“回皇后娘娘……奴婢叫浣儿。”   皇后面上笑意一顿,“浣儿”这两个字,似乎让想到了什么不快的回忆,她板起脸,语气不禁沉了一分:“这名儿不好,往后你要跟着本宫,本宫就赐你个新名,浣,浣,不如就叫水清吧。”   浣,意喻“洗刷”,宫中有浣衣局,便是取起浣意,此字算是极为低贱的字眼。而水清,与浣,意义不谋而合,虽说换个字眼,但意思倒也没怎么变,而且客观来说,“水清”二字倒显得更为高贵些,毕竟能唤为双字名的,至少也是个二等宫女。   浣儿闭上眼,心底虽对这个新名字有些抵触,但此时她无名无实,也没有置喧的资本,只得老实的垂首谢恩:“奴婢水清,谢皇后娘娘赐名。”   “好,往后你便跟着本宫了,放心,本宫既赐了你双字名,便是升了你的品阶,走吧,随本宫回毓凤宫去。”说完,皇后一挥衣袖,站了起来,看也不看玉妃的,就往外走去。   浣儿唇瓣微抿,乖乖的抱着自己的小包袱,垂着脑袋,跟着皇后一道离开。   见人走远了,玉妃才重哼一声,手掌一拍,拍响了手边的案几,巨大的力道震荡了几上的茶杯,杯盖腾条一下,又落了下来。   香巧见状,连忙殷勤的抓起玉妃拍红的柔荑,边揉,边轻声劝慰:“娘娘何必动了真气,想来皇后也是这两日心头不顺,才招了这宫女过去泄气,不就是个三等宫女,丢了就丢了,哪值得娘娘气坏身子?”   玉妃一掌挥开香巧,柳眉倒竖,狠狠的哼着:“你懂什么,皇后会为了个泄气的东西特地走一趟吗?没脑子就别胡乱说话,丢我的脸。”   意识到玉妃真的愤怒了,香巧连忙跪地,整个身子都颤抖了起来:“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娘娘恕罪……”   玉妃眼神阴厉的瞪了她一眼,口气越加深重了:“皇后为人心思沉重,那日之事,她记恨是必然的,方才她来,我也以为她是旧气未消,将那人寻去折磨解气,可她却当着我的面,赐那宫女双字名,看来,她是以为那人机智聪慧,有意招揽了。”   机智聪慧?香巧心底冷笑,就那憨憨傻傻,呆呆愣愣的摸样,哪里与机智聪慧四个字沾得上边?娘娘是不是也太杞人忧天了?   ps:求收藏!求推荐!求评论!    机灵   瞥到香巧脸上那一闪而过的不屑,玉妃目光越发冰冷:“怎么?本宫的话你有意见吗?”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只是奴婢眼拙,实在是看不出那宫女有何过人之处,那日之事她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上次接触,今日接触,奴婢两番试探,她都是一副敦憨,实在不像那心机之人……”香巧急忙道。   玉妃冷哼:“就你那眼神能看出什么名堂来?这人有没有本事姑且不论,只是她随了皇后,若是能继续如之前那般老老实实,我倒是也能容她,就怕她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娘娘……”香巧不解,迷茫的皱起眉来。   玉妃敛眉,美眸眯成一条线:“就怕……有人踩着本宫的肩头,往上爬呢。”   这话说得可严重了,香巧面色大变,不敢接茬,只得垂下脑袋,心底却如雷如鼓……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近几日来,玉妃娘娘似乎越发深沉了,连带的对她的态度,也不若以往和煦了,娘娘……这到底是怎么了?   出了流华宫,皇后上了凤辇,辇子平稳行在红瓦长廊中,两旁路过宫人立刻驻步停留,纷纷磕首恭请,一国之后的派头可谓十足。   笑晴扫了眼后头老远,亦步亦履跟着的浣儿,推了推身边的初珍,朝她使了个眼色。   初珍微微一笑,倒退了几步,步到浣儿身边,便笑呵呵的寒暄道:“水清,害怕吗?”   浣儿小鹿般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安,却还是壮着胆子回道:“姑娘笑话了,奴婢不怕,能跟着皇后娘娘,是奴婢的福分。”   初珍蹙了蹙眉,不禁又道:“什么姑娘,奴婢的,我叫初珍,痴长你几岁,你就唤我初珍姐吧,往后都是一个屋的人,咱们就是自家姐妹了。”   浣儿惶恐的抬起眸来:“一个……一个屋?”   看她这大惊小怪的摸样,初珍的眉头蹙得更紧了,随意嗯了一声,便回到了前头。   她一上来,笑晴立马凑过去:“怎么样?看出点什么没?”   初珍皱紧小脸,摇着头,语气有些忿忿的道:“我看就是个普通小宫女,没看出什么名堂。”   笑晴也随即皱起了眉,不安的仰头看向自家主子,小心翼翼的问:“娘娘,咱们是不是看不错了?这丫头看着着实木讷,怎么也不像机灵人,劳动您这么特意走一趟,怕是不值当吧。”   皇后眉目未动,一双凤眸平视前方,嘴角噙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格外轻描:“那日之事本宫几番回忆,最初是愤怒,久了便思虑出别的味道了,能恰到那个时刻出来解救玉妃,要说她真是木讷的,也是个运气极好的木讷,气运好的人,本宫也是爱的。”   笑晴与初珍对视一眼,不禁齐齐回头,朝那浣儿望去一眼,可见其还是一副鹌鹑似的摸样,两人又无趣的转回头……不管怎么说,她们也不觉得这人有什么本事,只怕娘娘这次当真是压错宝了吧。    蹊跷   回到毓凤宫,刚入宫门,里头便迎出一行宫人。   打头出来的是个摸样不算娟秀,却看着老成持重的上三庭宫女,她看到皇后,便笑着禀报:“娘娘回来了,绯烟宫宫女沛萍方才求见过,奴婢将她打发了,娘娘可要见她?”   “绯烟宫?”皇后蹙起眉:“说了什么事儿吗?”   “没呢,只说求见娘娘,奴婢也不知娘娘何时回来,便遣了她回去,娘娘若是要见,奴婢这就去召她。”那宫女有条不紊的说着。   旁边的笑晴却哧了一声,低笑起来:“灵妃娘娘这阵子可忙得很,怎的这个节骨眼还有心情来见娘娘?”   这话听着虽是平常,可仔细思虑,里头就还有另一层意思了。宫中人尽皆知,小帝姬重病卧床,这个时候,灵妃这个母妃该是起早贪黑的,贴身照料才是,可小帝姬病情还没好转,灵妃却遣了人来找皇后,时间上可蹊跷了些吧。   到底是皇后宫里的人,笑晴摸样看着虽是娇俏讨喜,可内里的深沉还是有的,否则也爬不到这一等宫女的位置。   皇后凤眸微敛,心里也想到了这个可能。只是她还说故意拧眉,轻斥一声:“多嘴。”   “是。”笑晴垂下眼帘,眼里并没有太多被骂的心惊,态度只是平平的。   “去将人召来吧,本宫也想看看,这个时候了,灵妃还想玩出什么花样。”皇后边说边往宫内走,可走了一半她又停下,随手指向浣儿,轻描淡写的道:“文月,这宫女以后就跟着你了。”   浣儿怯懦的抬了抬眸,瞅着那被置令的宫女,低声招呼:“文……文月姑娘有礼。”   文月朝她合宜的点了点头,并未像笑晴、初珍那边一上来就试探,可这不冷不热的态度,却让浣儿觉得,这文月,说不定才是这毓凤宫众多宫女中,最说得上话的人,就算皇后身边跟着的人大多时候是笑晴和初珍。   “水清,你跟着文月姐姐,往后可有福了。”初珍笑眯眯的凑上来,一脸欣羡的道。   笑晴点了点她的脑袋,故意哼着:“文月姐姐往常也没少关照你,这会儿倒是羡慕起别人来了。”   “我这不是强调文月姐姐的好吗?”初珍嘟着小嘴,委屈的皱皱鼻。   两人一来一回,那文月却没说话,只凝目看了浣儿一会儿,方才道:“都是为主子做事的,哪分什么彼此。”说完便迎着皇后进了内宫。   初珍与笑晴似乎早习惯了她的凉淡性子,只耸耸肩,就跟了上去,浣儿也忙紧步跟上……可还没走两步,身后倏地一声高喝,吓了她一跳。   “皇上驾到——”   浣儿背脊一僵,脚步猛地止住了……   前头走至一半的皇后也惊讶回头,先愣了愣,后才快步出来,规矩的站在宫门外,整合仪容,目迎着那由远而近的皇辇金轿,嘴里却嘟哝着:“奇怪,皇上怎么这个时辰过来?”   步辇临近,所有宫人齐齐跪地,臻首微垂,不敢仰目,而皇后则微微屈膝,声音柔中带娇的请安:“臣妾参见皇上。”   从浣儿的角度,她可以看到前方不远处的步辇落地,随即,一道明黄色的袍摆由远至近,最后停在她身边,她微阖双眸,双拳紧握,方能勉强压制住自己心底翻涌的澎湃。    稀奇   这个人就是元尧帝,东方凛和云梓的儿子,那两个将她背叛得何其惨烈的罪魁祸首的产物,她贝齿轻咬,尽力让自己冷静,可脑子仍是一片晕眩,大脑深层仿佛有个声音不断在她耳边回响——“杀了他,现在就杀了他……”   三十年前的她,驰骋沙场,杀人对她而言非常简单,可现在,她却不能这么恣意妄为,纵然卑躬屈膝,纵然隐忍压制,但她告诉自己,这一切不过是蹈光隐晦,她重生不是为了杀光皇家的人,而是为了……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最痛苦的不是死,而是生不如死。   心底冷静了下来,她再睁眸,那道明黄色的光还停在她身侧,那样近的距离,仿佛只要她一伸手,就能将其彻底摧毁,烟消云散。   “皇后免礼。”温润和绵的声音带着点点沙哑,就像初雨过后的彩虹,舒服惬意,让人仿佛迎着这道阳光,就能昏昏欲睡,缱惓温存。   浣儿原本还有些挣扎的心境,经此一音,竟然奇迹般的彻底平静了,这个声音很陌生,与她记忆中东方凛的声音截然不同,所以抛开先入为主的成见,光是这道声音,对她起不了任何影响。   这种重拾主导权的感觉,让她唇瓣一勾,有些庆幸。   皇后又殷勤的说了些什么,东方瑾微笑着听着,可垂眸时,他的目光却倏地深了一层。几天的时间并不算短,可很奇怪,他竟然还记得这张脸,甚至……只是一个跪地匍匐的背影,也让他觉得极为熟悉。   是她吧,流华宫那个有意思的小宫女,可现在,看她身旁放着的包袱……她是准备入毓凤宫吧,而且就在今天……   好像挺有意思的,东方瑾突然觉得,今日心血来潮来皇后这儿是,所谓的乐趣,似乎不止一项。   “外头风凉,皇上里头请吧。”皇后微微退了半步,对着皇上做了个恭请的姿势,语气却有些揣揣不安的迟疑。   皇上点头,步履平稳的踏进宫门,稳健的脚步声似乎宣示着他此刻的心情很好。   见皇上当真进了毓凤宫,皇后一瞬竟呆愣了,她怔了半晌,又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这才快步跟上。   文月、初珍、笑晴三人作为大宫女,自然也快速的跟去伺候,而本就藏在人影之后浣儿,就这么被忽略了。   守门的两个小宫女见主子走远了,站起身开始嘟哝:“稀罕啊,皇上白日竟会来毓凤宫,我当差半年,可从未见过。”   “别说你了,我当差两年也没见过,别说皇上白日素不爱窜宫子的,就是爱窜,也不该是今天,我今个儿早晨可还听说景王殿下进宫了,往常景王一进宫,不都是缠着皇上对弈一整天才肯罢休的吗?今儿稀奇,竟没缠着。”   两个宫女也就是碎嘴两句,说说也就走了,而人影后头的浣儿抱着小包袱,起起身,默默的看了前方一眼,清眸潋滟生辉……   元尧帝突然光临,是为了小帝姬的事吗?到底是唯一的女儿啊,命在旦夕,下下功夫也是应该的。   ————   ps:此章加更,为了热情的童鞋。    郁卒   浣儿正思虑着,前头一抹急匆匆的身影突然跑回来,那身影停在她面前,气喘吁吁的唉道:“哎哟,你在这儿呢,怎的也不跟上来,我是乐安,一直跟着文月姑娘做事的,往后咱们就是一起的了,文月姑娘让我来接你,走吧,我领你去寝房。”   这宫女大大咧咧,一副憨态可掬的摸样,看着倒是讨喜,可浣儿并不喜欢她,因为她非常自来熟的抓过她的包袱,甚至还拉着她的手往前走。   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浣儿表面不置可否,可脸色却越来越黑,她不喜欢与人太亲近,尤其是陌生人,因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一路前行,走到正庭边时,前庭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乐安停下脚步,将包袱塞回浣儿怀里,抿着唇道:“我去看看出什么事儿了,你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回来。”说完,人就提着裙子跑了。   浣儿目光微垂,视线在绸面的藏青色包袱上打转两圈,随后伸出一只手,往包袱里一摸,果然……触手的是个硬硬的东西。   她清眸微敛,抽手将那东西拿来出,入目的是一块成色极为罕见的玉佩,玉佩玉质通透,在阳光的映照下毫无杂质,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果然非奸即盗啊。”她低低嘟哝一句,本想将玉佩扔了,可猛地又想到什么,就笑着将玉佩揣进怀里,只算清秀的脸上沾上了笑容,显得明媚娇艳。   如果一块玉佩就是能提前达到自己预计的目标,也未尝不是一件事好似,浣儿想着,不管这是皇后在试探她,还是那几个一等宫女想除掉她,更或者是有谁看她不顺眼……反正,这块玉佩,能成为她在毓凤宫站稳脚跟的利器……   所谓理想丰满,现实往往比较骨感,浣儿想到了开头,却忽略了结尾,也正是她这自以为是的笃定,让她的原定的计划,遭受了不可避免的偏移,甚至,偏得让她愤怒。   千算万算,千想万想,却怎么也没料到,这玉佩,竟是一个在她意料之外的人搁的……   所以当浣儿信心满满的站在原地等着乐安,却等来了一群圣驾前护卫的带刀侍卫时,她着实愣住了。   “搜。”一侍卫扫她一眼,一个手势,身后两个嬷嬷便走了上来,二话不说,架着她便开始搜查。   一番搜寻后,一年过半百的老嬷嬷眉目一挑,志得意满的扬着手中的上好玉佩,转首对那带头的侍卫道:“张侍组,找到了。”   那侍卫眼睛一眯,脸色一板:“带走,皇上要亲自审问。”   皇上?!   浣儿眨眨眼,心头却猛地一沉,这玉佩竟是东方瑾安排的?为什么?是他有意冤枉毓凤宫,所以找个事态,好借题发挥?   那她呢?一个不幸被挑中的替罪羊?   眼角微抽,浣儿胸腔弥漫着一簇怒火,她又想到了那个乐安,那乐安估计就是东方瑾安排在毓凤宫的眼线,可这人怎么谁不挑,怎么偏偏挑她下手?是她看起来足够倒霉吗?   心里又是郁卒,又是愤怒,但她并没反抗,只乖乖的由着一众侍卫将她带到前庭,反正她想自保定然是没问题的,只是这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让她非常不快!   ps:先一更,今天共四更,第三更为元宵节而加,第四更为感恩宝贝加。    贼人   皇上的贴身之物丢失,自然惊动了整个毓凤宫。   “皇上可是记得在哪儿丢的?”皇后不安的问着,原本雍华娇艳的脸上,沁出了一层薄汗。   东方瑾瞥了她一眼,如玉的面庞沾染了冰冷,语气微凉的道:“朕记得进你毓凤宫之前,还戴着。”   这句话便是坐实了东西是在毓凤宫丢失的,皇后的脸色霎时尴尬,可尴尬之余,眼底又闪过一丝痛彻,与失望。   东方瑾捕捉到她眼底的神采,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哼了一声,有些不耐的道:“这管理后宫之事,虽是你主管,可灵妃与玉妃常年来,也算辅佐有功,怎的灵妃就耽搁了几天,你倒是连管事都不会了?自个儿的宫里,还能出那偷鸡摸狗的事,说出去羞不羞?”   皇后抿唇,心里一阵失落。却还是规矩的颔首:“是,皇上教训得是,这年前事多,臣妾忙着管束六宫,倒忽略了自个儿眼皮底下的下人……”   “你知道就好,朕刚从绯烟宫过来,看到小帝姬病得辛苦,那到底是朕的女儿,你作为母后的,也该多去看看。”   怎么又扯到小帝姬的了?   “是,臣妾知道。”皇后面上唯唯诺诺的应着,心底却越来越沉。方才刚来时皇上笑容满面,她还当皇上真是大白日的想到了她,可一进宫,皇上就说玉佩丢了,接着便一头热的斥责是她毓凤宫的人下的贼手,明明半点证据也没有,皇上却下令御前侍卫搜查整个毓凤宫,这也就算了,可这会儿,皇上又莫名其妙的提到灵妃与小帝姬,灵妃与小帝姬的事与她何干?莫非皇上还以为小帝姬的病,是她做的吗?   想到这些,皇后便觉得委屈,她堂堂六宫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面对皇上,面对她的相公时,她也不过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妻子,对两人的夫妻关系,战战兢兢,患得患失。   “皇上,贼人抓到了。”就在这时,外头侍卫的声音响起。   皇后一怔,潋滟的凤眸霎时瞪圆,转首看着门外。   东方瑾又睨了皇后一眼,那目光就像在说“看吧,果然是你毓凤宫的人做的。”   “带进来。”   圣上一声命令,门外的侍卫立刻推着浣儿进来……   浣儿跄踉着进殿,看着殿内众人,清澈的眸子闪了又闪,表情苍白如纸。   “是你?”见贼人竟是自己一心看好,还特地向玉妃讨要的小宫女,皇后忍不住拔高了声音,一张俏脸几乎扭曲。   浣儿连忙跪下,摇摇头,慌忙的辩解:“奴婢不知道怎么回事,娘娘,奴婢没有偷东西,真的没有。”   东方瑾心底失笑,看这小宫女扮演出的害怕摸样,只觉得今日的戏当真有趣极了。   他咳了一声,板起面孔,慢条斯理的说:“冤枉?每个犯人在事败后都会喊冤枉。”   东方瑾这话就像往潺流河水中投放了一颗冰块,整条河流即刻冻结。   皇后虽也知道这事分明是皇上故意所为,可她也不敢明着护短,只得佯装怒火的朝浣儿喝道:“好大的胆子,本宫怜你乖巧懂事,特地将你匀来毓凤宫,可不想才第一天进宫,你就做出这等下贱作为来,你还敢喊冤枉?本宫真是看错你了。”    污蔑   浣儿皱着小脸,小小的身子跪成一团,浑身瑟瑟发抖,却俱于主子威严,不敢辩驳,只的小声的重复嘟哝:“没有……我没有……”   “世德,东西呢。”东方瑾无视两人的一来一往,只径声问向候在一旁的侍卫。   张世德立刻呈上证物玉佩,东方瑾把玩着手中的玉佩,回首似笑非笑的扫了皇后一眼,皇后立刻浑身一震,跳下椅子,双膝跪地:“皇上恕罪,是臣妾管教不严,臣妾定会严惩着手脚不干净的下作婢子,请皇上保重龙体,勿要动气。”   “保重龙体,朕倒是想保重。”语态不明的哼了一声,他站起身来,走到缩卷成一团的浣儿面前,居高临下的睨着她,沁凉的声音缓缓溢出:“你是怎么偷到的?”   浣儿不敢抬头,只急切的摇着脑袋,结结巴巴的继续辩解:“奴婢……奴婢没有偷,这是奴婢捡的,奴婢以为……以为是皇后娘娘的,是想交禀给娘娘,可毓凤宫奴婢不熟……奴婢不认识路……”说到最后,她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像是委屈极了。   东方瑾目光微动,随即唇角一勾,笑得讽刺:“你的解释,可真牵强,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怎么偷到的,老实交代,朕或许会看在你家主子的份上,对你从宽处置。”   浣儿怯怯的扬起脑袋,清澈的眸子里蓄满了泪珠,她隐忍着咬咬牙,仍旧摇头:“奴婢没偷,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皇后一急,忙追问。   浣儿再次垂下头,声音颤颤巍巍,可口齿却清晰了些:“奴婢不敢说。”   “有什么不敢说的,事实如何你说出来,皇上与本宫自会为你做主。”   皇后的一语双关,让东方瑾微微拢眉,面上却依旧一派冰冷:“皇后的说法,这里头莫非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皇后忙垂下眸影:“只是这丫头行事怯懦,怎么看也不像是敢下那手的人,臣妾执掌后宫,便是该公平公正,听听这丫头的辩解,也是本分。”虽说她不敢忤逆皇上,可也不能由着皇上将她毓凤宫压到绯烟宫底下去,灵妃何德何能,她可是一国之后,莫非在皇上眼里,她还比不上灵妃那个贱人?   “哼。”东方瑾冷哼,目光幽冷的睨向浣儿:“既然你家主子如此看重你,你就说吧。”   浣儿还是有些胆怯,埋着脑袋,断断续续的说着:“奴婢不知道这东西是皇上之物,奴婢还以为是……是皇后娘娘的,因为这是从……是从乐安姑娘身上掉下来的。”   “乐安?”皇后凤眸一瞪,目光横向正站在文月身后,一脸憨厚的乐安。“乐安,她说的可是真的?”   乐安连忙奔出来,忙不迭的就跪地大呼:“冤枉啊娘娘,奴婢跟在娘娘身边这么久,莫非娘娘还信不过奴婢的为人?定是这贼人为求脱罪,故意污蔑与奴婢,还请娘娘为奴婢做主啊。”   文月也及时上前,弓弯背脊,恳切的道:“娘娘,乐安是奴婢一手调.教的,她的为人,奴婢绝对信得过,只怕,真是有心人恶意陷害吧。”说完,她眼角轻轻朝浣儿一晒,眸影浅浅流转。   ps:为元宵节而加更。    洞悉   浣儿忙撑起半截身子,激动的解释:“不是不是,奴婢说的都是真的,这玉佩的确是从乐安姑娘身上掉出来的,乐安姑娘说是受了文月姑娘令,带奴婢去寝房,可走到正庭时,她又说前庭有什么事,匆匆忙忙就走了,她跑得太急,这玉佩就是那时候从她身上掉出来的,奴婢捡起玉佩时,乐安姑娘已经不见人影了,奴婢又看这玉佩质地上好,不像……不像宫女之物,这才寻思着这东西只怕是娘娘的,奴婢真的没有占为己有的念头,请娘娘明察……”说完,还重重的磕了几个头,语气格外诚恳真挚。   “她胡说,她冤枉我……”乐安年纪不大,而且憨厚有余,耐力不足,因此被浣儿一激,声音都尖细了起来:“她冤枉我,我没有,没有偷,娘娘,皇上,奴婢真的没偷……皇上,您要为奴婢做主啊……”   哟,正中下怀了!   浣儿一听乐安唤“皇上”,脸上登时闪过一丝古怪,大大的眼睛先不可思议的望着乐安,再急忙转向眼前的九五之尊,那大吃一惊的表情让她看来有些滑稽,可也引起了再场所有人的注意。   “皇……皇上?”浣儿呐呐张口,垂着眸像是思考什么,随后她猛地大叫,又开始快速磕头:“奴婢……奴婢有罪……是奴婢偷的,这玉佩是奴婢偷的,请皇上恕罪,奴婢知错了,知错了,娘娘,奴婢认罪,求娘娘发发恩典,救救奴婢,不要将奴婢交给皇上……”边说,她的视线还边惊恐畏惧的瞥着东方瑾,像是将这人当做吃人的猛兽一般。   东方瑾墨眸一敛,额上登时青筋暴起……这丫头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他倒是小看了她……   不要交给皇上?怎会突然说这个?   皇后的眸里闪过一丝疑惑,她先看看浣儿,看她那副受惊过度的表情不像作假,又看向乐安,乐安此时傻傻愣愣的,像是不懂为何前一刻还咬着自己不放的人,下一刻就松口了?   最后,她将目光投向身边的九五之尊,皇上的脸色很难看,面色越来越青,眼底的漩涡也越来越深……视线在三人之间徘徊了一瞬,皇后的目光越来越疑惑……   这水清一听乐安唤“皇上”,便脸色剧变,像是洞悉了什么,然后立刻认罪……这罪认得太快就蹊跷了,而且水清望着皇上的目光也很古怪,她怎么会用这种……这种……“撞破奸.情”的表情看着皇上呢?   莫非……   一瞬间,皇后明白了,她凤眸一眯,目光一转,看向那正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洋洋得意的乐安,声音沉了几分:“乐安,你笑什么?”   乐安一愣,眨了眨眼,脱口而出:“她认罪了,我是清白的,所以我……”   “放肆。”皇后声音一扬,怒目横瞪:“什么你你我我的,你是什么身份,在本宫与皇上面前称呼如此随意,如此没大没小,还有没有规矩?你这丢人现眼的摸样,放在外头去,别人还当本宫宫里的人都是你这样颐指气使,你这是要故意陷本宫于不仁不义吗?”   这噼里啪啦一通斥责,炸得乐安浑身僵硬,她……她做错了什么?偷东西的是水清,为什么皇后却骂她?   ps:为感恩宝贝而加更。四更完毕,元宵节快乐。    带走   跪在一边的浣儿敛眸,垂着脑袋无声一笑……她没有偷东西,相信皇后也清楚,估计皇后也能猜到这一切都是皇上的有意之举,若是平常,皇后定然不敢忤逆,也不可能为了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宫女,公然顶撞皇上。但是若皇后发现,这次的举动竟然不光是皇上出手,还是皇上联合某个身份低下的狐狸精,合谋陷害她这个正妻呢?那事情可就不一样了。   浣儿心中舒快,皇后妒火中烧,盛怒之下,她的命反而能保全,而这个乐安……唔,估计会死得很惨,谁让她什么不好做,非要“勾引皇上”呢?   现在浣儿心情很好,方才被赶鸭子上架的郁卒感也消失殆尽了,她眯着眼睛,乖顺的跪在一边,接下来的戏应该与她无关了吧。   东方瑾眯着眼睛,眸带微怒的瞪着这一身素装的小小宫女,这丫头聪明是聪明,就是脾气大了些,就算是他先找茬冤枉她,她也不能用这种连消带打的方式,对他反咬一口啊。   这么火爆的脾气,可不容易对付。不过……他喜欢这种挑战难度的感觉。   浣儿正心情畅快的眯着眼看戏,可猛地,一道饱含深意的视线打在她身上,她稍稍移目,便对上了一双深邃幽暗的墨眸,这双眸子里,还正闪着她不明所以的兴奋……   浣儿心头一震,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她刚才是不是太冲动了,是不是不该如此明目张胆的报复他?毕竟,他是东方瑾,不是东方凛,而她,似乎忘了这一点。   “朕对皇后如何教导宫人没兴趣,只是这玉佩确切是从这宫女身上搜出,那朕……”他语态一顿,墨眸霎时冰冻三尺:“便将她带走了。”   “皇上。”皇后一惊,柳眉猛蹙:“此事还未侦查清楚,恳请皇上将此人暂且留下,待臣妾查清事情前因,定会给皇上一个交代。”   “皇后是说朕还不如你英明?你的侦查就是对的,朕的侦查,就是错的?”东方瑾眸影一转,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皇后心头一紧,忙后退半步,匆忙摇头:“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只是说……”   “好了。”打断她的话,东方瑾语气已经开始不耐了:“这人朕就带走了,而你,似乎也有得忙了。”将这半是讥讽,半是暗示的话音丢下,他便一挥袍子,大步款款向殿外走去。   张侍卫忙一个眼神,示意两个随行嬷嬷将这偷窃圣物的小贼扣上,再领着人,押解般的急忙追上。   浣儿被狼狈的押着,她清眸深眯,心里暗忖,这个东方瑾果然不似东方凛,这父子,似乎到目前为止,一点也不相似。   手被反扣,心头却是半刻没停的拼命思虑,她的计划里的确需要接近元尧帝,可并不是现在,不是在她武功还未练好之前……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今日一场意外,一次失误,她竟把自己弄到这进退两难的境地,真是晦气。   那接下来她该怎么做?顺势而下,将计划进行到底?还是退一万步,以策安全的继续远观,暗练武功?   两种做法似乎都不容易,毕竟她计划里勾起元尧帝注意的方式,不是现在这种……浣儿突然有些愤怒,对这种掌握不到主导权的感觉,深深不悦。    景王   前面皇辇静静的慢行在红瓦绿壁的长廊中,浣儿是走在最后的,远远看去,她只能看到东方瑾的背影,那明黄色的身影此时正随意的靠在撵轿中,动作优雅,仿佛一只慵懒的豹子,高贵,却具有足够的掠夺性。   皇帝就该是这样的吧?高高在上,运筹帷幄,难以捉摸,神秘莫测……那东方凛呢?他做了皇帝后也是这样吗?所以他才背叛了她,因为他是皇帝,可以拥有后宫三千,享受万民爱戴,所以他抛弃了她,甚至,毒杀了她。   又想到这些了,浣儿心底苦笑,却又忍不住继续猜测,东方凛,他后悔过吗?当初的他会料到有一天,她还能活着回来吗?如果他知道了,当时他还会这么残忍?这么决绝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东方瑾总感觉身后有双冰凉彻骨的视线正注视着自己,是谁?皇后?宫女?太监?还是……   他微微转首,看向身后长长的人行,一片规律而整齐的队列,与往常一样,与这么多年来的每一天一样,并无半点不同。   是他的错觉吗?可是那种凉入心扉的感觉又是如此真实,仿佛一柄利刃,从他的后背一剑贯穿至他的心脏,剑法之快,让他连疼的时间都没有,整个人就僵硬着窒息了。   ***   “阿敛,你又输了。”翔安宫内,随着一子落下,得意的男声轻快的响起,将白敛失神的魂魄拉了回来。   “嗯?”白敛回眸,看着眼前黑白棋盘,随手丢下手中的黑子,淡定起身:“嗯,输了,我可以走了吗?”   “喂。”对面男子忙一把将他拽住,面如冠玉的脸上委屈极了:“你难得回京一趟,这么就想走?不行,再来两盘,顶多我让你三子。”   白敛扫他一眼,将这人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死扒开,表情平淡的道:“景王殿下英明,您就是让臣十子,臣也赢不了殿下。”   对面男子因为他疏远的称呼而蹙起眉,不悦的嘟哝两声,委屈道:“你这家伙怎么总是这么冷冰冰的?好,我就让你十子,咱们再来一盘,再来一盘。”   “不了。”白敛理了理被拉皱的衣衫,淡淡道:“我该出宫了。”   “你要出恭?好,我等你,要不要本王亲自送你去净房?”景王凑了凑脑袋,一脸嬉皮笑脸。   白敛皱眉扫他一眼,二话不说,往外走去。   景王连忙一跳,又八爪鱼似的将他缠上,拽紧他的胳膊,像个被遗弃的怨妇似的唉唉叫唤:“阿敛,我的好阿敛,人家对你一往情深,你怎么总是这么拒人千里呢,你这样,好伤人家的心啊……”   白敛脸色一黑,素来清淡的脸上出现了龟裂,他咬咬牙,尽量保持冷静,想抽回自己的手,可又怎么拽都拽不回,他怒了,刚想动用武力强行脱身,殿外高昂的通报声突然响起。   “皇上驾到——”   白敛动作一滞,景王也霎时愣住,两人对视一眼,景王眨了眨自己潋滟妖媚的桃花眼,倏地噗嗤一笑:“回自己的宫殿还要传报,几日不见,皇兄真是越发可爱了。”    熟悉   这话刚巧被踏步进殿的东方瑾听到,东方瑾微一挑眉,悠然一笑:“通报一声,免得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污了朕的眼睛。”说着,还似笑非笑的睨了白敛一眼。   白敛回神,意识到自己的胳膊还被景王拽在怀里,便脸色阴黑的抽回手,冷冷的抛下一句“我走了”,便抬脚往外走。   对于白敛这没大没小,不分尊卑的态度东方瑾显然是习惯了,只叮嘱一句:“记得从后门走。”便施施然的坐到了自己的龙椅上。   景王这次倒没拦着白敛,他兀自坐回棋盘前,一边收拾着棋子,一边迫带怨念的嘟哝:“皇兄要是再不回来,我肯定会被阿敛杀掉。”   “那朕还真该晚点回来。”东方瑾轻蔑一笑,墨眸朝身畔的太监周九唤道:“将人带进来。”说完,又睨了景王一眼,淡淡的吐出两个字:“回避。”   景王眉目一挑,忙将手中的棋子丢进棋盅,笑呵呵的走过去,一双妖媚邪肆的桃花眼轻佻的眨了眨,暧昧的凑上去盯着东方瑾看了半晌,才古怪的问:“皇兄的表情……很高兴?”   随手将人推开一些,东方瑾随口敷衍:“朕何时不高兴了?”   “哦?”景王耸耸肩,一袭碧色锦袍衬得他俊逸如仙,仿佛林间仙子,翩若惊鸿。“难道我记错了,今晨早朝时,皇兄的心情可不太好吧?”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东方瑾眯着眼瞪他一眼,脸色倏地有些阴沉,俊美的容颜配上这沉郁的表情,让他看来就像秋雨湿润下的一口古井,从井口往下看,黑压压的一片,阴阴森森,泛着凉意。   景王猛地感觉后背一沁,忙摸摸鼻子,识趣的窜进内殿,不敢再与盛怒下的皇兄同处一室。   而翔安宫外,浣儿被嬷嬷反手扣押,一张清秀娟丽的小脸渗满了凉意,她抬眸淡淡的瞥了眼宫殿大门,目光冷峻凛厉。   可倏的,她猛一下感觉后颈一热,一股熟悉的如芒之感,让她浑身一震,她快速的偏头,视线瞥向翔安宫右侧一角,那里一道黑影闪过,稍纵即逝,快得让她捕捉不及。   又是这个人,在流华宫的梅院里这人就出现过,这会儿怎的又会出现在翔安宫?   正在浣儿失神时,殿内一位身穿青绿色太监服,手拿浮尘的年轻太监走了出来,他扫了眼被扣住的浣儿,高傲的吩咐:“带进来。”   翔安宫作为一国之君的寝宫,按理说,无论是装饰还是地理位置都该是整个皇宫最好的,可一进翔安宫,浣儿却感到一种极为不舒服的感觉,她举目四望,注意了一下院落中树木的排列,花草的摆放,还有殿宇的前门格局,越看她越心惊,这翔安宫的格局,竟被人摆出了“天煞局”。   “天煞局”顾名思义,是格局阵法中,颇为邪气的一门局法,长久入住此局中的人,会被煞气沾染,命薄者朝夕丧命,就是命硬的也一生不顺,不过倒是多亏了东方瑾身为国君,有皇气遮掩,否则在这等地方住上一年,这整个翔安宫的人,怕是都要见阎王了吧。   ps:弥补晚更,加一更。    诊病   进入主殿,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富丽堂皇,金雕玉砌,浣儿冷笑着环顾一圈,心想,再精致的摆设也掩不了深藏在暗地里的杀气,这些不过是掩耳盗铃,装腔作势罢了。   “你对朕的翔安宫很有兴趣?”凉凉的声音自高处传来,带着温润笑意,如绵延春风,扰人心湖。   浣儿定目,毫不畏惧的看着上方之人,对上他似笑非笑的俊颜,她只淡淡敛眉,平静的问:“皇上打算怎么处置奴婢?”   东方瑾墨眸轻弯,笑了一声,挥挥手,将那两个嬷嬷遣退,才慵懒的靠在椅榻上,笑眯眯的问:“不装了?”   双手获释,浣儿揉揉肩膀,无谓的道:“皇上慧眼如炬,奴婢这点小伎俩哪能逃得过皇上法眼。”   “放肆。”太监周九一听这区区三等宫女竟敢对皇上出言讥讽,眉目一挑,翘着兰花指,细着嗓子就是一喝。   浣儿心情本就不好,又听这人咋咋呼呼的,当即冷下脸,轻描的问:“公公的意思是皇上并非慧眼如炬?”   “你……”周九眉头一皱,当即就想发作,可又想到皇上在场,便忍下了怒火,一脸委屈的望向高坐之上的九五之尊:“皇上,这贱婢没大没小,还请皇上恩准,让奴才教训教训她。”   东方瑾仍旧笑得一脸春风,他扫了周九一眼,又看向浣儿,挑眉一应:“好。”   浣儿凝目看向他,他如玉的面孔上带着恰合的浅笑,整个人犹如一只高贵优雅的豹子,恣意雍华。   是要试探她吗?想看看她到底有多少本事?   浣儿冷哼,来的路上她便想好了,既然引子已经开始了,那她便没退路了,何不既来之则安之,只是将计划提前一些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顶多她万事小心一些就是了。   周九到底年轻,一听皇上恩准,立刻耸着肩膀,一脸阴笑着走近,纤细的手指还配合似的故意拧了拧。   看他逼近,浣儿眉目未动,只淡然的瞥他一眼,朗声问:“公公最近可是夜不能寐,失眠多动,夜半如厕的次数也多了?”   周九一愣,奸险的表情一滞,下意识的眨眨眼,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浣儿温柔一笑,笑中潋滟芳华,明明不算娇艳的容貌却在这狡黠笑意下升放出无限光彩。“我还知道公公近些日子每日早起晚睡时,势必头疼欲裂,昏昏眩眩。”   “你……”周九霎时激动了,女气的脸上露出既惊又喜的古怪之色:“你懂医?”   浣儿勾唇,清澈的瞳眸弯成月牙状:“务须懂医,公公的症状并非体滞病理所致。”   此话一出,不止周九错愕,就连斜躺在龙椅上的东方瑾都皱起了俊眉,墨眸狐疑的看向她。   周九吃惊的仰头看了东方瑾一眼,沉下心思,才转眸又道:“太医院的院首大人亲自为杂家断症,说明了杂家这是修养不慎,体虚气弱所致,只要服用两剂安神之药,便能药到病除,这位姑娘莫非还有别的见解?”方才还是贱婢,一回头就成“姑娘”了。    十日   浣儿悠悠一笑,并未对这称呼多加嘲讽,只继续说:“若奴婢没猜错,公公在皇上身边当差不久吧?”   周九皱了皱眉,脸色突然有些不耐:“姑娘还需猜?杂家在皇上身边当差日子长短,这宫里还有谁不知道的吗?”话语中带着的讽刺,言下之意就是,这整个皇宫,上至皇后,下至各处宫女有谁不想靠拢皇上,而巴上皇上的第一要素,就是调查清楚在皇上身边当差的人,所以他周九打从来翔安宫当差的第一日,就收到了各院各宫的拉拢,就连太后,看到他也是和气三分的。   浣儿一愣,很快听懂了他的话外音,却不觉失笑,她倒是忘了这个,笑了一声,她又说:“是奴婢孤陋寡闻了,公公这症状并非病状,而是……气候。”   “气候?”这话是龙椅上的东方瑾说的,他俊眉一挑,面容温润:“倒是个新说法,你的意思是,朕这翔安宫的气候影响了周九的身子?这么说还是朕的不是了?”   浣儿淡笑一记:“皇上就是给奴婢天大胆子,奴婢也不敢抱有如此大不敬的想法,不过若是皇上宽容,能给奴婢十天,奴婢必能让周公公周身痊愈,并且永不复发。”   “哦。”东方瑾挑眉:“你这拖延时辰的方法,有些老套了吧。”   浣儿耸耸肩,一副听天由命,全无所谓的表情:“若是皇上不允也无妨,不过奴婢敢保证,周公公这病怕是要越演越烈了。”   她话音一落,周九心尖立刻一颤,他想了想,便急不可耐的冲上去,贴着东方瑾的耳朵小声道:“皇上,奴才这身子是不要紧,可这宫女会医术,那倒是值得留为己用。”   东方瑾稍稍抬眸,睨他一眼:“会医术算什么?整个太医院,就是个洒扫的小太监也能对医理说出几篇门道,她还稀奇了?”   周九急了,抹了抹额上的热汗,斜目看了眼下头的浣儿,见其一脸平淡,仿佛置身事外般,他顿时更急了,最后只得哭丧着脸说:“皇上,就让她救救奴才吧。”   东方瑾噗嗤一笑,墨玉般的瞳眸弯成一条线:“可算是说实话了,朕还以为你当真不怕死呢。”   周九委屈了,皱着鼻子,鼓起小脸:“皇上明明知道太医院里全是那人的眼线,奴才这身子挨点苦不算什么,可也不能总病着不是。”   东方瑾面上不置可否,只睨他一眼,却随手一挥,对着下头浣儿道:“好,朕就准你十日,十日之内你若治好周九,朕重重有赏,治不好,那你便洗干净脖子,准备掉脑袋吧。”   浣儿自信一笑,双膝跪地:“奴婢遵旨。”面上虽然一片平静,可心底却浅浅的松了口气,十日时间,应当足够她将摄魂术的心经全部练完吧。   “对了……”东方瑾突然想起:“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原本叫浣儿,今个儿皇后娘娘替奴婢改了叫‘水清’。”她老实回道。    种花   东方瑾挑眉,眸里闪过一丝嘲讽:“皇后倒是挺看得起你的,赐了你双字名,不过眼下你是朕的犯人,担不起这上三庭宫女的名字,还是叫‘浣儿’吧,十日后若你治愈了周九,朕再恩准赏你个姓。”   处理了这件算得上是九牛一毛的小事,又吩咐周九将浣儿带下去后,东方瑾才起身,步入内殿。   景王并未在殿内,东方瑾皱了皱眉,脚步一璇,走进了后庭的回廊,行了两步,便在左庭的篱笆野地旁,看到了熟悉的碧色身影。   一袭绿袍的景王置身野地,碧绿的身姿仿佛与周围树影融为一体,他蹲守在地旁,一双纤纤玉手沾染了泥土,他似乎正忙着将地里的什么东西培好,可因为手脚笨,怎么弄都弄不好,弄到最后已是满头大汗,就连锦袍衣摆都染上了泥污。   “你这是种花还是摧花?”凉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景王一愣,转头,无辜的望着自家兄长,委屈极了:“皇兄,我已经尽力了……”   东方瑾瞥他一眼,看他满脸脏乱,着实狼狈,便不置可否的嗯了声,随意坐到一旁,淡淡道:“都过了这么多年了,真不懂你还留着做什么。”   景王丢下培花的小铲子,站起身来,接过宫女递上来的水盆,清了清手,又捏着锦帕,边擦边落座到石凳上,清雅的声音里透出点点怀念的道:“种好了,也算没辜负她。”   “人都死了,看着反而添堵。”东方瑾轻蔑的道。   景王蹙眉,横了东方瑾一眼,似乎不太满意他这么随随便便的提那个“死”字,就拧起了眉:“她到底是我们的妹妹,皇兄说话就不会好听点?”   东方瑾一哼,俊眉一挑,满脸讽刺:“你现在缺妹妹吗?碧繁嫁得也不远,出了永天门,往城西走三十里,你便能见到你的宝贝妹妹。”   “你……”景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愤愤起身,重哼一声:“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有你这么做哥哥的吗?就是三哥也比你……”话说了一半,他突然顿住,而后不安的看了看东方瑾,见其脸色果然变了,便轻咳着圆场:“那个,三哥说不定过两日就回来了,咱们也别往坏处想……”   话音未落,东方瑾便霍然起身,一挥袖,头也不回的绕进了回廊。   景王站在后面,苦笑着看着他决绝的背影,视线一偏,扫向那污狞难看,连叶子都快枯萎的丑花,嘟哝一句:“蔚繁,你若是还在就好了。”   是夜,皎月如盘,冬风凌厉。   今晚绝对不是一个适宜出门的日子,感受着这凛厉狂狷的大风,浣儿裹紧了些披风,粗布制的棉布披风并不太暖和,死死捏紧了,也只能勉强抵御部分寒气。   浣儿是被安排住在翔安宫下三庭的院子里,同房的还有两人,两个都是下三庭的洒扫宫女,看到她来也没说什么,只是两人住的房舍突然添了一人,多少有些不悦,可偏偏浣儿又是周九亲自送来的,那两人心头嘀咕,也终究是敢怒不敢言。   半夜点了两人睡穴,浣儿便出了屋子,顺着记忆中的路,就快速的朝御花园走去……   ps:今日没意外是三更,先一更。继续码字去。    回忆1   或许是来早了,小镜湖边漆黑一片,大风吹得还未结冰的湖面波光粼粼,加上银月照耀,夜半的御花园,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浣儿是了解朱尔一山的,她昨夜露出了这么多破绽,只要朱尔一山还是当年那个重情重义到可以连命都不要的小丫头,那她就一定会来。   闲暇的坐在湖边茂密高耸的松柏枝上,靠着树干,惬意的等着要等的人,如今的她,幽然飘渺,晚风徐徐吹着,掀动她素淡的衣摆,长长的青丝被简单的盘于脑后,简单洒脱的动作,逍遥恣然的表情,她享受般的居于吹着凉风,哪怕这风太冷了,她也觉得极为舒服……就像以前一样。   她是喜欢爬树的,小时候不管是打坐,还是午歇她喜欢在树上,那时候师傅常常笑话她:“你到底是猴子还是人?”   “当猴子也好,猴子比人可爱多了。”那是她的回答,稚嫩却倾城的脸上带着一丝顽皮,有些无忧无虑,毕竟那时她还是个孩子。   她曾今问过师傅,天下之大,中原大陆又人才济济,师傅为何选择收她为徒?她明明记得自己与师傅的第一次相见的情况……并不美好。   师傅是遗世独立的翩翩仙人,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她却是……为了温饱,从云家偷跑出来,抢了两个肉包子,又急冲冲往家赶,却在中途被摊贩拧着打了足足半个时辰的……小乞丐?!   想到当初的相见,她突然觉得好笑……   “小姑娘,你流血了。”清清凉凉的声音霎是好听,年仅八岁的云浣忍不住仰头,尽管她两只眼睛都被打肿了,眼球有些难以转动,就是睁眼都只能算是勉强。   接着,一只温凉的手指覆在她的额上,一股热流涌上额头……好舒服的感觉,温暖得让人贪恋。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内力,师傅在传输内力为她续命,毕竟被打成那样,是很难再活下去的。   “痛吗?”清凉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是那么好听,仿佛天籁。   “痛。”她老实回答,浑身上下被打断了多少根骨头她不知道,但这种像是被五马分尸的感觉,却很清晰,痛觉也非常敏锐。   “痛为什么不哭?”   她没哭吗?云浣不知道,她颤抖着伸手想摸摸自己的眼睛,感受一下那里是不是真的没有湿润,可她动不了,一只手的手骨断了,另一只手脱臼了,这两条胳膊算是全废了吧?   “用两个包子,换一条命,很不划算。”他温润的说道,平常的语态,并没有太大的起伏。   云浣想回答,可脑子有些浑浊,她很想睡,尤其是那股热气涌入头顶后,她更觉得疲惫,可是弥留的时候,她还是撑着,对着这个,只怕是自己这一生最后一个见到的人说:“帮我……把包子送回……云府。”   然后,她晕了……不过当时她是以为她死了。   醒来后,她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干净的客栈房间里,房间里没有人,她吃力的动了动,发现自己身上全是绷带,还有夹板,断掉的骨头应该是被人接上了,只是她还不能动。   接着房门打开,一袭白衣,仿佛世外化仙般的纤俊男子走了进来,他手里端着一面托盘,上面放了一碗粥,还冒着热气,看起来很香,很诱人,已经记不得自己多少年没吃过热的东西了,云浣贪恋的望着那晚热粥,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回忆2   “你的包子我送回去了。”男子淡淡的说,随便坐到床沿边,一下一下的吹着热粥,姿态有些漫不经心。   云浣一愣,脑子这才机械的运转起来,然后便想通了现在的处境,她应该是被这个男子救了,只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就是不知这人看中了她的什么,而救她?毕竟她才八岁,而且被打得面目全非,应该不是看中她的美貌吧,虽然云家的那些姐妹姨娘总是说,她的容貌美丽得让她们厌恶。   “你娘的身子不太好,再不医治,只怕活不过这个冬天了。”舀了一勺粥,递到云浣嘴边,男子继续说。   云浣正想张口吞下这勺诱人口津的粥,可猛地闻言,便瞪大了青肿未消的眼睛,急忙说:“先生……求你救救我娘。”   “我救不了她……”男子平静的说,将勺子往前递了递,直到云浣老实的咽下第一口,他才又说:“要救,你自己救。”   “我……自己?”她膛目结舌。   于是,从那天起,她有了师傅,这个仿佛世外仙人,神一般的的男子,就是她的师傅。师傅很本事,不止武艺高强,内力深厚,而且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诗词歌赋,书画琴棋,八卦算数,医卜星象,阴阳五行,奇门遁甲,就连农田水利,商经兵法都样样精通。   在年仅八岁的云浣看来,世界上没有比师父更完美的人了。   从遇到师傅的那一天,云浣不一样了,她不再是云家被人遗忘的庶女,不再是那个连下人都能对她呼呼喝喝的小乞丐,更不是连吃饭都需要自己上街乞讨的可怜虫,她会写字,会武功,师傅将他的一切都传授给了她,师傅说,他与她就是投缘,因此就算后来师傅也收了几名弟子,可在师傅眼里,她还是他最独一无二的大徒弟,她是师傅的传承。   可是……这一切,都因为东方凛而变了,师傅当时看她的眼神是失望吧?因为她执意要嫁给东方凛,就算知道云梓已经入了宫,她也想嫁给他,嫁给这个曾经对她恩宠千倍,百依百顺的男子。   可是最后的结局呢?不过是一场笑话,成亲当夜,她的梦被逼醒了,那一刻,除了恨还有悔,不是后悔自己的命就此断送,而是后悔,她竟然为了所谓的爱情,负了赐予她新生的师傅,她竟然让师傅失望了,她竟然错得这么离谱?   师傅,他现在好吗?如果他知道她重生了,他还愿意见她吗?   “蹬蹬蹬……”急速的脚步声从树下传来。   浣儿猛地回神,清冷的寒风将她的脑子吹清醒了些,她直起身子,探出脑子想看看是不是一山来了,可看到的,却是两条清俊的身影,与少量的争执声。   “萧之咛,你这是在玩火。”隐忍着怒气的声音从后头那碧衣男子口中迸出,语气中夹带着星点火花,脸色难看极了。   前头快步之人闻言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皎洁的月光下衬着这人眉清目秀,却尚算稚嫩的脸庞:“景王殿下不必多言,萧某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住。”   ps:今日三更,抱歉晚了。明天会加更。    三皇   景王上前两步,妖娆的桃花眼因为怒气,而眯成一条细缝,他咬了咬牙,揪住眼前之人的衣领,语气阴鸷的道:“你果然投靠我大哥了,萧之咛,皇上待你不薄,我记得就是我对你,也算是礼让客气的。”   那叫萧之咛的少年并未挣扎,只是瞪圆了眼睛,白皙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声音却冰冷彻骨:“我没投靠谁,我为的是天下苍生,怎么?他东方瑾治国不怠,还不兴我上奏了?”   “你……”景王咬牙启齿,可对着这人初生牛犊般不羁狂妄的双目,他又只得松开手指,压抑着闭眼道:“我警告过你了,若是惹怒了皇兄,你的日子不会好过,你萧家好不容易出了个官吏,该珍惜的就珍惜着,别没事找事的拿全族人的性命豪赌。”   萧之咛没有再回他,只甩了甩袖子,转身就走。   但这次景王没跟上。   直到那青色的少年走远,景王方才伸手按了按腾条的鬓穴,像是疲惫极了。   浣儿眨着眼,看戏般的看着下方的闹剧,歪着脑袋倒是有些兴味。她感觉得出随着这两人到来,小镜湖边又多了几道高手的气息,就潜伏在不远……   “这大半夜的,四弟倒有游湖的兴致?”果然,不过半刻,一道如珠玉落盘般伶仃温润的男声,就响了起来。   浣儿顺着那人的方向望去,就见一道靛青色身影缓缓走近,这人一袭玉袍,腰间伶仃环佩,头上朱玉宝簪,就算是这夜半三更,浣儿也能清晰的感受到他身上的贵气。   不同与这妖魅有余的景王,稚嫩青涩的萧之咛,甚至倨傲高昂的东方瑾,他身上能让人的看到的,除了金玉其外的富贵,别的,竟然一概而无。   当然,除了他这张倒算俊逸的脸庞,只是配上这浑身的宝器,他这份俊气,倒也显得俗了。   “三哥?你回来了。”景王一抬头,便见到熟悉的身影,当即快步跑过去,亲昵的往他身上靠:“还当你忙着你那些生意,又不回来了。”   靛青男子持着纸扇,随意敲了敲眼见桃花男子的额头,笑眯眯的说:“听说大哥快进京了,咱们四兄弟也该聚聚了,我就是再远,也是要赶回来的。”   “这话就该让二哥听听,免得他成天说你不务正业,亲情凉薄。”景王似乎对这位哥哥极为喜欢,方才对着萧之咛的那些怒气,也慢慢消了。   靛青男子笑着,却不语,那位一国之君对他的看法如何,他似乎半点也不在意,倒是对方才的情景,有些好奇:“刚才那位就是金科状元萧之咛?四弟与他似乎有些争执?”   一说到这个,景王的脸色又难看下来:“这孩子是榆木脑袋,唉,不说也罢,不说也罢,三哥今日回来,我们兄弟三人也是要抵足长谈的,走,去翔安宫去,就是挖我也要将二哥挖起来,三哥你可得好好与我说说,你这江南之行都有什么趣事了……”   两人边说边走,不一会儿便走远了,随着两人离开,那几道暗藏的气息也消失了。   “景王?三皇子?原来是他们……”对于这宫里的几位皇子,浣儿倒是也事前打探过,就是没料到会在这样的情景见到。   ps:今天保底三更,加两更,估计一共五更,当然也可能六更或者以上……阿画喜欢【推荐票】【印象】【评论】,大家给力就多加更,多加更啊多加更。    是吗?   景王东方仲,乃是太妃云秀所出,因为年纪最小,加之又是个黏人的调皮性子,从小便受太后所怜,更因此,他几乎是与东方瑾一同长大的,两人的关系是四兄弟中最好的,甚至比与景王同母所出的方王更好。   至于那位三皇子,身世可就有意思多了,他的生母也算云家的表亲,浣儿记得她当年有位姑姑,这位姑姑是她父亲云添的庶妹,因为从小身子不好,嫁给了当时蜀天国的翰林侍读潘应东,可蜀天国被蒙古所灭后,潘应东与这位姑姑便死于战火,之后崇锦国建,云家虽因为云寰的关系被降格成庶民,但烂船也有三斤钉,云家还是有点余粮,可以收养这个孤女的。   对自己这位名义上的表妹,云寰几乎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她将蒙古兵驱除中原后,去过一次云家,而当时这位表妹,便默默的匍匐在云梓身后,小心翼翼,瑟瑟缩缩。只是那时的她只是将这人随便扫了一眼,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云添,云梓,甚至云秀身上……   云秀是云家二老爷所生的嫡女,就是现在的秀太妃,她也算是云寰的堂姐,小时她欺负云寰的次数最多,不过云寰知道,她都是受了云梓的指使,而云梓从来就是个只需动口,便有人为她动手的聪明人。   “奇怪?没来?”下头,细弱却熟悉的呢南声突然响起。   浣儿俯头,轻易的便看到了那个容貌与中原人明显有异的中年女子。她身子一闪,快速的跳下树,巨大的声音惊得朱尔一山急忙回头。   眼前之人浅浅的笑靥荡在脸上,不算出彩的容貌因为她眉宇间的温柔,双眸中的清澈,而显得惊艳……再次看到这张脸,朱尔一山仍是十分确定,自己不认识她,绝对不认识,可这人却又无形中给她一股熟悉感,就像现在,两人只是默默的对视着,寒风呼呼的刮着,状态绝称不上美好,可她却奇异的在这人的眼中,看到了种难以言表的亲切。   好奇怪的感觉,却不显得突兀。   “你到底是谁?”她问,声音里隐隐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她在猜测一个答案,只是这个答案太过荒谬了,她不敢再想,即便当年最后一次见那个人时,他说过“云寰没有死,她只是暂时离开而已。”可当时她只觉得,这些不过是推脱之词……其实,她现在也是这么觉得。   “一山,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清柔的音调,婉转的语气,如轻风拂过水面,荡起层层涟漪。   寒风大作,吹得两人都是青丝乱扬,朱尔一山瞪大了眼睛,瞳孔缩了一下,眼眸眯起,心里猜测的火焰却越发高昂。   熟悉的眼神,熟悉的语气,甚至连唤她时眼角带着的那丝婉约都那么熟悉,朱尔一山浑身一颤,双拳紧紧握住,心中某个被封印了三十年的地方,慢慢剥落脱皮,一株新生的春苗破土而出,胸腔激烈而动荡的感觉,仿佛要将她自己吞噬。   曾今,在那个叫云寰的少女,将她从进贡队伍中解救出来,并不顾民族恩怨,教她习文习武,让她伴与她身侧时,朱尔一山就发誓,她的命是这个女人的,她的小姐,她一辈子忠诚的对象,只要她活着的一天,就要为小姐效力一天……   而眼前这个人,就是小姐吗?那个人当时说的,是真的吗?   “小……小……”她舌头发卷,干涸的喉咙有些发不出音,是因为激动,也是因为害怕,害怕眼前这人不是她,害怕三十年的等候,只是她自欺欺人的愚蠢,她知道那人的话不能信,可是她还是悲惨又可怜的抱着一丝期待,只希望这丝就算不实现,也至少不要破碎。    小姐   看着朱尔一山不可思议的表情,纠结又恍惚,浣儿只是微微一笑,却似回忆般的说了一段话:“中原文化博大精深,你不要我收你为徒,执意叫我小姐,我不勉强你,只是若你不会文武,就没资格呆在我身边,一山,从今开始我教你习字,蒙古大都路途遥远,我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内,你至少要学会如何说中土话,否则我就将你送走……”   熟悉又令人怀念的一段话,这段话是她救下一山后,哄骗她学习中原文化的话……   朱尔一山霎时膛目结舌,到此时,她若是还有疑问,就愧对她与小姐主仆情深的八年光景了。   她上前一步,眼中的惊讶早已变成了惊喜:“小姐……真的是你?小姐……”   她不确定的语气惹得浣儿又是一笑,口气去依然温婉素淡:“是我,我回来了……”   恍如天外飞来的六个字,震得整个世界仿佛都颠簸了。   朱尔一山猛地一步跃到她面前,什么也不说,伸出手便死死将她抱住,温热的触觉让朱尔一山心中喧腾的喜色更加蓬发,是小姐,真的是小姐,她回来了,她终于回来了……   故人重逢的喜悦在两人之间弥漫,一个是三十年来,日日兢兢业业等候主子归来的忠仆,一个是三十年来,在地狱受罪受苦,一朝重生,终于能与人间再次接洽的鬼魂,久别重逢,两人竟都有些恍惚。   三十年,真的已经过了三十年了,而她们也都熬过来了,一个等候,一个坚持,名义上的主仆,实际上的战友,终于再次相见了。   “小姐,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我等得好苦吗?我以为我有生之年等不到小姐了,小姐,小姐……”说着说着哽咽了。   现在的朱尔一山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坚强顽固的小丫头了,她成年了,甚至已经老了,可纵然如此,她还是颤抖着流下泪,女人,不分年纪,总是感性。   浣儿拍拍她的肩,眉宇间也是动容,却没她这么激动:“其实我也不清楚,只是突然一天,我苏醒,便进了这具身体,或许,这是老天对我的怜悯吧……”   “不是老天,是山石先生。”朱尔一山突然说,此时她已控制了眼泪,可脸上却满是泪痕。   “师父?”浣儿怔忡,一山口中的山石先生,就是她的师父山石道人,师父说他无名无姓,无父无母,从有记忆以来相伴于他的就是山石花木,因此他自名“山石”,寓意以天为父,以地为母。“你说师父知道我会回来?”   朱尔一山连忙点头,明明已是徐娘半老,点头之间却隐见当年天真:“乔先生是这么说的,你出事当晚,乔先生便带了你的遗体去找山石先生救治,希望还能将你救活,可一去就是一年,无影无踪,之后一次偶然,我在街市遇见乔先生,乔先生说山石先生会救你,自此之后我就再未见到过他,而小姐你也再为出现,直到……”后面的话,她突然顿住。   “直到什么?”浣儿追问。   朱尔一山眼中倏地闪过一丝凌厉,又极快湮灭,恢复常态的道:“直到今天,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山石先生果然是天纵神人,若是周跃桦知道小姐回来了,必定仗也不打了,边境也不守了,衣不解带的就往京城奔……”说着说着,她开心的笑了起来。   浣儿却笑不出来,只盯着朱尔一山,脸色有些严肃:“你有什么瞒着我?”方才她眼中的一抹凌厉,她可没有错过。    游戏   朱尔一山急忙摇头,又惊又慌:“没有,没有,小姐你知道我是不会骗你的。”只是隐瞒了一些不重要的事而已,不算骗。   看她诚挚忠心的眼神,浣儿终究没多问,只嗯了一声,又道:“我的事你先别告诉跃桦,现在还不是时机。”   “时机?”朱尔一山皱眉,随即又想到了什么,立刻又义愤填膺的道:“小姐回来,第一件要事自然是将云家连根拔起,还有云梓、云秀那两个女人更是不能放过,小姐放心,周家不管是朝中还是后宫都存有势力,只要小姐一声令下,全周家军都为小姐所用。”   听这熟悉到令人怀念的军方语气,浣儿失笑,忍不住摇头:“这里不是战场,你也不是我的副将……还有,我有我的计划,至于你说的那些势力,再看.看吧,说真的,我对跃桦那小子的能力,可不太信任。”那小子以前就毛毛躁躁的,现在竟能做大将军,倒是稀奇,莫非这崇锦国当真没人了?   朱尔一山脸上有些发红,小姐是出了名的严以律己,运筹帷幄,怕是现在周家这点小势力,对她来说当真只是小儿科。毕竟,就算这三十年来周家一直有她帮着筹谋,可与小姐相比,她的水平也是上不了台面的小玩意儿罢了。   两人又说了些,朱尔一山一听小姐现在竟然被东方瑾盯上了,脸色骤然一变:“这个元尧帝看来是个守业皇帝,可实际上他的实力却不容小觑,而且白致远似乎对东方瑾格外忠诚,倒成了我们的绊脚石……”   一说到白致远,浣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美貌有余,却尖酸刻薄的白妃,她笑了一下,无谓的摆摆手:“致远没做错,效忠与谁,都是各人的选择。”   朱尔一山却咬咬牙,十分不满:“白致远那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当年小姐对他信赖有加,可如今他却忠心于小姐的仇人,这不是颠倒黑白吗?而且,他宁愿不受高官,也要呆在周家军,监视周家军,这人算是反叛得彻底了……”   三十年的浮沉,令当初天真童稚的朱尔一山,早已蜕变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智者,可再强大的野兽,面对森林之王时,也终究没有胜算。就如朱尔一山,经过三十年,不管是远见还是智谋,都提升到了一个高度,可在她家小姐面前,她终究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因为小姐永远是最强的,她一切只要以小姐马首是瞻就行了,这是一种忠诚和绝对信任的表现。   苔族人的一大特性,就是忠诚,对伴侣忠诚,对家庭忠诚,对天神忠诚,这是流淌在苔人血液里的天性,而原始的苔人拥有的这项天性更为纯粹。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看了看天色,浣儿说道,对于白家的一切,她不想多做讨论。   朱尔一山纵然舍不得,却也知道小姐有她的事要做,而且这是宫里,纵然她想跟着伺候小姐,也终究不现实。   想了想,朱尔一山才道:“小姐若是遇到问题,可找灵妃,我会叮嘱灵妃全力配合小姐……”   话音未落,浣儿却摆摆手,摇头道:“不用了,你什么也不需做,还有,我的事你切不可告诉任何人,否则……这场游戏就不好玩了。”   “游戏?”朱尔一山一愣。   浣儿却神秘一笑,眼底幽幽波光:“是啊,游戏……”将整个崇锦国毁灭的游戏,应该……是很好玩的。    开心   看着小姐狡黠如狐,偏又清澈如波的瞳眸,朱尔一山不由得背脊一凉,心中更加确信这人就是小姐无疑了,小姐以前就会露出这种笑容,只是每次她这么笑过后,都会有人遭殃,上一次……似乎就是小姐派人将蒙古七王子“阿木古郎”押上城门,剥光他衣服,将他吊在城头足足三天三夜,逼得当初的蒙古大王子,现在的蒙古可汗“岱钦”不得不退城百里,以保七王子安危。   想到当初共浴沙场的种种事迹,朱尔一山又是一阵怀念,跟着小姐抗敌退蒙的八年,是她一生中最后意义的时光。   “小姐,若无意外,三日后我便要回边关了,周跃桦还等着我将述报拿回去,而且白致远的儿子此次与我一同回京,我不想引起他的怀疑。”只是一想到好不容易见到阔别三十年的小姐,现在又要分别,她心头便是一阵酸涩。   浣儿拍拍她的肩,宽慰道:“行了,怎么扭扭捏捏的?”   “小姐,你在宫中切记一切小心,那东方瑾不是省油的灯,他虽面上看着无害,可此人却是心机深重……”朱尔一山喋喋不休的叮嘱,将小姐独自一人放在危机重重的宫中,她是不愿的。   浣儿也认真的听着她唠叨,也不嫌腻烦,宫中的事,知道得越多对她越是有利。   不过在听到朱尔一山说景王东方忡对东方瑾忠心耿耿,是东方瑾在朝中最为信赖的忠臣后,她却笑了。那个景王今夜特地拉着那新.科状元,在小镜湖边洋洋洒洒的上演了一场好戏,也不知是做给那“恰好出现”的三皇子看的,还是做给远在翔安宫的东方瑾看的?   忠心耿耿吗?东方家的男人,有忠诚的吗?   告别了朱尔一山,她回到了翔安宫,今夜的翔安宫很是安静,浣儿不知不觉走到了前庭的院门外,向里头看了一眼,方才淡笑着走回自己的院子,屋里另外两个宫女早已沉入梦乡,她解下衣襟,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方才钻进被窝,眼睛看着斑驳的屋顶,心底有些恍惚。   方才与一山说了许多,她在等,等一山求她医治灵妃的女儿,可一山竟然没提,是忘了?还是……   “呵……”她突然笑了起来,眼眸弯成月牙状,像是非常开心。   不是忘了,而是一山不想麻烦她,她现在的身份特殊,一山知道,才不愿她为了小帝姬一事出头,毕竟宫中四面楚歌,处处都有眼线,她一时的行差踏错,便很容易造成不必要的恶果,或者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果然是长大了,都会不着痕迹的替我着想,一山,你是唯一一个没变的人吗?”三十年的光景,变的人真的太多了。   不过还好,有些东西,过去多少年,都是不会变的,比如师父对她的宠爱,比如一山对她的忠诚。   方才听一山说师父曾带走她的遗体,还不遗余力的救她,她心底那份雀跃几乎无法形容。师父还是待她好的,就算她做错了很多,师父也没怪她,那么若是能再次找到师父,师父也是愿意见她的,对吗?   想到这些可能,浣儿又是一阵开心,她闭上眼睛,很快进入梦乡,今夜,是她重生以来睡得最开心,最安稳的一夜,只是不知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ps:今日五更完毕。    巴结   周九觉得自己被整了,感受着孤冷的寒风,与头顶上飘飘絮絮的雪花,他的脸黑成了锅底,再看看远处那翘着二郎腿,悠闲的品着茶的素淡身影,他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颤抖。   咬咬牙,咽了口血,终究,在又过了半个时辰后,他顶不住了,裹紧身上的毛裘,气冲冲的走过去,愤怒吼道:“你到底还要我在风雪里站多久?”   浣儿抿了口茶,将茶杯搁在手心暖着,对着周九温婉一笑:“周公公不是说会配合治疗的吗?”   “你……你这哪是治疗?”周九一张秀气白皙的脸上泛起了青色,气恼的反驳:“你分明是在捉弄杂家,再在这风雪大天里干站着,杂家再长的命,也让你折腾短了,我说你到底什么意思?今日你若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去禀报皇上。”从杂家,到我,自称繁乱,也正显示了他此刻混乱狂躁的内心情绪。   可他越是暴躁焦急,浣儿也越是兴致高昂。   浣儿本来还不懂这要脑子没脑子,要气魄没气魄的周九是如何入了东方瑾的眼,年纪轻轻就做了御前一等大公公的,可这五天相处以来,浣儿却发现了这人的可爱之处,好逗,又容易欺负,若是她,也乐意搁在身边解闷耍弄的。   “公公这是不信奴婢吗?”故意看他一眼,她眼底满是受伤。   周九最看不得的就是她这副委屈无辜的摸样,磨磨牙,他恶狠狠的道:“对,我就是不信你,之前还当你是隐士高人,却不料看走了眼,你就是个活脱脱的神棍。”   浣儿耸耸肩,放下茶杯,摊开手,无奈的道:“可不管公公信不信,既然皇上金口已开,让奴婢医治公公十日,十日限期未到,公公就是真告到皇上那儿去,相信皇上公正严明,也是会明白孰是孰非的。”   “你……竟拿皇上威胁我?”他满脸愤慨,料不到这丫头胆子倒是真不小。   浣儿不语,只瞄了眼天空细雪,才素淡道:“时辰不早了,今日就到这儿吧,公公可以歇息了,不过明日可要早些了……”边说,她边施施然的起身离去,边走还边自语嘟哝:“看着天气,明日是有大雪了……”   大雪……那得多冷多冷多冷啊?   周九的脸,当即又黑了,并且比之刚才更黑了。   浣儿回到房间,屋内另外两名宫女也在,看到她回来了,白了她一眼,转身就往外走,可走到一半,其中一人还是回头,不太情愿的朝她道:“方才有人来找你。”   浣儿一愣,眨眼看向她。   那人撇撇嘴:“好像是流华宫的人,说是叫香巧。”说完便不再理她,扭着腰走了。   浣儿却兀自沉思起来,香巧来找她?为什么?她可不觉得自己与流华宫的人还有什么交情……   她起身,思虑着要不要去趟流华宫,可刚出门,便见前方一抹熟悉的娇影正朝她走来,定睛一看,这人可不就是香巧吗?   看到浣儿,香巧也是一阵开心,快步这就迎上来,拉着她的袖子,亲热的就道:“浣儿妹妹,可算是等到你了。”   浣儿不动声色的挣开她的手,淡笑着问:“香巧姑娘特意来找奴婢,有事吗?”   香巧当即甜甜一笑,将嘴凑到她耳畔,嘀咕着道:“你当日走得匆忙,前日莲姑姑收拾你屋子,倒是找出了些东西,是你忘了带走的,我这不是特地给你送来,到底咱们姐妹一场。”说着,她便从袖子里头掏出一袋东西,塞进浣儿手中。    自虐   隔着锦袋掂量一番,浣儿很快便估摸出这里头是什么,她眼中闪过一抹玩味,面上却露出惶恐:“香巧姑娘……这是……”   香巧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凑拢了些,才说:“听说你跟着周九公公当差,皇上身边当差的人,脾气都大,你以往身份低些,这会儿也算是翔安宫的人了,身份气度也是要升起来的,自己打扮打扮,别丢了皇上的脸。”   “可是……”浣儿还是不安。   “别可是了,你到底是流华宫出来的,玉妃娘娘菩萨心肠,又怎会眼看着你在别的宫里受气?往后若是缺什么,拖个人来与我说就是。”说完她看看天色,又道:“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记得流华宫的好就是了……”语毕,也不再给浣儿拒绝的机会,她提着裙子就跑了。   看着香巧深怕她不受流华宫恩惠,急于逃走的匆忙背影,浣儿挑了挑眉,将锦袋打开,看清里面竟然全是银灿灿的银豆子,她愣了一瞬,突然笑了:“这玉妃倒是舍得,给我的都是一足袋的银豆子,若是周九,只怕更了不得了。”   嘟哝着,她将锦袋收进怀里,抬步却是往前庭方向走去。   方才好不容易脱身,这会儿见浣儿竟去而复返,正在寝殿外执勤的周九背脊瞬间一凉,如临大敌的看着越行越近的纤弱身影,双拳紧握,竟然极为紧张。   “周公公好。”浣儿走近,礼貌的招呼一声,还合宜的福了个身。   周九眉心一跳,脸上表情青黑难定,却是绷着声音开口:“你不是说……我可以休息了?”   浣儿闻言一乐,当真觉得这人可爱得紧,抬起头时,她不觉一笑,她的容貌只算清秀,可笑起来却霎是好看,眉眼弯弯,瞳眸清澈如湖,脸上浅浅笑痕映得她细嫩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一阵风吹过,吹动她鬓边青丝,青丝浮动,让她看来,温柔之下又多了一分俏皮。   周九被她这难得不虚假的笑容看得一震,突然之间竟有种见了鬼的错觉,周九跟着皇上一年多了,也算是见过世面,毕竟后宫嫔妃成群,就是皇后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可是他却愣是没见过眼前这般的女人,时而调皮,时而冰冷,时而疏淡,时而温柔……   可这么多复杂面,哪个又是真实的她?   若说浣儿有什么是让周九觉得特殊的,应该就是……她是第一个,让周九看不懂的女人,因此对她,不知不觉的周九竟产生了一丝畏惧,尽管他很不愿承认,可他的确老实巴交的吹了五天寒风,并且他甚至真的在考虑,明天要不要早点起床,早些去吹风……毕竟浣儿之前说了“明日早些”这四个字……   这算自虐吗?周九觉得,他就是自虐,而且他还惊悚的发现,自己竟正在想法设法的适应这种虐……   果然自作虐,不可活啊。   脑中情绪转动很快,周九一瞬间便闪过了无数念头,浣儿不知他所想,只从怀中掏出锦袋,递给他,淡淡的说:“有人托我将这东西给公公。”   “额?”周九回神,俯头看了那袋子一眼,仅是隔着布料的一眼,他已猜到里头会是什么,他面色当即一敛,秀气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气恼:“什么鬼东西就拿来污杂家的眼睛,拿走拿走。”   浣儿挑眉,抿唇道:“若是公公不要便交予皇上吧,总归这东西不是我的。”    贪财   周九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袋子,却忍不住问:“究竟是谁送来的?”   “流华宫。”她老实回答,转而又道:“好了,东西交了,那奴婢先告退了……”   说完,她便转身欲走,可刚走两步,身后,一道如珠玉罗盘般温润清和的声音却突然响起:“金银财宝,这世上竟有人不喜的,是故作清高,还是曲高和寡?”   浣儿一愣,回头,便见到一张迫算熟悉的玉面俊颜。紫色的衣袍穿在此人身上隐隐显出一丝洒脱之气,他手持纸扇,翩翩俊朗,只是若他腰间,发饰上别配这么多浮华之物,应该会更脱俗清新些。   “给三皇子吉祥。”周九反应极快的福了福身,对这位自家主子素来不喜的皇子,他的态度并不算热诺,只是该给的规矩给了就是。   是皇子,而不是王,这便证明了此人身份不过尔尔罢了。   东方束随意的挥挥手,算是招呼了周九,又继续对已经安静躬下身的浣儿道:“用一袋金银,换得主子的欢喜,也算值得,是不?”   其实浣儿将银豆子上缴,一来的确不想再与流华宫有什么纠葛。二来,她也是真想由此,向东方瑾表表忠。只是这些用意被这位三皇子直言不讳的说出来,就显得太过讽刺了。   她皱了皱眉,淡声道:“三皇子圣明。”言下之意竟是承认了自己用意叵测。   东方束挑了挑眉,手中纸扇被他旋转把玩,他笑了一下,笑意高深莫测:“这么说你真存了拢结主子的意头?”   浣儿敛眉:“是。”毫不避忌的单字吐出,音调轻漫,可若朱尔一山,必会看出自家小姐已经不耐烦了。   “呵……”东方束又是一笑,俊逸的脸庞因为笑意而荡出春色,东方家的男儿容貌都属上乘,他这一笑,倒是凭添的多了一分雍华之气,少了一分俗世艳流。“你也算是坦白的,可若是本皇子,便不会如你一般,所谓亲身人不如近身钱,还是金银实际得多。”说完他哈哈一笑,挥着扇子,大步流星的下了玉阶,不再看身后数人,径直朝宫外走去。   待他彻底消失,周九才撇撇嘴,轻蔑的道了一句:“铜臭腐朽。”   浣儿却眼眸一闪,望着东方束消失的方向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又望向并没阖拢的寝殿大门……方才东方束是从东方瑾的寝殿出来的,所以东方瑾就在屋内?   那么……亲身人不如近身钱。这句话东方束是真说给她听的?还是说给一门之内的东方瑾听的呢?   呵,只怕是这位三皇子,在向内门之人保证吧,保证他一定会继续贪恋铜臭,继续“亲情凉薄”。   作为崇锦国内唯一一个没有封王的皇子,他的人生,也是乞讨来的吧?当个庸碌商人,比之当王,或许更加安全,也更加自在,至少他就不用操心宫廷政乱中的任何事态。   就在这时,寝殿大门又开了,这次出来的是翩翩白衣,一双凤目顾盼流转的景王东方忡,东方忡脸色不太好,周九向他请了安,他随意挥挥手,便举步往宫外走,只是路过浣儿身边时,浣儿清晰的听到他淡淡一“哼”。   声音极小,若不是她内力在身,耳力惊人,应当是听不到的,只是就不知这句哼,哼的是殿内的东方瑾,还是离开的东方束?   呵,皇家,永远交错复杂,要想纹路清晰,除非斩断旁翼,将多条线,变成单条线……    限期   十日限期很快到了,这天一早,浣儿便起身洗漱,刚出了院子,便看到周九一脸深沉的正在等她。   她乖顺的上前行了个礼:“周公公早。”   周九瞥她一眼,皱着眉道:“太医已在前殿等候,走吧。”   两人脚步不算快,或者周九有意拖延步伐,走到一半,浣儿终于忍不住道:“公公务须担忧,您的身子已经全好了。”   周九脸上先是一红,继而又道:“十日内,我没喝过半点汤药,你也未对我把过一次脉,我病如何好?”   “可公公吹了十日寒风也没卧床不起,这不就说明了公公身子日渐明朗吗?”她微微一笑,眼底却闪着一抹调皮的精光。   周九一滞,只觉得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他也不再说话,只愤愤的加快脚步往前庭走。   到了前殿时,东方瑾已穿戴整齐,正在用膳,看到他们来,只抬眸扫了一眼,便道:“孙太医,把脉吧。”   那满头银丝的老太医躬身应了声,便走过去握起周九的手腕,探了探脉,边探他脸色边是大变,最后他竟瞪圆了双目,不可思议的又抓起周九另一手把了把,探了好半晌,才放下,却是满脸奇异,口齿恍惚的道:“奇了,奇了,不过十日光景,公公体内的淤燥之气竟然全消,公公现下脉理通畅,比之以前那堵塞身子,可是好到天边去了。”   周九膛目结舌,眨眨眼,满脸不可思议,东方瑾却好似早料到般,深看了浣儿一眼,并未说话。   “敢问周公公,您这郁疾,是谁给开方治愈的?”   周九恍惚的看了浣儿一眼,见孙太医的视线随着他也定睛在了浣儿身上,他连忙移目,恢复了往日高傲之气,淡淡的说:“不过是个偏方,就是随便试试,没想到当真有效,今日劳烦院首大人了,大人这边请。”说着,便想将人往殿外赶。   可孙太医显然是个医痴,他医治周九足有半年了,周九的身子就如他的容貌一般,娇娇细细的,中看不中用,就这身子,一晒太阳就能中暑,一到变天就能风寒。而半年来,他用了各种方法对周九调养,却总不奏效,这身子还是半死不活的央着,虽说也没生什么大病,可体内郁气堵塞,经脉不通,这样长此以往,不出三年,周九必定卧床不起,之后垂垂病逝。   这种慢性调理的病症是最难治愈的,因着皇上对周九一片照拂,孙太医对周九也是尽心尽力,可努力了半年,却还是一无所获,却不料十日光景,周九这身子竟像是脱胎换骨了般……   周九说这是因了一则偏方,那这等神奇偏方,孙太医又怎肯错过?   “周公公,可否将那方子与老臣瞻仰一番。”抓着周九的袖子,老太医激动的道。   周九皱眉,脸上有些尴尬,他哪有什么方子?不过就是吹了十日寒风而已,他哪知道身子竟当真莫名其妙好了,他也正是纳闷着呢。   东方瑾搁下银箸,扫了纠缠不休的两人一眼,淡声道:“孙太医先行退下。”   皇上发话了,孙太医就是再执着,也只得摸摸鼻子,一步三回头,带着万分不舍的心情默默离开。    姓云   待他出了殿门,周九才松了口气,却急忙抓着浣儿问:“到底怎么回事?我的顽疾当真……好了?”不怪他不敢置信,只是的确太过不可思议了。   东方瑾也靠在龙椅上,等着浣儿解释。   浣儿微微抿唇,非常随意的道:“公公身子本就极弱,加之翔安宫内的花圃里,种了大量‘石粟草’,石粟草原产于南方,是季节草种,只是宫中花匠能力惊人,竟能将此草,种植成四季之物……”   “你是说这草有毒?”周九怪叫起来。   浣儿摇头,继续道:“没毒,只是混合公公平日调养身子用的当归等普通药物,便有反嗜效果,这十日我不许公公服药,又让公公整日呆在院子里接触石粟草,不再有相克之物,这草的烈性就自然降低,再加上越是寒冷的时候,人体内的某些潜能,越是能无意识启发,再遭遇寒风的时候,公公全身紧绷,每呼一口气都是耗着体内本身的御寒潜能,长此以往,就是温室小花,也能养成傲寒独开的触目红梅。”   “简而言之就是……”东方瑾听出点苗头,唇角弯了起来。   浣儿憋着一笑,点点头,声色异常温柔;“简而言之就是公公长了副贱骨头,只得贱养,不得娇养,往后公公可记得多吃些草根野菜的,也别过得太享受了,这样才能多活几年……”   话落,周九早已是满脸漆黑,额上青筋暴跳,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耗了大半年的身子,竟然因为这种原因痊愈了,这简直……简直……简直是太令他无语凝咽了。   捂着脸,周九真的很想抱头逃窜,或者谁给他开条地缝,让他钻进缝里也好……   “哈哈哈……”东方瑾愉悦的大笑声,更是窘得周九恨不得将直言不讳的浣儿掐死得了。   幸亏这时,外头响起小太监的通报声:“皇上,上朝的时辰到了。”   东方瑾舒然起身,周九如蒙大赦,立刻紧脚跟上。   可走到一半,东方瑾突然回头,笑看着浣儿问:“朕说过,你能治好周九,朕就允你冠姓,你原本姓什么?”   浣儿眼眸一眯,眼底闪过一丝阴霾,却稍纵即逝,复而淡笑着回道:“奴婢原本姓……云。”   “云?”东方瑾显然一愣,普天之下姓云的不少,只是环绕在他身边姓云的,倒是一个赛一个的令他心烦。   不过,或许也可出个让他爽快的……他唇畔一扬,干脆的允诺:“好,朕赐还你的姓,云浣,这个名字倒也好听,就这么着了。”说完,才跨步继续往前走。   而后头,云浣站在寝殿外,看着整齐利落的宫侍随着东方瑾离去,直至这群人彻底消失,她眼中的霾色才显露出来……对,她姓云,尽管她厌恶所有云家的人,恨不得自己能永远摆脱这个如梦魔般的姓氏,可她还是姓云,因为她就是要用“云浣”这两个字,将云家摧毁,彻底摧毁……   ps:今日也是五更,话说阿画刚刚听到一个噩耗,顿时被打击得外焦里嫩,现在我很萧条,很失落。    讨好   十二月二十三日,这日的天空尤其阴暗,随着周九站在城门口上,看着下头黑压压行来的骁勇队伍,云浣微一挑眉,有些兴味的道:“这方王竟然带军进京,好大的胆子。”   周九从方才开始便拧紧了眉梢,这会儿听她一说,脸色也黑了下去,冷哼一声,忿忿的道:“总会给他恶果子吃的。”   云浣微微一笑,并未再多言,自从那日东方瑾赐她姓后,她便正式进入翔安宫,现在她是跟着周九,帮着做些二等宫女的事,整体而言算是周九的跟班。   “走了,回去述命了。”观察够了情景,周九撇撇嘴,对这个他十分不想收纳的下属道。   两人回到翔安宫时,刚到门口,便听里头一阵女子抽噎啜泣声,两人脚步一顿,互觑一眼,默契的垂首站定在殿外,并未进入。   随即里头隐隐响起男子的说话声,女子抽泣声慢慢止住,又过了一会儿,门扉打开,就见一身弱质,哭得梨花带雨的灵妃正被宫女沛萍搀扶着出来。她湿润的双眸随意扫了眼立在一旁的云浣,脚下突然一崴,整个人顿时失重般的朝云浣扑去。   云浣急忙将她接住,担忧的问:“娘娘没事吧?”   灵妃摇头,站定后脸上闪过一抹歉意,垂着眸道:“没事,劳烦你了。”   云浣急忙摆手,像是受宠若惊:“娘娘严重了,娘娘千金之体,哪能有半点闪失,这都是奴婢应当做的。”   灵妃笑了一下,也没再与她寒暄,只继续在沛萍的搀扶下走下玉阶……待她走了老远,云浣才一垂头,便轻易看见了一只宝玉耳环挂在她胸前,她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周九。   周九像是早料到般,朝他古怪一笑,哼着道:“还不给灵妃娘娘送回去,就不知这次你拾金不昧的谢礼,比之上次的银豆子是否要贵重些了……”说完,他也不再理云浣,径直就朝殿内走去。   云浣苦笑,对于后宫各色嫔妃的诸多示好,这几日下来她倒是习惯了,只是她倒没料到在这小帝姬还水深火热的当口,灵妃竟然也有心情朝她施力,这样的女人,还真不知说她什么好。   快步追上前面的撵轿,前头的沛萍见她来了,不禁一愣,眨着眼问:“姑娘可有何事?”   云浣轻喘着站直身子,将耳环拿出,腼腆的递上:“灵妃娘娘的东西掉了。”   沛萍恍然一笑,立刻接过耳环,语气又热诺了些:“劳烦姐姐跑一趟了,看着发丝都给吹乱了……”说着,她便伸手亲自为云浣琯起发来,云浣也没阻止,只到最后沛萍却突然拿出一支赤金点的翠花簪,笑呵呵的道:“妹妹我这儿倒是有只能入眼的簪子,我看配姐姐倒是合适,姐姐试试吧。”说着,也不给云浣拒绝的机会,二话不说便将簪子插入她的发间,随即还声声赞叹:“果真合适,姐姐眉目生辉,与这赤金簪,倒是相得益彰,这簪子就算妹妹给姐姐的见面礼的,还请姐姐莫要嫌弃。”    怒气   云浣伸手摸了摸发间的硬物,有些迟疑:“这贵重之物……”   听她准备拒绝,沛萍忙又是一笑,随意的道:“只是女儿家的小饰物,姐姐若是推拒,就是看不起妹妹了,咱们姐妹投缘,一两样小玩意儿,还分什么彼此?”一会儿工夫就成姐妹情深了,这宫中女子结交,可真是神速啊。   “沛萍。”云浣刚想再说点什么时,前头灵妃突然一唤,沛萍也不敢耽误,匆匆与云浣道了别,就急忙迎了上去。   云浣皱皱眉,终究没追上去,只原路返回了翔安宫。   刚进内殿,她便迎来两道同样揶揄轻蔑的视线,她撇了撇嘴,将簪子取出,老实的双手奉向龙椅之上的九五之尊:“皇上,这东西奴婢不敢收。”   东方瑾看她那有苦难言的憋闷表情,只眨了眨眼,便道:“你这头上一样东西没有,也着实寒酸了些,就戴着吧。”   “是。”皇上开口了,云浣就是再不喜欢,也不敢挣扎,只得乖巧的将簪子收好,静谧的立在一边,与周九并肩而站。   东方瑾也没再唤他们,只专注的批阅着手中奏章,又过了一个多时辰,他才松开毫笔,手指无意的轻挥了一下。   他这个动作一出,周九立刻殷勤的递上热茶,送到他手中……啄了口浓郁清香的热茶,东方瑾这才抬眸,突然问:“云浣,你可听过‘断幽’此毒?”   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云浣心底没多少波澜,面上却是故意一滞,佯装错愕的反问:“皇上怎知此毒?”   看她满脸古怪惊异,东方瑾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拧着眉道:“果然世间真有此毒?”他还以为是灵妃故意夸大,言过其实呢。   云浣敛眉,脸上闪过一丝惊恐,却还是老实回道:“断幽此毒奴婢未进宫前曾听一位老医师说过,此毒来源西域,毒效霸道,虽毒性不强,却根固难消,中毒者一个月内若无解药,便会日碎一脉,只等浑身上下百条经脉尽碎,才会暴毙而死……”   东方瑾脸色一沉:“可有解药?”   云浣蹙眉,唇瓣紧抿,过了好半晌才迟疑的道:“有是有,只是听说光靠解药此毒也不可全解,异域的毒都较为古怪,解毒之法也颇为曲折。”   顿时,东方瑾脸色更沉了,他眼底漩涡也随即腾起。   周九见皇上这般,知道定是出了大事,忙朝云浣使了个眼色,将她支走,这才快步上前,担忧的问:“皇上,可是出了何事?”   东方瑾猛的一拍龙案,俊美如俦的容颜覆上一层阴气:“竟以这样的鬼恶之毒残.害朕的女儿,朕真是娶了个好皇后啊……”   周九脸色一变,很快联想到了事情前因,心中也是惊愕……皇后竟当真要对小帝姬痛下杀手?之前皇上可亲自上门警告过她,她居然还如此不知收敛,这不是故意与皇上作对吗?谁给她的胆子,竟敢狂妄至此。   东方瑾此刻算是动了真火,方才他还只当灵妃小题大做,又想到皇后一贯虽是霸道,却也到底不敢在他眼皮底下动什么手,加之数日前他还特地走了那么一趟,相信以皇后的机敏,也是知道自己计谋破败了,只顾个面子,等收了彩头,还是会乖乖将解药送去绯烟宫。   可不料皇后此次竟如此狠心,小帝姬是他的长女,这些后宫嫔妃往日如何争斗他也只当戏那么闲看着,可这次却牵扯他的子嗣,那他可就不会那么好说话了。    保命   房中一时气氛诡秘,周九额上沁出了冷汗,侧首微微瞅着皇上,却不敢开口。   过了好半晌,东方瑾才扬起眉来,冷声朝外唤道:“云浣,进来。”   云浣乖顺的身影很快步入大殿,她臻首微垂,额前青丝遮住眼睑,令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今日开始,你去绯烟宫服侍小帝姬,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保住小帝姬的命。”   云浣猛然仰头,目光讷讷的望着他,表情极为为难。   东方瑾也知有些强人所难,他拿不准云浣的医术是否当真到了能解那万恶之毒的地步,便放柔了眉宇,又补了一句:“朕会命人寻解毒之法,只是在朕寻到解药前,你要稳住小帝姬的性命,朕相信,以你的聪慧,不会令朕失望。”   这话说得可真好听。   云浣心头冷凛,面上却不露声色,只微微抿唇,面上一阵挣扎后,才点点头,神情极为凝重的苦笑道:“那皇上可得寻快些,奴婢也只得尽力而为。”   能“尽力”,便说明至少有能努力之处。   东方瑾下意识的松了口气,嗯了一声,遣道:“下去收拾吧,回头朕让张世德亲送你过去。”   “是。”她敛眉应道。   待她走了,周九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皇上脸色,确定皇上似乎消火了些,他才敢谨慎的问:“那……皇上,方王那边,当真不用人看着?”   东方瑾似有些疲惫了,俊眉微皱,口气淡淡的道:“他既敢如此明目张胆,必是有所依仗,你说这崇锦国里,能做他靠山的,还有谁?而既那人为他撑腰,朕便是有心处置他,只怕最终也入不了他罪,既是如此,朕又何苦白忙一场?”话到最后,语气里却是浓浓的讽刺。   周九不说话了,他自是知道皇上所说的“那人”是谁……方王乃秀太妃亲子,秀太妃与太后几十年姐妹情深,太后对其可谓宽裕有加,连带的对方王与景王,也似亲生子般疼惜。此次方王公然带兵进京,已算是犯了忌讳,可若不是倚靠着太后恩泽,他也不敢如此妄为,眼下既然做了,相信也是不惧皇上问责的。   再加上此次方王返京,一是述职,二是年关在前,他也算顺道回来过年。既如此,新春时节,若是皇上当真因着几队小兵与这位大哥闹得僵持,怕是落在太后眼里,反而不美。   想到这里头层层关节,周九只无声叹息,隐隐又看了那不惧疲惫,仍在垂目批奏的俊逸男子一眼,稍退半步,只等着皇上一旦有何吩咐时,他便第一时间上前伺候。   云浣简单收拾好几件衣裳,刚出门,便见一身轻盔的张世德已候在门外,她微微点头,算是招呼了一声。   张世德乃是皇上身边近身侍组,也算是有些能耐的人,平日更是不苟言笑,一板一眼,令下属极有压迫感,可眼下他这严肃之人看到云浣时,眉宇间却露出些不自然来……他默默的走在前方,行了一段路后,突然停步,像是鼓起勇气了般,回头瞅着云浣,轻咳一声道:“云浣姑娘,上次之事……”他话至一半,后头却不知怎么继续。    偶像   云浣抬眸看着他,微微一笑,笑意温柔潋滟,只随意的道:“张侍组也是恪尽职守,那次之事侍组大人务须记挂。”   张世德松了口气,却还是有些窘迫,抓抓头道:“姑娘不计较就好,那次也是皇命在身,对姑娘动粗了,着实抱歉得很。”   “侍组大人职责所在罢了,云浣又怎么会如此小气……”话说一半,感觉眼前气氛有些尴尬,她便招了个话头,闲聊起来:“侍组大人负责皇上安危,平日可是挺忙的?”   张世德为人严肃,面容又不怒而威,因此鲜少有女儿家愿意与他聊天,这下看着云浣清秀娟丽的侧脸,他只觉得此人果然温柔随和,不禁大有好感,也攀谈起来:“忙倒也还好,毕竟这皇宫也是有步军巡逻的,加之皇上近卫总共三组,换班的人多,平日倒是闲暇。”   “步军与近卫不同吗?”云浣眨眨眼睛,清澈的眸子满是不解。   张世德微愕:“姑娘进宫多久了?怎的连这也不知晓?”   云浣面上微赦,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睑:“我之前在下三庭做事,一年到头也离不开那院子,连上三庭的门路都不知怎么进,哪里知道这些……”   她虽说得轻描淡写,可语气里淡淡的黯淡还是让张世德恨不得给自己一拳,这位姑娘得体温顺,是个能入心的好女子,他怎的能胡乱说话揭人疮疤呢,要知这下三庭宫女,在宫中可是最为低贱的。   “啊哈哈……”他故意朗声一笑,赶紧圆场:“其实我刚进宫那阵子也不太懂宫中这乱七八糟的分支,那会儿也闹了不少笑话,姑娘可愿听听我的丑事?”   云浣弯着眸子,笑笑点头:“好。”   见她可算笑了,张世德大呼口气,便开始不遗余力的将自己当年的事迹一一说道。他是少年进宫,初入禁军大营时,可出过不少纰漏,现在想想,倒是不觉丢人,反而怀念。   两人一边走一边热诺的聊着,聊到最后云浣才问:“那位白敛大人当真如此了得,能得张侍组如此敬佩赞誉?”   一说到自己的偶像,张世德登时又来了精神:“那是自然,白大人虽是白家人,却并非白副将亲生之子,幼时过得极为辛苦,白家另外两个嫡子日日纨绔度日,白大人却被丢进禁军大营日夜操练,你是没看到那阵仗,我瞅着都骇人。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平常人入宫操练都是一年为期,白大人却只用了一个月便完成所有考项,他出营后便跟了皇上,做了一年御前近卫,随后便随父出战边境,前几日他还回来过,只是这会儿怕是又走了。”说到最后,他眉眼中都在生光。   云浣突然想起在梅园与翔安宫前,她两次遭遇的炙烈视线,虽不知那人是谁,可能有那般穿透肉骨,仿佛能直射人心的凛厉眸光,此人定不会是个简单人物。   她恍了恍神,目光登时隐晦下来,口气不禁带了些深意的道:“被张侍组这么一说,我倒也想见见这位能担得起侍组大人如此赞扬的能将了。”    暗示   张世德立刻又说:“见了他你便知道我并无虚言了,若是有生之年我能随行白大人,也不枉我一身男儿铿锵铁骨了。”言下之意竟是有觉得现在御前侍组一职,太过轻松,反而没有挑战性了。   云浣一笑,眼看前头绯烟宫将近,便不再接语。   两人一进绯烟宫,便见沛萍笑意盈盈的迎出来,显然是得了通报,提前恭候着了。   沛萍笑冲着张世德微一福身,语气温娇的问:“侍组大人亲自前来,可是皇上有何吩咐?”   张世德早已恢复了一成不变的硬淡面孔,对着沛萍这芙蓉般的人儿也没多少柔气,只口气生硬的道:“小帝姬病重,皇上忧心忡忡,却碍于国事缠身不得日日探望,便命了云浣姑娘近身伺候帝姬,这位便是云浣姑娘,想来你们是认识了的。”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眼底隐带了些轻蔑。他今日值班,严守翔安宫,自然也是见到这位沛萍姑娘强送云浣赤金簪子那幕的。   果然,沛萍下一秒便迎了过去,抓着云浣的手就亲热的道:“姐姐与我可真是缘分,相信灵妃娘娘知晓皇上如此记挂帝姬,也是高兴极了的。”   云浣不着痕迹的抽回手,拧了拧包袱,随意的道:“皇上舐犊情深,对帝姬自然自是疼入心骨的……只是可否劳烦沛萍姑娘先为我引路,我想先参见灵妃娘娘。”   沛萍听她称呼见外,便嘟起红唇,嗔怪道:“什么姑娘前姑娘后的,我唤姐姐,你便唤我妹妹便是了嘛。”   云浣看她不依不饶,只得硬着头皮唤了一声:“……妹妹。”   沛萍立刻眉开眼笑,挽着她的胳膊就往里头走,云浣被她扯着,也不忘回头朝张世德示意一下,张世德笑着朝她点点头,算是回应了。   这绯烟宫云浣夜探过一次,倒也有些熟了,只是那日是夜晚出没,今日天色昼亮,再看这四周园景,她便觉得好笑,这绯烟宫的盆栽装饰,就连小径假山,竟都与毓凤宫颇为相似,是本就园景如此?还是有心人后期加工了?   想到之前灵妃对她的特意示好,云浣心底冷笑,想来,这灵妃也是个野心不轻的人吧,只是听那日她与一山的对话,周跃桦应是不悦她对东方瑾动真情的,既然如此,她如此积极为自己筹谋,当真是打算将周家背叛彻底了吗?   尽管她不知周跃桦派女儿进宫的真正理由,但灵妃为一己之私,偷偷背弃周家,算来也是她的不对,不过相信以一山敏锐,自也是发现这苗头的,想来过不了多久,周家便会是找上门的吧。   “姐姐,皇上可有说什么?”行路中,沛萍突然歪着头,朝她问道。   云浣不悦与她周旋,便随口敷衍:“皇上只说命我照料帝姬,别的倒是没提什么。”   “哦……”沛萍有些失望的垂了垂眸,随即又哀怨的道:“哎,小帝姬也着实可怜,这病一犯便止不住了,听说听音宫那头皇后去探望过一次,探过后白妃娘娘的身子便有了起色,眼下都能下地了,可咱们小帝姬却还昏迷着,连着十几日这么撅着,可怎么了得啊。”   这话是暗示皇后救了白妃,却不救帝姬吗?   ps:阿画换了编辑,新编辑明天就会开始接手了,所以关于之前和旧编辑商量的十万字上架的事,可能会有改变,现在已经八万字了,所以……说不定过两天就要上架了。    假毒   云浣眸影微闪,却并未搭腔。她始终不信那毒是皇后所下,而那日接触帝姬最多的反而是白妃,白妃回宫后便一病不起,可现下她突然好了,若是如此,那便说明,要不白妃身边当真有个能解此毒的杏林高手,要不……她之前就是装病。   她比较倾向于后一个可能,毕竟要解这“断幽”,可不是人人都行的。   绕进了前庭,穿过几扇拱门,两人便入了帝姬居住的“松夏院”,此刻灵妃仍守在帝姬屋内,沛萍敲了敲门,屋内淡冷的女声随即响起:“进来。”   推开房门,屋内灵妃正坐在榻前,看着小帝姬日益苍白消瘦的小脸,满脸泪痕。旁边还站了个身穿米黄色宫装的上三庭宫女,云浣认出此人,正是如珊。   灵妃见进来的是云浣,满脸不解,沛萍忙向她禀报全情,听罢,灵妃轻柔一笑,尽管她尽力的想表现出谢意,可那苦涩的脸庞尽显疲色,却是怎么笑都笑不出来味道来。   云浣倒也不介意,只叹着气道:“娘娘也要顾着身子才好,帝姬这儿就交给奴婢吧,奴婢早年在宫外时便随着位老大夫做过几日医女,倒是会一些基本药理,想来还能为娘娘分忧。”   灵妃感激一笑,可回头看到女儿昏迷不醒,又忍不住黯然垂泪。   云浣上前几步,灵妃便起身让她,看着小帝姬消糜的脸色,干瘦的身形,还有额前那日益发黑的印堂之处,云浣皱了皱眉,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她俯身,借着盖被之举,抓着帝姬的手腕,这一握之时,她便感觉到帝姬脉搏凌乱,脉理虽近似中了“断幽”却并非全然……她眼眸微眯,粉唇紧紧抿着。   “姐姐?”身后沛萍见她顿停良久,不禁开口唤道。   云浣这才回神,为帝姬捻好被角,回身淡淡的问:“灵妃娘娘可知帝姬之病,不似普通病症。”   灵妃本就没想隐瞒帝姬中毒一事,闻言便点点头,黯然的道:“本宫有位外家的姑姑看过,说是中了江湖上的毒,只是太医束手无策,本宫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听说白妃娘娘与帝姬病状相似,既然白妃娘娘身子日渐恢复,那太医可曾从她那儿查出什么治理之法?”   灵妃捏着绣帕,转头朝如珊示意一下。   如珊上前,从袖中掏出一张方子,递给云浣道:“这方子便是赵太医所开,赵太医德高望重,任职太医院副院首一职,这是赵太医结合白妃娘娘的身子,为帝姬开的新方子,可因得里面含有‘砒霜半钱’,所以我们娘娘还在迟疑。”   “白妃娘娘所述,就是吃此药好的?”她接过药方,看清上面的罗列,不禁冷笑。   若是外行人看到这方子里有灵芝、人参等大补之药,定是认为其乃治病良方,就算添了半钱砒霜,也算不得什么,是药本就三分毒,况且此番本就是治毒,古往今来,治毒之方层出不穷,在方子里添有砒霜、钩吻等烈性之毒,更是寻常之事,只图以毒攻毒罢了。    独处   可这张方子里,致命的却不是砒霜,而是一味叫做“普石”的药物,这普石本身并无毒素,可若与银杏芯一同入药,那边是转瞬即死的催命毒物。   “白妃娘娘说是记不清吃了什么,只乱七八糟的药服了甚多,只是主治白妃娘娘的方太医将所有药方送来,之后赵太医为白妃娘娘诊脉,探了整整七八个时辰后,才将这新方子落实,有何不对吗?”如珊见她面上不露喜恶,也不知她这么问的缘由。   云浣收了药方,顺手放进袖里,笑着摇头:“无事,只是娘娘,奴婢从今日起便要与小帝姬单独相处,往后只怕娘娘不得伴同了。”   “为何?”小帝姬是灵妃的命根子,虽说云浣是皇上派来的,可她却不敢将女儿轻易交给一个二等宫女。   云浣挽唇:“皇上命奴婢贴身照料帝姬,自然不许任何无关人等干.扰。”   “你说本宫是无关人等?”灵妃杏眸圆瞪,满脸怒红:“本宫是帝姬的亲母,莫非本宫还会害自己的亲生女儿吗?”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也是谨遵圣旨,若是娘娘有何疑问,还是请禀报皇上吧,奴婢只听皇上的吩咐,还望娘娘海涵。”她不卑不亢的敛眉说道,语气清幽平常,却就是这轻描淡写的语气,反而让灵妃觉得被蔑视了。   灵妃气得颤抖,她本是习武之人,该是喜形不露于色的,可连着十几日,女儿的事弄得心力交瘁,渐渐的便力不可支,这下被云浣一激,她更觉得头晕目眩,身子堪堪的便往旁一软,幸亏沛萍如珊眼明手快将她护住。   “云浣姑娘,你是翔安宫的人,可这里是绯烟宫,你若是想作威作福,来错了地方。”如珊怒目,眼底一片火红。   就是那一口一句姐姐妹妹的沛萍现下也不禁面有怒色,但她不是习武之人,因此只敢干瞪,却没那叫嚣的胆子。   云浣看了看两人,没什么情绪的走到床边,坐下,再转身对着她们道:“我受皇上所命,皇上做事深谋远虑,必有深意,帝姬现今重病,房中却人来人往,这又像什么样子?两位若是还对皇令有所不怠,自去寻个说法便是,翔安宫的路,相信两位也不陌生了。”   “你……”如珊气极,刚想发怒,却被沛萍一把抓住,她吸了口气,这才压制道:“好,你要如何便如何,只是若帝姬在你手头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我看你到时候又如何拿皇上说事。”说完,便愤愤的与沛萍一同搀着灵妃出了屋子。   云浣上前阖上房门,再扣上锁后,才走回床榻边,将帝姬衣衫解开,待看清她后背上已经开始泛青的圆形印记,脸上表情越来越沉。   果然如此,帝姬中的不是“断幽”而是“千层十方草”,她就说,断幽也算是较为珍稀的毒物,她前世也才见过一次罢了,这会儿又怎会如此随随便便出现在后宫之中。   千层十方草,也是西域产物,因其外形酷似“断肠花”,常被无良奸商以次充好,高价贩购,也有人以它为原料制作“断幽”,只是出来的效果,虽前期与断幽极为相识,几乎难辨真假,可后期却不然……    不许   断幽是以“断肠花”为原料制作,制成后算是上等的毒物,但凡中毒者,必是九死一生。可是“千层十方草”,却本就是次等劣物,虽也有毒性,可一个月之后毒性才会流入患者心脉,而其药效,也只会令患者四肢无力,意识不清,痴傻难分罢了,并不会要人性命。   将帝姬重新安置好,云浣又将药方拿出来,心里隐隐开始猜度事情前因……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云浣便醒了,看了看时辰,卯时刚到。通常朝露时分,都是人的身子最弱,也最为本能的时刻,云浣取下头上金簪,放在烛火上烤了烤,算是消毒后,她便剥了帝姬衣衫,将她翻转过去,以金簪刺她后背穴位。   随着天际越明,外头的脚步声渐渐杂乱起来,云浣才收了金簪,整理好一切,前去开门。   沛萍早在门外候着,见她出来了,连忙迎了上来:“姐姐,可否让我见见帝姬?”   云浣抱歉一笑:“沛萍妹妹,你既叫我一声姐姐,相信你也不会为难我才是,我也是皇命难为啊……”   沛萍一滞,脸上有了怒色,却还是隐忍着道:“我只是想见见帝姬,姐姐,我就见一眼,只确定帝姬无恙便好。”   “灵妃担忧是正常,可莫非沛萍妹妹你也不信姐姐我吗?”云浣怅然蹙眉,睨着沛萍,满脸失落。   沛萍咬牙,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唤句“姐姐”不过是拉拉关系,巴结巴结,可这人却将计就计的反咬她一口,当真可恶至极……   迟疑了半晌,她才硬扯着唇道:“妹妹不是这个意思,姐姐,帝姬是娘娘的命根子,娘娘连着十来天为帝姬愁眉深锁,昨日又被你一气,这会儿还躺在床上没动弹,姐姐就当发发慈悲,让我进去看一眼,只要确定帝姬安然,我便回禀娘娘,娘娘也好放下心来。”   “妹妹是觉得帝姬与我独处一夜,必会身有所损吗?妹妹到底怕我对帝姬做什么?嗯?”她挑了挑眉,语气虽轻漫,口气却隐隐带了些凝重。   被她咄咄逼人的目光盯得一紧,沛萍不自然的涨了涨脸,想说点什么,可这时庭外一个小丫头冲进来,见到她就喊:“沛萍姑娘,娘娘醒了,正招您呢。”   云浣扫了那小丫头一眼,瞥着沛萍就道:“妹妹还是先去探望娘娘吧,若是妹妹真不想娘娘担心,该怎么说,你是知道的。”说完,她转身回房,还不忘将大门重重阖上。   沛萍被关在门外,向来高人一等的她何曾被人如此待过,当即脸色发青,转头就冲着那多嘴的小丫头吼道:“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信不信将你舌头拔了。”   小丫头害怕的缩了缩脖子,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沛萍回到“春暖院”时,灵妃已经醒了,见她回来,灵妃放下手中的耳环,盯着她问:“怎么样,可看到帝姬了?她可还好?”   沛萍摇摇头,躬着身子,苦着脸道:“没见着,那女人……不许我见。”   “哼。”灵妃一拍桌子,手掌却刚好落到那带钉的耳环上,她吃痛的皱皱眉,摊开右手,只见如凝脂般无暇纤细的手掌中,刺目的殷红扎人眼球。    他为何会回来?+上架公告   如珊连忙上前为她包扎,灵妃冷冷的看着自己的手,没说话,美眸中却汹涌波涛,漆黑的眼珠更像黑夜里的枯谭,幽深且阴暗。   “娘娘,冷静些。”如珊为她包好后,不禁握了握她的指尖,柳眉紧敛。   灵妃吸了口气,挥挥手示意沛萍下去,沛萍看了如珊一眼,极快的垂下眸,才乖巧的退了出去。   “那个叫云浣的,以前是流华宫的?”灵妃突然问。   如珊愣了一下,才回道:“是,听说还是个下三庭的宫女,因缘际会被皇后娘娘看中了,招进了毓凤宫还不到半刻,就被皇上以‘窃贼’罪名带回了翔安宫,可不知为何,十多天过去后,她竟被提了二等宫女,听说现下还与周九关系密切,只怕不用多久,她也能成皇上的心腹了。”   “哼。”灵妃面容一变,美眸微眯,脸上已隐有怒色:“那两个贱人,倒是好手段。”   “娘娘何出此言?”   “你看不出来吗?”灵妃瞥她一眼,才冷声续道:“玉妃与皇后几次转折,便送了这么个人进翔安宫,才十天,便从阶下囚升成了御前伺候,也是那云浣有招数啊……”说到这儿,她突然一顿,看向如珊的神色有些晦涩:“若是你有这般才能,本宫也不介意送你过去,能得皇上的宠幸,可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如珊大惊,连忙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迭迭声道:“娘娘严重了,奴婢对娘娘忠心耿耿,对皇上更无半点妄念。”   灵妃随意旋动着手掌,看着包扎良好的绢布,淡淡的道:“起来吧,为了本宫,你连你干娘都忤逆了,本宫自是信你的。”   如珊仰仰头,确定灵妃似乎真只是随口一说,没有追究的意思,这才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谨慎的立在一边,后背却早已全是湿汗……   这位灵妃娘娘的手段,她可是不敢小觑的。   连着三天,云浣都住在帝姬寝房,不让任何人进屋窥视,就是宫女送饭来,也是送到门口,不得进屋。   到了第四天,灵妃已经有些按耐不住了,她正想不顾后果硬冲进去时,皇上却来了。   看着一袭明黄色龙袍的东方瑾款步而来,灵妃娇美的脸上溢满了激动,皇上刚下了朝,龙袍都没换便过来了,定是极关心小帝姬的。   可当她看到皇上身后,那紧随而来,身穿紫黑色锦袍,腰配金蟒腰带的俊朗男子时,她含春的眼眸霎时冻结……白敛怎么会在这儿?他不是已与姑姑返回边境吗?   “臣妾参见皇上。”灵妃暗暗觑了白敛一眼,抿着唇,勉强扯出一丝笑痕,对着东方瑾屈身请安。   东方瑾单手托了托她,看着她憔悴苍白的玉颜,叹息道:“这段日子,苦了你了。”   灵妃立刻珠泪盈盈,抓着他的衣袖,一脸脆弱的就道:“皇上,臣妾想见见女儿,求皇上让臣妾见见她。”   东方瑾微楞,瞥着灵妃身后的宫女,厉声问:“怎么回事?”   ————   所谓的上架公告就是——明天上架,首更暂定两万,不定时加更。   ps:话说云浣是胸有大志的巾帼女子,而能与之媲美,必定是能站在她身侧,与她携手并肩的男子,这个人前世是东方凛,而今世,是东方凛的转世。大家觉得谁可能是东方凛的转世呢?我卡在这章上架,大家还看不出什么吗?   稍稍剧透一下,还记得朱尔一山回忆过“那个人说‘云寰没有死,她只是暂时离开而已’。”而那个人是谁?阿画没有写出来,不过后文肯定会揭秘。而当年东方凛对云浣真的无情吗?既然如此他为何会早死?   山石道人取走了云浣的尸骨,从此再未出现过,云浣的重生真的只是偶然吗?还是那个如神诋般的师父对她付出过什么。   很多秘密,后文都将一一揭晓。云浣的执着,她对民族大义不灭的红心,还有当年的秘密,更有未来的奸险,她一路坎坷,大家却不要忘了她是天纵奇女,此文背景宏大,牵扯两世,加上又有民族之战,而这样的文注定是慢热的,如果我写快了,反而显得粗陋,每个字阿画都很用心码,事后修改有时候比写的时间还长,务必保持文的水平始终如一,所以希望亲们能继续支持。    寻人   几个宫女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沛萍站了出来,跪着身子,小心翼翼的道:“皇上容秉,数日前皇上派来的那位姑娘自从进了绯烟宫,便占据了帝姬寝殿,不许任何人进内探视,就是娘娘也被她排拒在外,她还总说……总说是奉了皇上圣旨,若是娘娘不服,大可亲自找皇上理论……皇上,奴婢人微言轻,可我们家娘娘多日来思女情切,却不想因得一点小事就去打扰皇上,的确用心良苦啊,娘娘的酸楚皇上看不到,奴婢们都看到了,请皇上发发慈悲,就让娘娘见见帝姬吧,这都四天了,娘娘这四日忧心忡忡,几乎滴米未进啊。。说完,沛萍便开始砰砰砰的磕起响头。   后头的小宫女们见状也齐齐跪下,学着她的样子磕成一片,嘴里还不断的喊着“请皇上大发慈悲,请皇上大发慈悲。。   灵妃垂在一旁默默拭泪,娇柔的身姿宛若飘絮,仿佛下一秒便会被分吹倒。   东方瑾挑眉,看了白敛一眼,又看向云浣:“你怎知他会医术?。   云浣又向他致谢一番,才率先踏上了马车,后头白敛面色冰冷的瞅了少年一眼,随手将“老者。丢进车厢,随后自己再跃了上去。   那老者咬牙切齿的看着眼前男子,又瞥眼,扫向身侧正拿着刀抵在自己脖项的纤弱女子,心里恨得发痒,不甘不愿的挤出一句话来:“你们怎么发现我的?。   云浣抱歉的后退半步,摇摇头:“娘娘找错人了,现在皇上就在房内,若是娘娘想见,该找皇上才是。。   “是。。   白敛沉默的看着她一身装容,不动声色,面上看不出喜恶。   云浣又解释道:“表哥年近二十,却终日乱跑,不肯归家娶亲,也不肯侍奉长辈,弄得我姑姑是终日以泪洗面,日日骂咧着生了个不孝子,这不,亲事都临门了,表哥倒好,一声不响的离家出走了,丢下人家新娘子在府门前干晾着,弄得新娘子寻死腻活,差丁点就喜事成了丧事。。说到这儿,云浣又喟叹一声,像是极为头疼:“姑姑好不容易劝住了新娘子,我与兄长便立刻出来寻表哥,却不想他为躲我们,竟乔装打扮,把自己弄成这乱七八糟的摸样,见了我们又死活不回去,我们逼于无奈,只好出此下策,惊扰了公子当真抱歉得很。。   可就在手掌降至時,一双大手适時的阻挠,风力被隔,灵妃目光一瞪,眼底戾气乍现,转首看着截她掌之人,咬牙喝道:“白敛,你好大胆子,连本宫的手都敢碰。。   里头很快便传出了一道悠淡平静的女声:“不可,沛萍妹妹还是回去吧。。   “表哥?。少年咋舌,这位老者一头银发,少说也有七十岁了,竟是这位妙龄姑娘的……表哥?   云浣眉目未动,身形也没移半分,甚至连气息都没乱一丝,只静静的等着她打,只是只有她心中明了,若是这一掌真的打下来了,这位灵妃的好日子也到头了,不管她是不是周跃桦的女儿,她不会对伤害过自己的人手下留情,这是她的规矩,从未改变,以后也不会改变。   “既然四海为家,又如何能找?。东方瑾拧眉,面上有些凝重了。   是他,果然是他,梅园与翔安宫前的人就是他。可他不是回了边疆,怎的又进京了?那么一山呢?一山不是与他同行的,那么一山也回来了吗?   说了一会儿菜就来了,同桌的大汉用的只是普通粗面,看到他们面前的几样小菜不禁有些眼馋,目光一直锁着不放。   白敛扫她一眼,随手将她丢开,理也未理,便抓着云浣往院外走。   “周九只怕不方便,朕会另派个宫女来看守,你放心吧。。知她也是为了帝姬好,东方瑾的目光又柔了些。   这理由倒是合情合理。   “你的发丝虽故意染白,可发质光滑,与年龄不符。。白敛又道。   云浣又转头,满脸无害乖柔的对着少年笑笑,而后指着白敛道:“这位是家兄。。又指着“老者。:“这位是我表哥。。   她此话一出,灵妃表情一滞,这人一句话,却说明两点,一来就是她纠缠不休,娇蛮无礼,反而会因此耽误帝姬病情,二来就是皇上在此,她却还这样咄咄逼人,这不是当众打了皇上面子吗。   “云浣。。东方瑾重喝,目光一厉,声量也不禁加大了些:“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朕问你,你还遮掩什么?。   马车匀速驾驶,因得方才云浣一说,车夫便直接驾车往城西驶去。车厢内空气静谧,云浣安静的坐在一旁,未言半语。   白敛与东方瑾从小认识,自知道他此刻是紧张万分的。犹豫了一下,他才说道:“那人号称天净散人,是个游行居士,好四海为家,天下大走,臣早年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与其攀谈三天三夜,可谓获益良多。。   可稍稍一瞬后,他又惊觉她话中深意,不禁蹙起眉头,抿着唇问:“你是说你此举,是为了保帝姬姓命?。   云浣看他一眼,不懂他为何讥讽。   云浣走近,睨了白敛一眼,嗔怪的道:“你这冷冰冰的姓子何時能改,你若是肯多说两句,与这位公子解释清楚也就罢了,非要说得不清不楚,惹得人家误会,非说你拐卖人口才安生是吗?。   “够了。。老者终于受不了了,一拍桌子,怒目横瞪的瞅着正准备继续“好心解释。的两人,愤愤的道:“我不会跟你们走,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云浣嗯了一声,又见那大汉从碗里觑出一双眼睛,正往她望来,云浣对他一笑,鸭肉就这么搁在他面前,也不收回,只埋着头开始用膳。   白敛仍旧一脸疏淡,神色不变:“硬抓。。   白敛淡淡的看她一眼,并未多话,甚至连起码的客气都没有,只俯下身,端起帝姬的手腕,探起脉搏,可越探,他俊眉越是蹙紧,半晌后,他方才声色平仄的道:“脉象凌乱,心脉被封。。说完便直接盯向云浣,似在等她解释。   云浣将匕首往他肌肤里戳了戳,惊得老者脸色剧变,却还是没有妥协。   白敛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看向那古稀老者,淡淡的道:“乔公子如此故弄玄虚,就是为了躲在下吗?。   少年一听事情前因后果,早已对着那被捆成一团的可怜虫恨恨的抛去一个白眼,像是在说“如此不负责任的行径,你真枉为男儿身也。。后又听这位姑娘如此大方得体的为他解释清楚,更觉得自己刚才行为偏激,过于冲动,端着手便鞠了个躬,红着面致歉:“姑娘严重了,是在下唐突,未弄清事情黑白。。   云浣见状,面上仍旧笑得温润,半步不让的道:“奴婢也是为了帝姬安危,若娘娘当真关心帝姬,还是配合的好,皇上在此,娘娘不信奴婢,也该是信皇上的。。   云浣笑了一下,将一盘鸭肉推到那汉子面前,温声道:“萍水相逢,兄台尝尝,莫要嫌弃。。   两人走了过去,见同桌的两人一个是粗莽大汉,一个是年逾古稀的老者,两人落坐另外两方,那老者咧嘴冲他们友好的笑笑,云浣也回以一笑,白敛却仅是点点头,算是示意过了。   沛萍、如珊,包括跟随前来的所有绯烟宫宫女皆不露声色的偷偷窃笑,而随在东方瑾身畔的灵妃更是暗暗挽唇,想着如今“人赃并获。,那云浣,定是死定了。   “快走吧,别耽误了。。少年催促道。   云浣一滞,又看他一眼,这才卸下脸上柔笑,一脸冰冷的从他身侧走过,行入宫门。   出了宫门已日至午時,该是用膳的時候了,白敛领着云浣,熟门熟路的走进全京城最大的客栈“千山楼。,一进客栈,小二便迎了上来,招呼道:“二位可是用膳?。   东方瑾目光倏地一暗,眼底漩涡漫流,周九见状,不禁暗自心惊……   不过一会儿功夫,云浣便换了衣裳出来,她头上梳的是民间女子常用的皖月髻,半片发丝往后打转,下方几缕青丝伴在肩侧,清秀素淡的脸上嵌着双清澈水漾的眸子,薄薄的粉唇淡淡的抿着,一身花槿绣的长裙服帖的将她曼妙的身子包裹着,外间披了件半身披风,看来清幽之外又多了份洒脱,明眸皓齿,弯眉如月,整个人虽不是极美,却无形中透出一股灵气,像是天间精灵,清妙而可人。   “白大人,走吧。。她的声音有些凉,没了之前刻意展露的笑颜,小脸上少了份温婉柔顺,却多了分清明淡雅。   一进屋,东方瑾便步向睡塌,一撩开帘子,便见帝姬正安然的平躺而睡,之前他来看过帝姬,因为昏迷不醒,不能喂食,所以当時帝姬的脸色极为苍白,身如骨峭,看着可怜极了。可这会儿帝姬除了双目紧阖外,脸上竟隐隐泛着红润,看着气色似乎好了很多,乍一看,就像个熟睡的孩子,哪里像是中毒垂危的病人。   云浣却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若是白公子嫌弃,便自个儿寻个安逸的地方用膳吧,我就在这儿吃了,回头咱们再约在京城正街上碰面就是。。   “这人我认得,并非掳截,公子抱错不平了。。白敛淡淡的道。   这么明显的欲言又止,还敢说无事?白敛皱眉,随即冷笑一记:“你这眼神,是说此事与我有关?。   两人间的气氛是沉默的,偶尔三三两两的宫人从他们身旁走过,认识的福个身,请个安,不认识埋头匆匆的擦身而过,一路行到翔安宫外,白敛才停下脚步,转身对她道:“去换衣服,我在这等你。。   可就是这一眼,却让云浣心头一凛。   “嗯,萧公子再见。。挥挥手,才放下了车帘。   东方瑾不禁深看了云浣一眼,目光柔和了些:“朕果真没看错你,很好,回去有你的赏。。   白敛放下筷子,思索一刻才道:“抓走。。   到了松夏院,不等周九上前,沛萍便抢先过去,如之前三天一般,敲门唤道:“云浣姑娘,可否开开门。。   “你……。灵妃气极,突然纤手一扬,带着凌厉掌风,一个巴掌就向云浣扇去。   众人移目过去,便见一素装清雅女子,正手持一把短刃钢刀,站在一位古稀老者身侧,刀尖抵着老者后颈,一双清澈的双眸因为喜悦而微微弯起,宛如天边明月。   云浣轻然一笑,温顺的福了福身:“能为皇上分忧,是奴婢的荣幸,何谈赏赐。。方此出眼。   白敛转头看着她,眼底隐有不满,不悦她自作主张。   白敛点点头,转身边往门外走,边朝云浣唤道:“走吧。。   那汉子一時更加不知如何回应了,只红着脸,几乎将脸埋进碗里了。   少年回头,便见一娉婷女子正朝他走来,女子一身素雅,容貌只算清秀,可面上带笑,眉眼弯弯,浑身却是透着股细致玲珑的江南女子温顺之气,倒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女子。   沛萍与如珊走在最前头,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幸灾乐祸的歼笑,哼,那叫云浣的女人这四日可是为难她们够了的,她们倒要看看,在皇上面前,她还敢不敢那般放肆?   那后头“老者。眼见有人肯出头,哪肯放过,忙拼命摇头,示意自己真的是被掳截的,也根本不认得这人是谁。   两面夹击,云浣倒是想说,可她瞥了白敛一眼,又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干涩的小笑笑,摇摇头:“无事。。   少年盯着“老者。掩藏在白眉之下的黑眉看了良久,才像霍然明白什么似的,脸上猛地赦红。   点了几样小菜,吩咐小二快些后,白敛便转首对着云浣道:“一会儿我去东边,你去西边,那人二十不到,是个玉面书生,腰间有块乌鸦玉佩,乃是当世难遇的黑玉雕琢,你可看仔细了。。   白敛看了那老者两眼,没说话,只偏头继续对云浣道:“快些吃,还有事。。   “不知二位可介意拼桌?。   而众人也目光一璇,齐齐望向院中央的九五之尊,与……他身边那被称为“没有手。的周九周公公。   白敛又道:“虽寻不到此人,可他的徒弟就在京城,臣昨日进宫前,便在宫外见到他。。   灵妃心下大火,几步上前,拦在云浣面前,红着眼眸就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把我的女儿怎么了?。   那少年男子见状一哼,一脸正气凌然的瞪着白敛,喝道:“人家拼命挣扎,若是熟人,怎会用绳索捆绑,你分明是欲对老者掳截勒索的贼人。。   白敛见他不自觉,便稍稍动了些真气,再一扯,轻而易举的将人扯了过来。   “去换衣服,我在这等你。。他打断她的谢意,蹙着眉隐有不耐。   东方瑾看了云浣一眼,便吩咐道:“那你便与白敛一同出宫寻人。。   可正在他要牵着“猎物。离开時,二楼上,一道稍显稚嫩,却气势十足的男声突然响起:“大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掳截百姓,虐待老人,你给我站住。。说着,那男子身形一纵,便从二楼跃下,稳稳的落在客栈大门前,将白敛两人正好拦个正着。   东方瑾也未迟疑,唤了一声:“白敛,周九。。便往前走。   “是要大海捞针?。云浣挑眉。   “老者。气得呼呼喘气,嘴里骂个不停,白敛嫌烦,随意抓了块不知道什么布,便往他嘴里一塞,世界终于安静了。   云浣并非这个意思,却又不好明说,只得苦笑。   四周繁闹,他们这桌倒是安安静静,只过了半晌,云浣又抬起头来,对着白敛问道:“若是找到那人,那人不与我们同行该如何?。   白敛未语,转身在前带路,云浣规矩的走在他身侧一步之遥,一路又是无语到底。   云浣急忙紧脚跟上,出了屋子。   “那现在呢?。灵妃抢先问。   云浣见此,便多嘴说了一句:“皇上,若是可以,可否请周公公在此守着,小帝姬身子敏感,并不适宜与太多人接触。。   白敛冷冷的听着她自说自话,没有吭声。   云浣奇怪的觑他一眼,抿抿唇:“白大人何出此言,只是那位萧公子人品纯正,能屈能伸,还借我们马车,莫非我道谢一声也错了?   云浣连忙摆手,有些无措的苦笑:“公子才是严重了,公子也是一番好意,只是我家这些事……哎,家丑不可外扬,家丑不可外扬啊……。   东方瑾赞扬的扫了她好几眼,眼中不无惊艳:“好个玲珑妙心,丫头,你倒长了颗聪明的脑袋。。   云浣苦着脸,委屈的瘪瘪嘴,这才叹道:“奴婢只是有些疑惑罢了,千层十方草,虽毒姓不高,可在中原也算是难得之物,帝姬与白妃同時中毒,可白妃却痊愈了,方才白大人也说过,此毒世间能治之人在与少数,既然如此,那白妃的毒是如何解的?皇上必定猜测是皇后所为,可皇后玲珑聪慧,又岂会如此手段粗鄙,明目张胆?就算要救白妃,她也能想出别的法子,奴婢想,就是傻子,应当也不会用如此愚不可及的暴露行径做事吧?。言下之意就是,有人背后操纵,故意陷害皇后。   “那你速去将人带来。。东方瑾忙道。   东方瑾稍稍回神,看他一眼,才紧抿薄唇的点了点头,又对着这位多年兄弟感慨的道:“朕女儿的姓命便交给你了,别让朕失望。。   “是奴婢封的。。云浣坦言承认:“帝姬所中的毒并非断幽,乃是千层十方草,两毒相似,效用却大相径庭。奴婢不会医治,而此毒虽不似断幽般霸道,却也来自西域,相信中原的大夫也是无法医治的,因此奴婢大胆,便先将帝姬心脉封锁,阻止毒素蔓延至终。。   白敛拧了拧眉,最终只得对小二道:“寻个僻静的桌子吧。。   云浣挑眉,坦然的与他四目相对,无辜的道:“不是皇上下令,在皇上找来救帝姬姓命之法前,不管奴婢用任何方法,也要保住帝姬的姓命吗?奴婢谨遵圣旨,皇上又何出此言?。   沛萍咳了一声,有些得意的道:“云浣姑娘,皇上驾到,你若再不开门,怕是要惹怒圣颜了。。   白敛的鹰爪快要袭上大汉的头颅時,旁边,清凉温柔的女声却倏地响起:“啊,抓到了。。   白敛也随即看向东方瑾,淡淡的解释:“这几日帝姬都是她照料的,帝姬的身子她自然清楚,到時候当面与人家说说,能不能治,如何治,心里也有个底。。   那小二连忙应着,走了一圈儿很快便寻到空位,挥着手就朝他们招呼:“两位,这边儿。。   房门打开,外头的一干人等早已望穿秋水,一见他们出来,不禁的就围了上来,探头探脑的想往屋内寻觑。   意识到这两层深意,灵妃暗暗咬牙,却终究不得不放开双手,满脸青黑的退后半步,眼底的阴厉一闪而过。   闻言,东方瑾也看向云浣:“你知道什么?。   两人出了绯烟宫,走进了红廊大道,云浣一直挑眉睨着他,他走在前头,紫黑色的背影伟岸宽阔,脚步未停,似乎也不愿与她多话。   东方瑾一滞,对着丫头竟当众反驳他自是有些生怒,这女人已经是第二次如此不给他面子了,是他太好说话了吗?她倒是蹬鼻子上脸。   东方瑾冷笑一声,墨眸深眯:“你倒是好大的面子,还要朕亲自请你。。   “你喝了粥后,抿过唇,因此唇上粗粉被你吃掉,你的唇上没有横纹,但普通老者都有。。云浣也道。   云浣说完便侧眸扫了白敛一眼,见其目光平平,并未因为白妃是他妹妹而有所不同。云浣抿唇,倏地想到张世德所说,他只是白家养子,那他与白妃应当是不亲的吧。   云浣嗯了一声,自觉去帐台结了饭钱,便走出了客栈,而后头,白敛却像牵小狗一样,将那被捆成粽子般的“老者。牵着跟上去。   “咔嚓。的声响令院内本就满脸焦黑的众人,更是怒火冲天,岂有此理,这女人简直太目中无人了,上锁?莫非她害怕她们冲进去吗?   “何人?。东方瑾眼前霎時一亮。   正在她胡思乱想時,外头一院虎视眈眈的女人正齐刷刷的瞪着她,她摸摸鼻子,朝众人礼貌一笑,转身进屋,关门,再上锁。   “好,你倒是让朕越来越刮目相看了。。他目光深柔,看着云浣的眼神突然带了些别的兴味。   白敛看她仅是挑眉,脸上却并无半丝不耐,甚至连皱眉的动作都没有,便道:“那人行踪飘忽,也只能大海捞针了。。   “皇上。。灵妃忙抓住东方瑾的袖子,紧张的看着他。虽不能处置这贱丫头令她怨气不平,可现在帝姬的姓命的确第一,别的事,别的人,往后她自有更多的法子解决。   “好了,事不宜迟,你们快去。。东方瑾不禁催促,语气湍急。对待小帝姬,他也是舐犊情深的,到底是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   云浣一笑:“白大人数日前离京返疆,此事可令张侍组大为遗憾呢,这会儿白大人却突然出现,本就不正常,且皇上之前又说过,定会尽快寻到救治帝姬之法,如此一来,奴婢就猜,白大人便是皇上口中的‘救治之法’,就是不知猜对了没。。   云浣被他扯着,有些惊愕他的无礼,这人敢对后宫嫔妃动手,还对其如此不怠,他就不怕东方瑾找他麻烦?到底灵妃也是贵妃。   白敛皱眉,朝“老者。瞥去一眼,俊颜微绷。   “兄台,得罪了。。   “姑娘也别忧心,快些将你表哥带回去,别毁了新娘子名誉才好。。少年急忙道,转头又对店内小二道:“去牵辆马车来,送三位快些回去。。   灵妃急忙跟上,却不料门前的云浣却对她抱歉的道:“灵妃娘娘留步。。   “我?。云浣诧然的指了指自己,又迷茫的望向东方瑾。   “好了。。他看向她,示意的道。   可门内周九却“砰。的一声将门紧闭,隔断了外人视线。   下头萧之咛显然也是听到白敛的话,他脸上又是一阵发红,咳了一声道:“姑娘还是先走吧,有缘再见。。   “还有你……。   云浣哧笑,伸手随意的扯下“老者。粘黏的白色眉毛,将其整条扯下后,“老者。立刻闷哼一声,想骂人,奈何嘴被堵了严实,半个字也吭不出来。   白敛随意落座,淡淡的道:“你的指甲太净了,普通老者不会有这么干净粉嫩的指甲。。   白敛却倏地冷笑一记,挑眉道:“云浣姑娘可是看上那萧公子了?。   云浣无辜的摊摊手,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却稍纵即逝,到最后她只喟叹着道:“不劳娘娘费心,奴婢一直知道谁才是主子,在奴婢眼中,奴婢的主子只有一人,那便是皇上,若是娘娘觉得奴婢说错了,大可进房去禀报皇上,命皇上处置了奴婢,奴婢届時定半声不吭,认打认罚。。   “是,少爷。。小二应了一声,便转身跑进了后院,没一会儿便牵了辆蓝顶的普通马车出来。   话还未完,就听身边凉凉的声音,满是清冷的道:“小妹,你是还想将萧公子请到家中做客吗?。   云浣又道:“兄台莫非当真嫌弃?。   东方瑾脸色青黑,墨眸沉了又沉,最后却只道了一句:“前头带路,朕要见帝姬。。   这边的动荡很快引起旁人注意,坐得远的都纷纷起身张望,坐得近的都愣愣的看着他们,不明所以。   白敛转头看向云浣,点漆般的眼眸里带着一丝试探,脸庞严肃不苟,挑着眉道:“若是不麻烦,可否麻烦这位姑娘与我同行。。   听出他语气里压抑的幽重,灵妃大喜,跪倒一片的宫女们自然更喜,忙让开一条道来,领着皇上便往松夏院去。   里头云浣并无半点迟疑,只继续道:“妹妹说皇上来了?可一来我未听到通报声,二来若是皇上在此,怎容妹妹放肆,皇上身边的周公公没手吗?怎么也劳动不了妹妹你来敲门。。   劲风刮过耳畔,吹动她眼睑睫毛,灵妃是练武之人,因此手劲极大,加之现在她是怒急了,暗自在掌内注了内力,自然更是不同一般,若是此掌真的打下来了,估计云浣半张脸都会肿起来。   云浣蹙眉,只觉得这人喜怒古怪,却还是解释道:“被白大人绑着的这位虽现在老实了,可一路进宫,中途难免他不节外生枝,而且绑着个活人在大街上走,白大人不怕招来衙役,我还怕丢人现眼呢。。   “今日真是谢过公子了,敢问公子高姓大名,也让小女子记个恩情。。撩开车帘,云浣颦笑着对下方的少年道。   白敛也是了解东方瑾的,见其露目露戾光,便轻咳一声,打断道:“皇上,就让周九在这儿伺候吧,稳妥为好。。   云浣笑了一下,自然而然的道:“松夏院人来人往,帝姬姓命又危在旦夕,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外在因素会促使帝姬病情恶化,既然如此,奴婢唯有用最快捷的方式,将帝姬隔离人群,这样自然确保万无一失。。   白敛蹙眉,不耐的看着这多管闲事的男子,见其一身锦装,应当非富则贵,可容貌童稚,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看着倒想是个富家公子。   后头的白敛无甚兴趣的看着这群女人娇柔做作的摸样,视线转到一边,眉头却有些不耐的轻蹙了起来。   云浣沉默了一下,才垂头应允,可低埋的眼底里却泄露出一丝不耐,心里不禁怨怼,看来这白敛是盯上了她,好,就陪他玩玩。   云浣笑了一下,眼中闪过些什么,却稍纵即逝:“既然如此,那公子对手吧,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是注定帮不上忙的。。   “白敛,你个混蛋,你放开我……。“老者。气恼的以身子扣住厅柱,死也不走。   又是一道疏淡男声响起,众人不禁又跟着移目,就见刚才还将人家汉子打倒在地的俊朗男子,竟一眨眼的功夫便将汉子拉起,还很有礼貌的为那汉子理了理狼狈的衣衫,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元宝,递给那汉子,道:“这算是在下方才莽撞的赔礼,有名有理,绝不是嗟来之食。。   那小二见他一身装束便知他不是普通客人,不敢得罪,就只得赔着不是道:“不好意思这位爷,厢房都满了,要不两位将就将就,小的为两位寻个人少的桌子,可行?。   沛萍大惊,这云浣三言两句,却像是安给了她一个“僭越。的罪名,她忙回头望向皇上,见其面色难看,俊颜紧绷,她立刻扑通一声跪下,垂着脑袋不敢吭声。   “嗯。。白敛应了一声,突然一爪向那大汉扣去,那大汉愣了一下,没料到这刚刚同桌之人,怎么莫名其妙的就向自己扑来了?他连忙想躲,可对方显然武艺高强,他往后退了两步便跌了,眼看着对方鹰爪朝他袭来,他只得抱住脑袋,咬着牙紧闭双目……   “若是老者,会摇头摇得这么活泼吗?。身后一道温良的女声突然响起。   待她走进门内,白敛方才对着那空荡的宫门蹙了蹙眉,呢南一句:“笑得真假。。   周九面上焦黑,又见皇上目光深幽。他心里一急,想着再听云浣这么胡言乱语下去,只怕她今日当真就要交代在这儿了。他跨前两步,冲里头就喊:“大胆云浣,皇上再次,还不出来恭迎。。   云浣也笑着接道:“还有你的眼太亮了,再精锐的老人,到了古稀之年,眉目间也必有浑浊,你却半丝未有,而且你鞋上的乌鸦黑玉太明显了。。   云浣眯了眯眼,对他这居高临下的态度有些不满,却还是温雅一笑,道:“多谢白大人方才救下奴婢,奴婢……。   “好。。这话是云浣说的。   白敛收回视线,替帝姬捻好被角,站起身来,对着东方瑾道:“皇上鸿雁传书,说帝姬身中断幽,此毒微臣虽也有所耳闻,却不知如何医治。现下如这位姑娘所言,帝姬中的不是断幽,而是另一种与断幽十分相似的毒物,可惭愧的是,微臣还是无法医治,但臣倒知道一人,或许可治。。   云浣礼貌的朝她一笑,态度极为老实:“奴婢是翔安宫宫女,娘娘女儿正在屋内,奴婢没将她如何,她正安然的躺在里头,暂无生命危险。。   云浣失望的叹了口气,觑着白敛道:“白公子刚才说硬抓,那这人就交给你了,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是捆不动他,也是扛不起他,更是拖不了他的。。   听到周九的声音,屋内终于有了动静,不过半晌,门便开始,屋内一身素装的云浣走了出来,她扫了四周一眼,对上无数双幸灾乐祸的视线后,脸上也并无多余情绪,只是对着下方的一国之君福了福身,规矩道:“奴婢云浣参见皇上。。   “我要见她。。灵妃咬着牙道。   “我们来時,也没马车。。白敛面上一冷,声色不禁带了些冷厉。   “原来是萧公子,小女子姓云,家住城西……。   “云浣。。灵妃突然大喝,娇美的容颜因为怒气而扭曲狰狞,她双拳紧握,额上青筋暴跳,恶狠狠的道:“你放肆,本宫容你,你无礼,本宫忍你,可你若一二再再而三的挑战本宫的耐心,本宫会让你知道,这绯烟宫里,到底谁才是主子。。   云浣冲她礼貌的笑笑,又看回东方瑾,淡淡的道:“还请皇上进屋。。   云浣抿唇,移目看向一身紫黑的白敛,见其正一脸疏淡的睨着自己,就冲他一笑,柔声说道:“白大人可替帝姬把脉问诊了。。   那大汉一愣,脸上露出赦红,有些不自在。   “白公子倒是直接,不愧是练武之人,若是抓不住怎么办?。她又问。   白敛配合的点点头,站起身来,去帐台问小二要了条粗绳,确定够绳子够结实后,便回来,迎视着老者几乎猩红扭曲的双目,淡定的将他的手抓起,绳子一捆,然后又将绳子绕着他胸腔,将其双臂捆绑其中,绳头留出一截,算是牵带之用。   云浣连忙摆手,不好意思的道:“奴婢可不是这个意思,白大人可莫要欲加之罪。。   那少年抓抓头,有些赦窘的道:“在下萧之咛,正是这千山楼的少东家。。   白敛扫了大厅一眼,见人满为患,便皱起了眉,又问:“可有厢房?。   旁边老者看了,就笑笑道:“贫者不受嗟来之食啊……。说着,捡了块豆子丢进嘴里,吧唧的就着手边的粥便饮了一口。   “你……。灵妃气结,若非皇上在场,她怕是都要冲上去将这目无主上的贱奴一巴掌扇死了,隐隐压制了些怒气,她银牙暗咬,喘气着道:“本宫只是想见见帝姬,你为何一再阻拦?皇上,那是臣妾的女儿啊……。说着,便整个身子扑到东方瑾身上,又黯然神伤起来。   看出她面上的异样,白敛难得的插嘴问道:“姑娘若是知晓什么,还是说出来的好,毕竟帝姬的姓命最为重要。。   那汉子茫然无措,看着那明晃晃的金锭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   东方瑾倒没怎么注意灵妃,只领着白敛、周九便进了屋,临到进门前,白敛突然脚步一停,刚好停在云浣身侧,他目光微偏,淡淡的瞥她一眼后,才抬脚进门。   白敛眯眸,盯着被捆成一团的“老者。紧紧注视……“老者。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死死的咽了口唾沫,眼神闪烁的移开。   车厢内恢复了静谧,不知过了多久,白敛又突然冒出一句:“刚才那位萧公子,若我没记错,正是新科状元萧之咛,此人之前在朝上上了一份折子,折子的内容是状告一人。。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目光狭促的看着她。   云浣不知他所言何意,没有吭声。她自是知道那人是萧之咛,那夜小镜湖边她是见过他的,因此方才也就与他多说了两句,若换个人,她倒没这么热情。    提醒   白敛见她不语,又继续说:“他说那人只图个人安逸,不顾黎民苍生,西安大旱三年,颗粒未收,百姓流离失所,日日见新尸,处处闻孩啼……江南贪.官横行,污吏搜刮民.脂民.膏,过得却是声色犬马,置百姓苦楚于不顾,冤狱、灾狱只增不减……长江洪水泛滥,河堤建完了塌,塌完了建,可石料本就是次物,无论怎么加建也抵御不了鸿猛水患,江边百姓夜不能寐,只怕熟睡不查,便受水淹之灾……边境百姓更是叫苦不迭,边关有军镇守,蒙古人虽不敢侵城夺地,却抓汉人凌虐,以汉人为奴为,将其视若蝼蚁践踏……还有许多国之纰漏,这萧之咛都一一列举,整份奏章长五米,高六寸,共字九万五千六百七十二,堪称从古至今,最长的的奏折……。   说完,他看向她,挑眉问:“如此长的一分奏折,你可猜到他是状告何人?。   云浣目光煞冷,眼底漩涡潺潺涌动……   三皇子从小丧母,在东方家四个兄弟中,他是最不受重视的,幼年的他自卑胆怯,总是躲在兄弟身后,不敢僭越一步。   白敛嗯了一声,又道:“皇上自然盛怒,不过在你看来,这位萧公子算不算个人才?。   “你既不觉他是人才,方才又为何对他频频示好?。听出了她言辞间的不屑,白敛口气不觉凌厉了些。   “他看透国漏,心如明镜,也敢于上奏,不惧皇权,此等人物,不是该担你一句胆识过人吗?。明明是赞扬之词,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分明透着浓浓讥讽之色。   又过了良久,云浣才微微启唇,唇色却不知为何有些发白,她问:“崇锦国……真的有如此多纰漏吗?。   可突然,身后一道揶揄的男声倏地响起:“这皇城守卫是越来越疏散了,是我离宫太久,规矩都变了?还是这皇宫,已成了个对人不对事的地方了?。   “嗯?。白敛一愣,他以为她会先猜被“状告之人。,却不料她居然更关心国策。仅怔了一下,他便回神,抿唇道:“崇锦国建国時日尚短,先帝驾崩時,皇上才两岁,朝中大部分国政都由太后与忠勇王共商颁布,关外.蒙古军队骁勇强壮,虽暂時被驱出汉土,却终究虎视眈眈,只等時机一到,便会反扑,卷土重来。崇锦国不过外强中干,加之蝗虫蛀米,贪污横行,你觉得那些纰漏有几分真假?。   白敛凝眉,别开视线。   没了具有统领之才的东方凛,所以国内贪.官横行,层层收贿,官大压民,没了具有将帅之才的她,所以边境百姓还是饱受蒙兵欺虐。   对于这个三皇子,白敛是不喜的,倒不是因为他与东方瑾关系交好,所以排拒外人,而是这人的确太过另类,另类得让人生不出一丝好感。   而比之她与东方凛曾今所做的一切,那萧之咛又算什么人才?不过是个空口说白话的儒生罢了,耍些嘴把式,能成什么气候?   “何谓人才?。她仰起头,脸上已恢复平静,镇定自若的看着他。   车厢里又恢复了沉静,且静得不太自然,云浣目光微偏,便看到那被捆绑住的男子,静默的躺着,也不折腾,也不挣扎,连句哼哼都没有。她不禁奇怪,这人怎么突然老实了?   云浣也懒得再强调,只是再看白敛時,却不禁带了点好感,这人虽冷冰冰的,不太讨喜,却从刚才开始,便与她婉转曲折的说这么多话,不过是提醒她,那萧之咛只是个空口文臣,不值得她芳心错付。   她果然聪明,一猜便猜中“被告之人。就是皇上。   他夹在中间,成了唯一一个不被封王的皇子,朝中无他立足之地,中原又无他封地,渐渐的,他宫外府邸,入不敷出,被逼无奈,他堂堂皇子,居然投奔商途,游走四方,做起了营生。   大皇子东方涟受封方王,封地曲州時,三皇子十七岁,而四皇子东方仲受封景王,封地歙州時,三皇子十九岁。   见她静默不语,白敛也不着急,只这么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云浣又笑了一下,便淡淡解释:“白大人不必多虑,云浣并无攀附之心,我对那萧公子客气,不过是以小搏大罢了,我以三言两语,换下你们一场恶战,不是更为划算吗?。   是他们建立了崇锦国,却找不到合适的人继承,若再这样下去,蜀天国的历史,就是崇锦国的未来,只等着蒙军整装待发,将中原再次侵占時,可还有另一个“东方凛。与“云寰。来拯救百姓?   “那皇上他……。她目光微闪,又想到她在翔安宫伺候時,每日都见东方瑾熬夜批阅奏章,想来他也是尽力而为了的。。   东方凛有统领之才,她是将帅之才,两人合作无间,加之下面兄弟个个热血奋勇,这才有了八年抗争,这才有了之后的崇锦国。   这种不是胆识,是有勇无谋,头大无脑,若是真勇,便该是救旱、救水、治贪.官、驱蒙兵,而不是满口之乎者也,以区区一篇奏折宣泄自己的不满,却将责任归结于别人身上。   她敛眉,眼底涌出一些情绪,却被她生生压回,挣扎了很久,她才咬着牙道:“那皇上他定是极为气恼的吧?那萧公子竟公然在朝上顶撞于他。。   “皇上如何?。白敛挑眉,凛厉的目光紧锁着她。   崇锦国为何存在,不是为了取代蜀天国,只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拯救汉族人民,不让汉人被蒙兵欺压,不让中原变成炼狱……崇锦,憧憬,当時东方凛曾对她说:“寰儿,这是我们的憧憬,有朝一日,我们定能将心愿变为事实,有我在一天,中原的天空,定是蓝色,不会再是红色。。   守卫们一回头,看清来人容貌,便立刻曲着身子,恭敬的行礼道:“参见三皇子。。   东方瑾是皇帝,本该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可君是一人,百姓却是千人万人。当年蜀天国还在時,蜀天国最后一任皇帝荃珑帝胸无大才,虽不是昏庸之君,却不堪大用,最后误信佞臣,葬送祖上基业,导致凶残成姓的蒙古兵大举进攻,杀伐,屠宰,那時候的整片中原大陆,都是哀鸿遍野,而在那个時候,便是东方凛,她,与一众义军兄弟,合谋团结,携手并肩,将异族驱出国境……   东方束一袭高调紫袍,正被仆从簇拥着向他们走来,他身上还是叮叮咚咚的一堆宝器,只是一把从未见其打开过的玉骨折扇晃荡手中,显出他的几分不羁轻漫。   短短几年内,他便将生意做大,商行遍布九州。这样的人,白敛不信他真如外表看来那般庸俗易欺,因此对于这人,白敛是抱着敬谢不敏,不愿接触的态度的。   “哈哈……。东方束大笑两声,震得腰间环佩叮当作响,他手指旋转,耍弄着折扇,眼底全是笑意:“好一个不宜啊,白大人到底是白大人,还是如此狂放乖张,倒是我多事了,那么请吧。。说着,他还好脾气的退开半步,示意他们先走。   “胆识?。云浣一笑,笑中带着点不屑,却并未说什么。   他渡上来,视线自然的越过面生的云浣,盯着白敛,笑眯眯的就问:“白大人要带人进宫,不先去步军营登记吗?。   “你若真是心如明镜才好。。白敛面色不变,对她的解释不置可否。   白敛眸光一闪,面上不动声色,只疏淡的道:“他不宜登记。。   马车又驶了一会儿,就到了城西路口,三人下了车,云浣谢过车夫,眼见着马车离去,才与白敛一道往永天门方向走去,而其间,白敛也颇为奇怪的看了身旁之人几眼,也是不懂这位乔公子为何会如此自觉了?   云浣看他几眼,似乎听懂了他言下之意,眼底涌出笑意,玩味着道:“我倒是不知,素有‘冷面上将’之称的白敛白大人,会是个古道热肠的好心人。。   入了宫门時,守门禁卫自然是认得白敛的,倒是也没询问被他牵着的陌生人是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要给他们让路……   可是当初的鸿鹄大志,到现在又有几人遵循了?不过三十年而已,现在的崇锦国,与当年的蜀天国又有何不同?   既然对方让路了,白敛也不客气,直接扯着绳子便往前走,云浣自然跟上,只等他们走了好远,云浣却还能感觉到身后有道视线,不曾间断的注视着他们,视线虽不凛厉,却紧锁得挥之不去。   那生下个。乔子默被带进了翔安宫的一处侧殿。白敛替他松开绳索后,他便静静的兀自扯下脸上的长胡、长眉,清理干净面容后,露出了原本的容貌……   清隽的眉宇,白皙的皮肤,红润的双唇,此人男生女相,竟长了张秀气温婉的脸来,只是他那一身老者的粗布烂衣,就显得与这张脸格格不入了。    演戏   ?要我治谁?”他找了处宽椅,随意落座,抬眸淡淡的看向白敛。   若是此人大吵大闹,恃才傲物,白敛反不觉得奇怪,可此時他如此淡定,如此豁达,反倒让白敛心生疑惑,他鹰锐般的眸子紧紧眯起,菲薄的唇瓣抿成一条线。   气氛霎時有些凝重,云浣自然也看出了这男子前后不一的态度,她扬了扬唇,就温声问:?这位公子姓乔?”   云浣不语,白敛也不语,殿内顿時一阵沉默,空气中,那丝古怪的气氛静静流淌。   皇后顿觉受辱,脸上又白了几分。   乔子默上前半步,并未下跪,甚至连屈膝都没有,只是拱了拱手,算是向这位高位之上的九五之尊行了礼数。   ?皇上,奴婢与白大人幸不辱命,将人带回来。”云浣微微屈身,大方的禀道。   而云浣一行三人堂而皇之进来時,自然也招了不少人的视线,而当她们看到一身紫黑,俊朗伟岸的白敛時,又都不免一怔,这位边境上将怎会在皇宫里?他什么時候进京的?而其中以白妃的目光,最为吃惊。   云浣也未恼,只随口笑道:?照拂不敢当,不过都是奴才,为主子做事罢了。”   不过……   皇后脸上登時泛白,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指尖泛青,却还是咬着唇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上既有了定论,那臣妾说什么还有用吗?”   旁边本还乱糟糟的人突然都静了,众人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们争吵,想着这倒是一出好戏,谁不知道这位云浣姑娘是皇上从皇后那儿亲要过来的,看着虽没什么容貌,可却能轻易升上等级……就是不知,是不是床上的媚功了得了?   带着乔子默到绯烟宫時,宫外竟然人满为患,云浣微楞,又见这些人衣着各异,分明是不同宫殿的,她这才恍神,想着只怕帝姬的事已经闹大了,而各个宫的嫔妃也都赶来凑热闹了……只是这绯烟宫光是门口已经这么乱了,那里头,岂非更乱?   前庭的正殿内,此時可谓风起云涌,东方瑾高坐正位,下首是哭得梨花带雨的灵妃,另一侧则是皇后、玉妃,与身体抱恙,面色苍白的白妃。而除了他们五人坐着外,其他零零散散的妃嫔都站在两侧,几人一堆的静观其变。   东方瑾也知江湖之人素来不卑不亢,只跪天地,不跪权贵,他也未恼,只吩咐道:?白敛,将乔大夫请去‘松夏院’。”   是的,顶撞?   白敛未语,只是鹰隼般的眸光登時更加紧促了。   他命了白敛,却未唤云浣。   乔子默见云浣面有尴色,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吓着她了,忙站起身来,紧张的道:?我……我……你们就说要我治谁吧,我答应就是。”   果然,她此话一出,初珍脸上一滞,又看旁边诸多兴致昂扬的窃笑目光,登時咬了咬唇,不甘心的哼了一声,背过身去。   一句?亲女”已让东方瑾动了怒火,后头一句?狠心歹毒”更像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将他原本就幽暗的脸色登時渲染得戾气更浓。   ?奴才就该有奴才的本分,主子给什么,奴才要什么,初珍姑娘这话似乎僭越了,我听了是不介意,只当姐妹间的一句玩笑,可听的人多了意思就变了,初珍姑娘若是继续口无遮拦,没脸的可是你家主子。”对于蹬鼻子上脸的人,云浣从来没什么耐心的,尤其是这初珍小肚鸡肠,明面上像是为皇后打抱不平,可实际上眼底全是羡妒之色,分明是嫉恨她入了皇上的眼,却没她的份儿。   这么干脆?别是有诈吧?   东方瑾脸色本是不好,可这会儿倒是柔了柔眼神,可待看清他们身后的青年男子時,又开始蹙眉,这男子年纪不过二十左右,当真有惊艳医术?   ?都会说官话了,也是,有皇上盛宠,浣儿你今日是个二等宫女,明日保不定就成了一等宫女,再过两日,说不定能升上女官,那可是有品阶的官位,崇锦国建国以来,也就只有一位女官大人,先帝逝后,她还跟着殉葬了,若是浣儿你能当上女官,那可算是谱写历史了……”像是嘴上也没了把门,初珍竟越说越过分。   白敛看她一眼,见她镇定自若,又想到今日一天与她相处,她处处所露的伶俐狡黠,聪慧机智无不展示着她并非普通庸碌,因此他也就释然了,领着乔子默便往内院走。   ?额……”被他凝重的坐姿弄得有些迷茫,云浣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白敛,像是在问?他怎么了?中邪了?”   玉妃与皇后乃是亲生姐妹,同父同母,这宫中所有人都知道,可大家却更知道,玉妃当年一支?梨盐舞”断腿、小产,这其中罪魁祸首就是皇后。皇后嫉恨这位亲妹妹曼妙的舞姿,或者还嫉恨她即将孕育龙嗣,这就送了她一份大礼——一双夹钉的舞鞋。   她言语中的讽刺太过明显,惹得另几宫的一些宫女频频投目过来。   云浣隐隐察觉到了什么,面上不动声色,乖乖的站到一边,不再吭声。   玉妃明面是保证,实则却是公然与东方瑾的对峙,反驳东方瑾的话,而东方瑾被她一激,一旦多说两句,她的后话,就有机会反咬皇后一口了。   初珍觑她几眼,轻漫的勾勾唇,挑眉道:?当日皇后娘娘就说你是个人才,聪明机灵,将来必定不凡,你果然未令娘娘失望啊,半个月的日子,就成了皇上面前的红人,浣儿往后大升了,可别忘了照拂照拂我们这些故人才是。”   待两个?外人”离开了,殿内又恢复了沉寂,东方瑾率先打破僵局,朝皇后扫去一眼,道:?好了,你可继续说了。”   ?这不是浣儿吗?还以为你在里头呢,怎的这才过来?”开口的是毓凤宫的初珍,她旁边还领着一溜儿小宫女,正守着皇后亲坐的凤辇。云浣一笑,想着今日陪这皇后的必定不是文月就是笑晴,因此才留了她在外头看守。   果然,几乎是下一秒,玉妃便深情款款的看着皇后,满脸忧色的道:?皇后定不会做那等大逆不道之事,帝姬乃皇上亲女,也唤皇后一声母后,皇后不会如此狠心歹毒。”   这个效果,自然就是玉妃要的……   重情重义吗?当然不是,别人看不清,云浣却看清了,在东方瑾质问皇后時,玉妃笑了,她的唇没有弯,眼没有动,可云浣就是看出她笑了,因为她眸底涌出的激荡之情太过明显,明显得让她想忽视都不行。   她身旁的玉妃此時却突然起身,深福了个身子,对着东方瑾就道:?臣妾敢以人头担保,皇后必不是那等阴毒小人,还请皇上明察。”   可乔子默却仿佛很担心,一步三回头的望了云浣好几眼,才满脸愁容的随着白敛离开。   似是看出了他的担忧,白敛启唇的道:?这位是乔子默,乔大夫。”用的大夫,而非公子。便是强调,此人医术不容小觑。   玉妃,当真是如此重情重义?   那么玉妃又为何以人头担保皇后?很简单,是补箭。所谓补箭,便是在没成定局的事情上,踏上一脚,将事情落定,补上一箭。   乔子默闻言,突然正襟危坐,背脊挺直,定定的看着她,严肃的点了一下头:?是。”   外头的闹剧不过一小会儿,从头至尾白敛与乔子默都没吭声,只看着云浣三言两语将这找事儿的宫女打发了,便一同进了殿去。   有了白敛的担保,东方瑾倒也舒然了。   ?自然有用。”东方瑾轻漫一笑,俊逸的双眉间,沾染了几分晦涩难明的幽幽之气:?只管说出来听听罢。”   ?原来是初珍姑娘,倒是好久没见了。”   此事在宫中并不是秘密,可碍于皇后权威,上头更有太后凤仪滔天,下头人自然不敢乱嚼舌根,可事实就是事实,皇后对玉妃所作所为令人发指,可现下玉妃竟还愿以人头替她担保?   他厉眸一瞪,哼了一声就道:?你也会说那是朕的亲女,帝姬不过幼儿,竟有违逆小人忍心对她下手?皇后说朕欲加之罪,那朕就给你一个机会反驳,别缄默了,也别想等着太后过来了,该说什么,今日就都说明白了。”   东方瑾只是要听皇后的解释,至于解释什么,自然脱不了帝姬一事,而皇后不认也好,不说也好,气氛僵持着也好,等云梓过来救援也好,怎么都胜过旁人这突如其来的顶撞。   若说方才东方瑾那句?只管说来听听”是只带着几分试探意味,是真心想听皇后辩解。那现在这句?也别想等着太后过来了,该说什么,今日就都说明白了。”便已经带了笃定之色。   云浣稍稍觑了东方瑾一眼,见他七情上面,表情真挚,情绪自然,像是当真笃信皇后是歼佞毒手一般,可她出宫前分明才与他坦白过,相信以东方瑾的聪明,很快也能猜到幕后黑手的身份……因此这会儿她可以肯定,东方瑾是在演戏,而且演得很像。   堂堂九五之尊,竟然也会对着妃嫔做这等故弄玄虚之事,云浣突然觉得好笑,有些弄不懂东方瑾是真的为破案,自降格调呢?还是单纯的只图个乐子?东大玉妃。   看他演得这么卖力,云浣鬼使神差的觉得,后一个可能应该大一点吧。    捉弄   “姐姐,你就说说吧,相信皇上明察秋毫,定能还你清白的。”玉妃抓着皇后的手,如宛似花的娇颜上满是忧色。   皇后咬牙看着她,自是知道她心中那些门道,却不能说破,只憋得自个儿咽血,额上青筋崩了良久,才怒极反笑的道:“不劳妹妹费心,本宫自有主张。”   玉妃露齿一笑,笑中潋滟光华:“那姐姐便说吧,妹妹听着,皇上也听着呢。”   那头灵妃见她如此,大为不忍,拭着眼角泪花,低声就道:“皇上,白妹妹身子不好,别逼她了,这病她也生得冤枉啊……”   这是什么情况?皇上竟然因为那个小宫女的一句话,就撤了对皇后的疾言厉色?玉妃求情時,皇上的怒气可是不减反增的。   这就是他让她留下来的意思吧?借她的手,除他的人……果然是帝王会做的事啊。   她目光灼灼,显然是气急了,胸中怒言,竟然就这么脱口而出:“若是皇上当真怀疑臣妾,臣妾的毓凤宫,随皇上搜查便是?”   云浣心底冷笑,面上却仍旧笑意盈盈,转首便道:“灵妃娘娘的言下之意,是说白妃娘娘这病,另有隐情了?不知灵妃娘娘怀疑的是何人,不妨就说出来,求皇上做个主张也好。”   或许的确是疯了吧?皇后说出这话后立刻就后悔了,可方才她的确是被玉妃那不阴不阳的眼神气的攻心,一回神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却已经覆水难收了。   “不记得了?都不记得了吗?皇上可常说白妃娘娘是众位嫔妃中,最为蕙质兰心,聪明伶俐的了,奴婢还以为娘娘过目不忘,至少能捡出几样来呢。”云浣边说,还边垂下眼眸,露出大失所望的神情。   云浣却捂了捂嘴,将方子收回,递向东方瑾。东方瑾接过,看了两眼,他虽也不懂药方,可却没见这张方子上有刚才提到的“砒霜半钱”……   皇后甩开她的手,霍然起身,身上海棠花绣的明艳长裙,衬得她整个人雍华贵态,气度不凡。   东方瑾满意的眯了眯眼,可看着她那俏皮的闪着眸光,眨着眼睛的动作,他又差点抑制不住失笑起来。   灵妃脸色猛地一滞,她用暗示,这贱丫头却逼她明示。她几次三番的向皇上偷偷告状,暗暗传播皇后谣言,可这些动作都只是底下手段罢了,如何能堂而皇之的说出来?皇后如今也在场,她若说出来,必会被其反咬一口。   现下皇后与玉妃倒是镇定了,两人落座一旁,眯眸的看着场面波涛,两人心中想到的,竟然都是——皇上现下是要针对灵妃、白妃吗?莫非皇上刚才一番铺垫,都是为了这后头所为?浣要过出。   如今殿内气氛凝重,皇后口出狂言后,东方瑾却没有动怒,甚至脸色都没变一下,这种情况有些诡异。   所有人目瞪口呆……   那日赵太医所开的房子还在她身上,而当日她便将事情想了一遍,甚至还偷偷去了一次太医院探查,之后她更是猜清了事情前因后果,可苦于没有证据,这些猜测也就只是猜测而已,不过现在,证据似乎送上门了……   可灵妃本就被皇上盯着,算是自身难保,哪里还能理会她这儿。   “我……我……我不记得了……”白妃目光闪烁着回道。什么审方子,她根本不知还要审方子。想到这儿,她不禁怯怯的望向灵妃,想从她这儿得点提示。   “你……”白妃脸色猛地更加煞白,干涸的唇瓣几近颤抖;“你……你这是要冤枉我了?莫……莫非我还会……自毁身子……陷害……陷害……咳咳咳,咳咳咳……”因为激动,她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白妃一听皇上夸她,一双美眸立刻转向高坐上的东方瑾,东方瑾面色紧绷,嘴角几可不闻的抽了抽,却还是硬着头皮,朝她看了一眼,算是承认了他的确夸赞过她……   东方瑾墨眸微敛,盯着白妃,目露阴厉:“白妃要解释什么?”说这句话時,他盯着白妃,却是问的云浣。   她话音一落,白妃还没动作,灵妃却已经跄踉一步,差点摔倒,幸亏她身边如珊机灵,才免于她狼狈人前。   这个想法让两人都惊了,却又越发觉得不无可能,便缄默着,静观其变。   众人心中各有思虑,当然,为数最多的还是幸灾乐祸。云浣扫了场中一眼,突然站了出来,清脆婉约的声音打断寂静,破空而出:“如玉妃娘娘所言,皇后娘娘凤仪天下,乃是一国之母,怎会做出残.害龙嗣的事来,皇上只怕多虑了,莫要关心则乱,误解了皇后才好。”   白妃柳眉深锁,想着要不要装晕逃过一劫算了,这宫女必然是知道什么的,或者说……皇上必然是知道什么的,若是再这么僵持下去,说不定要将她也拖下水了,她可不想突遭横难。   白妃?为何?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银牙暗咬,藏在披风下的双手搅成一团,就如她此刻的心绪,混乱如麻。   “我?”白妃也是一脸怔忡,不懂为何矛头突然指向她?她大病初愈,今日本是不想来的,可灵妃却派了沛萍特地来请她,命她就是爬也要爬来,她不敢违逆,这才抱病而至,可她一直静.坐一边,这突然之间,怎的又惹到她身上了?   可只有云浣知道,东方瑾不是没有动怒,他只是在等她做反应……   场面一時更静了,其中不少人盯着云浣的目光带着怨怼,可另有一部分确是静观其变,像是要从今日境况拿捏一下,此人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般。毕竟敢在这个時候出言打破僵局,那她就要有承载皇上盛怒焰火的准备。   不过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东方瑾并未对她动怒,反而像是遂了众人的心意一般,紧绷的脸色对着云浣時,故意放柔,目光里的幽暗,也慢慢转为清明,随即他再淡淡启唇道:“看来皇后平日在后宫也是深得人心的,就连朕身边的人,也是为你说话。你方才那些气话,朕不会当真,你若是没做,只管说出来罢了,朕自会为你做主。”   当然,他们两人之间的互动只是微小,自然无人注意。反而因着这空气中骤然而来的静谧,令在殿内气氛又紧张了几分。   在场之人多数大惊,可有惊的,自然就有喜的,第一个喜的人是玉妃无疑,而第二个,就是灵妃了。   什么叫生得冤枉?是说白妃也是被无辜牵连的,她这话头是要再次扯向皇后?   灵妃一惊,怨毒的目光又一次投向云浣……皇上竟然不信她,反而信这个贱人?   此言一出,众人的视线齐刷一转,投向尾座上,正虚弱的包着身子,满脸苍白,唇瓣干裂,憔悴不堪的白妃。   待云浣看清灵妃眼中,那隐藏在泪珠下,一闪而过的兴奋時,她之前心中所想的事,便更为笃定了。   见其这般激动,云浣倒也好脾气的没再逼她,只笑着继续道:“奴婢哪敢冤枉娘娘,只是想问娘娘有否觉得奇怪罢了,娘娘胡乱吃药都能将病吃好,帝姬却是少了一分好运,不过也巧,方才那位乔大夫也是位杏林高手,相信比之副院首大人,应该是不遑多让的。到時候他一把脉,也可顺道看看娘娘这咳嗽的毛病,何時能好。”   身侧的宫女白桃立刻为她拍着胸口,顺着气,就怕她出个三长两短。   云浣像是并未看到这各色古怪试探、怨怼狠戾的视线般,只继续笑着道:“皇上,要先听的只怕不是皇后的解释,而是白妃娘娘的解释吧。”   白妃大喜,身子也像顿時好了一般,脸上扬起夺人眼目的灿烂笑靥,对着云浣就招手道:“拿来我看看,说不定我还能记得。”   心底喟叹一声,云浣还是认命的接下这道“圣旨”,她抬眸,悄悄朝东方瑾眨了眨眼,示意自己知道怎么做了。   他不禁目露疑惑,云浣对上他的双目,讶然一下,探头一看,忙不好意思的道:“哎呀,奴婢拿错了,这张不是赵太医的那张方子,是奴婢替周公公寻的,治疗便秘的偏方。”说完,不等众人回过神来,她又从怀中掏出另一张来,快步走到白妃跟前,满脸歉意的道:“白妃娘娘,是奴婢手误了,这张方子才对,您再看看,这张的药,可也是您记得?”她巧妙的用了个“也”,讽刺之意,显而易见。   云浣立刻将方子递上去,白妃看了两眼,她其实根本不懂药方,也看不懂那些迂回曲折的药名,但她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因此她扯了扯唇,笑着就道:“是,就是这些,这些药我都记得,的确是我服过的。”说完,她还邀功似的再次望向东方瑾,一双美眸亮若星辰。   她的动作虽然不大,却还是引起了不少人注意,隐隐的,一些奇怪的目光便游移在她身上,而其中最甚的,便是东方瑾深潭般的幽眸。   “那你……咳咳……那你该找……赵太医,找我作甚?”她捂着帕子,闷咳了两声,话音断断续续,口齿有些不清。   新仇加上旧恨,灵妃现下可是恨死这云浣了,恨不得饮其血食其肉,方才能以解心头之恨。   东方瑾目光一转,抿了抿唇,对着云浣就道:“别婆婆妈妈,拖拖拉拉的,有什么尽快说完。”   众人的视线不禁齐齐投向她,对于这个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出来说话的女人,大部分嫔妃都是认得的,此人是皇上跟前,日前最为宠信的宫女,当然,也或者是“宠幸”。   所以,皇上今日要对付的最终人物,其实是灵妃、白妃?   两人靠得极近,明面上的脸子都是照拂过去的,可四目相对间却尽是风驰电涌,蜂拥澎湃。   白妃手腕一抖,眼前一花,差点就要晕过去了。   这下子气氛又尴尬了,前头皇后、玉妃两人将境况搞那么糟,这下却三言两语被人就化解了,这其中的讽刺意味,当真大得惊人。   云浣也乐得与他一唱一和,配合演出,继续道:“自然是白妃娘娘的病为何好了?白妃娘娘就不好奇你这病究竟是什么?为何你好了,帝姬却没好?”   在场嫔妃闻言,不禁大为震惊,虽说皇后这句话一出,便抵过了千言万语的解释,可皇后这是要与皇上撕破脸皮吗?若是搜了,没搜到,皇上的颜面何存?若是搜了,搜到了,那皇后不就自寻死路?   她脸上大青,眼眸都不敢看向皇上。   “你少曲解本宫的意思,你这宫女空口白话,当真无礼得很……”说着便噙着泪珠,转首楚楚可怜的望着皇上,幽怨的道;“皇上圣明,自是有了主张的,对不对?”言下之意,却是问“皇后居心叵测,毁我女儿,还连累白妃受无妄之灾,这些,皇上都是信的对不对?”   两头都是走不通的道,皇后却出此下策,她是疯了吗?   果然,这下虽然皇上松口了,却反而惹怒了皇后与玉妃,皇后是觉得自己何须一个宫女求情?玉妃则是憎恨云浣化了她除去皇后的好计谋。   白妃面上一滞,突然不说话了。她自然知道自己是中毒而不是恶疾,可是这毒是……   云浣受了东方瑾的示意,自然继续往下说,只是这次,她问的人就成了灵妃:“灵妃娘娘是说这药方里含有砒霜半钱,因而不敢给帝姬服用,倒也是灵妃娘娘有先见之明,虽理由不同,可到底是拦下来了,若是这药真入了帝姬喉咙,只怕当真就转瞬丧命了呢……”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又看向白妃,兴致昂扬的道:“白妃娘娘服药前,也是要先审过药方的吗?若是如此,白妃娘娘定是记得服用过哪些药的,不如来对对,看看娘娘服的药,可就是这新方子里的药……”   “自然是找过赵太医的,拿了方子的第二日,奴婢便去了趟太医院,可是这位副院首大人,却在其前三天,便辞官归里了,倒是好巧啊……”   云浣随手将怀中药方取出,扬在半空,一勾唇畔:“这张方子,是赵太医结合白妃娘娘近段日子饮的所有药物,提取而来的新药方,可奴婢今日出宫,问了位德高望重的坐馆大夫,那大夫一看这方子就看出了不妥,说方子里含有两味催命药物,两者相交,一旦饮用,便会令人转瞬暴毙,死相还会异常难看。”   白妃浑身一僵,顿時动弹不得。   而四周静默一瞬后,窃窃的笑意纷纷溢流而来,就连不苟言笑的皇后,也忍不住噗嗤一声,再敛眸,觑向满脸焦黑的白妃,眼底揶揄之色,不言而喻。   ps:总算两万字更完了,写了一晚上,不行了,阿画要求睡觉了。睡醒了视情况加更,也可能不加,总之睡醒了再说。    独聊   现下场面有些微妙,东方瑾凛厉的目光直直的朝白妃瞪去,惊得白妃手指一颤,差点跌下椅子。   那头灵妃也是满脸苍白,边上的如珊看出她的紧张,急忙捏了捏她的手指,示意她冷静一些。   “白茜薇,你还不说实话?”东方瑾一声震吼,吓得白妃脚肚子一颤,登時瘫软在地,眼眶再一红,眼泪絮絮的就落了下来。   “皇上……我真的没有……”白妃娇艳的小脸早已扭成一团,她眼眶大红,眼泪铺面,又跌坐在地,可谓是一身狼狈。而见皇上不信她,她又只得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望着灵妃哀求道:“……灵妃姐姐,你快告诉皇上,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边说,她还边不顾脏污的往灵妃爬去。   两人间气氛和谐。只突然,东方瑾话锋一转,倏地问道:“不过朕倒不知道你竟去了太医院,那赵太医当真辞官归里了?”   那头玉妃见这两人狗咬狗,心里愉悦,正想起身请缨,不如将白妃送去她流华宫時,东方瑾却倏然开口:“别吵了,将白妃送回听音宫,再招太医为她医治。”   灵妃松了一口,抓着灵妃的手指不禁紧了紧。   白敛摇头,示意自己不知。   听他如此一说,东方瑾也松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道:“辛苦乔大夫了。”   “自然是奏效的,不是什么大毛病,相信服上两剂,周公公便会药到病除了。”越说,她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   皇上痛心疾首,白妃被吓的急忙磕头,咬着唇瓣,慌忙的就解释:“不是的,不是的,我不知道……我没有陷害帝姬,我没有……”说着,她忙又望向灵妃,急切的摇着头道:“灵妃娘娘,我没陷害帝姬,你快告诉皇上,我没有……”   云浣静默的稍稍退开,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后面的事,就是东方瑾自己处置,也省得劳累她再与这些人纠缠。   东方瑾眉头越皱越紧,再转首時,就见两人似乎已经谈完了,正走回来。这就见大。   东方瑾坐于正位,敛目扫了殿内一圈,沉声道:“帝姬之事,朕定会查清前因,朕往日放纵你们,是念在夫妻一场,若是有人胆敢谋害朕的子嗣,那这份夫妻之情,朕也懒得顾及了。”说完,他愤然起身,离开正殿。   白敛一笑:“当然。”   东方瑾不再言语,只眼底郁色隐隐加重。   灵妃自然不会帮她,这个节骨眼上,她怎敢接茬?   皇上金口一出,玉妃半起的身子只得重新归坐,皇后目光冷冷的瞥了灵妃与她怀中的白妃一眼,却也只得敢怒不敢言的回位坐好。   “白妃,白妃?”灵妃摇晃她两下,却怎么也不醒。她连忙仰头,对着东方瑾请求道:“皇上,白妃与臣妾素来姐妹情深,臣妾相信她不会做这等阴辣之事,她大病初愈,身子还弱着,如此一闹只怕病情加重,肯定皇上大发慈悲,先将她送回听音宫可好?”   殿中静的落针可闻,白妃抽噎了两声,才抬着带雨的小脸,怯怯的望着九五之尊,哽咽着道:“皇……皇上……臣妾只是忘了……忘了……”   “那他可与你说过什么?你们不是认识吗?”东方瑾口气有些愠怒。   看她隐有要破罐破摔的意思,灵妃吓得立刻蹲身抱住她,而就在她的手触到白妃腰肢時,白妃突然身子一软,就这么堪堪的昏在了她怀里。   乔子默自然大喜。而待两人走远后,东方瑾的目光却越发阴冷,他沉默良久,最终还是问向白敛:“这人与云浣是何关系?”   云浣听出他话里的几分试探,便收敛了笑意,老实回答:“拿到房子的第二日,奴婢便去了太医院,赵太医的确辞官了,不过就算找到他也没用,相信皇上睿智,自然知道这其中谁才是幕后黑手。”   云浣也不隐瞒,只一脸若无其事的道:“也没什么,只是他认错人了,他说他有位故人,也叫云浣,因此想问问我可是识得。”   云浣立刻快步跟上,殿外御前伺候的宫人们也立即紧随其后。   灵妃连忙后退,白妃追不到她,爬得越发快了,而灵妃自然退得更加急……对峙一会儿,白妃突然身形一顿,仰头目光狠戾的瞪着灵妃,漆黑的眼底填满了愤恨。像是在说“我如此为你,你却明哲保身不救我,若是如此,那我宁愿抱着你一起死。”   灵妃咬牙切齿,红着眼睛就张口反驳:“皇后娘娘您本身的嫌疑,不也很重?”   东方瑾很想说“不许”,可一对上云浣潋滟明媚的双眸時,他又下意识的眯了眯眼,最后点点头。   白妃一骇,目光情不自禁的就转向灵妃,灵妃见她看过来,急忙别开眼去。   而东方瑾见云浣面色无异,又谢了乔子默两句,便走进屋子。见到帝姬時,见其面色又红润了些,他心底也彻底松了气,忍不住伸手怜惜的抚了抚小人儿的脸颊,眼底满满的疼惜。   东方瑾嗤的一笑,对这丫头的措辞大感无奈,却并未生怒,反而心情甚好的提道:“朕还不知道周九竟有那便秘的毛病,你那方子可真奏效?”   云浣弯眸一笑:“皇上当真……”她筹措一下语句,方才极为困难的吐出四个字:“多才多艺。”   白妃被送回了听音宫,皇后、灵妃、玉妃仍坐于殿中,而两侧的小妃小嫔们则继续缩成一团,却都不敢抬头张望。   乔子默见云浣似乎不想答应,急忙保证:“就两句,还请姑娘成全。”   东方瑾目光一敛,视线在两人之间游移,原本舒然的目光,此刻却骤然生厉,眉宇间也不知为何带上了一分不明所以的不悦。   后头白敛薄唇紧抿,看看云浣,再看看乔子默,最后看看东方瑾,未置一词。   东方瑾目光霎時更冷了,凝着眸子,对着白妃又道:“你不仅毒辣心肠,还散播谣言,污蔑皇后,令朕差点误信你歼言,错怪了皇后,你说,朕该如何处置你这毒妇?”   两人一路静默,待进了“松夏院”,却正好迎上出来的白敛与乔子默,乔子默一见云浣安然无恙,心底舒了一口气,这才将目光转向旁边的东方瑾,拱手道:“皇上,小帝姬的毒,草民已施针治好,这毒是千层十方草无疑,可帝姬中毒不深,而且心脉未损,因此清了毒后,再静养,以草民开的方子日日定時服药,不出两月,必然恢复康健。”   因此她便一笑,侧首看着东方瑾,请求道:“皇上,可否容奴婢与乔公子单独聊聊?”   “故人?”他眸光一抬,神情不屑:“既是故人,连样子都认不得吗?”   白敛继续摇头,淡定的解释:“我与这位乔公子不过第三次见面,若非为了帝姬姓命,我也不好将他请来,昨日我回京遇见他時,向他请教了些关于‘断幽’之问题,估计那時他便猜到我迟早会找他,所以今日他甚至不惜乔装打扮的躲我,想来倒是我唐突了他,而方才在帝姬房中時,他更是一句话都未与我说……”   “要送也是送到本宫的毓凤宫。”皇后突然起身,朝着东方瑾盈盈一拜后,便睥睨着灵妃道:“白妃现下嫌疑深重,臣妾执掌六宫,看管照料她都是应当的。”   东方瑾注意到两人的互动,面上越发冷戾,瞪着白妃又道:“果真你才是最为可疑的,你不惜自损身子也要除去帝姬,朕怎会纳你这毒妇为妃?”   待走出了院子,东方瑾才看着云浣,挽唇问:“朕演得如何?”   一过来,乔子默便满脸疲惫的道:“白大人,可否送在下离宫?”   “你……”皇后被她气得一滞,脸色顿時发青。   乔子默蹙眉,稍稍挣开他的大掌,往旁边挪了一步,又盯向云浣道:“在下可否与姑娘单独说两句?”   云浣淡笑,转身朝乔子默做了个示意的动作;“乔公子,这边请。”   从刚才开始,这乔子默便古古怪怪的,不止干脆的接下了医治的请求,还连他们掳截他一事,也不再追究。而现在,他又突然有此一提,不得不说云浣是好奇的,好奇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此刻屋内只有三人。他,周九,云浣,而趁着周九出去换水時,他便随意落座,对着云浣问道:“方才那乔大夫与你说了什么?”   云浣突然目光幽幽,神情不变却未动半分:“或许是过了太久吧,他说,那位故人失踪三十年,记不得样子也是正常的。”   云浣脸上仍是一副万年不变的疏淡温和,倒是那乔子默满脸失望,浑身透着股不明所以的沮丧之气。   “忘了?哼,那你可记得欺君,是该当何罪?”   云浣一愣,眨着眼不明所以。   “荒谬。”东方瑾神色登時更为不屑了,眉头也霎時蹙成一团:“你不过碧玉之年,他如何认错,也认不到你头上才是,以朕看,他怕是就想故弄玄虚,与你套套近乎……”   云浣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见其面色古怪,语气也甚为怪异,她柳眉就几可不闻的锁了一下,才淡言道:“皇上抬举了,奴婢可是宫女。”   宫女,说难听点只是个奴人,说好听点,就是皇帝的女人。按理说,后宫中所有的女人,都是皇帝的女人。   东方瑾听她这么一说,下意识的想到了后者,方才也不虞的心情,突然就明朗了,阴郁的脸上也展起了笑意。    拥抱   正巧这会儿周九换了净水回来,东方瑾也有了兴致打趣他:,周九,你可知道云浣为了你的身子,可是煞费苦心,连朕看了都忍不住感动呢。”   ,啊?”周九放下水盆,满脸迷茫的看向他们。   东方瑾微一挑眉,对着云浣就挥挥手:,拿出来吧,也让他这个当事人感动感动。”   小弯子如蒙大赦,抹了抹脸,喜滋滋的应了一声,便又匆匆跑出院子。   云浣想了想,又道:,可这千层十方草是西域的毒物,她们不该有才是,而且她们如何知道此毒?就是皇上博览群书也是对其索然无知,可她们却能了解药效,并且胆敢施于帝姬身上。莫非……”她顿了一顿,眯眸猜测:,莫非是宫中有异域来的宫人?奴婢倒是听说太后宫里就有个嬷嬷,是关外人,会不会灵妃宫里也有这等人物?”   见他凝眉思索,云浣又试探姓的提点道:,乔公子今日不是说了,他施针救治了帝姬后,帝姬还需静养两个月,而且他施完针,到现在帝姬都未醒。可为何白妃却说病愈,立刻就病愈了?还能下地了?这事儿,到现在奴婢还百思不得其解。”   寝殿内灯火通明,几个小太监看到她来了,忙不迭的就给她让开路来。   ***   东方瑾却将她搂得更紧,声色有些悲鸣的道:,让朕靠会儿,就一会儿。”   她披着披风,睡眼惺忪的下床开门,门扉一开,她就对着外头来人不悦的眯起眼睛,口气里满是被人扰了清梦的不耐:,什么事?”   因为升了二等宫女,因此她的房间已从三人房,换成了双人房,可又因翔安宫宫女本就不多,因此她破例,住进了单人房。   ,可是,还是有些不对……”云浣皱眉想了想,才满脸不赞的道:,这千层十方草到底是毒药,灵妃久居宫中,怎会有这种药物?而且,灵妃又是怎么突然间想到用帝姬姓命,诬陷皇后的呢?”   当天晚上,周九仍旧留在绯烟宫照料帝姬,而东方瑾与云浣就回了翔安宫。   莫非……太后当真与此事也有关系?   ,皇上……”她一惊,忙想推开他。   云浣承受着耳边的震吼,眉头蹙成一团,心里纵是恼极了,却还是忍了下来,只继续抚着他的后背,一下一下的,柔声着道;,皇上,您冷静些,灵妃娘娘与您夫妻情深,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云浣贴着门扉,轻轻敲敲,往里唤道:,皇上,奴婢能否进来?”   东方瑾目光猛地一凛,眼底涌出一层暗色:,没什么不得解的,若是装病不就说得通了。”   太后作风如何,他这个亲子是一清二楚的,而宫中诸多宫人中,他也当真记得太后宫里就有位嬷嬷,正好是西域人。   回到翔安宫時,已经快四更了,云浣刚换了衣服爬上睡塌,外面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可碍于皇上在场,周九又不敢拒绝,便只得硬着头皮将那张纸接下,展开一看,见竟是一张药方。对于药材他是不懂的,因此他就满脸迷茫的抬起头,不解的望向云浣。   见东方瑾沉默良久,久久不语,云浣表面平静,心底却涌出一丝快意……   她慢步上前,见东方瑾正伏在案前,大掌抵着额头,墨眸紧闭,脸色极为不好。   屋内蜡烛燃得很快,不知过了多久,东方瑾才闷闷的开了口:,朕猜对了,一切与朕所想毫无偏差……但是……”他声音一顿,语气里隐隐压制着一股悲哀之气:,但是朕料不到,她居然真的能为了那样的理由,置亲女生命于不顾……”   ,皇上,您太累了。”她柔柔的说道,伸手拍了拍他后背,动作轻柔。   三更時分,寒风大气,一道利落的黑色身姿快速跃进听音宫后墙,云浣不动声色看着,却并未去追。而不过须臾功夫,又是一条黑影袭来,这人并未停留,紧着前头那人的步子,便也跃进了后墙。   来人是今晚值班的太监小弯子,小弯子见她满脸不怠,虽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青着脸道:,云浣姑娘,皇上不知为何突然震怒,这周公公不在,您要不要去看看?”   此话一出,东方瑾笑得更欢畅了。   听她这么一说,东方瑾倒也不禁冷静了些,便仔细回忆了起来。   一刻钟后,两道身姿又一前一后的出来,转瞬间便消失不见……   云浣浅笑着取出那张药方,周九一看她这笑容,立刻毛骨悚然,连带的也下意识认为她手里拿的那东西,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误会?”东方瑾放开她,语气颇为激动的道:,动手之人就是她宫里的那个如珊,这还有什么误会可言?”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东方瑾深深的看着她,见她清柔的小脸嵌着一双关切的双眸,他心头一动,霍然起身,一把便将她拉入怀中,将脸埋进她的脖项……   云浣朝他和煦一笑,便好心解释:,周公公几日前,不是与小太监说你腹有郁气,肠搅却难消吗?这不,奴婢特地周公公寻了个良方,公公大可试试,听说许多人用了,都是有效的。”她说完,那头东方瑾已是笑得直不起腰了。里下子周。   空气里恢复了宁静,可不知是不是错觉,云浣却闻到了轻风中夹杂着点点血腥之气,索绕她的鼻息,令她唇角轻弯。   里头一阵沉默,又过了良久,才听东方瑾声带沙哑的道了一句:,进来吧。”   ,行了,我换件衣服,你先回去,我立刻就来。”她柳眉深锁,显然也意识到事态严重。   ,皇上,若是累了就歇息吧,奏折是批不完的。”她柔声劝慰。   云浣清眸里闪过一丝诧异,忙问:,出了什么事?”   周九面色早已焦黑成碳,他紧紧的捏着那药方,指尖几乎都在发颤……只过了好半晌,他才横了一眸,瞪着云浣大吼:,谁让你偷听我说话的?”   云浣耸耸肩,一脸无辜的道:,是公公说得兴起,声量太大了,奴婢也是不小心听到的。”   云浣阖上房门,从柜里拿出衣裳,几下换好后,便往东方瑾的寝殿奔去。   东方瑾又道:,她与灵妃同气连枝,现下是窝里反了,才被灵妃除掉,为了灵妃大计,她装装病又有何奇怪?”方才他对白妃还有丝怜悯之情,想着她也是为灵妃所利用,中毒的滋味,到底不好过。可这会儿经云浣一提,他心中那丝怜悯当即烟消云散,哼,那两人狼狈为歼,白妃是装病,两人却是千真万确的对他的亲生女儿下了狠手。   ,真是装病?”云浣有些犹豫。   若是方才事件的人物只停留在灵妃、白妃身上了,那现在经云浣这,无意间”一提,东方瑾便终于想到了他那老谋深算的母后。   深夜,月色撩人,云浣悄悄潜出翔安宫,一路便往听音宫方向而去。到了听音宫门外,她随意找了棵松柏,便跃了上去,坐在茂密丛丛的树丫之内,静静的觑视着下头的动静。   云浣挽唇,果然如此,一切与她料想的一模一样。   小弯子可怜兮兮的道:,奴才也不知,奴才守在房外,可突然就听屋内摔了瓷器的声音响起,奴才进去一看,就见整套琉璃瓷的茶具都摔成了粉末,而皇上正满脸戾气的站在案旁,奴才吓得清了地面,就出来了……云浣姑娘,算奴才求您了,您可无论如何得去看看啊,要不这晚上,还不知道得出多少事儿呢。”说着说着,小弯子竟差点哭了出来。   云浣推门而入,殿内一片死寂,而龙案旁,那本该放着琉璃茶盅的地方,却是空空如也。   云浣见状,也未多话,只先将他滑落一半的外袍提了提,重新盖在他身上。可就在她刚要收手時,一只大掌却猛地将她小手包住,冰凉的温度令她蹙眉,她去没去推开。   东方瑾深吸一口气,将她搂得更紧了些,男人的力道,重得几乎让云浣窒息……意识到怀中之人骤然僵硬,他这才放松了些,转而继续道:,灵妃为了除掉皇后,竟不惜与白妃合谋,用帝姬的生命做赌注。云浣,你看朕都娶了些什么女人?就在方才,朕得到消息,灵妃已派人去听音宫除了白妃。呵,她的动作倒是快,今日绯烟宫内你看到了吗?她点了白妃的腰血,将她弄晕,又口口声声的一声声姐妹叫着,不知道的还当她真是姐妹情深,可结果呢?她的毒手,却第一个伸向了这个所谓的姐妹……”说到最后,他语里的悲鸣,转化成怒气,声量也大了许多。   云浣闻言也不再挣扎,可一双清眸却沉重异常。   很好,怀疑的种子已经埋下,只等发酵成长,時间沉淀,不用多久,树苗便会长为大树,到時候,就有好戏看了。   云梓,若是有朝一日你丧生于你亲子手中,不知你的痛,比之我当年,会不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ps:这是第二更,还有一更四千字的,是加更哦。    宫宴   第二天一早?宫中便炸开了锅——白妃?畏罪自尽了?   对于这个说法?云浣只是疏然一笑?不予置否?   卯時刚过?东方瑾一下早朝?便赶往听音宫?这次云浣没跟去凑热闹?事情到这儿也该告一段落了?至少在她看来?白妃这个替罪羊?死得虽冤?却不是没有用的?至少因为她?东方瑾看透了灵妃?也怀疑上了太后?   她如平日一般?正守着宫女清扫上书房?可倏地?身后一道凉音袭来:“你倒是闲情?”   熟悉的声音让她诧然回头?待看到身后之人時?她更是微微挑眉?满脸诧异:“白大人怎会在这儿?”   白敛慵懒的抬了抬眸?睨她一眼?随意的问:“听你这个口气?是不想见我?”   “自然不是?只是……”她苦笑?面露忌讳的道:“只是白妃娘娘出了那等子事?白大人到底是白妃娘娘的兄长?明明人在宫中?却不过去送她?有些说不过去吧?”   可那瑾瑾?“我与她不是亲兄妹?”淡然的解释?语气里没半丝情绪?像是白妃是死是活?本就与他全然无关一般?   云浣摸摸鼻子?又想到了张世德的话?之前说白敛在白家过得艰辛?因此他不待白家倒也正常的?可她却没想到?这人竟连半点虚子上的脸面都不给白家?这是不是就……有些过头了?   见她不说话?白敛才道:“乔子默托我赠个东西给你?”说着?从腰间取出一块暖玉?递向她:“乔子默素来爱好收集各色宝玉?倒不想他却舍得将这上好的暖玉送与你?”   云浣接手暖玉?手心顿時一片温热?她不禁莞尔?高兴的将玉牌反复看了两遍?才弯着眸?笑意盈盈的道:“果然是好玉?暖得浸人心扉?”   见她如此欣喜?白敛却眸光一眯?凉凉的问:“你要收?”   云浣将玉牌贴着脸颊?温温的感觉仿佛能驱走这冬日寒冷?她忙滋滋的点头?满脸喜色的道:“乔公子一番心意?我自是要收的?白大人若是看到他?替我谢他一声?这玉牌我喜欢极了……”前世她也有块暖玉?是师父送她的入门礼物?只是在一次大战中丢失了?今世能得到这块玉牌?是不是冥冥之中老天在告诉她?她今世将再有机会见到师父?   见她笑得那般温纯?仿佛得到糖人儿的孩童一般?白敛目光骤然更紧了?面上也是随即冷下?抿了抿唇?转身便走……   “白大人……”她愣了一下?连忙唤道?可前头的人却置若罔闻?头也不回?   这人来也莫名?去也莫名?真是古里古怪……   月底就是年节了?这个点儿上宫中出了丧事?自然是大大不吉的?东方瑾到了听音宫?觑了眼白妃的尸首?便下令:“将她运出皇宫?这大过年的?当真晦气?”说话间语气凉薄?目光冷清?当真一点昔日情分也不顾?   而当晚?绯烟宫内?灵妃目光深沉的看着身旁的如珊?淡声问道:“都安排好了?”   如珊立刻屈脊?恭敬的道:“都安排好了?只等白妃的尸首一出皇宫?外头的人自会偷梁换柱?将她的尸首毁个彻底?”   灵妃唇瓣一勾?“嗯”了一声?又道:“那个没用的女人?随便被个人激了两句就开始迷糊?如此难成大事?留着也没用?”说着?她又顿了一下?手指随意的玩耍着桌上茶杯?蹙眉问:“如珊?以你看这后宫中?还有谁是本宫可以用的?”   如珊想了想?回道:“自然是真妃娘娘了?真妃娘娘也算娘娘您的堂妹?倒是比那些外人靠得住些?”   “她?”灵妃眼底划过一丝厌恶?樱红的唇瓣不屑一撇:“那丫头才进宫一年?胆小怕事?缩手缩脚?整日呆在菱丹宫中面都不露?这样的姓子?本宫能指望她做什么?”   如珊一笑?眼底渗出一丝阴气:“就是她这姓子才好呢?娘娘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又乖又听话?何乐而不为?”   灵妃一听?原本不屑的神情?登時转为欣喜?美眸一挑?笑了起来:“那倒是?养狗自然要养温顺的?会反噬其主的狗?养来做什么?”话落?她似又想起了什么?拧着眉又吩咐:“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太后却门户紧闭?呆在长乐宫中不见旁人?连带着太妃也不理宫事?这事儿?倒是有些奇怪?你有空就去打听打听?别漏了什么风声?”   如珊皱眉:“可长乐宫的宫女不是说太后娘娘近几日噩梦连连?所以闭门念经?又怕一个人念不起用?才招了太妃一同念的?”   “哼?”灵妃冷笑:“你莫非还真信了这些说辞?太后又不是礼佛之人?念什么经?”   “不是礼佛之人?”如珊诧然:“可太后不是每年七月?都会整月的到城北近郊的‘寒天寺’小住吗?”也就因此?但凡是太后诞辰?庆节之日?各宫妃嫔送去长乐宫的礼物?多半都是与佛有关的名器宝玉?   “呵?”灵妃又是一笑?却不再解释……这太后的生平她可是清楚的得很?那人每逢七月去寒天寺?可不是为了参佛?分明是为了避灾?   她还记得幼時一年?她随爹爹出门参加集市?那日正好太后出宫?爹爹看着凤凰撵轿是?就冷笑着说过一句——“你以为你躲得了吗?总有一天?她会回来的?会回来找你讨清所有的前尘孽业?你就等着吧?”   后来她才知道?太后年轻時曾害过一位极为厉害人?那人若算起来?还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姐姐的?而那人就死于七月?所以每年七月?太后便会心疾发作?不敢呆在宫中?   不过她却也觉得奇怪?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太后贵为后宫之主?爬上这凤舞九天的位置?必定是踏着无数血腥骨骸的?既然如此?她还会惧怕那一条区区亡魂吗?   这些上一辈的事灵妃没有兴趣?她有兴趣的是?在白妃遭遇不测?在帝姬险象环生時?为何太后竟连派人询问一声都没有?   莫非?这十二月的天?又要变了?   元尧二十年?冬?   伴随着街头巷尾鞭炮红联?旧的一年进入了尾声?过了今日?便是新年了?百姓忙着辞旧迎新?自然喜气洋洋?可暗波汹涌的后宫之中?却不似想的那么一团和气?   除夕当夜?宫中将举办盛宴?一大早的?云浣便被院外的嬉闹声惊醒?今日她执晚班?白日本是可以晚些起的?   换上衣裳?她拉开房门?却见外头白雪皑皑?昨晚?竟下了一整夜的大雪?   “云浣姑娘?您醒啦?”几个摸样俏丽的小宫女迎了上来?手里端着瓜子杏仁儿?这些都是年节的零嘴?小宫女年纪轻?自然爱吃?   云浣笑了笑?从袖中掏出几张红纸包成的小袋子?嗔笑着递过去:“你们啊?一大早就这么守着我?今个儿可是除夕?还没到新年呢?”   小宫女喜滋滋接过红袋子?又乐呵呵的道:“云浣姑娘今个儿晚班?明日早上可是要补眠的?哪儿还能寻到你?”   云浣噗嗤?点了点那多嘴的丫头?那丫头吐吐舌头?脸颊微微赦红?   几个小宫女寻了红包就走了?云浣看着外头雪地?眸光深了深?才踏步向前庭正殿走去?   此刻已是辰時过半?东方瑾已下了早朝?回了翔安宫?见她来了?他便从积堆的奏折中抬起头来?笑看她一眼:“你倒是起得早?”   云浣一笑?目光转向候在案旁伺候的周九?笑眯眯的道:“奴婢是被几个小宫女吵醒的?那几个丫头从奴婢这儿寻了红包就跑了?奴婢反正也醒了?这就顺道过来也向周公公请个安?”说着?还煞有其事的朝周九福了福身?   周九脸上一白?悲愤的就吼:“今日是除夕?不是初一?”言下之意今天我是不会给你红包?你就死心吧?   云浣无辜的垮下脸?可怜兮兮的道:“可是今晚奴婢晚班?明日怕是起不来?若是睡上一天?不就错过了?”   “你……”周九气得眉毛倒竖:“我还没包呢?我说你这妮子怎么这么厚的脸皮?居然提前自个儿来讨……”   “周九?你这话就错了?”龙椅上的东方瑾突然插上一嘴:“你贵为翔安宫一等太监?下头的人以你马首是瞻?逢年过节的?还想躲这些小财?怕是太抠门了吧?”   自从云浣来了?皇上就总是帮她……周九委屈的苦着小脸?瘪嘴解释:“不是……奴才不是小气?是真的还没包……”   “那人家都寻来了?你就随便给个东西?不就图个吉利?”   一国之君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周九就是想拖也无法了?只好摸摸怀里?掏了半天却也没掏出什么?不由得满脸悲愤的望回自家主子?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东方瑾见其可怜?倒是大发慈悲:“好了?朕也不为难你了?你就回房去拿吧……不过朕看来?以你一等太监的身份?这年节的第一个红包?怕是得大点才对?”   大点?他的俸禄是多少?皇上明明是知道的?虽说下头的人也经常孝敬他?别的宫也会贿赂点儿?可他年纪轻轻便能坐上一等太监的位置?又能成为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就是因为他一心表忠?将这些含有目的的孝敬、拉拢、贿赂全都上缴皇上了?如此?他哪还有什么积蓄?   怀着即将大出血的悲愤心情?周九沮丧的渡出小书房?他一走?东方瑾便笑看着云浣?勾唇道:“朕为你讨了个大红包?你要如何谢朕?”   云浣苦笑:“皇上要奴婢这么谢?”   “什么都可以吗?”他神秘一笑?墨黑色的眸子褶褶生辉?“过来?”   云浣心下一凛?面上表情也滞了滞?却还是乖乖的走过去……   见她满脸僵硬?连那万年不变的笑脸都撤了?东方瑾噗嗤一笑?指了指旁边的砚台?敛眸道:“替朕磨砚?”   就是这个啊?   云浣顿時舒了口气?那释然的表情搁在东方瑾眼里?令他目光一沉?可终究没说什么?便埋头继续阅奏?   待周九回来時?刚到门外?就见到里头静谧和谐的画面?他脚步一顿?急忙退出房间……   对于皇上的心意?周九是最明白的?而皇上对云浣的一再看中?周九就是傻子?也能猜到其中门道……皇上?想来是看上了这丫头吧?只是云浣呢?   皇上后宫美人成群?可不知为何?虽总被云浣变着方儿的戏弄?可周九却觉得?这丫头与后宫里别的女人不同?她应该……不是会甘愿做人姬嫔的人?   “哎?”盯着外头漫天遍地的白茫?周九叹了口气?只是这声叹息?却不知是为动心的东方瑾?还是与众不同的云浣?   晚上烟火大作?云浣也换了套正式的宫装?上身是黛绿色纹着对襟缠枝的短褙?下.身是从腰蔓延至脚踝处的青绿长裙?头上梳了个桃花髻?衬得她一张小脸水灵精动?一清澈的瞳眸也波光粼粼?   她走进东方瑾的寝殿時?东方瑾也刚换好参加盛宴的大袍?不是龙袍?只是参加盛大家宴時所穿的便袍?   见她来了?焕然一新的姿态令东方瑾目露惊艳?忍不住笑道:“这过年一回?倒看你终于打扮了?难得难得?”   云浣脸颊一红?不自在的道:“皇上说笑了?哪是什么打扮?只是穿得正式些?”   见她竟被说的面露绯红?东方瑾心中又是一动?笑着又道:“你也会害羞?这道更是难得了……”   “皇上……”她幽怨极了?   东方瑾哈哈一笑?心情大好?   一行从翔安宫到了未央殿?此時未央殿外人影憧憧?一顶一顶的小撵轿宣告着里头已是来了不少人?   对于这种大宴?不知是不是有什么潜在规矩?反正皇帝与太后这等大人物必然都是最后到的?因此这会儿东方瑾便挥挥手?朝下头吩咐:“行到偏殿?”   皇辇行至偏殿?刚刚落地?就见里头跑出来一人来?来人容貌俊逸?一双桃花眼潋滟生辉?他大而化之的走上来?伸手揽住东方瑾的肩膀?就朝里头嚣张的笑道:“哈哈?我就说二哥定会过来?大哥?三个?你们输了?”   东方瑾甩开他的胳膊?瞥了他一眼?斥道;“你倒是胆子越来越大?连朕的赌也敢打?”   东方仲这便摸摸鼻子?有些讪讪的退后两步?   而此時?殿内另一道声音?又恰時响起:“皇上又不是不知四弟这姓子?要他不胡闹?可比夏日降霜还困难些吧?”   ps:今日一万字更新完毕?亲们阅读愉快?    相遇   东方瑾一抬眸,便见一容貌俊朗,眉目威凛的金袍男子正款步而来。他目光微敛,勾了勾唇,方才道:“还当大哥会与太妃一同走,不想你倒先来了。”   方王东方涟扬眉一笑,菱角分明的脸上却露出三分清冷:“咱们兄弟间难得相聚,天大的事不也得推了。”   “那倒是。”东方瑾微微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这時殿内又走出一人,伴随着一阵环佩之音入耳,此人不是三皇子东方束,还会是谁。   “怎的都在外头说话,都进去吧。大哥难得回京,还得与咱们兄弟讲讲曲州轶事,听说西北地镜的姑娘,可与京城的截然不同呢。”东方束笑的神秘,说着还拉拉东方涟的衣袖,将他往殿内扯。   东方瑾目光晦涩的盯着东方束手上的动作,面上倏地一冷,墨黑色的眸光生出丝丝寒意。   东方仲见状一急,连忙上前碰他一下,小声的提醒:“二哥,冷静些。”   话音刚落,前头东方涟就突然回头,唤了一声:“皇上,四弟,怎的还不进来?”   “哦,来啦。”东方仲扬声一声,又贴着东方瑾耳畔,声色微沉的道:“二哥,我知你心头郁气,可三哥不是那样的人,他与大哥只是……”   “只是兄弟情深?”东方瑾目光一偏,眼底浓浓的讽刺:“是啊,好一个兄弟情深,好一个同气连枝,东方束的商行遍布九州,其中曲州营生做得最响,这里头,你敢说没东方涟的照拂?”   东方仲不说话了,菲薄的唇瓣紧紧抿起,一双潋滟无双的桃花眼,这刻却泄出淡淡忧郁。   四兄弟,分两派,这的确是天大的讽刺。   进到殿内時,东方涟与东方束正侃侃而谈,桌上酒杯对摆,却只有两只。   见他们进来,东方束这才亲生起身,又取了两只酒杯,斟了酒,放到桌上,朝两人示意一下:“咱们四兄弟可难得相聚,趁着盛宴还未开始,先喝上一杯如何。”   “好。”东方仲面上一笑,一张本就偏阴柔的脸庞,登時艳光大作,明媚得差点比过了天边圆月。   四人对酌频频,不時聊些市井趣事,偶尔又说些小時的童事,气氛倒是和谐。   云浣立在门旁,并没靠近,只是与方王、三皇子、景王的侍从们站在一起……   “您就是云浣姑娘吧?”突然,身后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云浣视线一转,便看到了身后之人。   此人一身下三庭公公装,容貌年轻,却面生得很,她蹙了蹙眉,才问:“你是?”   “小的是……”那小太监看了四周一眼,突然面有难色。   云浣环视一圈,见旁边那几位侍从,竟都竖着耳朵朝她这边偷觑,她有些不悦的抿抿唇,踏步就往外走……那小太监见状大喜,立马跟上。   两人走到了院子尾的墙根旁,待确定四周无人了,那太监这才故作神秘的说:“奴才是拖如妃娘娘的命,特地来找姑娘的,姑娘今晚可有空,可否随奴才走一趟?”   如妃?   云浣心中大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皱了皱眉,一脸不解的问:“如妃娘娘?哪位如妃娘娘?”   小太监奇怪的觑她一眼,理所当然的道:“就是冷宫的那位啊……您不是云浣姑娘吗?”   “我是云浣,可我不认识什么如妃。”她俏颜一板,清澈水漾般的眸子迸出万种利刃,柳眉紧蹙,又一脸不悦的道:“今日年节大日,什么冷宫的晦气话可不是随便提的,你认错人了,请走吧。”   “诶,可是你……”那小太监有些茫然,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见前头有人走来,他下意识的闭上嘴,又有些奇怪的看了云浣几眼,像在确定她说的是真是假。   云浣也不理他,转身便走回殿内,重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对身边频频投来的好奇目光,也只置若罔闻。   殿外的小太监又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半晌,像是这才终于相信自己的确认错了人,便忙匆匆的离开了偏院儿。   待确定他已经走了,云浣的心才静了下来,面上却禁不住闪过一丝苍白。   如妃,冷宫的如妃,那个女人是不可能拖个不认识的太监来找她的……那么,这次是谁在试探她吗?   她与如妃第一次相见,是她还在流华宫時,那夜,她寻到冷宫,只以为那里僻静冷静,用来练功甚好,可却不知道这冷宫里竟还住着人……   因此,她们就撞见了。   那晚天空明朗,圆月皓洁,她满意的看着这杂草丛生,荒废数年的破败宫殿,心里正感叹自己运气好,竟能选个如此如意的地方。   可就在这時,她却听到宫内窗户响了响,待确定这里头竟然有人時,她立刻身子一窜,便窜到了最近的一棵大树上,坐进了茂密的树叶里。   而不过半晌,一个满头乱草,瘦如骨峭,一身污秽的女人便从窗子爬了出来……下了窗户,她四下望了几眼,确定没人,这才快速的跑进一片草丛里,在里头不知做些什么。只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出来,而出来時,她手里正抓着两颗明显还没长熟的生地瓜。   坐在树丫上的云浣微微皱眉,眼神凝了凝。   那女人抓着地瓜走到云浣藏身的大树下,蹲在树后,便开始啃地瓜,只等都啃完了,她却未出去,仍旧缩在那儿,只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却紧紧的锁着前方一条乱丛泥路,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果然,过了没一会儿,远处就走过来一人,容貌看不清了,一身衣裳却分明是下三庭的料子。那人走到冷宫门外,朝里头唤了两声:“娘娘,如妃娘娘……”   如就冷冷。宫内自然没人应她,而云浣觑了一眼,藏在树后的女子在看到那宫女的到来時,就缩成了一团,而现在她正捂紧耳朵,整个身子脏乱,却颤抖。   那宫女在门外唤了好几声,却都没听到回应,她便叹了口气,柔声道:“娘娘,奴婢将吃的放在门外了,你记得吃,别饿着自个儿了。”说完,又盯着紧闭的宫门看了好半晌,才幽幽的离开。   而她一走,树后女子才悄悄探出身子,她快速的跑到门前,捡起那几块粗馒头,又匆匆跑到宫前右处的枯井边,猛地就将所有的馒头都丢了进去,而后她才如释重负的喘了口气,可胸腔的起伏不定,却证实着她现下的心情是多么激荡。   这个画面倒是有趣,云浣微微一笑,蓦地一跃而下……   那女子听到背后有声响,急忙回头,一看到云浣,她顿時浑身一僵,藏在乱发中的漆黑眼睛,登時嗜血般的猩红了起来。   云浣相信,今晚若不是她,而是另一个人,必定会被眼前这人给吓死。这人满头污发,浑身褴褛,也不知多久没洗过澡了,周身散发着一股恶臭,而这种情况下,她的一双眼睛却黑得吓人,眼仁红得让人遍体生寒。   不等她将此人打量清楚,这人便突然冲了上来,泥污的双手呈爪状,作势要掐云浣的脖子。   云浣目光一闪,轻轻一躲,再双手一钳,便将对方枯如树干的手腕扣住了。   “我只是路过,这位娘娘,您不必紧张。”她苦笑解释,清澈的瞳眸无奈的弯着。   可这人却不听她的话,只继续发了疯似的想挣脱。   云浣也懒得与她纠葛,手指一动,只听“咔嚓”一声,便将对方的手腕拧脱臼了。   手骨的断裂的痛得脏污女子额头大汗,她却未叫半声,只是闷哼着更加激烈的挣扎着……   云浣手指一放,退开半步,盯着得她黑如泥浆的喉咙就问:“你哑了?”   女子浑身一震,也顾不得手断,抱着手臂便匆匆要往冷宫逃。   云浣哪里肯让她走,她只横跨一步,便将对方拦了下来。   那女人似乎对她的一再纠缠很是气恼,却又碍于打不过这人,只得生生的压下怒气,原本猩红的眼睛,现在迎着月光看,早已不再狰狞,反而泛着那么点可怜。   云浣清眸一眯,也不顾她眼中的酸苦,一把将她扯过,抓着她的胳膊,又听“咯噔”一声,便将她脱臼的手骨接好了。   这连番的两次剧痛,疼得女子原本就脏污的脸上,又多了一层污汗,狼狈又恶心。   “这位娘娘,我明日还会过来,若是你想通了,可出来见我,说起来,我们或许还可做场交易。”她说完,便友好一笑,笑意真诚朴实。   女子奇怪的看她一眼,并未回答,只抱着胳膊,逃难般的逃回冷宫……而因为走得着急,她竟忘了该从窗户爬进去才是。   云浣所谓的交易,不过是想将此人留为己用的借口,毕竟在冷宫这种地方生存,还能清明的活下去的人,韧姓和心智上,都是不可小觑的。而她,就喜欢这种在逆境中还能存活的人。   可当時的云浣却怎么也没料到,第二天,她倒真有了用得到这人的地方……   ps:今日第一更。    流血   “云浣。”熟悉的声音,将云浣的思绪打断。她闪了闪眸,眼眸转向桌前的东方瑾,就听东方瑾又说:“去翔安宫,将朕收藏的洞庭春拿来。”   东方瑾话音刚落,那头东方仲便将酒杯重重一搁,眉毛倒竖:“二哥偏心,上次我想喝的時候,你怎的不这么爽快的给我?这次大哥一提,你就应了,你偏心……”   东方束闻言噗嗤一笑,抿笑着就敲敲东方仲的额头,呵呵的道:“你方才不也说了,大哥难得回京,你若是去你的歙州镇守几年再回来,别说洞庭春了,就是天上的月亮,二哥也定会摘给你。”   “哼。”东方仲不听,一脸倨傲的别过头,下巴扬得高高的,看着倒不像生气,反而像是闹别扭。   “四弟年纪还小,也是该少喝点酒的。”东方涟突然出声,却口出揶揄。   东方仲气得差点跳起来,咋咋呼呼的就吼:“什么年纪小?我不就比大哥小两岁,比二哥三哥小一岁?二哥后宫佳丽三千,大哥府中姬妾成群,我怎么就年纪小了?凭什么说我年纪小?”   东方瑾凉凉的觑他一眼,冷言道:“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   下却道道。“二哥?”东方仲真的怒了,额上青筋都快突了出来。   就在这時,外头一太监奔了进来,躬着身子禀报道:“皇上、二位王爷、三皇子,前头差不多了,太妃吩咐四位该入席了。”   东方涟最先起身,他抖了抖身上金袍,对那太监挥挥手:“知道了,下去吧。”   东方束也随即起身,他一动,腰上的玉佩便叮当作响,说得好听点是清脆,说得难听点就是噪音。   “没劲儿,这么早就入席了,不就是家宴吗,这么准時做什么?”东方仲嘟了嘟嘴,一双桃花眼噙满了意犹未尽的不快。   东方束走过来,又敲敲他的头,哧笑一声:“你这小子怎的总是长不大?”   东方仲捂着被连敲了两次的脑袋,唔唔的满脸委屈。   四人出了偏殿,一路往正殿走去,方王今日一身金袍,他站在一袭青色敞袍的东方瑾旁边,便有喧宾夺主的味道。而两人两侧分别站着一人,东方涟身侧站的是东方束,东方瑾身侧站的是东方仲,明明四人同行,却显得对垒分明,隐隐有些风雨欲动的味道。   正殿内人影憧憧,今日盛宴,后宫中来的人自是不少,而许多亲贵官员们,也都偕同子女出席,如此一来,整个正殿就可谓是热闹非凡了。   一行人入了正殿,云浣走在最后。隔着人群,她淡薄的目光夹带着肃然寒风,正朝那九天凤位上望去……   骤的,两张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面孔便映入了她的眼帘……   她将目光锁在那侧首第一位凤位的女人身上,那女人四十来岁,容光焕发,一身明晃晃的缠枝凤袍将她衬得越发雍容华贵,她脸上温润的笑着,带着慈和的目光看着下头众人,毅然一副慈航普渡的圣洁摸样。   云浣手紧紧攥着,指甲陷进掌心,再插入肌肤,湿黏的血液沾染了她的指甲,不易察觉的血腥味弥漫在富丽堂皇的明镜大殿上,虚虚渺渺,轻轻飘飘。   云梓,三十年了,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凤椅上,太后突然背脊一凉,心跳不知为何紧了一下,随即,又有一股异样的感觉刺入她的心扉,她眉头一皱,突然捂住心口,面露狰色。   “太后?”旁坐的秀太妃看出她的不妥,满目关切的小声问道:“怎么了?心疾又发作了?”   太后挥挥手,勉强镇定下来,才道:“不碍事。”   秀太妃却不放心,抓住她的手,就感觉她手心一片凉沁,她不禁一惊,急忙道:“你当真不太对劲,要不连夜将寒天寺的行尘方丈招进宫来看看?”   太后摇头:“不用。”然后闭眸抿唇,几瞬后,待她感觉到心脏跳得没那么急了,她才侧头,就见四个兄弟正齐齐朝她走来,她面上一笑,脸上再次露出慈祥和煦的温润表情。   “母后,方才二哥欺负我。”东方仲一过来便撒娇般的跑到太后身边,一边殷勤的为她捏着肩膀,一边皱着鼻子,告恶状。   东方瑾面露苦笑,朝着东方仲瞪了一眼,就斥道:“你这小子成日胡言乱语,颠倒黑白,看来还是得找个女人管管你才好。”   一听女人,东方仲顿時脸色大变,急忙摇头:“不要不要,二哥,你不能这么报复我,我可是你的亲弟弟啊。”   他这么一说,太后登時就笑了,连带旁边的秀太妃也噗嗤一声,嗔着道:“你这小子,方才还告你二哥恶状,一回头又开始兄弟情深了,装腔作势的,活该被欺负。”   “母妃……”东方仲瘪嘴一下,然后俯身猛地挽住太后的胳膊,可怜兮兮的哭诉:“母后,连母妃也欺负我,我好可怜啊……”这次他说的声音奇大,惹得下头众人听了,也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本还有些疏离的盛宴,被东方仲这一搅,反而活络了不少,下头官员之间,妃嫔之间,也都热诺的聊开了,只是再怎么聊,众人的目光也没错过高位之上的那几位大人物。今日盛宴,说简单点就是场家宴,说复杂点,里头可是能含无数意头的。   方王难得回京,虽已经回来几天了,但却没怎么与朝中官员见面,因此这会儿他一出现,自然便被许多人盯上了。而同样难得回京的,就是三皇子东方束,可是东方束贵为皇子,却甘为那最低见的商贾,游走四方做些营生,整日与庶民为伍,着实丢脸得很,因此倒没人愿意搭理他。   东方束也不在意,前头太后、太妃、皇上、方王、景王正一家和煦,团团圆圆,唯有他一人站在最后,没人唤他,他也不会岳池插入一步。   只是当他不慎回头時,却看到自个儿身后竟还站着一人,他微微一笑,竟满含狭促的就与其打起招呼来:“喂,你是皇上身边的人?”   云浣目光微转,有些空洞的双眸只定定的看着他,却不置一词。   东方束目光一紧,唇畔嘲讽的微勾:“怎么?连你也不愿理我?到底是翔安宫的人,派头可真大。”   云浣这才回神,而此時,她手心已是一片湿润,湿滑得连她自己都不敢置信,她迅速背过手,看着东方束扯扯唇,清秀的面容却一片苍白,喉头闷闷,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东方束看出她的不对,挑眉问:“身子不舒服?若是不舒服就……”话音未落,他目光突然一转,转向她被在身后的半截小手,眸光一眯:“你受伤了?”他闻到了血腥味,很浓的血腥味。   云浣急忙抬眸,恢复了往日的清雅柔笑,摇了摇头:“没有,三皇子多虑了。”   东方束也没说什么,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收回视线。而再转过头時,他就继续戏虐般的看着那“母慈子孝”的画面,清俊的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云浣很吃惊,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失态,方才看到云梓的那一刻,她心里涌出了许多念头,而每一个念头,无不都在叫嚣着,让她冲上去将那人头颅斩下,以泄心头大恨。   可理智又告诉她不能这么做,不能太便宜了她,她当年承受了如何的痛,她便要十倍加诸回害她的人身上,云家,云梓,云秀,他们一个都跑不掉,还有这崇锦国的江山,她打下来的基业,又怎能这么便宜了他东方一家?   一切的因果,从帷幕拉开的那刻,就顺着一条稳健流畅的路,行了下去,而中间,不会转弯。   而就因她心头情绪太多,她竟没发现东方束正在与她说话,而当她回神時,她已经露出了破绽,只希望这东方束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否则,她不介意杀人灭口。   “入席吧。”前头东方瑾道了一声,下头众人便纷纷噤声,规矩的坐回自个儿的位置,等着按照宴席流程,过完这元尧二十年的最后一天。   殿内气氛很好,或许是因为歌舞曼妙,也或许是因为上头的几位大人物都在笑着。不过一会儿,待菜肴铺好,歌姬退下后,敬了大酒,祝了新词,下头的人便又恢复了细小的议论闲聊声,而上头的东方瑾等人,也是一片和睦的继续说聊起来。   云浣一直呆在后头,她不敢上前,她怕她再多走一步,再离那个女人近一丁点,她就会忍不住冲上去杀了她。最后,她只得朝身后的一名小宫女交代了一声,便匆匆出了大殿,而她的离开,却被高台之上两道视线同時关注了。   东方瑾瞥了内门一眼,眉头轻蹙,这云浣向来是尽忠职守,怎的今日怠忽了?她这是去哪儿?   而旁边的东方束也以同時将目光看向云浣消失那方,他的手指轻轻耍弄着酒杯,目光却隐隐泛着深沉。   云浣出了正殿,外头寒风凛冽,她却觉得格外舒服,仰头站在院中,看着天边圆月,她的心头却纷杂乱绕……   伸出小手,手掌捂住心口,她能感觉到,心脏深处有一个已经结痂的伤口,不知为何又开始刺痛……那个伤口,那个疤痕,封印了她对过去的眷恋的,封印了她与那个叫东方凛的男人,十年相爱的全部过程。   可当她看到云梓,看到了这个致使她与东方凛酿成悲剧的女人,她真的无法淡定,尽管已经预计了许多种见面的场面,可到真正相对,到她心底的恨意铺天盖地的袭来,差点淹没理智,令她做出丧心病狂的错事来時,她才发现一切的猜想,都是妄想,只等面对,才清醒,这股恨意,不会这么容易被控制,绝对不会。   可是,可是不能这样,云浣,这不是你要的,云梓不会这么轻易的死,她不能这么轻易的死,东方凛已经逃过一劫了,你不能再便宜她……   你的心痛,你的悲哀,你三十年的地狱受罪,你经历的一切痛苦,不是为了让云梓不痛不痒的离开人世,你要她痛不欲生,你要她生不如死,你要她受尽折磨,受尽心伤,就如你当年一样……那恨不得毁天.灭地,心口像被人活活剜挖的痛,绝不能只有你一人尝到。   紧闭双眸,咬紧唇瓣,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自我催眠,一遍又一遍的强压冷静……   瑟瑟的小身子站在气势磅礴,精雕细刻的大殿之前,凌厉的寒风将她吹得衣袂飞扬,青丝凌乱,她却一动不动,只希望风能再凉些,将她吹得再清明些,最好能将心头那又渗出血丝的疤痂再次吹干,让那段过去再次封印,不再有破土的一天。   “不冷吗?”淡淡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她刚想回头,便感觉一股温暖之气将她包裹,她猛的回神,却见自己身上已经披了一件男式的披风,披风很暖,里头加了羊毛,还带着这人的体温。   “白大人?”她目光诧然,伸手就像解下披风。   白敛却拦住她,语气清淡的道:“披着吧,若是病了会很难受。”说话间,他的目光无意识一偏,却看到她欲解披风的小手上一片殷红,他黑眸一紧,倏地抓过她的手,掰开一看,掌心上血污泞泥,一小块生肉,竟被活活抠出。   云浣面上一寒,眸中戾气大作,猛地抽回手,满脸霜冷的说:“云浣只是个奴婢,不敢受白大人恩惠。”说完,手指一璇,便将披风扯下,再丢进他怀里,转身就走。   白敛连忙上前将她拦住,抓着她的肩膀,眸里同样寒气四溢……   云浣被抓得生疼,却没有吭声,只扬眸迎视着他的双目,四目相对,一个戾气乍现,一个寒气逼人,对峙不休。   不知过了多久,白敛似受不了她的倔强,方才沉着脸,咬着牙道:“我带你去擦药。”   她狠狠的甩开他的手,厉眸道:“不用。”   “云浣,你疯了吗?”他盯着她,胸腔涌出一股怒气,口气也恶劣了些:“你这样回去要如何向皇上说明?我可不问你的秘密,不问你的目的,但至少现在,跟我走。”   ps:第二更,已经是四点了,好困,但是如果我现在睡了,肯定会睡到下午去,再码字,估计得晚上才能更剩下的三千了,所以我决定,继续写,写完再睡。    中药   “白敛?”她厉声一喝,直唤其名,随即又不悦的颦起眉来:“我与你非亲非故,不需你多管闲事。”   “呵。”他突然一笑,且笑得极为开怀:“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像只刺猬一般,不许外人触碰,又用虚伪的笑容作为保护罩,把别人的一切真心拒之门外。这就是你。云浣。”说道最后,笑意全改为讽意。   “哼,真心。”她冷笑,只觉得荒谬至极:“你知道什么是真心吗。这世上哪有绝对的真心。你接近我,试探我,又如何算得上是真心。不过趁现在我倒也顺道提醒你,少理我的事,免得引火烧身。”说完,她一挥长袖,旋身离开,徒留下一个黛色的背影,狂放却萧冷。   白敛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被他吸入脾肺,他却觉得畅快极了。   他不懂真心。不,他是懂的,他一直知道怎么待一个人好,怎么对一个人付出,怎么爱一个人,只是……那个人还未出现罢了。   而他对她……似乎也是真心的,至少,是真心关切她的。   他目光幽幽,脑中盘旋出一张倾城绝代、颠倒众生的瑰丽脸庞,那张脸从他有记忆开始便频频出现在他梦中,她会穿轻漫华丽的长裙,会穿飒爽英姿的盔甲,她能颦笑间勾人心魄,她也能持着一把长剑,耀武沙场,她有无数种姿态,每一种都让他沉沦,让他迷恋,可他……却不知道她是谁。   只是个梦吧,他一直这么告诉自己,可是梦又为何如此清晰,如此入心,如此让他忘而不忘,思而越思。   而最可笑的是,在他见到云浣后,竟奇异的觉得她们极为相像。呵,真是荒谬,明明两张不同的脸,明明是两个不同的人,根本没有半点相似。   就像刚才,梦中的女子总会对他笑,且笑得极为真挚。而这个云浣……却是他平生见过笑得最假的女人,也是笑得最难看的。   是的,她们不同,一个纯真无邪,一个狠戾虚伪,仙子与魔鬼的区别,如何一样。   云浣回到殿内時,殿内气氛仍是热火朝天,东方瑾见她安然回来,刚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就突听一旁的东方束唤道:“就你,过来斟酒。”   见他竟唤的云浣,东方瑾猛地眉头一蹙,眸中乍厉。   云浣仅楞了一瞬,便温顺的走了过去,方才她对这位三皇子口气不好,这会儿人家报复她也是应该的。   她提起酒壶,眼看就要斟,那东方束却又道:“不用了,酒还是自个儿倒喝着爽快。”说着,便夺过她手中酒壶,可藏在案几下的另一只手,却适時的夹着某样东西,快速的塞进她的手中。   云浣一滞,下意识的捏了捏那东西,感觉到这是何物后,她稍稍吃惊了一下,垂眸快速一看,竟当她猜的那个,这是……金疮药。   她又看了东方束一眼,可东方束却早已没看她了,云浣微笑,便将东西塞进袖子,规矩的退下。   见东方束没真使唤他翔安宫的人,东方瑾面色好了些,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畅快非凡。   旁边的太后笑眯眯的看着他道:“皇儿今日可是高兴。”   “自然高兴。”他应承着。   太后微笑,随手招了招,招来一个年过半百,有些干瘦,发丝银白的老嬷嬷,老嬷嬷走上来,手中端着一只纹隆托盘,盘上搁着一壶月牙酒壶。只气过过。   “这酒乃行尘方丈送来的,你且喝了,图个吉利。”说着,就亲自斟了一杯,递了过去。   行尘方丈往年倒是都会在年前送些开过光的清酒进宫,只是这酒却不是给他喝的,该是给太后用的才对。   心里虽有些疑丝,东方瑾却也没问什么,只接过,便仰头饮尽……   而因他饮得太快,致使隔得老远的云浣想阻止都阻止不了……   云浣暗暗咬牙,这酒香气四溢,扑鼻而来,就是她站在这头也能隐隐闻到,但这酒中香气却不是酒香,而是……春香。   云梓这是在对东方瑾下春.药,可是……她此举的目的又是什么。   东方瑾喝尽酒水,将空杯搁下,太后满意一笑,脸上温柔又多了几分:“宫中这些日子出了些事,你贵为一国之君,饮了吉利酒,也就给整个皇宫护上一护了。”   “母后说的是。”他笑着应着,面上一派母慈子孝。   母子俩又说了几句,过了没一会儿,东方瑾便觉得气息不稳,身体有些燥热,太后看出他的异样,眼前一亮,便对下方的皇后唤道:“皇后。”   皇后早已等候多時,闻言自然立刻迎上,今日她穿得不似往日那般雍贵繁复,反而偏于娇俏,到底是才二十出头的女子,虽不似十六七岁的娇丽,却也比十六七岁的多了一分独特魅力,加之她这会儿妩媚一笑,眉眼间尽是婉转,惹得东方瑾一眼看去,竟有些花眼。   “母后,您唤臣妾。”   “皇上身子不适,你扶他回去歇着吧。”太后声色平稳的吩咐道,语气里没太多.情绪,只是淡淡的命令。   “是。”皇后眼前大亮,娉婷着上前就要扶东方瑾。   东方瑾此刻若还不知这内里的门道,他就枉为一国之君了。他敛下眼眸,心底却是冷笑连连,若不是顾及太后颜面,他真想一手将皇后挥开,这两个女人竟敢用此计设计于他,当真是胆大包天。   可又不得不说,当皇后娇柔的小手碰到他時,他身上又是一阵发热,喉咙也开始干涸……   可身子反应越强,他心底的愤怒却就越大。   “不用,朕自己走。”他站起身来,强忍着下腹不适,推开皇后,心头却像是有簇火苗,正在将他内脏焚烧殆尽,令他痛不欲生。   “皇后是你的妻子,还见外什么。”太后凤眸一扬,语气严肃起来。   此時她不再是温柔和煦的母亲,她是太后,是一国之母,甚至是那个在东方瑾未亲政前,替她主持大局,把持朝政的幕后决裁者。   对于太后的话,东方瑾大多時候是不会忤逆的,或者,他也不敢忤逆,现在朝中政局几乎是靠云家平衡,在筹谋未定前,若是他撕破脸皮,他这个一国之君,只会腹背受敌,而他也一直知晓太后的心意,她要一个孩子,一个属于他的孩子,也是属于云家的孩子,而这个人选,她挑了很久,就是皇后。在太后看来,能与他孕育子嗣的,只能是皇后,这个独权专政的女人在朝中游走了半辈子,早已有了自己的魄力、手段与目的。   东方瑾自认,以目前为止他是斗不过太后的,因此现下即便他呕得咬牙切齿,却不得不妥协。   一国之君,哼,什么狗屁一国之君,这个太后千方百计为他寻来的皇位,可曾想过他根本不想要。为了这个皇位,东方束到现在还在恨他,还有蔚繁的死,四兄弟异心相对的局面,这些,哪样不是太后亲自设计的……对了,还有之前小帝姬一事。   小帝姬的出生是个意外,而灵妃护住了这个意外,因此这个孩子成了太后心中的一根利刺,所以她狠毒到,利用灵妃的贪欲,让她亲手陷害自己的女儿。   多么阴毒的心思啊,可他纵然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他还是什么都做不了,还是只能受制于人,还是只能任由云家做大,操控后宫,操控前朝。   咬了咬牙,他咽下心口那簇愤火,面色尽量放柔了些。   皇后见状,怯怯的再次扶了他一下,这次他没有推开,皇后大喜,搀着他便往殿外走……一路高调,无数嫔妃或妒忌,或倾羡,或怨怼,或厌恶的目光都极大的满足了皇后的虚荣心,她面上笑意盈盈,身子也又往东方瑾身上挨近了些。   “唉。”见着他们离开,高台上,东方仲喟叹一记,随即唇瓣一扯,眼底涌出一丝散漫与凉薄。   东方涟静默饮酒,一杯续一杯,冷目的看着众人,将一切尽收眼底。   东方束眼尾上挑,侧首看向那本该站着人的地方,此時却空空如也,他唇畔冷勾,手指继续玩着酒杯,仿佛殿内发生的任何事,都与他无关一般。   太后眼见今晚的目的已经达到,便起身说道:“本宫乏了,今晚除夕,大活儿自可尽兴就是。”   下头恭送声连忙响起,太后只摆摆手,便在刚才那干瘦老嬷嬷与秀太妃的搀扶下,离了正殿。   这最拘束的人都退场了,殿内登時更为活络了,无数早就将矛头对准方王的官员,立刻端着酒杯,就要上前拍马屁,可东方涟却突然起身,理了理身上褶皱的金袍,默不作声就转身就离开。   那些官员一滞,停在半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得无以复加。   东方仲见状只是冷笑一声,没说什么。倒是东方束,依旧静静的玩着酒杯,仿佛只要宴会不结束,他就不会提前离开一般。   东方瑾一出未央殿,便见一大行随伺宫人早已准备就绪,双人辇备好了,灯笼也燃上了,就是抬撵的宫人,都像是吃饱喝足才来严正以待的。   他心中怒气勃发,想提点真气缓缓这药效,可真气一上来,他却更加燥热难当,他心中恶心,冷冷的甩开皇后的手,目光横扫,却看未央殿外,他翔安宫的人,竟一个也不在。   这是怎么回事。都被支走了吗。   他气得发狂,瞪着皇后便喝:“你就只会用这点手段吗。”   皇后委屈的吸吸鼻子,咬着唇道:“皇上……臣妾也是谨遵太后吩咐。”她哪有胆子对皇上下药,她不过也是依附太后,太后让她做什么,她又哪敢不做。   ps:一万字更完了。大家阅读愉快。    说开   东方瑾面色大变,气急使得体内窜动的温度越来越不受控制,他咬紧牙关,强力撑着,却只觉得头脑涨疼,浑身热得像要爆炸了。   皇后见他辛苦,不禁上前两步,软馥的身子散发出淡淡的清香,靠到东方瑾的身边,东方瑾眼神登時又乱了几分,脑中那根叫做“理智”的弦,绷得紧紧的。   “皇上,臣妾扶你。”皇后香腻的声音响起,配上她美艳怯懦的小脸,令东方瑾心脏又是一紧。   他伸手便将她揽住,心底明知不能妥协,可身体却越加凌厉火热,他觉得自己快被逼疯了,神智越发不清醒起来。   皇后被他一搂,忍不住轻柔的“嗯”了一声,这呻.吟缱绻妩媚,勾人心魂,她软嫩的小手挽起东方瑾的胳膊,小心的将他扶上撵轿。   撵子一路运行,双人的撵轿较为宽敞,可两人却像膏药似的黏在一起,东方瑾闻着怀中娇人迷人的香气,手掌开始乱动……   皇后俏脸微赦,一边欲拒还迎的拉扯,一边又再将身子靠近他些,像是要将他迷得大发才肯罢休。   “咯噔?”突然,撵轿一抖,震得撵上两人猛一颠簸。   “出了何事?”皇后不悦的朝外喝问道。   笑晴匆匆迎过来,急忙回禀:“回娘娘,是轿夫滑了脚,没事的。”笑晴说時,眼睛却不可避免的看到撵帘薄纱内,那满眼混乱,正不顾一切,一个劲往皇后脖项上进攻的俊逸男子……   她心头顿時一震,怎么也没想到一贯轻漫冷淡的皇上,竟会有这样不顾仪态,荒谬糜烂的時候。而她瞬也不瞬的视线,自然引得皇后不虞,皇后凤眸一横,瞪得笑晴霎時心头大震,急忙匆匆退下。   撵轿很快恢复前行,可动作却异常缓慢,眼看身边男子已经快把持不住了,皇后不禁着急,难不成要在这露天席地的做那等子事吗?   “走快些。”她忍不住吩咐。   撵轿果然行了快些,薄薄的轻纱遮盖住撵内的销魂,皇后被东方瑾碰得浑身酸软,忍不住一声声嘤吟便溢出口来,这细弱的呻叫藏着一些隐忍,一些禁欲,引得东方瑾更加如狼似虎,手劲也大了些。他捏着她清瘦白皙的肩头,将她压在椅上,再撕开她衣衫一禺……月光下,她净白的锁骨显露了出来,弧度完美,泛着香气,就像待人哺食的香馥美味。   东方瑾瞳孔大红,脑中似乎已经没了意识,一切的自主动作都来源于男人的本能,尽管心底某个地方还在叫嚣着他停止,可这微薄的理智却无法撼动原始的本能。   将可出出。撵轿越行越快,可却一直没停,撵中两人似乎都已放弃了坚持,彼此起来,而就在东方瑾的手已伸到皇后裙摆下方時,皇后突然闷闷的嘤咛一声,脑袋一歪,撅了过去。   撵子倏地停住,轻纱被撩开,一袭青裙的身影快速跃进,在东方瑾还晃神不已時,一双略带冰冷的小手突然将他整个人扯起,小手揪着他的衣襟,与他四目相对……   东方瑾眼神糜乱,心神俱散,可双目相接時,他的眸中还是清晰的印出了一张满含愠怒的清秀俏颜。   “皇上,醒醒。”熟悉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他却无法辨识,无法分析,只下意识的抓住这人的手,手臂一搂,便她扯进怀中……   姿势几乎一样,动作也几乎一样,他如方才对待皇后那般,汹涌的,要将满腔欲.火泄在此人身上,这柔软的身子,清新有余的体香,令他沉沦不止,在药效的促使下,他像点了火苗的鞭炮,激烈得停不下来,也不愿停下来。   “皇上?”云浣浑身煞冷,眼神更是厉得仿佛削铁如泥的宝刀。她手劲一上,死死将这人一推,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巴掌便扇在了东方瑾俊逸的脸上,霎時,脸上五根指印清晰的显了出来。   “……云……云浣。”他迷蒙的喊了一声,往日清明墨黑的瞳眸,现下却一片浑浊,云浣听到他饱含隐忍的一唤,心头一冷,二话不说,便抓住他的衣领,将他往撵下扯。   此時撵外哪里还有人,笑晴不在,轿夫不在,就连毓凤宫一众随行的宫人也全都不在,而撵轿此刻只是停在荒芜人道的野路小径中。   拉着东方瑾一路快行,很快便找到了一口井,她动作狠厉的将他丢到井边,扔下木桶,运上内力,很快的就打上一桶凉水。   那头东方瑾脸颊涨红,整个人像被煮熟了一般全身发烫,云浣顾不得这么多,一桶凉水直接朝他泼去。   骤然的冰冷让东方瑾面色一白,可这种被浇熄的感觉却让他心头的燥热舒缓了些。   一桶,一桶,又一桶,只到东方瑾已经全身湿透,从头到脚都在滴水,脸色发白,唇瓣冻得发青,云浣才停下动作,丢开木桶。   她蹲下身,阴凛的目光直射着他,揪住他的衣襟,声色大冷的问:“醒了吗?”   没人回她,东方瑾只被动的任她抓着,身体里水与火的对决刚刚结束,他现在很累,累得仿佛快死了。   她见状,眸光越发阴狠,附在他的耳边,呢南的就吐出一句:“东方瑾,你真没用?”   东方瑾慢慢偏头,似乎想看清自己身边这人是谁,这个声音冰冷,浑身上下寒气逼人的女人到底是谁?可随着脑袋越来越重,他什么也没看清,眼前一花,就昏了过去。   云浣将他丢开,站起身来,青色的身姿在寒风弥漫的黑夜中显得异常妖娆,她哼了一声,睨着地上死尸般的男人,冷冷一笑:“以前东方凛也中过春毒,当時他用筷子插穿了自己右手的虎口血,终于熬到了我去救他?”   而东方瑾却没有,他试过压制,可当压制不住時,他却顺从了。   哼,东方凛,这就是你的儿子,这般没用的儿子。   空气里断续的气流让云浣清眸泛凉,她视线一扫,对向前方某个黑暗处,冷冷一唤:“白大人既然来了就别躲了,正好也有事要麻烦你。”   黑暗中的男人的滞了滞,随即一道紫黑的身影在圆月的映照下,慢慢渡出,他的目光很冷,一种冰凉彻骨,像是能将人活活冻死般的刺骨之冷。   云浣毫无意外的看着他,清秀的脸庞映着皎洁的月光,生出一股虚幻的朦胧:“白大人方才怎的不现身?”   白敛俊朗的脸庞紧紧绷着,薄唇紧抿,厉眸如剑:“刚想现身,你就去了。”说完,他话音一顿,眉目有些嘲讽的又道:“不过我倒不知,毓凤宫里竟有你的人,那个笑晴,我记得她是皇后的忠仆,不想竟是为你所用的。”   云浣斜勾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只满脸泠然的道:“心智不纯的人,都能为我所用……”摄魂术她已练成了五层,若对手不是太强,她均能收放自如的惑其心智,今日她只是个试验,不过显然,结果令她很满意。   “哦?”白敛眸影一眯,对她口出狂言,不置可否。   她也不介意,只倏然一笑,脸上荡起惹人招怜的甜美笑靥,淡淡的道:“所以你若是再对我的事横加干涉,我有的是法子让你痛不欲生。白大人,咱们就这样井水不犯河水,不是很好吗?”   他哧笑:“很好?如何好?你居心叵测的接近皇上,只用了半月光景,便从流华宫一个区区下三庭的草木宫女,升成了皇上身边的二等心腹,你说,你有这么多疑点,我与你如何井水不犯河水?”   “看来白大人是将我打听清楚了。”她凉凉着道。面上无动于衷,对于他的窥视,似乎并无意外。   “打听?你的事还需打听吗?况且,你如此高调行事,可知会得罪多少人?”   云浣无谓的耸耸肩,随意的道:“得罪又如何?只有弱者,才会怕麻烦找上门。”   “这么说你自认强者?”他眉峰一抬,清冷的脸上露出三分别样意味。   “是与不是,只看我如何做罢了,白大人若想看戏,只搬个凳子坐好看便是,只是若要干涉,那便对不住了,我云浣也不是好欺负的人……”说完,她又顿了一下,才抬眸瞥着他道:“还有一事,我与冷宫如妃的确有些关联,今日直接告诉你也好,也省得你继续试探,我不讨厌这种暗地里的斗法,我却厌恶被你当做猎物,耍着玩。”   猎物吗?她是这样觉得?   不过对于她仅用了几个時辰便猜到今日那小太监,是他派去的,就这而言,他还是颇为惊讶的,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更聪明,更能洞悉一切。   “皇上,皇后,灵妃,玉妃,或者还有别的嫔妃,这么多人,你为何独独猜是我?”他自觉他表现得并不明显。   “因为……”她一点也不介意说明,脸上笑得明媚潋滟:“你是创造禁军大营神话的白上将,这个皇宫里,各军各队的卫侍,只怕听你的话,还要胜过听皇上的话,你若想查什么,想知道什么,宫中自有大把的人为你所用。”   “不错,你倒是了解我。”他一笑,只是笑中晦涩不明,令人看不出情绪。   ps:今日第一更。    初一   “知己知彼罢了,在发现你曾潜藏流华宫梅园,暗中窥视我后,我又如何不对你下些功夫,白上将身世不堪,却武艺高强,更有统领之才,只在后宫任职一年,便将整个禁军大营收入囊中,这份魄力,可是云浣要学的。”   “可听你的口气,我怎觉得你不是想学,而是想威胁我?”故意说出“禁军大营为他所用“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不是威胁是什么?   她微微一笑:“谈不上威胁,彼此牵制而已,我知你的秘密,你知我的秘密,大家坦然一点,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如我方才所说,井水不犯河水,不是很好?”   “或者,我们也有合作的机会。”那样便不需“井水不犯河水”了。   云浣挑眉,敛眸看他一眼,才勾唇道:“或者是有机会。”说完,她素手一指,指向地上早已湿漉横躺男子,当然道:“救人我救了,事后的功夫,就交给你了。”说完,便转身要走。   “你去哪儿?”他问。   云浣并未回头,只是闲暇的挥挥手,凉淡的道:“自然是去解决皇后的事,莫非还等着她衣衫不整的醒来,满皇宫的吼着有刺客吗?”   ***   当云浣回到那条野径時,双人撵轿仍是平稳的停在原地,她走了过去,撩开薄纱,里头,横躺的美人正满脸酡红,无限。   随手拔出皇后后颈上的细针,皇后这才蹙了蹙眉,悠悠转醒。   她一睁眼,看见的便是一张清秀熟悉的俏脸,她愣了愣,刚想说话,却听对方先问:“皇后,您怎么样了?”   云浣靠得有些近,皇后不可避免的迎视她澄清明朗的双眸,可就在这一瞬,那双原本清丽的眸子突然一转,眸仁像漩涡般不断旋转,皇后的眼神慢慢涣散,脑中意识慢慢不清……   云浣见状微笑,勾起唇角,贴着她的耳畔,梦呓般的道:“今晚很销魂,你与皇上成其好事,他很温柔,你很快活,你们度过了美好的一夜……”   皇后嘴角顿時勾起满足的浅笑,凤眸弯弯,像是忆起来什么美妙的境况,忍不住点点头,机械般的重复:“今晚很销魂,我与皇上成其好事,他很温柔,我很快活,我们度过了美好的一夜……”说完,她突然脑中一疼,脖子一歪,又一次昏了过去。   云浣顺手理了理她的衣襟,将她裹好,这才跃起轻功,马不停蹄的朝毓凤宫飞去,带着一个人成年人,飞行着实不便,耗了足足半刻钟,她才将皇后安顿好。看着床上安然的睡颜,云浣揉了揉胳膊,叹了口气道:“嫁给皇帝,你真的开心吗?还是……就算不开心,也要强颜欢笑?”   皇后之位不易做,皇上之爱不易得,尤其……又是云家的女儿。云家的女儿可以要到权利,却要不到爱情。   这仿佛是一个诅咒,从云梓位居后宫第一宝座后,这个诅咒便生效了。   眼前这女子,何尝不是第一个受害者,而后面,当然还有玉妃,以及那个诞下龙嗣第二天,便亲眼看着儿子被太监掐死,自己被以不洁罪名打入冷宫的如妃。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她的话,睡梦中的女人慢慢流泪,没有吭声,没有苏醒,就是这么默默的滴泪,直到云浣退出房间,毓凤宫也如以往的每一夜那般,沉默的死寂着……   子時早已过去,元尧二十一年的第一天,终于到来了,却不知这一年,究竟是吉是凶?   随着白妃的死亡,这个后宫,已经失去了平衡,帝心难测,后宫深潭,要想在这个深渊一般的绝境之地苟延残喘,又,谈何容易?   东方瑾醒来時,身边是太监周九,他拧了拧眉,脑中还有些朦胧。   周九见他醒了,连忙迎上来,焦急的问:“主子,您可好些了?”   东方瑾晃晃头,俊美的脸庞一片白雾,他动了动嘴,却发现喉头干涩,竟说不出话来。   周九急忙道:“主子您先别说话,烧了大半夜了,总算熬过去了,得歇歇。”   “朕……”他想问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记得自己中了春毒,却忘了后面如何。   “周公公,你先出去吧。”另一道男声适時响起,东方瑾眼珠一转,这才看到房中还有一人。   周九觑了白敛一眼,又看了看皇上,得到皇上的示意后,这才离开,再体贴的从外阖上房门。   东方瑾想起身,白敛却制止:“别乱动了,皇上高烧刚退,还是躺着的好。”   “渴……”他开了开口,喉头又是一阵刺痛。   白敛这才将他扶起来,又倒了一杯水递上去……   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喉咙霎時好多了,东方瑾舒了口气,这才问:“昨晚发生了什么?”   白敛眉目未动的接过空杯,淡淡解释:“昨晚我路过,见你不对劲,便将你救下,不过你的药效太重,我只好用冷水浇你。”   东方瑾理解的点了点头,要解那春欲之毒,只怕也只能用冷水相激了,只是忆了忆,他却又觉得不对,他好像记得,昨晚有女人?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的转了转眸,扫了房间一圈,问:“云浣呢?”   白敛眉梢微抬,口气却极为平静:“上半夜她与周九一起伺候你,下半夜就被遣去睡了,这会儿怕是睡得正香。”   “呵……”东方瑾轻笑,眼底沾上了一丝莫名的灿烂:“她倒是爽快,朕还病着……她倒睡得着……”   白敛听他宠溺的语气,不禁皱了皱眉,转问道:“皇上接下来打算如何做?”被人下药,就是普通男人也会气恼不平,何况此人还是一国之君的九五之尊。   东方瑾表情霎時冷厉,哼了一声,就道:“太后既然雅兴不小,那朕也乐得与她玩玩,只是……”他目光一抬,有些无奈的看着白敛,喟叹一声:“只是你若肯留在京城,那朕的胜算,倒也大些。”   这种东方瑾平日是不会说的。白敛能力非凡,他起初就招揽他到身边,可之后却将他放走,不是他愚傻,让了这么一个活宝贝跑了,而是他知道,白敛的驻身之地注定不在皇宫,他一直是个将民族大义抱怀于胸的人,上阵杀敌,祛除异族,才是他的梦想。   而若是边境有这样一个人才,京城,的确也会固守许多。   在这个两难的境地前,东方瑾选择了后者,终究将白敛放了。不过现在,他腹背受敌,身边却没有雄才之人,这的确是大大的不妙。   云家日益壮大,这崇锦国都快成了云家的天下,他想大刀阔斧,将这内政好好整理一番,却又苦于缺乏人才……将好乃兵壮,无兵之将,又何以言勇?   白敛看他半晌,突然冒出一句:“若皇上下旨,臣愿调职回京。”   东方瑾墨眸骤亮,却又有些不确定:“你……你说真的?”   “自然。”他随口一应,顺手将旁边药汁端过来,递给他道:“先喝药吧,皇上若倒了,这天下岂不是便宜了别人。”   东方瑾嗤笑,心情大好的接过药碗,却又忍不住揶他一句:“也不知朕这病是拜谁所赐。”言下之意就是,昨晚不是你泼了朕一身凉水吗?个笑浣浣。   白敛有苦难言,冷不丁想到昨晚那疯狂打水,又对着堂堂九五之尊疯狂泼水的女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果然那才是她的真面目,凶悍?   大年初一,云浣睡了一整天,软软的棉被,舒服的床榻,她面带微笑,像个孩子般的紧闭双眸,那块暖玉玉牌就挂在她的胸前,热热的温度让她睡得格外安稳,只是梦呓時,却能听到她小声的嘟哝一句:“师父……”   梦中,是多年前的清晨,小小的女孩迎着寒风,顶着黑眼圈,快速的往山上跑。昨晚与娘一起守岁,母女俩吃了肉,很美味的猪肉,虽然猪肉被蜀天国高官示为低贱的食物,可女孩还是觉得那酥酥软软的味道,当真好极了。   跑到山上時,绵延的白雪已经将原本的路遮盖得不明显,可对于这烂熟于心的小径,女孩就是闭着眼也能寻到。   又走了许久,方才看到前方翠绿的一禺。   竹屋前,纤俊的碧衣男子伫立门前,看到她来時,男子淡薄的脸上露出一缕笑痕,女孩见了他,跑得更加起劲了,大咧咧的冲上去,扑进他的怀里就笑唤:“师父。”   男子温顺的将她抱回房,房中早已备好小菜,女孩挽唇一笑,喜滋滋的跳下,走到桌边坐好。   两杯清酒倒上,女孩端着杯子,豪迈一举:“师父,新年快乐。”   男子一笑,与她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新年的第一天,他们总是一起度过,自从有了这女孩,男子不再独孤,这个孩子,给了他许多温暖……   只是他并不知,其实他给她的,更加多,多得她数都数不清了。   饭饱之后,女孩窝在他的怀里,缩成一团,像只餍足的猫儿,满意的睡去……   “师父,明年我要吃香酥鸭子。”女孩笑眯眯的望着他,说。   男子点头,摸了摸她柔顺的黑发,清浅的应道:“好。”   梦境外,清净的房间内,床榻上甜睡的云浣也忍不住低喃一声:“师父……明年我要吃……香酥鸭子……”   只是空荡的室内,却不会再有人回她那平淡,却真挚的一声“好”。   ps:今天就六千字,更完。    不急   初一之后,连着几天的大雪终于停下,绵延的白雾将清静高贵的流华宫妆点得更加瑰丽美仑?   云浣站在流华宫前庭外的回廊下,旁边是宫女之卉,香巧正在屋内伺候,因此她就被遣了出来?   “之卉姐姐,妹妹是来送账目的,不知娘娘可有空闲?”这時,一位眉目娟丽,衣裙鲜艳的女子走了过来,笑意盈盈的道?   之卉看她一眼,又见她这一身装束,头上的发钗晃得人眼都晕了,之卉了然于胸,却只道:“这会儿娘娘正伺候皇上用膳呢,眉若妹妹怕是得晚些再跑一趟?”   私管房的眉若闻言黛眉一蹙,有些失望的道:“这样啊,那不知可麻烦之卉姐姐唤上香巧姐姐一趟,妹妹将这账目交给她也是一样的?”这话里虽说得客套,意思却是想要依仗香巧?   之卉微微蹙眉,她已经将话将这么明白了,这眉若怎的还执迷不悟?见了香巧又如何?扮作蝴蝶,在皇上面前留了眼子又如何?只怕还不等皇上召见,屋里那位主子就已经将她处置了?   这流华宫里不安本分的宫女太多,挡在第一线的,若是脾气好,如之卉,规劝几句,打发走就算了?脾气不好的,如香巧,说也懒得说,逮到空子就拧人去娘娘面前邀功了?   这眉若定是在香巧那儿得了什么关照,才敢明目张胆的过来,可她之卉不是香巧,这招在她这儿,是走不通的?   “香巧也忙得很,眉若妹妹还是先回去吧?”这次的语气里,就带了几分严肃?   眉若却还是不想放弃,顺手从袖中掏了一锭金子就塞过去,小声气的道:“之卉姐姐就行个方便吧?”   饶是之卉脾气再好这会儿也怒了,这人青天.白日的就这么明目张胆,莫非是没看到她旁边还有翔安宫的人吗?   之卉满含紧张的偏头觑了身畔一眼,却见身旁这位皇上身边新晋得宠的云浣姑娘并未说话,甚至连不悦都没有,反而笑眯眯的看着她,一双澄清的眸子印着她与眉若的摸样?   之卉突然觉得愤怒,甩手想将那金锭子还回去,却手中一滑,眼看着金晃晃的小元宝落下半空,又在雪地里打了个滚儿,才停下?   眉若像是没想到之卉竟这般不给她面子,说到底她也是私管房的人,可是普通的二三等宫女,在流华宫里,私管房与私库房的人,地位虽说不可与一等宫女媲美,却也是谁都巴结,谁都不愿得罪的?   这个之卉却将她的一番心意扔到地上,她心头怒火,却又无处可发,只得咬着牙,捏着袖子撂下一句:“好好好,之卉姐姐是娘娘身边的大人物,妹妹我高攀不起,劳累您通传一句也是得罪你了,那就当是妹妹不对了吧?”语气里那三分怨怼,七分气恼清晰可见?   之卉皱眉,想解释,可眉若已甩着袖子离开了,她叹了口气,想着不知不觉又得罪个人,这挡驾的功夫,当真是不易做的,若是她有香巧那心硬的脾气,也不至于总被人欺负到头上了?   云浣将一切看在眼里,无声的笑笑,之卉偏头,见她清眸弯弯,唇瓣莞尔,不禁又是一阵窝火,这天大的笑话竟都落在别宫的人眼里,如何让她不气?   “之卉姑娘一番好心,眉若姑娘却不识好歹,其实姑娘不必如此?”她清浅的声带迎着寒冷的冬风,飘飘荡荡,温柔婉约,竟让人听出一股暖意来?   之卉抿唇,一言不发的看着她,脸上却有些窘迫?   云浣又道:“姑娘跟在玉妃娘娘身边这么多年,定是也知道娘娘的脾气,这等子妄念深重的人,不是三言两语就可随意打发的,弄不好反倒害了她,这又是何苦呢?”   “多谢云浣姑娘提点?”之卉浅浅一笑,笑中却带着疏离,显然心里还是有她的骄傲,她是流华宫的人,怎的也由不到翔安宫的人出来提醒?   对于她的冷淡,云浣仍是颦笑浅眉,她似乎永远都在笑,笑得让人如沐春风,笑得真挚温良,或许这整个皇宫,或者整个天下,也就只有白敛一人,将她的笑,喻做“难看”吧?   正在这時,殿内有了响动,两人偏头,就见一袭白袍的东方瑾,走了出来,玉妃温婉的为他披上棕色大氅,再细致的为他捆好绳结,却忍不住还是抱怨一声:“皇上今夜当真不留下吗?”语气委屈,小脸里带着淡淡的忧思?   东方瑾握了握她的小手,淡笑:“朕还有国事要批,你且早些休息?”   玉妃只得点点头,眼底却还是藏不住的哀怨?   东方瑾也不再说什么,抬脚便要往院外走去,可突然,右侧一道灿烂鲜艳引起他的主意,他转身,就见远处,一个眉目如画,娇俏盈人的宫女,正抱着一叠账目跑上来,可跑到不远处時,脚下一绊,竟突然摔了一跤……整个人顿時跌进雪地里,看着好不狼狈?   东方瑾噗嗤一笑,眼底带了点深意?   玉妃见状心下一凛,萧冷的目光立刻横射向那正跌在地上,满面憋苦的女子,若她记得没错,这人是私管房的吧?   香巧在后,见了也是心头一惊,这眉若胆子可真不小,竟敢这么不顾后果的以这样的姿态跑出来,她就不怕娘娘对她……想到这里,她目光一偏,瞥到自家主子那阴沉焦黑的侧脸,顿時心头更寒?   娘娘这表情,是动了杀机了?   前头的之卉却还有些发愣,之后又不觉气恼,她已经好说歹说的,这眉若怎的还想不通透?她以为入皇上的眼,当真这么容易吗?   正在之卉满腔怒火時,却听耳边一道若有似无的温软之声飘了过来:“若是之卉姑娘方才肯疾言厉色将这人骇走,她今日,说不定还能保住一命?”   之卉大惊,倏地回头,就见身后淡笑的人儿清秀温润,脸上的笑明明暖入心扉,却让她觉得冻如冰柱?她不禁又看了眉若一眼,见眉若已然起身,正随意的拍拍身上沾染的雪泥,小脸溢满了懊恼……   “这丫头,倒是有趣?”就在众人心思各异時,东方瑾突然冒出一句,说完,才抬步继续往院外走?   翔安宫的随伺立即跟上,云浣走在最前头,待出了院子,才小声气的笑问:“皇上,好玩吗?”   东方瑾毫无意外的偏头,俊美的脸上扬起一抹妖魅的邪气:“自然好玩?”   云浣挑眉,面上看不出喜恶:“皇上可知,因你一句话,那蝴蝶般美丽的女子,怕是就要香消玉殒了,如此,也好玩?”   东方瑾一笑,身子微斜,停在云浣耳边,炙热的气息打在她娇小而耳垂上,蛊惑般的吐道:“就是这样才好玩,还不兴朕找个乐子,泄泄愤火吗?”言下之意,说的却是除夕那晚的憋屈事件,可碍于那事是太后主导,他无法反击太后,因此只得找些无干的人,只当泄愤也好?   云浣摇头,却没说什么,只规矩的站开一步,逃离这人笼罩的热气?   东方瑾皱眉,有些不悦:“走着远做什么?你是嫌朕残忍了?”   “云浣不敢,只是……”她稍稍抬眸,不禁苦笑:“只是离皇上太近了,免不得被谁看了去,奴婢也被别人当成愤火给泄了?”   “哈哈哈……”东方瑾朗声大笑,眉宇间全是兴味:“你放心,朕就是杀遍这皇宫所有人,也不会由人动你半分?”   杀遍皇宫,也不动你分毫?   这样的保证是什么?玩笑吗?闲话一句的谬谈吗?   云浣垂眸,羽扇般的睫毛遮住澄清的瞳眸,令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气见里里?东方瑾炽热的目光紧锁着她,一刻也不肯错过她脸上的表情,可看了良久,他却什么也没看出,最后只剩失望……   那句话是他的心声,她却不当真,是真的不当真吗?还是明明知道,却拒绝?   真没想到,他堂堂九五之尊,竟会有被女人拒绝的時候,当真是稀罕……只是云浣这人,何尝不是本就值得人稀罕?   记得第一次见她時,梅园之内,她衣着粗陋,却有凌然的机智,使得玉妃化险为夷,转危为安?   那時,白敛在他旁边,问过他一句“可是另眼相看了?”   他说,“若是她能活下去,朕或许就会另眼?”   她活下去了,从流华宫走到了毓凤宫,再被他强行拉到翔安宫,这样的女子,是特别的,他也遵循了一开始的诺言,对她“另眼”了?而就是这份与众不同的“另眼”,让他不忍逼她,只想等她愿意?   可是,她的一再躲避又是什么?还有她的笑,明明笑得这般纯真无邪,为何却总是带着疏离?第一次,东方瑾讨厌她的笑,那是一张面具,阻隔了他与她的对视,像是一条永不能逾越的鸿沟?   罢了,就这样吧,至少她还在他身边,至少他还有時间,现在,不急?   可此時的东方瑾却不知,就因他心念中的一句“不急”,一切,都将会错过?从此,他还是他,她却不再是她?   ps:今日第一更?    升官   二月的天空蔚蓝明媚,却也是最冷的時候,站在金銮殿外,云浣裹紧了披风,将衣领上的兔毛绒贴近自己的肌肤,再捂了捂胸腔,感受到那暖玉又贴近了自己几分,这才算舒服了些。   到白点点。她俱冷,是前世落下的心病。那時每到冬日,娘就会将她抱紧,小小的身子贴着娘亲同样微凉的肌肤,她却觉得好温暖,虽然她们的房中没有炭炉,虽然她们的房中一到冬日就冷得像坟墓,可只要有娘,她就觉得,再冷,也暖。   娘总说:”浣儿,你爹只是忘了我们,我们要给他時间,让他记起来,所以,你是不能恨他的。”   ”嗯。”每次,她都会乖巧回应,其实,只要娘说什么她都回应,只是做不做得到,就不一定了。   ”给。”脸旁,突然出现一股热气,突兀的声音,打断了云浣的回忆。   她转头,便对上一双淡漠平静的黑眸,视线一转,再看向他手里提的手炉……   她不禁微愣,白敛,这是做什么?   ”愣着做什么?拿着啊。”说着,俊朗的男子强行将手炉塞进了她怀里,温暖的热气将她已经发凉的小手烤热了些,她眷恋的抱着手炉,眼睛却晦涩不明的觑向白敛。   几日前她便知道白敛不走了,不回边境了,她当時的第一感觉就是冷笑,之后安然无恙的过了几天,她却始终没见到他,只知道他去了步军营,去干什么就不得而知。   可今日,他怎会突然出现,还给她送来手炉?   ”白大人这是……镇守金銮殿,执行公务?”她蹙眉。看他一身便装,闲散得很,若是已任职步军营,那该是穿轻盔的才对。   ”只是路过。”他淡淡一说,转身便走。   ”喂,你……”她想唤,白敛却头也不回的离开,快得连个背影迅速掠过。   云浣嘟哝一声,才默默的抱着手炉,眉眼却是笑开了。每个人的冬天,都该有只手炉。   白敛步履奇快,很快便回到了队伍之前,那领队的副统领暧昧的凑上去,嘿嘿笑问:”白大哥方才做什么去了?”   白敛觑了他一眼,凉淡的道:”没什么。”   ”没什么?”那副统领显然不信,笑得更加调侃了:”丢下巡逻大队,跑回禁军大营拿了个手炉,亲自在炉上烤了半晌,又抱着手炉匆匆离开,这会儿回来,手炉却不见了,白大哥,真的没什么?”   白敛皱眉,不耐的又瞪他一眼:”说了没什么,你若是有空,领着人再巡十个圈。”   后面的卫军们闻言,登時怪叫,苦憋的辩驳:”白大人,是云副统领问你,可不是我们。”   云项被下属当众反驳,脸上不禁赦红,转头就吼:”吵什么,再去巡个圈儿,这次我会丢三只猫,找不到别想休工。”   后头顿時又一阵哀嚎……   白敛淡然的扫了那整了下属,便沾沾自喜,洋洋得意的云副统领,眉宇轻蹙,不禁思索。   这人是当朝丞相云程的三儿子,太后的亲侄子,皇后、玉妃的亲弟弟。按理说如此强大的后台,此人必也只是个靠关系上位的纨绔公子。   可这几日相处,他却发现这人倒是难得的憨纯真挚,对待操练、比试,所有禁军大营的考核项目也都尽心尽力,绝无偏私,本身也是严以律己……是他年纪太小了,还没学会那里头的弯弯曲曲?还是莫非云家,也真有良善用心的正直之人?   前头下了朝,云浣随在周九身边,却看东方瑾面色焦黑,墨黑的瞳眸里杀气凌然。她不禁疑惑,偏头看了看官员们正鱼贯而出的大殿正门,却恰巧瞥到了一抹颇为熟悉的身影。   萧之咛??   看他面色舒快,愉悦,可身边每个官员却对他频频侧目,却又刻意闪避,像是怕被他牵连什么似的。   云浣目光一闪,想来东方瑾这难看的面色,又是拜此人所赐了。   她无声哧笑,刚想转头,就见景王东方仲匆匆的追上那萧之咛,两人言谈似乎不太愉悦,景王满脸怒色,旁边路过的官员们无不小心移开,却都抱着好事之心,远远观看。   ”云浣。”前头周九唤了一声,不悦她落了队。   云浣连忙跟上,抬眸却看了东方瑾一眼,心里隐隐捉摸开来。   看来,是時候执行计划的第二步了。   回到翔安宫后,东方瑾便一言不语的进了小书房,他素来不爱在御书房办公,下朝后,若要召见官员自会去那儿,可通常,他是愿意回翔安宫的,因此翔安宫也就建了一间足矣媲美御书房的小书房。   皇上的心情不好,连带翔安宫都笼罩在低气压里,就连周九都频频抹汗,这大冬的天,他却感觉后背热湿不断。   唯一不受影响的就是云浣,趁着周九去换茶的功夫,她走进小书房,安生的站到东方瑾身侧,却见他目光停在一分奏折上,满脸空洞,显然根本没看进去。   她不禁蹙眉,唤了一声:”皇上,可是心中郁气?”   他抬眸,却淡淡反问:”萧之咛,此人你可听说?”   云浣点头:”自然听说的,去年的状元,年纪轻轻,便学富五车,被皇上钦点为三品御史……不过,之前听说此人却朝堂之上,公然斥骂皇上,如此见识短浅的愚笨之人,皇上若是在为此人忧心,只怕小题大做了。”   ”见识短浅?”他挑眉,对她的话来了兴致:”你说他学富五车,又为何说他见识短浅?”   ”他本来就是。”她言辞笃定,面色坦然:”他看通百姓,却看不通朝堂,看到了民间疾苦,却看不到尔虞我诈,此人愚笨,心思太直,皇上上次那等怒火,也都放他一马,可见皇上对其有多看重,朝中人才凋零,留下的都是上一辈的老臣,心思深沉,个个都是狡猾的狐狸,皇上对那萧之咛一再忍让,诸多招揽,他却顽固执着,如此冥顽不灵,说句见识短浅是轻的,若说难听了,只怕皇上嫌奴婢粗鄙。”   ”哈哈,你……”他突然起身,四目相接的看着她,只觉得心中怒火,被她这一说,竟然尽数消了。   是,他是看重这萧之咛的,凭其才子身份,也值得他诸般忍让,一贯有才之人,都是脾气古怪,他不怕三顾茅庐,只是求才若渴,因此他愿意退步,可这萧之咛却的确不识好歹,三番两次的公然挑起他的怒火,他真怕下次自己一不小心,真会错手将这人杀了。   而如今他的心意,却一寸不差的被云浣说出来,这云浣果然是个妙人,她有一双清明的眼睛,纵观全局,看得却是比谁都明白,谁的心意如何,谁的做法如何,她只消听听,便能了然于胸。   这世间,竟有这等奥妙的女子,令他如何能不魂牵梦遗?   ”云浣,你是理解朕的。”他看着她,目光真挚热烈,带着浓浓的深意,与缱绻的……情思。   云浣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只点点头,笑得一如既往的疏离娇美:”奴才揣度主子心意,猜不到十分也有七八分,皇上的心思,奴婢懂,周公公也是懂的。”算是暗示他,她并不特别。   东方瑾却摇头:”不一样,周九跟着朕太久,对朕了解是正常的,你入翔安宫却才两个月,又不知前朝局势,却能一语中的,着实难得。”   她抿唇,笑着抬眸:”既然难得,那皇上可愿奴婢为皇上解忧?”   ”如何解忧?”他扬了扬眉。   她却突然跪下,态度恭敬,臻首微垂:”奴婢一介女子,不该干涉朝政,可又不忍那等愚蠢之人,一再忤逆皇上,执迷不悟,所以奴婢望皇上恩准,恩准奴婢见他。”   ”见他?”他墨眸一眯,眼底有些复杂。   云浣没抬头,只继续说:”是,奴婢想与他聊聊,奴婢保证,能说服此人归顺皇上。”   ”哦,你保证?”墨眸里的情绪更加凝重了,却不知是喜是怒。   若是别的事,东方瑾或许会同意,可是无品阶的宫女,就只是宫女,宫女干涉朝政,可是死不足惜的……   但看眼前之人如此执着,他又有些拿捏不准了,云浣雄才大略,奈何是个女儿身,若她是个男子,必定也是能名垂千古的人物,与那萧之咛想必不相伯仲……而眼下,她又是为他甘愿以女儿之身,涉足朝事,为他排忧,这点,也的确让他颇为感动。   他凝了凝目,这時,周九走了进来,一进来就看到这等画面,不禁尴尬,不知该进该退,东方瑾却突然开口:”周九,拟旨,即日起,云浣升为六品女官,官职在身。”   ”哐当……”手中茶盅掉落,周九不可思议的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云浣,愣了一下,才手忙脚乱的躬身应道:”是,奴才这就去。”说完便匆匆跑了。   房间里又恢复了两人空间,云浣低垂的脸上的,露出若有似无的一记轻笑,抬头看着东方瑾時,却是满脸惊愕,清澈的眸里荡着满满的不确定。   东方瑾伸手将她扶起,淡笑着道:”朕缺人才,你就是人才,赐你官职,往后你帮朕做事也方便些。”   这是信任的意思。一代帝王,绝无仅有的信任?   云浣感动一笑,眼角闪出泪花,忙点头应着:”是,奴婢定不让皇上失望。”   ”还称奴婢?”他调笑。   她滞了滞,才不确定的问:”微臣?”   他一笑,笑中满满的宠溺,点了点头。   而随着云浣的升迁诏书下来,整个后宫霎時沸腾了,其中最为激烈,就是太后的长乐宫。   ps:今日六千字更完,亲爱的宝贝们,舞动你们可爱的小爪子,点点推荐票吧,阿画求的也不多,也不求神马月票,推荐票是每位亲都可以免费点的,所以就点点吧……当然,如果亲们愿意【推荐票】+【留言】一起,阿画会更开心的??    仇恨   长乐宫内,太后坐于软榻之上,凤眸微眯,脸色看来极为不好,手边的香茶从热的搁成凉的,却未啄半口。   大嬷嬷安心有些不忍,忍了半天,终是开口:“主子,您别气坏了什么。这后宫的狐媚勾子还少吗?一个两个的,不都是靠着爬上皇上的床,皇上心软,就听了这些枕头风。”   “荒唐。”太后面色大沉,声音冰冷:“再心软也不该如此荒谬,女官?亏他想得出来,后宫女子不得干政,何况还是个区区宫女,她有什么资格?”   安嬷嬷筹措了一下,又道:“不如将皇上请来,主子当着面与皇上说说,指不定事情还有转圜余地。”   太后抿了抿唇,不觉凄苦:“此事非同小可,皇上却连与哀家商量都省了,直接颁布了令条,如此先斩后奏,他这是使姓子了,是怨哀家除夕夜那晚勉强了他。”   “到底说母子,哪能真有隔夜仇,将话说开了,什么间隙也都了了,况且太后也是一心为了龙嗣着想,皇上会……”   “行了。”太后挥挥手,打断她的话,面上显出一丝疲惫,端起那已经凉透的香茶,随口问:“那升迁的宫女,叫什么,什么来头?”   安嬷嬷脸色一变,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犹豫了一下,才说:“叫……云浣。”   “哐当……”太后手中茶杯倏地掉地,冰凉的茶水溅湿了她的衣裙,瓷器掉地后便碎成碎片,带着隐隐的茶叶,残缺又狼狈。   “你说什么?”顾不得衣裙湿润,太后抓住安嬷嬷的手,力气之大,捏的她手腕红了一圈儿。   安嬷嬷不敢叫疼,只垂着睑,看着太后,重复着道:“听说……是叫云浣……浣纱的浣。”   这两个字,无疑是天降巨石,压得太后几乎喘不过气来……她脸色大变,唇瓣苍白,手指更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云浣,云浣,这个梦魔般的名字,过了三十年,竟再次出现了。   “将人带来。”压住心头的颤动,她勉强镇定了一下,才哑声,艰难的吩咐。   安嬷嬷自然也知道这两个字对太后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应了一声,走出内殿后,感觉清冷的冬风徐徐吹来,想了想,便招了个小宫女,吩咐道:“去长安宫将秀太妃请来。”   那小宫女应了去,安嬷嬷又回望了那华丽美仑的内室大门一眼,才叹息着,走出长乐宫。   太后枯坐房内,两旁的香案里燃着清新的绿香,她喜欢绿香,清幽雅淡,可这平日喜欢的味儿,今日闻着却不对劲,她蹙了蹙眉,朝外头侯守的小宫女唤道:“来人。”   门外立刻有人应承:“奴婢在。”   “将着绿香换成佛香。”   她往日不爱用佛香,因她并不信佛,可这会儿,她却觉得只有佛香的禅味,才能舒缓她心中的凌乱。   小宫女手脚麻利的换好新香。待佛香燃起,闻着这安定的味道,太后这才算是舒服了些。可想到这个皇宫内,竟然还有叫“云浣”的女人,她又忍不住锁眉……   当年的种种,她历历在目,连喜宫内,大红灯笼,双喜红字,这些,都仿佛还是昨天发生的事……   那夜,是七月里最平常的一夜,却也是最不平常的一夜。   几日前,西北大胜的消息便传回了京城,随着金戈大将军云寰的回归,整个京城喜气洋洋,鞭炮声,日夜不停。   蒙兵终于被驱除中原了,就连蒙古大王子岱钦所紧守的西北曲州,也在云将军的带领下,终于收复,此战,云寰大名,响震天下。   皇宫内,一切早已准备就绪,创建崇锦国的年轻帝王,要与那同他并肩作战,东征西讨整整八年,终于夺回中原大陆的神奇女子缔结连理了。   百姓无不称颂,欣喜这对汉族人民的英雄,终于守得云开,携手一生了。   可这些不过是假象,藏匿在幸福背后的阴谋,只是还没显露出来罢了,時机,是要在夜晚拉开帷幕時,才会真正到来。   云梓记得,那晚她就站在连喜宫外,听着里头的每一个动静,那時,她想了很多,过去的,未来的,仇恨的,嫉妒的,不甘的……   可尽管各种怨怼,她也不怒,因为她知道,这些,都会在今晚做个了断,别管外头是否鞭炮烟花,可这里头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云浣,这个她以前一直未放在眼里的庶姐,她终于还是成了民族英雄,终于,还是得到了全中土百姓的爱戴,可这又如何,活不活得过今晚,还不知道呢。   云家世代官宦,在蜀天国也算是老臣老家,云梓从小更就云鬓花颜,蜀天国老皇帝曾说,云家云梓,国色天香,第一美人,理该是皇后人选。   云鬓花颜……国色天香……   云梓凄笑……没人知道,这云家,其实还有个更为倾国倾城的女子,那女人叫云浣,是个由下贱妇所生的孽种,若算起来,这人还是云家的长女。   七岁那年,云梓美名远播,之后皇上看重,太后看重,那時,她就知道自己的未来意味着什么了,她是未来的皇后,蜀天国未来的一国之母,她会是蜀天国最尊贵的女人,得天独厚。只要,她还是那个“国色天香”的云梓,这一切,都会是她的。   所以,从那時开始,她对那个被父亲丢在荒院的庶姐有了杀心,云浣的院子里永远没有饭菜,这是她做的,到了冬天,云浣的院子永远没有炭火,这也是她做的。云浣,是留不得的,天下之最,是她云梓,与那卑贱的云浣又有何关系?   只是事与愿违,蒙军攻入京城,那个女人,那个被她打压到要上街乞讨,活得比野狗还卑微的女人,竟因此崛起,走到世界的巅顶。   她改了名字,她说她叫云寰,寰者,天下也。   真是可笑,相同音的两个字,意思却全然不同,一个卑贱,一个崇高。而云浣,钻了这个空子,从一只野狗,变成了九重天上的凤凰。   可那又如何?只要她云梓还在,便不会有她云浣的立足之地。   听着连喜宫内乍响的凄楚之声,悲痛之声,云梓终于笑了。   红绸满地又怎样?百姓称道又怎样?大红喜字又怎样?云浣终究是要死的,作为她太晚才死的报复,就罚她死在自己最爱的男人手上吧。   扭曲的快感充斥云梓内心,倏地,宫内又传来一道带着隐隐哽咽的悲怨之声……   熟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愤怒:“上天下地,穷山碧水,我云寰,也会回来……对不起我的人,我……不会原谅——”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的落下,里头恢复了平静,死寂一般的氛围让云梓再次笑出了声……   回来吗?那好,就看你有没有本事回来。   那夜,夜空乌黑,无月无星,空气里全是夏季的炎热,蛐蛐一声一声的叫唤着,像是谁哭泣的悲诉,像是谁凄厉的嚎叫,像是谁渲涛的震怒……么头什什。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云浣终于死了,她终于,死了——   “我后悔了。”身边,哽咽的抽泣声让云梓偏头。她笑得疯狂的脸上带了一抹鄙夷。淡淡的说。   “后悔也来不及了,你也是同谋。”   之后,身边之人嚎啕大哭,可这些都无谓,只要云浣死了,她就还是那个国色天香的云梓,还是第一美人的云梓,她是皇后,她母仪天下,只要没有云浣,她未来的生活会如小時畅想的那般,一模一样,不再有半点偏差……   “一模一样,当真一模一样。”   太后叹了口气,伸手往旁边摸摸,想寻杯茶压压心头的乱思,可触手的却是一片空荡,她心头不禁一苦,空空如也的感觉,就如她现在的心情,难掩的孤寂……   从什么時候开始,她已经无所依仗了,步步为营的后宫,其实,她也经历了很多,只是,倔强让她不愿放弃,这华贵的后位,是她的全部,她的一生,都为了权力在冲锋……从后宫,到朝堂,她,早已不安于命。   “秀太妃到——”宫人的传报声,让太后回神。   形色匆匆的秀太妃刚进内殿,便对上太后失神的双眸,她心下一惊,连忙快步走上去,抓着她的手就问:“你怎么了?心又痛了?”   太后摇摇头,抽回手,对着门外宫女吩咐:“上茶。”   宫女不一会儿便送来两杯清茶,秀太妃也没喝,只遣了宫人,待屋内只剩彼此了,才又问:“到底出了何事?”   太后看她一眼,端起茶杯:“你没听说?”   “听说什么?”秀太妃迷茫。连着几日各宫的妃子都来她这儿絮叨,商量的都是本族里还有什么未嫁的好姑娘,想着景王也大了,是该娶亲了,她便耐着姓子一个个的听过去,因此这外头出了什么,她当真不知。   只是这会儿看太后这神色,定不是小事。已经有多少年了,她有多少年没看到太后愁眉了?   这个女人手段如何,她很清楚,似乎自从三十年前的某一天后,她就再未皱过眉,她的人生,在之后的三十年,可谓顺风顺水,就算偶尔有些暗箭,她也能淡然面对,或者对她来说,只要不是那个叫云寰的女人,谁,都不是威胁吧。   就连她,不也是依仗着她,服从着她,才能活到今日的。   太后舀着杯盖,吹了吹茶梗,淡淡的说:“皇上升了个六品女官。”   ps:第一更,话说我十点半开始码字,到现在才三千字,可见我卡得多厉害。    试探   “什么?”太妃惊叫,忍不住蹙眉:“那人是谁?皇上怎这般糊涂,女人哪可干政?就是先帝時期,那萧双也不过是仗着与先帝是旧识,才担了这个名头。”   身却个个。太后啄了口清茶,暖暖的味道钻入鼻息,让她的脸色好了些,心也跟着沉淀了下来,沉溺在过去记忆里的愁思,也慢慢纾解。   云浣已经死了,不会回来了,而这次这人,不过是同名同姓罢了,不碍,不碍。   “太后……”见太后不吭声,太妃急了。   太后放下茶杯,才又说:“那人叫云浣,之前在皇上身边做的二等宫女。”   “云寰?”太妃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脸色惨白一片。   太后白了她一眼,斥道:“大惊小怪做什么?不过是叫了同一个名字,这名字也不稀奇,云姓,本就是中原大姓。”   “可……”太妃还是无法淡定,一张保养得意的脸上,早已是满满的惊惧仓皇。   云寰,真的是云寰?她真的回来了?   太后脸色不善,刚想再说斥她两句。就听外头传报声响起:“皇上驾到——”   皇上怎会过来?   太后恢复了端庄,又朝还在慌慌张张的太妃睨了一眼,太妃被她一瞪,急忙规矩坐好,可心中的震骇,仍是久久不平。   安嬷嬷走在前头,后头跟着的是还穿着五爪龙袍,显然刚刚下朝的东方瑾,太后目光一凝,视线不自觉往更后面看去,这一看,就看到了皇上身侧,那取代了周九的位置,穿着一身普通宫装,臻首低垂,看不清容貌的年轻女子。   她拧了拧眉,视线一直焦距在那年轻女子身上,像是想将她看透。   “儿臣见过母后,见过太妃。”东方瑾一入殿内,便恭敬的请安道。   太后这才将目光收回,朝他和煦的笑笑,问道:“皇上怎的过来了?看着还行色匆匆的,连衣服都没换。”   东方瑾抬头,温润的脸上一片和气,他笑了一下,才道:“安姑姑说母后要见云浣,儿臣反正有空,就跟着一道过来了,这丫头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怕冲撞了母后……”   “哪个是云寰?”太妃早已按耐不住,不等东方瑾话落,便拔身而起,焦急的问。   太后目光一厉,对着她重重一喝:“坐下。”   太妃心头一惊,连忙坐下,可视线却在东方瑾身后的宫人身上不断徘徊,一双玉手互相搅着,指尖泛着青白颤抖。   东方瑾有些怔忡太妃的失常,却还是往后唤道:“云浣,还不出来向太后、太妃请安。”   他话落,一身素装的云浣便慢慢渡出,因她有了官品在身,因此不用行奴婢的礼,只蹲了蹲身,行了臣子的礼,口中唤道:“奴婢云浣,参见太后娘娘、参见太妃娘娘。”   “你就是云寰?”太妃又是一问。她这三番两次的插话,却令东方瑾蹙起了眉宇,太妃素来沉着,今日怎的一二再再而三失态?   太后又瞪了太妃一眼,才笑看着眼前还屈着身子的单薄身影,唤了一声:“起来吧,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云浣恭敬的起身,微微抬气下颚,一张清秀有余,却绝称不上美艳的小脸,立刻映入太后、太妃眼帘。   普通的容貌,与以前的云寰可谓天差地别。   这么说,不是她吗?   太妃松了口气,却仍旧不敢大意,紧接着又问:“你的浣,是哪个浣?”   云浣乖巧的回答:“回娘娘,是浣洗的浣。”   太妃还不肯放过,继续问:“为何取这个名字?”   云浣有些古怪的看她一眼,似觉得她问得怪异,却还是老实回答;“奴婢出生卑微,母亲是浣娘,便取了命浣儿,父亲姓云,是个秀才,奴婢进了宫后便丢了家姓,后得皇上恩赐,才得赏回原姓。”   “就是这样?”太妃还是揣揣不安,毕竟云寰对她来说,无疑是恶鬼一般的存在,她不敢大意。   云浣苦笑,又点了一下头:“是的,就是这样。”   “好了。”太后从中打断,睨了太妃一眼,又看向云浣,最后对着东方瑾道:“这就是皇上任命的六品女官?不知皇上是要她在后宫行事呢?还是……有入朝的打算?”   东方瑾虚笑一记,随口着道:“这丫头机灵懂事,深得朕心,给她排了官职,不过是平日让她也可接替接替周九,早朝時能随身伺候着朕,没太后想的那么复杂。”   什么叫没她想的那么复杂?他以为她想了什么?   太后不禁怒颜:“皇上何出此言?女子不得干政,这是先帝定下的规矩,也是前朝就遗留下来的传统,你如此大而化之的任命女官,你可知会令朝中诸臣如何想?皇上贵为一国之君,事态分寸,该是自己把握明白。”   东方瑾目光不动,甚至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淡淡的道:“儿臣自然是明白的,不过只是调个人服侍服侍朕,莫非这还会引起朝中大乱?看来朕这皇帝也是越做越窝囊了,连身边让什么人伺候,也做不了住了。”   “你……”太后一噎,脸色顿時更加难看,她刚想再说点什么,却突然捂住胸口,脸色瞬间苍白……   “太后……”太妃一惊,连忙冲过去为她舒背,安嬷嬷也极快的从案柜里取出心疾药。太后服了药,慢慢呼吸舒畅了,太妃才怒气勃发的喝道:“皇上,你说这话,是要寒太后的心吗?”   不孝的罪名有多大,不消人说,东方瑾也知晓。   他心头不耐,太后次次都以这样的方式逼他妥协,可想过他也有不耐烦的時候?   可再不耐烦,现在也不能发作,他压下心中郁气,躬了躬身,行了个正式的大礼,惭愧的道:“母后,是儿臣话重了,还请母后保重身体,儿臣此举,不过是看重这丫头,允她个随朕出入各处的特例,母后放心,儿臣自有主张,她,不会入朝。”   听了他保证,太后的气似乎才顺了些,两旁的太妃与安嬷嬷还在为她顺背,她却摆摆手,将两人遣开,朝东方瑾唤道:“你且过来。”   东方瑾规矩的上前,太后微凉的手一把握住儿子的大掌,眼眶发红的道:“皇儿,别嫌母后啰嗦,还记得你刚出生時,先帝对你爱不释手,说你像我,看着就让人欢喜,就算现在先帝走了,你也要争气,朝堂是你的战场,有的是人使暗箭,戳你心窝子,你若是做错一件事,面对的,不止只是朝中大臣,还有整个中原大陆,整个崇锦国的百姓,崇锦,这是先帝的憧憬,他与我的憧憬,也是他对你的憧憬……可明白?”   一席话,感人至深,声情并茂,语态抑扬,东方瑾眼眶一红,连连点头,太后宽慰的笑笑,视线却越过他,看向后头的云浣。   云浣在笑,仍是温柔婉约的在笑,看着眼前母子亲情的画面,听着他们说到过去的重重,她笑得非常感动,像是也在为他们惆怅,也为他们高兴。   她笑得毫无破绽,半点也让人感不到可疑。   太后目光由深变浅,待注视了云浣许久,才舒了一口气,长长的一口气像是纾解了她胸中积压多年的郁结……   不是她,真的不是她。若真是云寰,她不可能笑得这么淡定,不可能笑得这么完美。   离开长乐宫后,东方瑾早已面色铁青,上了撵轿,他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眼云浣,却见她眼中一片黑暗,往日黑白分明的眼睛,这会儿漆黑得如同魔鬼的深渊,她的眸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汹涌的渲涛,可他却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   “云浣。”他唤了一声,唤得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小心翼翼。   “嗯?”云浣回眸,明明白白的看着他,可东方瑾却觉得她没有看他,她眼中还是黑的,印不出任何人的影子。   “你……有何看法?”他筹措了一下,才问。   云浣漆黑的瞳眸的一动未动,像是死水一般的平静,只淡淡的道:“奴婢的看法是,太后的戏,演得不如皇上好。”   “呵,你也看出来了。”他调笑一记。   她点点头,嘴唇上挽,明明还是那如往常一般的柔笑,可那双眼睛,却还是黑得深不见底。   有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她带上了笑靥的面具,那双眼睛,却无法遮掩,泄露了她心底的情绪,黑得,几不见底,仿佛整个世界不再光明的情绪……   可这片情绪是什么,东方瑾却不得而知。   云浣正式成为了六品女官,第二日的早朝,便是她代替了周九,站在金銮殿上,下头的朝臣们一个个朝她投来古怪的目光,对于这女官一职,先帝在位時便有,因此并不稀奇,只是他们关心的是,这个女人,会不会干涉朝政?若是干涉了,那,便不能姑息。就算官职在身,女人,到底只是女人。   迎视着下面诸多揣测般的视线,到见到萧之咛那当目结舌的面容時,云浣方才微微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萧之咛顿時一震,刚才的怀疑,因为这一笑,全成了事实。原来真是她,方才进殿時他还当是自己看错了,不曾想竟是真的?   她,就是这两日朝上传的沸沸扬扬的新晋女官?   那日之后,他寻遍城西,却再未见到过她,原来……她根本不是普通百姓,而永和门也就在城西,这么说,她当時所说的家住城西,就是说的家住皇城之内?   那他的兄长,她的表哥呢?是另有解释,还是,都是骗他的?   ps:今日第二更。今日更完。亲们记住点【推荐票】哦,每天都有推荐票的,过了不投也是浪费,每天点点简介下的【投票推荐】键,也就几秒钟的功夫。    钦差   下了朝?已是辰時过半?今日朝中大事连连?说的都是天灾人祸?弄的东方瑾焦头烂额?可每每询问下头官员“诸卿认为如何?”   下头却一片死寂?连个提议的都没有?偶尔有几个提议的?说的都是开仓赈灾?国库拨款。这些不消东方瑾听了寒心?就是云浣听了也是冷笑连连。   前几日在朝上将天下大事说得声色并茂的萧之咛?大抵是今晨的触动太大?竟从头至尾一句话也没说?只频频朝云浣投去异样的目光。   他的眼神并没遮掩?因此不少贵臣?甚至龙椅上的九五之尊都看到了。   出了金銮殿后?东方瑾劈头就问:“那萧之咛似乎识得你。”   云浣眨了眨眼?仔细想了想?才说:“上次与白大人出宫寻乔公子時?在他的酒楼有过一面之缘?只是那時我还当他只是个酒家公子?不曾想竟就是皇上看重的状元郎。”   对于她的解释?东方瑾不置可否?只转过眸?又问:“那依你看?今日朝中几件大事?可有解决之法?”   云浣也是官员?东方瑾这么问她本没什么问题?只是东方瑾已经答应太后?不让云浣入朝?因此这会儿突然问她?云浣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层层官员递结上来?谁又知道当地的灾情是否真的如此严重?洪水?干旱?大雨?这里头几分是事?几分又是添油加醋?若微臣看来?还是请皇上派遣钦差?暗自下放先侦查的好。”   “钦差。”东方瑾冷笑?目光晦涩不明:“你觉得这朝堂上?有谁是朕可以信任的?萧之咛朕倒是看好?可惜他恃才傲物?总是与朕对着干。”说到这?他语气里满满的无奈?无兵之将?何以言勇?朝下官员不心悦诚服?他这光杆皇帝?当着又有什么意思?就算他想为百姓某些福利?也总有一堆人阻止?到最后?束手束脚?节节败退的反而是他这个九五之尊。   “皇上。”云浣抿唇:“微臣会尽快找那萧之咛谈谈。”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却看向前方?眼底浓浓的雾气?索绕不消?令人看不清他心底真正的情绪。   下午?云浣领了出宫令牌?刚到永和门门口?就见一抹熟悉的紫黑身影?她驻了驻步?那头的人也看到了她?走了过来:“你这是去哪?”   “出宫办些事?白大人在这儿执勤?”虽说他还是穿着便装?但在永和门附近与守城卫兵说话?自然是执勤?只是这人公事起来倒是随意。   “不是。”他吐道?随即又说:“刚要出宫?一起走吧。”   “额?”云浣一愣?下意识的朝他身后还排成一排的轻盔卫兵望去?指了指?筹措着问:“那他们……”   “不是我召集的。”他淡然道?随即迈开步子走了两步?又回头催道:“还不走?”   “哦。”她收起狐疑?快步跟上。   后头一列的卫兵们见刚刚还扬言要再操练五个時辰的白大人?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宫了?众人不禁面面相觑?直到云项出来?看到这些人交头接耳?才喝了一声:“都站好。”   众人立刻站好。   扫了一圈?云项又问:“白大人呢?”   其中一个卫兵出列?老实回答:“回副统领?白大人出宫了。”   “出宫?”云项咋舌?快步走到永和门朝外望望?可外头哪里还有半个人?他又回来?对视着无数双期待的眼睛?最后心一软?就松了口:“既然白大人出宫了?今日就放你们一马?解散吧。”   “是。”话落?一瞬间?刚才还精兵列队的男人们?立刻作鸟兽散?跑得比兔子还快。   云项苦笑?却又不禁朝永和门望去一眼?心底嘀咕?白大哥怎么放下整个一队步军?就这么走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宫外?云浣一直觉得浑身不适?最后忍无可忍?她终于回头?拧眉看着身后半步的紫黑男子?问:“白大人是要去哪儿?”   白敛眉目未抬?淡淡的道:“随便走走。”   这个答案让云浣一滞?噎了一下?才又说:“我要去萧府?白大人该不会也顺路要去那儿走走吧?”   他终于看她一眼?扯了扯唇:“这个主意不错?走吧。”   “喂?你……”云浣咬牙?却强压怒火?吸了口气道:“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去千山楼?至于萧府?就白大人自己去吧。”说完?脚步一璇?往另一方向走去。   却不料刚走两步?后面某人又开始如影随形了?她气恼的停下步子?转身瞪着他?清亮的眸子难得在人前眯起?看来有几分危险。   白敛笑了笑?随口又道:“我也改变主意了?千山楼也不错。”   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云浣这才发现?有些人的脸皮?居然可以厚的堪比铜墙铁壁。她抚了抚额?终于妥协了:“这事儿也不需瞒你?两人去或许也更有用些?既然白大人这么清闲?那就一道吧。”   她话说到这份上已算是忍让?却不料没有不要脸的?只有更不要脸的?白敛居然说:“既然你请求?我就勉强答应了。”说完还率先走到了前面。   云浣愤恨盯着他的后背?直想将他背脊瞪穿。   两人来到千山楼時人还不算太多?到底不是正餐時间?自然清闲。看到他们进来?小二立刻热情的上前招呼:“姑娘?公子?又是你们啊?这次有厢房了?可要楼上坐?”   云浣一笑?对于这小二还记得他们并不惊讶?只道:“我想见你们千山楼的少东家?不知他可在这儿?”   那小二面上一乐?立刻应道:“在的?在的?两位先到厢房歇息一下?小的这就去叫公子。”说着就将两人往楼上引。   待小二退下了?白敛才不阴不阳的吐了一句:“看起来?他似乎将你当做少夫人这么招呼了。”   云浣偏头睨他一眼?对着白敛她不会笑?笑容只是掩藏情绪的面具?而在白敛面前?她不需要隐藏?因为他有一双毒辣的眼睛?她的装腔作势?在他看来却等同跳梁小丑。   她瞪了他一眼?才叱:“你就不会说些好听的?一会儿我说什么?你都不要插嘴?我自会圆场。”   白敛垂眸?没有再语?只端着茶杯?静静喝茶。   不一会儿房门开了?进来的却不是萧之咛?而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此男人眉目间与萧之咛颇为相似?似乎是萧之咛的父亲?看其眉眼笑笑?应该是个和煦的人。   果然?一进来?那中年男子便将目光投向云浣?待看清她的容貌气度后?会心一笑?开口道:“在下萧五?是这千山楼的东家。”   两人连忙起身?鞠了个身:“萧老板好?小女子姓云?这位公子姓白。”   就可还还。听到那个“云”字時?萧五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又笑笑道:“原来是云姑娘?白公子?云姓在中原可是大姓?不知云姑娘与当朝云丞相?可有亲戚关系?”   云浣心里大抵明白了这萧五的意思?想来他是抵触云程的?便笑着道:“小女子出生粗贱?哪里敢高攀丞相一家。”   萧五豁然开朗?目光一弯?笑着道:“名气大也不代表人好?云姑娘稍等?我儿子很快就来了。”说着?就要离开。   云浣却出言一唤:“萧老板留步。”   萧五止住步伐?回过头去:“姑娘还有何事?”   云浣仰头望了望这雕工精良?布置雅致的房间一圈?才问:“萧老板这千山楼名字倒是不俗?不知可有什么意头?”   “意头吗?”萧五沉吟一会儿?目光空洞了一瞬?才道:“我建这千山楼是为了一人?说来也巧?那人与姑娘一样?也姓云。”   云浣手指一动?绣小的拳头捏了捏?萧五没注意?白敛却注意到了。   云浣喘了一口气?又问:“小女子还有一事斗胆相问?萧老板单名一个五字?可是家中排行第五?”   这个问题问来的确有些唐突?可萧五却并没生气?这个名字是他的骄傲?他乐于向任何人解释。“不是?萧某的确还有个姐姐?不过家中也只有我姐弟二人?那年逢家乡瘟疫?我与姐姐逃出生天?几近饿死時?遇到了一位仙子?那日正好五月初五?仙子便替我取了命?单名一个五字。”   “仙子?萧老板不会是做梦吧?”白敛一笑?余光却一刻不断的睨着身畔小人儿。   萧五摇了摇头?像是记起了美好往事?回忆着道:“做梦倒是没有?不过那人的确是仙子?那位?之后还成了家母。”   “哦?”白敛一愣?又问:“萧老板这千山楼也是为她所建?”   萧五点头:“正是?三十年前的某一天?她有事离开?走時说过?回来時便将父亲带来?可这一走多年未归?千山暮雪?我等的就是她。”   “萧老板真是孝子。”白敛黯下目光?因为他看到身边云浣竟然在浑身颤抖?还大大喘气。滞了滞?他又故意般的问:“那萧老板的姐姐呢?”   萧五苦笑:“姐姐……已经死了。她短命?是终究等不到母亲回来了。”   云浣周身一抖?猛地跌坐椅上?双目震惊的看着萧五?哽了一下?才断续着文:“你姐姐……怎么死的?”   牵扯到这个话题?萧五就不愿说了?他笑了笑?没言语?只转身拉门离去。   直到房门阖上?白敛才坐下?看着云浣?目光微闪:“你认得他?或者?你认得他的母亲?”   “什么母亲。”她苦涩的扯了扯唇?眸光晦暗隐秘:“是义.母?那人在三十年前收养了这对姐弟?一走三十年?她只怕也千万个想不到?三十年后?竟然还有人在等她。呵?她走的時候?可是很孤寂?很绝望的。”   白敛的眸光登時有些复杂:“那位义.母?死了?”   “嗯。”她应了一声?又抬起头?看着他道;“别告诉萧家父子?让他们继续等吧?抱着一个无用的幻想?也好过心如死灰。”   白敛未语?心中却想着?眼前这女人?似乎还有很多秘密?而这些?他总有一天会慢慢挖掘出来。   又等了一会儿?萧之咛才推门进来?看他风尘仆仆?应该是从别的地方赶来的?看到她時?萧之咛愣了愣?急忙扯了扯衣衫?走了两步过去?却又半路停住?目带隐怒的问:“云大人刚刚入职?还有空出宫游玩吗?”   云浣站起身来?心中情绪早已收敛?只笑着道:“我是特地出宫?向萧大人解释的。”   一句解释?引得萧之咛脸颊一红?按理说两人之前不过萍水相逢?就算说了一两句谎言?也不到特地解释的地步?她却肯特地出宫找他解释?这是否意味着?她还是有些重视他的?   想到这里?萧之咛又不自在的偏了偏目光?盯着白敛问:“那这位?可是你的兄长?”   白敛起身?朝他拱了拱手:“在下白敛。”   白敛名讳?萧之咛自是听过的?白家养子?却是个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曾今创下进入禁军大营两个月?便完成普通人一年考项的传奇人物。   对于这等天赋异禀的英雄人物?萧之咛是抱着敬佩的心态?他也急忙拱手?朝他一鞠:“原来是白大人?久仰久仰?上次误会?差点与白大人动起手来?当真是……”说到这儿?他脸上又红了一分?像是窘迫极了。   “那日不过误会?也亏得云大人才思敏捷?才没让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到底同朝为官?白某虽未见过萧大人?萧大人贤名也是略有耳闻的。”这一句话?便为云浣脱了罪?也算恭维了一下眼前这读圣贤书的迂腐儒生。   “惭愧惭愧。”萧之咛垂了垂头?又看向云浣。   云浣这才又说:“上次萧大人看到那人?是位名医?却是姓格古怪?不为权贵治病?宫中有位贵人出了姓命之危?我与白大人这才特地出宫寻他?而那大夫着实油盐不进?我们这才出此下策。”   “原来如此。”萧之咛恍然?随即目光却又冷了下来:“云大人、白大人受皇命在身?自然情有可原?可皇上也太不对了?那大夫不愿自是有他的理由?却命你们将人绑走?着实霸道了些。”   这萧之咛估计也是与东方瑾对着干惯了?当着谁竟然也不忌惮?就这么公然的斥责起一国之君的不是来?弄得云浣、白敛着实尴尬。   “其实这事也没什么对错之分?毕竟是一条人命?如果绑架萧大人?能救一条人命?云浣也不会手下留情。”云浣道。   萧之咛看她一眼?终究点点头:“云大人所言极是?是我心短了。”   肯承认自己心短?那就是个肯听忠言的人?云浣心里有了底?说话声音也大了些:“其实今日出宫?一来是为向萧大人解释?二来?是我有些话?想与萧大人谈谈。”   “谈谈?”萧之咛蹙眉?看她面色严肃?定然不是谈风花雪月的儿女情.事?那便是……公事了?   “萧大人先坐。”她比了比对面的空位。   三人落座?云浣也不罗嗦?直接就道:“萧大人胆识过人?不畏强权?这让云浣着实佩服?只是皇上到底年轻?萧大人见识广博?口上说的明明是治国大事?却被当做随口胡言?最后还引得皇上怒火?引得百官的不谅?云浣当真为大人不值。”   旁边的白敛抽了抽嘴角?鄙视的瞄了云浣一眼?这人上次振振有词的把萧之咛骂了一顿?这会儿又恬不知耻的说为人家不值。她倒是说谎不打草稿。   萧之咛激动了?像找到知音一般?整个身子都扑了上去:“知之咛者?云大人也。”   云浣笑笑?又说:“云浣不懂什么朝政?但也懂得分是非黑白?智者都是有争议的?萧大人可想过向这些人证明一番。”   “如何证明?”萧之咛忙问。   云浣叹息一声?才道:“朝中恶官当道?层层递结上来的?不是民情?而是贪心?若是萧大人游走四海?成为钦差?体察民情?如实相报?做个名副其实的青天老爷?那?不止可向这些贪得无厌的官员报复?还可真正的贴近民生?与皇上对峙時?也可更加有底气?届時?这天下苍生?也必会感谢萧大人的。”   “好主意?”她话音刚落?萧之咛便一拍桌子?激动的站了起来?盯着云浣的目光更是火光泽泽?激动不已:“那景王总让我收敛收敛?又说皇上辛苦?整日起早贪黑……呵?真是可笑?莫非是要我同情那一国之君吗?为君者?难道不该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他每次劝我?我就更加怒火中烧?这次?幸亏云大人提点?萧某才知?这样空口白牙的说根本引不起皇帝真心看待?还是摆出证据?让这些人无言以对的好。”   听他说到景王時?云浣的目光就闪了闪?果然不出她所料?那景王也不是个好东西?前日萧之咛第二次朝上公斥东方瑾?说不定就是被这景王激出来的。   白敛自然也是听出了这些苗头?他微微侧眸?刚好与云浣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了然?一切心照不宣。   完成了任务?两人离开千山楼?刚到门口?就见萧五迎了过来?手里提着两盒糕饼?笑着说:“这是本店最出名的芙蓉月牙卷?两位尝尝。”   “爹。”萧之咛嗔了一声:“这两位是住在宫里的?宫外的食物哪能带进宫?”   “这样啊……”萧五看了两人一眼?有些惊讶?着实没想到这两人竟是宫中之人。   他刚想收回?就见云浣一把接过?抱进怀里:“没关系?我有法子带进宫。”   萧五一笑?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与这位云姑娘很是投缘?待两人走了?他才回头?对着儿子问:“这位云姑娘?叫什么名字?”   萧之咛收回眷恋的目光?眼底赦笑:“她叫云浣?是皇上身边的六品女官。”他刚说完?却见父亲的脸上一阵僵硬。他愣了愣?奇怪的唤道:“爹?您怎么了?”   萧五却猛地抓住儿子的手?语态激动的问:“她真叫云寰?寰宇天下的寰?”   萧之咛被父亲抓疼了?不禁皱了皱眉?摇头道:“不是?是浣洗的浣?爹?您怎么了?”   萧五松开手?怔怔的看着前方……人影憧憧?方才两人显然已被人影淹没?他目光怔忡?失望之下又带了点苦涩。   他还以为……还以为是……原来又是一场欢喜一场空……   他不禁仰目?望着澄清的蓝天?呐呐的张口:“姐?你不是说?娘会回来吗?”   那夜宫中大哀?十二岁的姐姐偷偷进宫?过了整整一个月她才出宫?却只是将年仅五岁的他?托付给母亲的师弟乔先生?再告诉他“爹说?娘会回来。”   从此?他再未见过姐姐?直到二十年前?宫中传出消息“远乐帝东方凛驾崩?女官萧双?殉葬。”   萧之咛看父亲这样?就知他又想起了往事?不禁叹息?拍了拍父亲的背?道:“爹?进去吧。”   萧五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疲惫的脸上掩盖不住萧索?他点了点头?慢慢由儿子扶进楼内。   而大街上?云浣正欢喜的抱着怀中的糕点盒?手指紧了又紧?脸上的笑?难得的真挚清澈。   “你要怎么带进去?”白敛冷冷的瞥她一眼?故意泼冷水。   云浣却嘿嘿一笑?朝他靠近了些?亲昵的说:“白大人会帮我的?是吧?”   白敛移开半步?不予置否。   云浣又凑上去?一张小脸挽开?犹如盛放的桃花:“白敛?别这么狠心嘛?你帮我一次?下次我也帮你?咱们就当礼尚往来。”   礼尚往来?他又有何事需她帮忙的?   沉吟了一下?他目光一移?看向她怀中的两个盒子?淡淡的道:“分我一盒?我就帮你。”   云浣立马跳开?宝贝似的捂紧怀中的东西?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这个不行。”   白敛蹙眉?不悦她对两个糕饼也这般重视?心里一恼?言辞也重了些:“不行就自己想法子带进去?别妄想我帮你。”   云浣抿了抿唇?盯着他不苟言笑的侧脸看了半晌?才咬牙道:“好?一会儿到了永和门你不许吭声?只要你不吭声?我自有法子带进去。”   白敛冷笑?守门禁卫可不是那儒生萧之咛?能这么容易被她糊弄?他扯了扯唇?很干脆的答应:“好。”   ps:今日一更完毕?六千字。推荐票?推荐票?不用也是浪费哦。    蔚繁   永和门前,云浣抱着芙蓉卷,高调的走进朱红大门,卫兵看她怀中抱着个东西,虽也看到了她身边的白大人,却还是恪尽职守的准备上去盘查,可云浣却突然一笑,然后手臂一扬,直接挽住白敛的胳膊,再将整个身子依偎在他身上。   如此毫不避忌的亲昵举动,看得卫兵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往前的步伐也险险一转,倒退回去……   乖乖,这女人是谁啊?居然与白大人如此亲密?莫非是那种关系?若是如此,他们可不敢盘查了。   白敛一愣,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随意淹没:“你这是做什么?”   她狡黠的清眸眨了眨,悄悄的提醒他:“你答应不说话的。”   白敛目光一眯,顿時猜到了她的想法,这女人,为了两盒芙蓉卷,竟然出此下策,她难道就不怕宫中谣言四起?   显然,云浣是的确不怕的,她大而化之的挽着白敛的胳膊,步履昂扬的走过卫兵身边,卫兵也极为配合的为他们让开道路,心里还认真的想着“这位保不定以后就是白夫人了,可千万不能得罪。”   云项刚到永和门,就看到远处相互依偎的一对男女,他愣了愣,不识趣的上前一唤:“白大哥?”   白敛抬目,轻“嗯”一声,到底是在下属面前,他就想挣开手臂,可手臂却被云浣搂得死死的,他这一动,倒是碰到了她软馥的胸前,弄得他一阵尴尬,只好不动。   “你好。”云浣笑眯眯的朝云项打了个招呼,那摸样,毅然一副准夫人的架势。   云项憨直的脸上登時闪过一抹红霞,盯着白敛,又盯着云浣,看了好半晌才道:“这位……想必就是嫂子吧。”   白敛皱眉,刚想辩解,云浣却大方的笑笑,眉眼弯弯,眼底一片羞涩:“什么嫂子,可不要胡说。”   这语气怎么听着这么像娇嗔?   白敛扶额,是了是了,这女人说谎不打草稿,他又不是没见识过,还有什么好惊讶的?   这下云项更是了然了,抓抓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哎,原来白大哥已经有了心上人,我还想……”   他话还没说完,远处另一道娇滴滴的女声却突然响起:“敛哥哥……”随即,一抹娉婷倩影小跑而来,粉黛的衣裙将这人妆点的尤其好看,可这颇为眼熟的容貌,却让云浣几可不闻的皱起眉来。   这女人长得……很像皇后。   “哎呀,你怎么跑出来了,快回去。”见到来人,云项不好意思的觑了云浣一眼,急忙叱道。   那粉黛女子却不听,只管冲到白敛面前,仰着小脸,脸颊粉红,娇声又唤了一声:“敛哥哥,宁巧好想你,你回京了怎么也不来看我?若不是听哥哥提起,我还不知道你回来了……”边说,整个身子还边往白敛身上靠。   这大胆的举动别说是在宫里,就是在民间也是极为出格的,云浣心中一敛,忍不住蹙眉,开口:“这位姑娘是?”   云宁巧转眸,似乎这才注意到还有个人,又看她竟然挽着她家敛哥哥的胳膊,一双柳眉当即倒竖:“你又是谁?快放开我敛哥哥。”说着,竟还伸手去扒云浣。   她的动作太快,也太霸道,使得云浣愣神之际,竟就被她推开了。而她也立刻抱住白敛,一脸“他是我的,不许你觊觎”的表情。   云浣抽了抽额角,忍不住摇头:“这位姑娘,我可没惹你。”她方才一推,力道奇大,若是寻常女子只怕早被摔在地上了。   “嫂子,对不住,这是我妹妹……”云项忙出来圆场。却不料这句话更加激怒了云宁巧。   “嫂子?哥,你乱叫她什么?我可不记得大哥,二哥房里有娶这样的丑女人。”   “宁巧,别胡言。”云项一斥,转首又对云浣抱歉的道:“舍妹胡言乱语,嫂子不要介意。”   “无事。”云浣摆摆手,偏头打量云宁巧两眼,才问:“不知这位是云家的哪位小姐。”   云宁巧俏脸一扬,立刻不可一世起来:“我是云家五小姐,家父户部尚书云浩,大伯当朝丞相云程,怎么,怕了吧?”   原来是云浩那纨绔小子的女儿,难怪物以类聚。不过如妃也是云浩的女儿,就没这女子这般愚蠢傻笨。   云浣笑了笑,又看向云项问:“阁下呢?”这人不会也是云浩的儿子吧?   云项尴尬的笑笑,拱手回道:“在下步军一队副都统云项,家父云程。”   云程的儿子,那就是皇后、玉妃的弟弟了,倒是比这五小姐识趣多了,就不知姓子是随了谁?老歼巨猾的云程吗?   云浣本就不喜与云家人过多接触,因此只抱紧怀中的盒子,不置一词的就想转身走人。   “你去哪?”身后白敛却突然唤道。   “敛哥哥,管她去哪儿,我好久没看到你了,你就不想我吗?”云宁巧又开始撒娇,柔软的小手更是肆无忌惮的将白敛抱得更紧,像是深怕他离开自己半分。   白敛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却又不好意思直接推开她,只得郁闷看向云浣,期待这女人能救他。   云浣回眸,灿烂的星眸闪闪发光,清秀的小脸因为这暮然回首,显得娇艳无比,说出来的话,却又欠扁极了:“白大人软玉在怀,芙蓉在侧,云浣哪敢不识抬举?两位慢慢抱,我就不打扰了。”说完,又是翩然一笑。   白敛咬牙,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   “云浣?”云项却突然大叫一声,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就是女官云浣?”这几日宫中闹得沸沸扬扬,就是回到家,也频频听父亲、二叔谈及此人,不想这被各路官员视若洪水猛兽的女人,竟就是眼前这娇滴滴的小女儿?   云浣稍稍偏眸,回他一笑,算是承认了。   可此時,却听身后云宁巧冷不丁的哧笑一声:“云浣?什么名字,真难听。”   云浣清眸一眯,前走的步伐霎時停下,她转身,目露讥笑的看向云宁巧,缓缓勾唇:“我这名字,是皇上赐的,云小姐说皇上取的名字,很难听?”   云宁巧脸庞顿時一白,眼珠子转了两圈,急忙狡辩:“我是说你难看,不是说名字……”   “是吗?”不等她说完,云浣已慢步逼近她,气势咄咄逼人:“这里这么多人,这么多双耳朵,可都是听得清清楚楚的,要不要我将这些人都带到皇上面前,请皇上一一盘问,确定一下是我听错了,还是云小姐说错了?”   “你……”   “当然,到了皇上面前,云小姐也可以咬死了说我耳拙,不过若查出事非如此,那就是欺君之罪。”云浣继续说。   “我……”   “欺君之罪该当如何呢?是五马分尸,还是株连九族?还是炮烙之刑?哎,云浣脑子愚笨,记不清了,不知云小姐可记得?”她冷冷一笑。   云宁巧早已被她逼的满头大汗,只望着近在咫尺这女人,眼眶一红,就快哭了。   见她如此,云浣也没放过,只转头又看向云项,继续问:“那这位云大人呢?可记得?”   云项嘴角一抽,这人刚才明明文质彬彬,浅笑嫣然的,怎么一回头就如此气势如虹了?还有她眼里的火光……是生气了吧,可再生气,也不至于搬出欺君之罪来吧。   “那个……”他支吾几句,却说不出整话。   云浣勾唇,却突然感觉身侧一道饶有兴致的目光更索绕着自己,她视线一偏,就对上白敛兴味的眼神……   她却并未收敛,只上前,一把将白敛从云宁巧身后拉出,护在自己身后,目光犀利的继续道;“还有,云小姐公然在永和门前与男子拉拉扯扯,不止有辱家声,还会连累皇后与玉妃,试问家中有个这样不知检点的妹妹,两位娘娘在后宫还有面子吗?宫中各路嫔妃若是知晓了,你说这事会不会成为笑谈?你说皇后娘娘与玉妃娘娘会不会因你而被嘲笑,你说皇上会不会以为云家的女儿都是这般没有分寸,冲动无知?你说皇上会不会因此怠忽两位娘娘恩宠?你说……”她靠前一步,贴着云宁巧的耳畔,低喃一声:“云家会不会因你,万劫不复?”   最后四个字落下,云宁巧顿觉后背一凉,然后整个人跌坐到地上,漆黑的眼珠子空了两秒,下一刻,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凄厉的哭声引得四周卫兵频频侧目。   云项不知云浣对宁巧说了什么,可光听前面的话,就知最后那句轻不了。到底是自家的妹子,就算再是不对,也由不得别人这般欺负,他撩起袖子,刚想上前反驳,身子却被一双长臂拦住,侧眸一看,正好对上白敛冷冷的脸庞,泛冰的瞳眸。   云项一滞,一腔怒火瞬间被浇熄,喟叹的看了眼坐在地上大哭不止的妹妹,脚步终于没踏出去。   云浣说够了,满意的看着趴在地上哭得抽噎的女子,轻松的将怀中的盒子抱紧了些,不再言语,转身就往宫内走……   白敛看她一眼,也抬脚跟上。   后头,云项这才扶起妹妹,一句句的宽声劝慰,眼睛,却不禁望向那相携离去的两道背影,心中猛地冷突,这云浣,似乎果然如此朝中官员所言,不可小觑啊……看她三言两句,就将宁巧吓成如此,那一声声小事化大的斥责,更是说得头头是道,可若是细想就会发现,这都是炸宁巧的,皇上哪里会因为这普通一句话,就牵连云家?   前头相携的两人转进红廊,白敛这才淡笑一声,道:“就是说你名字难听了些,值得你这般大动干戈?”   云浣目不斜视的继续走,凉凉的声音斜溢出来:“我的东西,不容别人置喧,好不好也是我的,容不得一个无关之人咋呼。”   白敛眸光一亮,想到自己不也因为白家两兄弟一句“野种”,记恨到现在吗?看来他与她,在这方面倒是很像。   他心情突然不错,又继续说:“宁巧只是个小女孩,小時候还挺可爱的,大了就越发刁蛮了。”   云浣斜睨他一眼,声音冰凉:“你若是心疼了就去安慰她吧,看她对你一往情深的样子,你说一句,保准顶过她哥哥说一百句。”   “呵。”他轻笑:“我若是心疼,方才也不会由着你这般逼她了。只是……”他顿了一下,目光微闪:“你对云家的人似乎特别抵触,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自然是你的错觉。”她随口道:“别忘了我也姓云。”   “是吗?”他晦涩眯眼,不再说话。   两人在岔路分道扬镳,云浣抱着盒子快步走回翔安宫,刚进房,外头就传来宫女们的议论声:“你说这事儿算怎么回事啊,我们根本没资格进后庭,怎的怪上我们了?”   “就是,这景王殿下也真是的,不就一株花吗?还是株残花,值得这么大动干戈,差点把房子都掀了?”   “就是,这会儿还在与皇上撒泼,真是个小孩子。”   几人说着说着便走远了,显然只是从院前路过。   云浣收好芙蓉卷,换了宫装,走出院子,一路朝小书房走去,这个時间,东方瑾通常都在那儿。   果然,还没进院子,她就听到里头嚎啕大叫……   “皇兄,我不管,我不管,你一定要把催花凶手抓出来,否则我就赖在你翔安宫不走了,皇兄,这花可是我最宝贝的,你不能让它枉死啊……”凄厉的哭声引得屋外枝头的麻雀都扑翅逃走,可见其威力有多骇人。   云浣走进书房,东方瑾见她回来了,松了松扶额的手指,看着她道:“事办完了?”   她点头应了声“是”。而后又看向那妖孽容貌的景王,笑着扯了扯唇:“景王殿下怎的在地上坐着?不怕浸了凉气?”   景王憋着嘴,一双桃花眼委屈的耷拉着,可怜兮兮的说:“我若不这样,皇兄怎会重视摧花一事?”   “摧花?”云浣挑眉,笑着问:“可是后庭那株……有些凄惨的小花?”说到凄惨二字時,她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无奈。   景王脸颊一红,咋咋呼呼的就跳起来:“别管是不是凄惨,这花之前可是好好的活着的,现在呢?现在呢?反正皇兄,我不管,你若是不还我花一个清白,这事儿我就告到母后那去……”显然已经是打算破罐破摔了。   一提到太后,东方瑾脸色就黑了黑,云浣眼眸一眯,轻轻看了景王一眼。这景王与东方瑾关系匪浅,会不知道他与太后的争执吗?如此,他还故意说什么向太后告状,是要试探东方瑾,还是在……激怒他?   后来小小。想到这儿,云浣脸色变了变,随即又恢复如初:“不知景王殿下可带云浣去看看,云浣以前做过草木,没准儿还能救活那花。”   “当真?”景王眼前一亮,二话不说就跳起来,拉着云浣的手便往殿外走。   东方瑾看着景王的手,眉头几可不闻的皱了皱,可还不等他发难,景王已带着云浣跑了出去。   后庭,篱笆围成的一片小泥地里,一株花叶都凋零,花杆都耷软的“残花”正浮在灰土里头,残败的花色混进泥土,显得狼狈不堪,可怜极了。   “看看,还有没有救?”景王问。   云浣面露难色的走过去,扶了扶花叶,满脸为难的说:“这个……像是自然凋谢的,不是人为毁坏的。”   “谁问你这个了,你快看看还能不能救?”   此话一出,云浣就了然了,景王是知道这花残败纯属天意,那他刚才对东方瑾撒泼胡闹,果然是故意的啊。   “其实也不是不能救,不过这片土地不适合,劳烦景王殿下将那边的干盆递给我。”   景王连忙跑过去端来,双手抱着灰扑扑的花盆一点也不嫌弃,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只灼灼的盯着那半死的残花,满脸紧张。   云浣接过花盆,先往里头添了土,又小心翼翼的将花移植进去,那些烂了的叶子花瓣,她直接用手掰掉,她每掰一片,旁边的景王就吸一口气,像是极为心颤,令云浣失笑不已。   将花移植好了后,她又舀了凉水,稍稍灌溉了些,才道:“这花品种奇特,是我没见过的,想来是不能用普通方法培植的,此花我且带回去,过几日再看看成效,景王殿下也不要太心急,种花是不能急的。”   景王的目光从头至尾都焦灼在残花上,听她这么一说,才仰起头,第一次正眼看她,问:“你真的能救活?”   她笑笑,笑得温柔和煦:“我也是尽力而为。”   景王却突然抓住她的手,手劲有些大,捏的云浣生疼:“你若是能救活,赏赐本王是不会亏待你的。”   看他这过分紧张的样子,云浣不禁愣神,笑问:“这花能的景王殿下如此重视,莫非是心上人送的?”   景王手指一松,目露怜惜的看着盆中小花,弯了弯唇:“是我妹妹,这花是她托人从蒙古的可萨城带回来的。”   云浣膛目:“那位帝姬竟去过蒙古劣地?”蒙古那等地方,估计中原百姓,都不可能愿意走近半分的。   景王苦笑,眼底有些什么情绪一闪而过,转而才道:“她是去和亲,第一年她很幸福,还托人送了这花回来,她说这花叫情花,她收获了良缘,也希望宫中兄弟姐妹也能觅得佳人。可是第二年……她就死了……”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眼底突然黑气笼罩:“蒙古使者说是恶疾,但天下皆知,蒙古可汗岱钦喜怒无常,凶厉成姓,杀死的姬嫔不计其数……恶疾,要我如何相信?”   “所以……”云浣目光晦下,岱钦的为人她如何不清,与他斗智八年,那人姓格怪癖,喜怒随姓,当年还是大王子時,在蒙古军内便有“狼魔”之称,蒙古人自诩草原苍狼,而他更是狼中之魔。   像是勾起了往事,景王的脸色越来越黑:“明知道那人是何等血姓,太后和皇兄还是将蔚繁送去和亲,明知道就算和亲也挽救不了什么,太后和皇兄还是妥协了,平白的……送上蔚繁的姓命……”话至此处,他眸中戾气乍现,犹如利刃划破空气,带着肃杀凌气。   “景王。”她淡淡一唤,将花盆往他手里推了推,他这才怔忡回神,仰头无措的看着她。她却笑笑,只说:“蔚繁帝姬在天之灵若知道景王如此重视她送回的小花,她一定也会很开心,景王殿下要不要试试自己栽种?”   景王一滞,下意识的脱口:“我栽过……不过……”他眨眨眼,垂眸,桃花眼在对上残花時,一片温柔,方才那抹狠戾,仿佛从未发生。   “再试试吧,以前景王不得其法,以后有我在,保证这花只会越来越茁壮。”她嬉皮一笑,眼底澄清透明,犹如蔚蓝天空上的一株白云。   景王愣愣的看着她的笑靥,脑中不禁浮过一个又一个的画面,画面中,娉婷娇俏的女子,身穿锦绣宫裙,拉着他的袖子,笑得犹如天边暖阳:“四哥,我们去找大哥,二哥,三哥玩吧。”   “找他们作甚?你大哥忙着讨好太后,你二哥忙着处理国事,你三哥……哼,他出身那等卑贱,没资格。”   小女子闻言皱起眉宇,甩开他的袖子,转身嗔道:“咱们兄弟姐妹骨血相连,本就该相亲相爱,大哥心有郁结我们该帮他纾解,二哥国事繁重更该轻松轻松,还有三哥,三哥俸钱最少,却总给我带宫外糖人儿吃,他心眼最是好的……倒是四哥你,总是计较得失,你才是心最短的,我不要跟你玩了。”说着,小人儿提着裙子转身就跑……   惹得身后的桃花男子面上一急,急忙追上:“蔚繁,四哥错了,你等等我……”   “景王,景王……”   清脆的声音将景王思绪拉回,他眨了眨眼,看着眼前一脸担忧的清秀女子,突然扬眉一笑,问道:“你的名字叫云浣?”   云浣一愣,不懂他为何有此一问,只老实的点头:“是。”   “皇兄新晋的六品女官?”他又问。   她再次点头:“是。”   却不料景王眸光突然一转,靠近她耳畔,突然低喃一句:“那你可有机会成为我的皇嫂?”   云浣脸上倏然一红,整个人像是愣住了,只待看到景王那似笑非笑的桃花眸子時,她才猛地起身,叉着腰,气恼的嗔吼:“景王胡说什么?云浣恪尽职守,女官就是女官,哪有别的歪七扭八的身份?”说着,将花盆丢给他,竖着眉道:“我走了。”话落,提着裙子就跑。   看着她恼怒的背影,景王又是一笑,脑中两条同样怒气冲冲的倩影奇异的合二为一,他垂眸,看着手中残花,满脸怅然:“蔚繁,四哥好想你,若那日你没坐上花轿,如今,你也还是会同方才那女人一样,笑得那般明媚吧……”   微微的叹息声,漂浮半空,落进了倚在回廊柱子后面的云浣耳里……   蔚繁帝姬?这就是景王的理由吗?激怒东方瑾,挑拨太后与其关系,游走三兄弟间,各施各法,还刺激萧之咛的理由?   他……是想让時局动乱吧?   若是如此,这人倒是可以利用利用。   ps:每天点点【推荐票】,舒经活络,身体健康。    西北   是夜,寒风习习,烛影摇曳。   云浣站在小书房门外,今晚是她值班,相较于平時,今日的晚风似乎特别冷。   白敛过来時,看到的就是一抹翠绿色的娇影伫立在回廊下头,漆黑的夜色让她看来有些朦胧,清秀的小脸上满是红彤,她憨纯的吸了吸鼻子,将怀中手炉裹紧了些,一双猫儿般的眼睛舒服的微眯着。   白在朕朕。那个手炉……是他给的那个吗?他不觉抬步走近。   看到他来,云浣明显一滞,才问:“你怎么来了?。   白敛没立刻回答,只盯着她怀中青铜色的手炉看了一会儿。每个宫的手炉上都编制有宫名,这个上头明明白白的写着禁军大营四个字,他的心情突然非常好。   “皇上叫我过来。。他随口一说,脸上却染上一抹笑色。随即也不等她通报,就推开朱红色房门,踏步进去。   “喂,你也好歹容我禀报一声……。云浣迭声追上,率先进入殿内后,忙对着殿内之人颔首禀报:“皇上,白大人求见。。   东方瑾看了她一眼,只挥了挥手:“行了,你先下去吧。。   “是。。云浣一应,可走到白敛身边時,却不忘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白敛嗤笑,心里又是一阵愉悦,这女人对着他時可是越来越顽皮了,犹记得最初相见,这女人对他可是虚伪至极的。   “你似乎很开心?。前头微凉的凌声传进耳窝。   白敛抬眸,耸耸肩,轻松的上前两步,嘴上随口应着:“白敛不敢。。应完,人已经落座到一旁的红木宽椅上了。   对于他的无礼,东方瑾并未说什么,只放下毫笔,捏了捏鼻梁,道:“朕有正事与你说。。   “是,白敛谨听。。他靠在椅背,双目紧紧注视着前方之人。   东方瑾犹豫了下,叹了口气,才道:“方王上月回京,今晨西北监军李力来函,大斥周跃桦不思进取,放任蒙军欺压北境边民,还书列多项军中浪费、奢的罪状,其中也含你两位义兄,与你义父……。说完,他灼灼的目光便紧锁白敛,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神色……   “若是此事属实,皇上定然自有动作,务须知会属下。。白敛平静的道,眉目间一片清明。   白敛的心一直都在边境,这东方瑾知道,虽然调任京城后他的官职只是禁军教头,可暗地里,白敛也会完成他分派的私密任务,而禁军大营有了白敛管辖,劣事也少了许多……   最重要的是,禁军四队中,其中三队统领都是云程的人,剩余一队的副统领又是云程亲子。他的皇宫安危,几乎都交给了云程,如今白敛一来,总算是将云家的人压制了,如此,他才放心了些。   思至这些,东方瑾吐了口浊气,起身绕出龙案:“李力公然上书不就是要逼朕动作,而他受何人指使难道你我还不清楚?方王野心勃勃,那西北哪里止一个曲州被他所囊,附近的几个州县,溪州、溯州,坦洲官员几乎全效命于他,周家军安设曲州之外,濒临蒙古左城,却正好算是在方王势力的最里面,四面城县有无数双眼睛虎视眈眈,只等他们一犯错,正好就是方王招揽的時候。。   周家军虽然对朝廷有些抵触,但到底将军周跃桦,副将白致远是当年随着先帝出生入死的老臣,尤其是白家,对皇家更是忠心耿耿,几乎已经到了鞠躬尽瘁的地步。   因此现下军营出了动乱,东方瑾于情于理也是该与白敛说说的,至少让他心里有个底。   尽管白敛一直不喜欢白家的人。   白敛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道:“若是顾忌方王招揽,那皇上务须担忧,周家军虽都是些蛮汉子,可也懂得分辨忠歼,军师朱尔一山虽说一介女子,能力与魄力却不逊于男人,有她在,那李力讨不到好果子吃。。边境多年,那里的人都存着什么心思,白敛怎会不知?周家对皇家极为抵触,对当今圣上更是经常口出秽言的漫骂,可到底只是嘴上说说,北境军区首要任务就是抵御蒙古人,因此在家国天下的大业里,周家可算是对汉族尽心尽力的。   “朕也知道朱尔军师能力非凡,看来近几日朕得多往灵妃的宫里走走了。。说到这儿他又是一阵无奈,一国之君,却四处受制,暗中势力培养得极为缓慢,朝中又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兄弟反目,君臣相悖,这样的处境,他也熬得很辛苦。   “若皇上不放心,大可安排个人去北地看看。。看出他的无奈,白敛提议道。   “安排个人?安排谁?这朝中官员谁不知方王势力比朕还大,去了那北地,他们还不忙着巴结方王,还有空为朕真心做事吗?。对于自己的劣势他分得很清楚,按理说太后将他安设在这个龙椅上,下头也该是给他留了人的,可太后一心把持朝政,朝中云家的人皆为太后所用,太后等的就是有一天他去求她,然后她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垂帘听政。   好叵测的居心,母亲、兄弟、下属,他的四周全是中山狼,这样的日子,他真不知还能撑多久。   “皇上若是当真不安,不如就派萧之咛去吧,听说这几日他在朝上对皇上恭敬许多,应当能够担此重任。。   东方瑾摇摇手,目光晦涩:“他,朕另有要事吩咐,山西的旱情刻不容缓,他要下解赈灾。。   与民生民情相比,这等君臣斗智的事,的确该放一放。   两人议论了一阵,却实在找不到合适人选,時至也快三更了,东方瑾才疲乏的挥挥手,道:“好了,你且退下吧。。   白敛嗯了一声,又看了东方瑾一眼,才起身离去。   小书房内,烛光下,东方瑾盯着那摇曳不停的火苗看了良久,心中思虑却久久不平……   过了不知多久,门外突兀的喷嚏声传进耳窝,这才使他猛然回神。随手拎起一件披风,他打开房门。   外头,云浣揉揉鼻子,一转头,就看到皇上出来了,她连忙要躬身请安,可东方瑾却扶她一下,示意她起来,又亲自给她圈上披风,才道:“保重身子,你若病了,朕身边就没人服侍了。。   云浣呵呵一笑,脸颊红彤:“皇上笑话了,周公公可是一直恪尽职守的。。   “周九是周九,你是你。。他淡淡的说,确定披风已经结好了,才转身准备进房。   可走了一半,后头云浣却一唤:“皇上。。   他回头:“何事?。   云浣迟疑一下,捏了捏手指,像了鼓了好半天的勇气,才说:“方才白大人提到,皇上在为西北军营监察史一职伤神?。   “你有合适人选?。他微一挑眉,若是她的人选,倒也是值得信任的,毕竟云浣的聪慧机敏,还有对他的忠心耿耿,这些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云浣抿了抿唇,臻首微垂:“微臣想……我可以吗?。说完,仰起头,灿烂的星眸期待的盯着他。   “你?。东方瑾皱眉,其实在想到监察史一职時,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云浣,可想到她是女儿身,出走在外诸多不便,这才搁置了,却不想,她竟主动提出。“你可知西北军营是什么地方?。   “知道。。她笃定的点头:“就是知道,云浣才想去,皇上身边有周九,可下方下去的人却不能马虎,云浣不怕辛苦,也不怕危险,只想为皇上尽一份心,若是云浣去,皇上也能放心一些不是?。   东方瑾抿了抿唇,双手扣在她双肩上,墨眸对上她的黑眸,四目相对,他看到了她眼中的坚韧,她也看了他眼中的情意,只是这两者,却不能融合。   “你若是去,朕放心了公事,却担心了私事。。他相信她明白那“私事。所为何事。   云浣却只是一笑,灿烂的笑脸娇艳欲滴:“皇上乃一国之君,放在心里的,有公事就够了,至于私事,微臣贱命一条,甘为皇上死而后已。。   “不许你这么说。。他一斥,声量大了些:“你的生死对朕来说很重要,算了,此事容后再议,朕这儿还有几个人选,不一定非是你。。说完,他转过身,有些逃亡似的回到房中,阖上房门。   视线被阻,外头的云浣叹息一声,仰头看向天边明月,轻轻呢南:“问世间情为何物啊……。可男儿大丈夫,又怎能拘泥儿女情长?   东方凛,你的儿子如此小男人,根本不是一国之君的合适人选。   可是……东方瑾不适合,那谁才合适呢?   云浣脑中一璇,想到几人,方王、景王、甚至那个财迷的三皇子,可画面一一掠过后,她却觉得这东方家的这一代,竟没有一个能担此重任。   可倏地,脑中猛地闪过白敛的身影……她顿時眼前一亮,唇角微勾。   若是白敛的话,应当不错……那个男人有魄力有担当,虽然偶尔黑心了些,但若以事论事来看,他要是能培养起来,倒不失为一个明君。   这么想着,云浣脑中就有了些计划。   第二日,兵部尚书再次呈上西北监军书函,还是李力所书,又是一长篇的斥责告状,显然这信是随着上一封一同来的,却晚一天才拿出来,如此,可见兵部的人是在一日一日的加重施压啊。   “皇上,大将军周跃桦管理不慎,致使军队污秽,兵士只顾贪生怕死,如此之人,如何担当将军一职?请皇上换将。。兵部尚书双膝跪地,在大殿之上,重重的磕了个五体投地的头,其中逼迫意味不言而喻。   而随着兵部尚书下跪,旁边不少官员也随即跪下……   龙椅上,东方瑾怒火中烧,他粗劣的看了看,下方跪着的人,大都是方王留方朝廷的心腹,而其中兵部官员占了大多数,也就是说,整个京城兵部,都已经被方王掌控了?   这个认知让东方瑾更加愤怒,他无视殿中众人,霍然起身,丢下一句:“退朝。。便转身离去。   云浣留守最后,不一会儿,兵部尚书就扑了上来,着急的道:“烦劳云大人通报皇上,微臣想见皇上。。   云浣一笑,眼中凛光闪闪:“尚书大人请回吧,皇上今日定然是不会见你,即便是见了,也怕不会是好事。。   老尚书立刻横眉怒目:“云大人这话什么意思?老臣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啊。。   “当然不是。。云浣视线扫了众人一眼,除了这老尚书之外,旁边还有许多人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她,而人群后面,不少云家一派的人也都竖起耳朵,静静偷听。   云浣迟疑一下,朝旁边做了个手势:“尚书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老尚书愣了一下,点点头,两人走出金銮殿,行到正广场旁的长廊下,云浣才说:“监军李力入西北苦寒之地两年,期间一直无事,突然上奏两份密奏实在可疑啊。。说到这儿她就停下了。   老尚书眯了眯眼,到底是老狐狸,哪里不知道这其中意味,立刻从怀里掏出一袋金子,塞了过去:“还请云大人明示。。   云浣掂了掂金子的分量,面上笑得如沐春风:“皇上是千古圣明的明君,事事都需查探明了,不会偏听谁的一面之词,昨日我还听皇上信誓旦旦的说‘就看看这事儿能闹到哪个時候?’尚书大人,你可听出这话里的意思了?。   老尚书一滞,整张脸都青了,急忙拉着云浣问:“皇上的意思莫不是……。   “没错。。云浣一笑,笑完又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说:“皇上是猫,大人是老鼠,是老鼠戏猫?还是猫戏老鼠?相信大人也心中有数,尚书大人当然是一片赤诚,可难保皇上不觉得大人是居心叵测,受了什么人的指使,特地中伤周将军。要知道,周家军可是当年跟着先帝打天下的老臣子了,皇上怎会怠忽了他?此事啊,云浣是建议大人莫要再搅浑水了,别的一转头,倒是被皇上记恨上,拿你当了那儆猴的鸡了。。   她话音一落,老尚书已是满头大汗,急急的躬身致谢:“多谢云大人提点,多谢云大人提点。。   云浣不动声色的将手指往前凑了凑,脸上仍旧笑得和煦友好。老尚书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立刻又掏出一袋金子,笑呵呵的说:“往后,可要多仰仗云大人了。。   “好说好说。。将两袋金子藏好,云浣笑得一片和气。   “你怎的这么晚?。一回到翔安宫,周九就冲了过来,着急忙活的拉着云浣就往屋里拽。   云浣被动的任他扯着,进了小书房,待看到龙椅上的男人眉目深黑,浑身包裹着戾气時,这才挣开手,对着东方瑾福了福身:“皇上。。   “嗯。。龙椅之上的人随意一应,却反手扔下一封明黄色的奏折,胸中怒气腾腾:“这些人是当朕好欺负是不是?一个两个,上奏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云浣上前,将奏折捡起看了看,而后一笑,完整的放到龙案上,噙道:“皇上务须烦心,这份奏折是废的。。   “嗯?。东方瑾转首,墨眸深眯。   就在这時,外头传来兵部尚书的与周九的交谈声。   “周公公,老臣送错了一份奏折,不知可否拿回?。这是老尚书的声音。   “这……尚书大人,您这是在为难奴才吧?。周九显然极为不愿,房中皇上可是正怒火中烧着,他就是不敢去当炮灰,才将云浣丢进去。   东方瑾眉目一挑,惊异的看着云浣,却看云浣只是笑笑,并未多话,便将那份奏折拿起,走了出去:“尚书大人说的可是这份?。她扬了扬手中东西。   老尚书见出来的是云浣,当即笑得见牙不见眼,又看她手上拿的正是自己要的那份,立刻笑眯眯的凑上去,小声气的问:“云大人,是您给拦着的?。   云浣将奏折往他手里一塞,用同样小的声音回道:“尚书大人关照云浣,云浣怎的也要投桃报李。。   老尚书嘿嘿两声,退后半步,鞠了个躬:“此奏折是老臣酒醉胡乱時写的,幸亏圣上没看,若是看了,指不定还当老臣是什么别有居心的贼人。。   “那是,尚书大人齐身刚正,乃我崇锦国的中流砥柱,不过下次大人可要小心些了,不是每次,都能拿回去的。。   “是是是,老臣知晓,老臣知晓。。   待老尚书抱着奏折原路返回后,旁边周九看云浣的目光已是变了好几层。云浣一笑,对着周九就是一嗔:“周公公这么看着人家,人家好害羞啊。。   “呸。。周九面色一变,就知道这丫头没个正经:“杂家才不吃你这套。。说完,扭着腰肢就走开。   云浣噗嗤一笑,只觉得逗弄周九真是好玩。   转身走回小书房,可一进去,就对上东方瑾那双黝黑深邃的眸子,云浣叹息一声,将两袋金子交出来,又把事情从头说了一遍,可说到“微臣暗示皇上已洞悉其中秘密,还掌握了李力胡言乱语,受人嗦摆的证据,并且不日就要派监察史入西北军营核查事实。時,东方瑾本布满喜色的脸庞突然一沉,瞪着她就问:“他们逼朕,你也逼朕?你就这么想去西北军营?。   云浣双膝跪地,连忙请罪:“云浣只是觉得这个法子最为妥当,皇上,您若再这般犹豫不决,只怕朝中诸臣会越加咄咄逼人,届時,時间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你已将话说出去了,若朕不派人去西北,倒是显得朕故弄玄虚了,可是眼下朕并没确定合适人选,你却故意张扬,这是咬定了朕非派你去不可了?云浣,朕是担心你才一直拖延,你可知道?。话到最后,语气已是软了不少。   云浣却头也未抬,只咬着唇道:“云浣认为,国为重。。   这话,等于是将他的一番情意泼到下水沟去了。   “云浣,你到底知不知道朕在想什么?。他猛地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拉起来。   肩上被捏得生疼,云浣却目光坚定的看着他,咬牙道:“皇上,国为重。。   “那朕呢?。他几近咆哮:“朕在你眼里是什么?你说。。   “是皇上,是主子,是一国之君。。她回答得铿锵有力,言辞笃定,可这话,却让东方瑾没由来的一阵悲凉。   对上她漆黑无波的瞳眸,东方瑾突然觉得,这个女人,不会是他的了。   这个认知让他觉得心底一空,可不等他想清空了什么,手中已经没了人……   云浣倒退一步,重新跪下,这个具有挑衅意味的动作,令东方瑾怒气更甚。   “好,你要去是不是,朕就让你去,明日就去。。说完,绕身回到龙椅,以居高临下的态度狠狠的一喝:“现在,给朕滚出去。。   “云浣遵命。。她淡淡应声,却不知这句遵命是遵“明日启程。,还是遵“滚出去。。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东方瑾铁拳一握,随着人影消失,他伸手一拂,案上砚台啪嗒落到地上,碎成两半。   巨大的声响引得周九立刻冲进来,待看到皇上的表情時,他登時不敢再动。   “滚出去。。阴厉的喝声重重响起。   周九背脊一寒,立刻老实退下。   当晚,无月无星,翔安宫到了三更時才灭了公灯,可今晚迟灭灯,却不是因为东方瑾熬夜批奏,而是翔安宫宫人守候到三更,却还是未见皇上回来,这才熄灯。   皇上今晚,去了灵妃那儿,并且要过上一夜,自从帝姬一事后,皇上,可已经连着一个多月没去灵妃那儿了,却不想今夜一去,竟就要留房。   云浣换了素色的衣服,很快将自己隐埋在漆黑的夜色中,宫中路程她已是极为熟悉了,不过半刻钟的功夫,她便到了一处荒野,荒野尽头有一口枯井,枯井旁边就是一座已经荒废多年的废宫。   她熟练的走进这破败的宫殿,原本漆黑的宫殿过了好一会儿突然亮起微弱的荧光,云浣转眸,就见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污泥的女人提着灯笼走来,看到殿中伫立的她時,激动的扑上去,张开嘴,就依依呀呀起来。    刺客   “慢点“慢点。”云浣为她拢了拢凌乱的脏发“笑得和煦极了:“慢慢张口“轻轻说“不要太急。”   女人听了她的话“点了点头“嘴唇张了又闭“闭了又张“最后好不容易吐出一个字“浣”“可吐来吐去“却只能吐出这一句“这让她分外懊恼“眼神也急了几分。   云浣立刻摸摸她的头“怜惜的道:“如妃娘娘别害怕“要慢慢来“这药才吃几次“没这么快恢复嗓子“得慢慢练习。忘了我跟你说的吗?太心急“反而适得其反。”   脏污女人立刻点点头“乖顺的咧了咧唇“可因为面上实在太脏“这笑起来反而更加难看了。   而正在这時“后头又出来一人“那人脸上蒙着一层轻纱“令人看不清容貌“可从她婀娜的身姿来看“是女子无疑。   她放下灯笼“也迎了上来“激动的道:“浣儿“你来啦。”   云浣“嗯”了一声“朝她一笑“这才伸手解开她脸上的轻纱“登時“一张如芙蓉初水“俏丽婉约的小脸就露了出来。   左右将这张脸看了半晌“云浣才点点头“满意的笑道:“不错“恢复得很好“看不出疤痕了。”   那女子登時泪眼“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着头就道:“浣儿“若不是你相救“我怕怕是早已尸骨无存“我彤儿发誓“耗尽生命也会效忠于你“从此绝无二心“若违此誓“定然天打雷劈。”   没错“眼前这人就是两个月前被香巧命人殴打致死的彤儿“那次云浣救下她“第二日就送来了冷宫静养“彤儿的伤很重“这两月也都是如妃一手一脚的照料她“才令她起死回生“因此对于云浣和如妃“彤儿是感激的“感激的哪怕用姓命去换“也值得。   如妃笑眯眯的将她拉起“脏污的小手为她擦泪“可却只是越擦越脏“彤儿也不介意“只破涕而笑的看着她“眼底满满的暖色。   两人算得上是患难之交“如妃练习说话時“彤儿就练习走路“只是如妃这是旧伤“实在不易好“而彤儿是新伤“才复原得快。   “好了。”云浣盯着两人嗔了嗔“道:“明日我要出宫“前往西北“估计最近几个月都不会过来“这次来“我是要带走彤儿。”   “浣儿要带我出宫?”彤儿一愣“一双眼却不舍的盯向如妃。   如妃孤寂多年“好不容易来了个姐妹“自然也是万分不舍“可她也知晓她和彤儿都有大仇要报“彤儿容貌恢复定然是要出去的“而她只等声音好了“也是要继续走进后宫“将以前的仇“一一报尽“才肯罢休的。   “不是。”云浣摇头“看了彤儿一眼“才说:“你要进长安宫。”   “太妃……寝宫?”彤儿滞了滞“眼里却是满满的不甘:“我想去流华宫“玉妃和香巧那两个贱人“我不会放过她们。”   “胡闹。”云浣一斥:“就这么回去“你想再死一次吗?只有到了太妃身边“你才有机会接近太后“只等到你调入长乐宫后“你才能真正有资格对玉妃、香巧实行报复。”   意识到云浣那恨铁不成钢的怒气“彤儿背脊一缩“立刻应道:“是“是我目光短浅了“浣儿你别生气。”   “彤儿。”云浣叹息“摸了摸她的头顶“软下了语气:“经历了死亡“你若是再学不乖“我救你又有何用?等着你死第二次吗?”   “不是……”彤儿立刻紧张起来:“我“我知道怎么做“浣儿“我不会再像以前那么笨了“看到你“看到如妃“看到那黄泉井里的死尸“我若是还不懂“也就枉费这重活一次了。”   “你明白最好。”云浣松了口气“转头又对如妃问:“如妃“那瓷儿还是经常来吗?”   如妃点头“冷冷一笑“嘴角哧出一抹寒意。   彤儿立刻抓住如妃的手“保证道:“你放心“我得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瓷儿给你除了“这么多年“日日用那掺了哑药的馒头喂你“你都入了冷宫她还这般狠心“这等贱.奴“百死不恕其罪。”   “不可。”云浣冷言打断:“瓷儿是当年事件的关键人物“彤儿“不可冲动“待你入了长乐宫“多寻一些当年的事“如妃的委屈“就等你给她昭.雪了。”   “是。”彤儿重重点头“眼含笃定的看向如妃。   如妃心头一暖“眼眶一红“眼泪吧嗒吧嗒就落了下来。   小猫被人悬在树枝上用石头砸時“谁是第一个解救它的人“它就会感激谁“而谁若在救下它后“还一直照顾它“收养它“那尽管是天生冷清的猫“也会动了忠心。   这“便是度心之术“而云浣对如何收揽人心“向来是为拿手的。   在权谋险地之上“你以为她只是一个普通宫女“死不足惜“你以为她只是一介弃妃“生死无谓。   可在战场上“就是战马下的一颗钉子“也能使得敌军溃不成军“永远不要小看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因为只要你懂得运用“这些人“都将成为你的死士“为你“他们万死不辞。   云浣觉得“她与如妃、彤儿的关系“若说是操控她们“不如是各取所需“只是在各取所需的情况下“多加一层“感激”的保险“这样才不至于让她们临阵脱逃。   从冷宫离开時已经四更了“被蒙了大半夜的月亮终于显露了出来……云浣盯着夜幕里那朦胧的光源“清眸不自觉的眯了眯。   今晚的皇宫似乎并不平静“她闻到了鲜血的味道。   果然“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空气里“刺耳的惊叫声骤然响起:“有刺客“有刺客……”   接着“无尽的火光朝她这边涌来“云浣眉头一蹙“闪身跳上苍树“树上枝叶茂盛“足够她躲避。   随着血腥味越来越清晰“不一会儿“树下有人经过“那人看了看四周“突然凌空一跃“转瞬便跳进了枝丛“可当他抬眸時“却对上一双清亮纯净的瞳眸。   “你……”他略一吃惊“差点掉了下去。   云浣及時将他拉住“心里却暗恼“真倒霉“居然撞上了。   到底是冬天“虽说苍树比较茂密“却也盖不住两个成年人“因此为了不败露“两人靠得极近“也正因为靠得太近“云浣能清晰的感觉到后颈上“有只尖锐凌厉的刀刃“正抵着她……   她眸中杀机骤现“方才好心拉这人一把“这人却恩将仇报“当真狼心狗肺。   “别乱动。”身后“细弱的男声飘进耳窝。   云浣不语“只透过树叶缝隙看着下方“不一会儿“就看到举着火把“长龙一般的禁军已经追了上来。   今夜领队的是云项“云项走在最前方“可刚到树下不远“他却突然止步“朝后一道:“血迹在这里断了“就在附近“给我搜。”   随着他命令一下“禁军四散开来“前面有几座废宫“有一半人已经去了前方“可另外一半仍停在树下。   云浣回过头“只见身后之人黑巾蒙面“她看不清他的长相“却也见到他额上密集的热汗。她视线往下“就看他一手持着短刃“另一手却捂着胸膛……血正是从他胸前流出“越流越急。   若是有一滴血流下树“那他们都完了。   云浣咬了咬牙“极为不愿伸手覆上他的伤口……可她才刚伸手“就感觉脖颈后头的短刃贴近了肌肤几分。   “不想死就别乱动。”低哑的声音藏着一丝危险。   云浣皱眉“不动声色的看这人一眼“手上动作却未停……   黑衣男子显然没料到她竟然还敢动“登時双眸深黑“眼中杀机已现。   云浣以手检视了他的伤口“确定伤只是外伤“只是伤口触动了血脉“才血流不止。   她抿唇“径直从头上取下盘发的银簪。一见她拿出利器“抵制在后颈的刀刃立刻扎进她的肌肤“她脖后猛一刺痛“她却未语“只将银簪对住他的伤口边缘就是一扎。   两人靠得本是极近的“又害怕泄露行踪“因此他虽想制止“却还是被她扎了一下“而抵在她后颈的短刃也登時再插进她几分“鲜血登時流出……可云浣都知道“他不会杀她“因为下面有人“杀人的动静……太大了。   云浣目光平稳“似乎不痛不痒“在银簪刺入男子的几个大血后“她又掏出一方素色锦帕“以锦帕堵住他的伤口“如此“血终于不流了。   意识到她竟是在为自己疗伤“男子立刻移开短刃“目光微愕的看着她:“你……”   “闭嘴。”她狠狠一瞪“凌厉的语气像寒冬疾风“灌入人的脾肺。   “上树找。”下头又是一声命令传来。   云浣暗暗咬牙“绣拳捏成一团“想着一会儿怕是要有一场恶战了“可她什么兵器也没有“更甚的“她连遮面的布巾都没有……   但眼下情况已是一触即发“她若想保命“也就只能将下头的人全杀了。   目测一下“下头大概有十几人“以云项领头“这云项的功夫如何云浣不知“可云浣不敢怠忽。她微微侧头“对身后之人问:“你能杀几个?”   身后之人沉默一瞬“才道:“至少七个。”   她拧了拧眉“睨他一眼:“杀五个。”   “为何?”他明明可以杀更多。   云浣却仅是斜勾唇畔“眼底闪过一抹不屑:“男人的自尊心都是中看不中用“逞强可以“但连累我“就不行。”所以让他杀五个“杀完就走“而她解决完剩下的“也会尽快离开。但“若他坚持奋杀最后“却因为力不从心“不幸被捕“最后再她供出来……那可就不是她要的结果了。   被她这么鄙夷的一说“男子气息急了一分“一双漆黑的瞳眸近距离看着她“对她尖锐的评断有些不自在“他好歹是个男人“眼看已经有人要朝他们这边来了“云浣手捏银簪“清眸紧眯“全身戾气乍现。男子感觉到她张狂的霸气不禁一愣“随后也立刻捏紧短刃“与她一样严正以待……   下头云项浑身紧绷“双眸一瞬不瞬的环视着四周“月亮不知何時又藏匿了起来“给这个暗夜透露了几分危险讯息。   “云项。”身后“突然有人唤他。   云项回头“对上的就是一双清冷漆黑的眸子“他愣了愣“走了过去:“白大哥“你怎么也来了?”   白敛双目环视“淡淡的说:“听到了声音就来看看“还没找到?”   云项摇头“不觉有些懊恼:“已经被我刺伤了“应该跑不远“血迹也是在这断的“估计就藏在附近。”   “嗯。”白敛随口一应“目光却在下一秒突然一敛“盯着某个黑漆漆的方向“猛地飞跃起来“嘴里还噙出一句:“那边。”话落“人已极快的飞了出去。   云项一惊“忙大声一喝:“跟着白大人走“快追。”   本还在搜查的禁军们立刻转身“一拥而上“纷纷跟去……   不过半晌“树下已恢复了一片寂静“云浣闭了闭眼“耳窝动了动“确定附近已没有了半点气息“这才跃下大树“目光却对着众人追去的方向“淡淡勾唇。   白敛啊“呵呵……   那刺客也翩然落下“一袭黑色的夜行衣衬得这人倒算凌然“只是若胸前没有那带血的锦帕或许会更好些。   “谢谢。”他沙哑的声音再次溢出。   云浣回首“瞥他一眼“随意的道:“不用“我是自救。”话落“身子便跃然而起“快速的朝翔安宫的方向飞去。   她身法极快“后头的男子看得有些愣神“可不等他痴完“细密的脚步声又传了过来“他眼神一凛“捂住胸口“迈起轻功迅速离开。   漆黑的夜“飘零的风“卷走地上轻灰“有的時候“相遇一時“纠缠却是一世“只是是孽是善“无人得知。   回到翔安宫“云浣换了衣裳“却并未睡“只是坐在桌前静等“果然“天亮之前“她等的人终于来了。   听到院外细声“她勾了勾唇“唤道:“进来吧。”   房门打开再阖上“而房中“已多了一抹紫黑色的身影。   白敛睨了云浣一眼“迎上的便是她灼灼生华的灿眸“他唇瓣微抿“随意落座“指了指桌上茶壶:“不谢我一杯?”   “不需。”她一笑“手指轻叩桌面“却轻柔的问:“想知道真相?”   他自己倒出茶水“却不喝“只是随手把玩着“随意道:“你要说吗?”他来“自然是想听她解释“只是若她不说“他也不会强求“这个女人“不是能逼的。   “我若说我是路过“你信不信?”她盯着他。   他稍稍抬眸“勾唇一笑:“信“如何不信。”   他的笑意有些复杂“复杂到云浣竟拿不准他是真的信“还是敷衍之词“因此她只好别开眼“续道:“今夜我去冷宫道别“回来便遇到这等子事“也是我太倒霉了……”她煞有其事的叹息一声“柳眉无奈一蹙。   “道别?”他却注意到这极碍眼的两个字。“你要出宫?”   “嗯。”她应了一声:“皇上派我出任西北军营监察史“或许“等到皇上下朝我就该出发了。”她是说或许……   “何時决定的?”明明前日他还与皇上商议時“皇上并未提到云浣。   “昨天。”或者不是决定的“是她逼出来的。   闻言“白敛却霍然起身“二话不说便拉门离开“云浣一滞“盯着重新被阖的大门“眼底一片茫然。   这人“似乎越来越怪了。   东方瑾一下朝“刚入翔安宫“就见云浣站在门口等他“若是以前他会很高兴“可今日“他却只剩怒气。   他步履直接“只与她擦肩而过“却不看她半分。   云浣也不恼“只乖巧的跟上“回到小书房“东方瑾坐上龙椅“随口吩咐一声:“周九“研磨。”   周九睨了云浣一眼“又看了主子一眼“虽然暗暗察觉气氛有些不对“却还是乖顺的上去研磨。   房间里“翻阅纸张声“磨砚声“还有三道说平稳也平稳“说不稳也不稳的呼吸声“交错细密“却静若寒蝉。   時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东方瑾似就这么彻底遗忘了云浣“专心做着自己的事“与平日的每一天“没什么不同。   直到御膳房的人来请旨云浣“询问何時上膳“云浣才上前两步“恭敬的福身道:“皇上“可用午膳了。”   “嗯。”东方瑾轻应一声“却继续翻着手中奏折“头也没抬。   云浣见状也没说什么“只对着那请旨太监道:“先送一碗玉田香米粥“两碟小随菜来“味道清淡些为好“皇上先垫垫“晚些再正膳。”   “是。”太监应下“离开。   房间又恢复了诡异的安静“东方瑾稍稍抬眸“就见云浣如平日一般乖顺的站在门旁“身姿笔直“她一贯这样“尽管无人看到“也是恪尽职守。   他突然有些烦躁“随后丢开奏章“起身:“先用膳。”   一众人立刻跟上“到了正殿“不过须臾膳食便备好了“东方瑾静静的夹了几筷子便兴致乏乏“视线一转“又看向云浣站在门旁“见她老实的垂眸候着“他不觉拧眉“唤道:“云浣“你没什么要与朕说的?”   云浣抬眸“镇定的看着他:“皇上是说膳食不合口味?”   “云浣。”他一怒“满脸黑气:“少装疯卖傻“说话。”   云浣无奈的耸肩:“皇上圣明“微臣没什么要说的“云浣是奴才“皇上是主子“主子若要出尔反尔“奴才又哪有置喧半句的权力?皇上若不派云浣去“云浣便不去了“只安心服侍皇上“也未尝不可。”   “你这话什么意思?”他筷子一丢“一早的郁气终于爆.发出来:“出尔反尔?你是在怪朕吗?云浣“你知道朕是为你好。”   “云浣知道。”她垂眸“淡淡一应。   这乖顺的态度让东方瑾只觉一拳打在棉花上“他一咬牙“眼底漩涡微深。   气氛霎時冷凛“周九在旁看得热汗直冒“视线在两人间来来往往“最后只得转身“另取了双筷子搁在东方瑾手边“自己继续布菜。   东方瑾盯着云浣“见其目光微垂“这样的表情“这样的态度“显然是他若再不许她去“她就“冷战“呵“她倒是懂得拿捏他的死血……   就在空气沉谧的瞬间“外头小太监来禀:“皇上“白大人来了。”   东方瑾竟视线从云浣身上收回“嗯了一声“道:“传。”   道子然然。白敛一进来“云浣便识趣的退下“两人擦肩而过“白敛目光一偏“便看到她脸上那仿若无谓“却眼露寒霜的冰冷“他眼神一动“继续走进正殿。   云浣在外头候着“却浑身透露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她不是没料到东方瑾会反悔“可是再一想“经过一晚的沉淀“东方瑾分清利弊后“自然该知道她这么做“对他可谓百利而无一害的。   可不料她当真高估了东方瑾“这人“有满腔抱负“却被一些无谓的心意弄得束手束脚“他明明可以善用她“利用她“帮他巩固河山“甚至对抗太后“她期待他真的这么做“因为这至少证明他是个敢作敢为“有胆有识的男人。   可他居然深陷情迷“在国家大义“江山社稷面前“他选择了一条最不该走的路“如此“如此“他还能有什么作为?   云浣从不觉得情是全部“人的一生有太多东西比情爱更值得珍惜“情爱或许说最令人痴迷的“却并非没了就活不下去。   这是经过前世那苍茫一生后“她领悟出的真理——情为何物?情为废物“午時过半“白敛才出来“云浣没有看他“却发现他停在自己身边“她蹙眉仰首“正好看到他漆黑的双眸浅浅弯着“唇瓣微扬。   “做什么?”被他盯着头皮发麻“她蹙眉一问。   他却不语“轻哧一笑“摇着头转身离开。看着他的背影“云浣再次皱眉“这人的确越来越怪了。   “云浣“进来。”房内东方瑾的声音再次响起。   云浣踏进“就听东方瑾无奈的道:“罢了“不让你去“你倒是恨朕了“就去吧“白敛会同你一起“有他保护“朕也放心些。”   她猛地抬眸“眸中不可思议……   难怪刚才白敛笑得那么奇怪“原来“那家伙竟是为这个……   ——无责任花絮——(以下花絮“与正文无关)   三皇子:“画导“我和浣儿的戏份什么時候还有?我给了她一支金疮药?她还没付我钱。”   某画锤拳:“小束束啊“你知道你为毛当不了男主吗?”   三皇子眨眼:“难道不是因为我顽强坚韧“宁死也不肯被你潜规则?所以被你记恨“然后从男主候选沦落成三流男配?”   某画一滞:“额“话也不是这么说“小敛敛也没有同意让我潜“我不是也……”   话音未落“三皇子就扑上来“抓住某画的衣领“恶狠狠的质问:“什么?他没被潜“那为毛他是男主?为毛?”   某画被摇得昏天黑地“两眼漩涡……   旁边正在背剧本的景王闻言“也立刻丢下剧本冲上来:“什么“白敛没被潜?画导“你也太过分了“大家都在同一条起跑线“他凭什么就是男主?”   刚好路过的东方瑾也慢慢渡来:“我听到了什么?画导“你是不是有什么应该解释一下?”   “解……解释……”某画苦逼“憋着嘴“迎视着三张暴帅面孔“期期艾艾的对对手指“吸着鼻子说:“其实……是投资人……选定他的……”   “投资方?”三皇子眯眼:“不是听说投资人是个男的?”   “白敛断袖了?”景王惊悚。   “果然“我一直觉得白敛怪怪的“原来……他是断袖“”东方瑾摸着下巴“结案陈词。   远处白敛悠哉走来“环着胸“一脸轻笑着道:“投资人叫东方凛……”   “嗯?”三人齐看向他。   白敛又笑:“谁让我是东方凛转世“你们……就继续当龙套吧。”说完潇洒离去……   徒留下面面相觑的三男“与挪着步子“正小心翼翼逃离现场的某画……   某画窜到五十米外“抹抹头上冷汗“一转眼“却撞上云浣……   但见云浣笑得如沐春风“头上银簪泽泽生光……某画吓得抓着衣襟“连忙节节后退:“小……小浣“你……你要干什么?”   云浣继续笑“笑得分外温柔婉约:“画导“东方瑾和白敛……是同一个人?”   欧漏“某画脑袋一炸“脸色顿時大变“急忙扑上去抱住云浣大腿:“小浣啊“你冷静一下啊“不要这么快剧透啊“有些读者还没猜出来啊“你让她们再猜猜吧……”   云浣随便一踢“踢开脚边妨碍物“眼中深黑寒戾“浑身冷气爆.发……   ps:某画磕着瓜子“哼着小曲说:“亲们“这真的不是剧透“这真的不是“看我纯洁的小眼神“你们相信的吧?相信的吧?”   pps:正文六千字“花絮字数九百“所以购买也只是购买六千字的正文“花絮是不需要付费的福利哦。    阴谋   敲定了時间便是极快就出发了,监察史的出发,该是大动干戈,一路轰轰烈烈而去的,毕竟此次云浣出动,也是要给朝中官员一个暗示,暗示东方瑾真的有了动作,并非空口白话。   可是大队刚出了京城,云浣便脱队了,白敛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因此早作准备,极快的跟上。   “我说白大人,你非要跟这么紧吗?”斜睨着身后之人,她提提包袱,脸色有些难看。   白敛上前一步,与她并肩:“我要保护你。”   “呵。”她冷笑,对他的说辞只余嘲讽。   “况且我知你的心意,不过就是不想声张,打算微服探查,如此虽说危险小了些,但也免不了被人识破,若你出个三长两短,我岂非失职?”白敛见她不信,继续恪尽职守的又说。   云浣很鄙视的瞄他一眼,暗忖:你真的在乎失职吗?那你现在笑这么诡异做什么?   云浣不再言语,罢了,被这人跟上就跟上吧,反正一路北行,路途遥远,也可趁机试探试探他,到底是她看中的人,有什么劣姓,也要及早知道的好。   出了京城往北走,便是固县,固县在西北方向,平日算是比较荒凉,只因京城出来的人,大都往南方的徽州去,这西北之行,向来乏人问津。   进了客栈,却看客栈竟然门庭如市,云浣愣了愣,下意识的与白敛对视一眼,白敛不动声色的回她一记眼神,朝柜台走去:“掌柜的,两间客房。”   陌生人的来临引来许多食客的注意,明明是纷闹的大厅,此時却诡异的安静了一阵。   掌柜的看他们一眼,判断一下,才说:“两位,不好意思的得很,只剩一间客房了。”   云浣皱眉,偏头道:“不如换一家。”这家客栈怪怪的,她感觉不太对劲。   还不等白敛回答,那掌柜的又凉凉的说:“这几日固县人满为患,各家各店都租满了人,怕是别的客栈也没空房呢。”   “为何人满为患?”白敛问。   “两位不知道?”掌柜抬头看他们一眼,见其的确不像江湖人士,才道:“固县外的四海山上出现了吃人的怪物,官府出了通告,谁能杀得了那怪物,便能领一百两黄金,这不,四海八方的有能之士都齐聚固县,就是等着半夜上山擒拿怪物呢。”   “怪物?”云浣哧笑:“那是山树精?还是狐狸精?”在她看来,这些什么鬼怪神谈不过是怪志小说,前世她游走四方,条件恶劣经常在树林里过夜,除了遇到些野兽外,何曾遇到过什么怪物?   “这位姑娘,可不敢胡说。”掌柜的压低了声音,像是极为畏惧:“听说那怪物有八只脚,两个头,血盆大口,逢人就是一口,一口吞一个,连嚼都不嚼就咽下去果脯了,这等妖孽,当真是祸患无穷啊。”   “天下间竟还有这种妖物?”白敛目光微闪,看了圈下面那些磨刀霍霍的食客们,冷冷一笑:“若是如此,我倒想见识见识了。”   云浣听他这么一说,先是愣了一下,其后又看他目光晦涩,神情有异,眯了眯眼,也顺口接下去:“也对,那倒是,若是能见到,倒是由不得人不信了……”话落,她又转首,对那掌柜道:“既然如此,我们就要那间房了。”   “好嘞。”掌柜的麻利的登了记,又让小二送他们上房,打赏了几钱银子,小二才高高兴兴的走了。   待房中没了别人,云浣才问:“这山中怪物,你真信?”   白敛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慢条斯理的说:“那你呢,信不信?”   若说妖怪,自然是不信的,可是她却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我是觉得,妖怪不过是说辞,县衙的人哪能这么糊涂,危言耸听的公告有怪物,这不是造成百姓不安吗?此事,怕是那固县县令在故弄玄虚,只是就不知他引这么多武林人士过来,有何意图。”   她的想法,与他正好不谋而合,白敛一笑,又倒了一杯茶,递给她:“我想,我们恐怕得在这儿多呆两日了。”   她清眸一闪,坐下,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才道:“恐怕也只能如此了。”   ***   一间房两人住,自然就牵扯到分床的问题了,白敛倒是君子,很慷慨的让出床,可晚上,躺在床上,云浣却是怎么也睡不着……房间中多了另一道呼吸的感觉,让她如何能安心入睡?   而她也知道,白敛也是没睡的。因此,在这样静谧的环境下,倒是有些尴尬了。   “云浣。”清冷的声音突然划破黑夜的寂静,传进床上之人的耳中。   云浣没有回身,背对着床外,应了一声:“嗯。”   “那夜的刺客,你可知他做了什么?”   像是没料到他竟问及这件事,云浣滞了滞,才翻了个身,清亮的眸子在黑暗的房间里寻到了床下打地铺的男人,这才开口:“之后听张侍组说,是入宫偷窃的贼人,及時被发现,被云副统领所伤……”   “那你可知他偷入的什么地方?”白敛又问,只是声音却徒然冷了几分。   感受到他声音里加剧的冷意,云浣皱了皱眉,才道:“不知。”她与那人不过萍水相逢,不巧的给碰上了,总共也没说过几句话,况且那夜她纯粹自保,若不然,她想她是会帮忙一起抓这人的,因为她的身份是宫中女官。   床下的人突然不说话了,这样的宁静让云浣有些不适,她身子不禁往前探了探,追问:“他偷了什么?”   “什么也没偷到。”白敛回道,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某种危险的讯息,仿佛若那人真的偷走了某东西,他定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他。   “既然没偷到,那便无事了。”意识到他恐怕不愿详说,她窝回床上,裹紧了被子,翻身作势要睡。   房间又恢复了寂静,两道均匀的呼吸交错交织,为这个漆黑的空间,带来了几分诡异。   白敛黑眸睁大,视线瞥向床上那朦胧的黑影,终究没再说什么,也翻过身去。   什么也没偷到,可那人却进了那个地方,那条被视为宫中禁地的幽道……所以此人,必定是对宫中极为的熟悉的,也是知道有什么宝贝就藏在那幽道尽头的。   可是……那人又是否知道,幽道的尽头里的,并不是宝库,而是……陵墓。   第二天一早,两人洗漱完毕下楼吃饭時,就听到那些江湖之人已是谈论声一片:“你们可知昨日那怪物有多可怕,头上长了麟角,尾巴足有三尺上,眼睛大若铜铃,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从他嘴边逃出来,你们看,我的手上的抓伤,就是它爪子抓的。”一汉子说道。   “当真这么厉害?那你还真幸运,能遇到那怪物,还能从它手下逃走。”另一人立刻附和,还兴致昂扬的抓着那位汉子的手直瞧。   那汉子也不拘谨,大方的把这野兽的爪印放到众人面前,又说:“昨夜咱们一群人走,谁曾想我就脱队了,还走偏了山道,这才遇到那怪物,不过我看那怪物昨夜的战力似乎不太足,有些恹恹,这才让我给逃了,不如今晚咱们再去,我认得路了,这次咱们一起动手,得了赏银对分,一来能得钱,二来也算是为民除了一害,如何?”   他说得如此笃定,自然得了大帮人响应,大厅登時喧哗一片。   白敛与云浣寻了个安静的位置坐下,问小二点了些清粥油条,两人边吃,边一字不漏的听着那方人的谈词。听到最后,云浣笑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问白敛:“你说,那带头的汉子,是想把这些人引到什么地方去?”   “你有兴趣?”他挑了挑眉,喝了一口清粥。“若是有兴趣便去看看。”   “没兴趣。”她垂下眸,慢慢的荡着碗里的米粥,只等粥凉了些,才喝了一口。“若是把我们也困住了如何是好?况且,想知道,也务须亲自前去。”   白敛挑眉,看了她一眼,见她已经在专心吃饭了,他才摇摇头——看来这女人,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用过膳后白敛去续房,可再回头時,就看到云浣已经钻进了那议论纷纷的人堆里,这些人中不乏也有英雄儿女,虎背熊腰的女人也不少,可像她这样柔柔弱弱的还真是第一个。   那些江湖人见她对山上之事好奇,都是男人,自然也想得姑娘的青睐,便争相恐后的讲解道,说着说着,越说越远,说得那妖怪超脱凡尘,都要升仙了般。   白敛看那群男子将她围住,她还笑得那般温婉轻柔,他不觉眉头一蹙,本想上楼的步伐生生一转,也转到人堆里,很刻意的坐到她旁边。   那些兴致勃勃的男子们见他过来,想到昨日来時,便是这两人一道,心想这两人莫不是夫妻?可是看这姑娘头上梳的还是女儿髻,该是还没嫁人才是。   “两位若是也有兴趣,今晚便一起吧,反正有李大哥带路,咱们都帮衬这点,定不会再出什么岔子的。”其中一个汉子说道,说着还比了比那手臂被抓伤的男子,示意以此人马首是瞻了。   那倒也是,没人遇到怪物,就这位李大哥遇到,还能从怪物身上侥幸逃脱,如此本事,自然得人敬佩。   那位李大哥脸上有些不自然,看了云浣与白敛两眼,才说:“两位若是有兴趣就一道吧,只是到時候手忙脚乱的時候,你们可得站远些,别被误伤了才好。”   云浣立刻摆手,一脸苦笑:“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哪敢去拖累诸位大侠,我们就不去了,诸位领着那怪物尸体回来的時候,我自是第一个出来迎接。”   “好。”人群中有人大笑:“姑娘这话老子爱听,哈哈哈……”   白敛看在眼里,视线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些人,最后才以想出去逛逛为由,将云浣拉走,一处了客栈,他便沉着脸道:“男女一堆,你倒是不嫌忌讳。”   云浣睨他一眼,悠哉的道:“有何好忌讳,男人是人,女人就不是人了?”前世四处征战,一堆兄弟一起走,一起停,感情就是这么培养出来的,战友间相互信任,同仇敌忾,这也是之后为何她们能赶走蒙兵的最大原因。   “看你这样子,真怕是生错了姓别。”明明她外表柔弱纤细,可心里竟然有这等豪迈的心思,若是个男儿倒是也符合。   固县算是近百里来最大的城县,因此人流倒是也多,加之最近县衙颁布了奖赏条令,来往的外乡人也多了,个个腰上配的是大刀,一看就不是普通庄家人,或是生意人。   “方才你看出了什么?”云浣突然一问,随即眼睛看向白敛。   白敛像是就等着她问,当即就也不磨叽,说道:“那些人中,以那位李大哥为首,至少还有三五个是一起的,这几个人相信就是这固县县令特地派出来故意危言耸听的,今晚你真不去看看?你就不怕这些江湖人士都出事?”   “何须等到晚上,要救他们,现在就可以。”话落,她脚步突然停下。   白敛仰目,就看到他们竟正好停在了县衙门口,大门两边站着两个衙差,看来恹恹的,不是很精神,旁边有只大鼓,可是鼓上蒙灰,就是鼓槌都掉了一直在了地上,想来是许久没人打理了。   “呵。”云浣冷笑:“这样的县衙,能拿出一百两黄金做悬赏吗?”   两人只在门口停了一会儿就绕开了,倒是没引起谁的注意,两人一路环绕,不一会儿就走到外墙后头。   云浣从未在白敛面前使用过武功,但是她知道,白敛是知道的,此次同意他同行,便也是早晚要当着他的面施展出来,所以,到了围墙下,云浣凌空一跃,直接就上了墙头。   白敛微微一笑,像是很满意她的坦白,也随即飞上去,同時一跃,两人便进了后衙。   后衙就是县令住的地方,当然,通常贪.官是有钱搬住购买别的大宅的,可是这后衙也不会空置,大多的時间,尤其是白天,衙门里头都该是有人的。   只是有人,却不代表防卫就好,固县只是个城县,衙差不过就十几个,还要轮班,因此换算下来,一个班顶多七八人,门口站了两个,也就只剩五六个了。因此,没什么威赫。   固县的县衙算是比较小的,后衙也不似一般宅子那般交错横行,两人没一会儿就走遍了这小院子,随即找到书房,潜了进去。   “进这里做什么?”白敛问。   云浣没回答,只是走到柜子旁东翻翻,西翻翻,最后终于在一只精致,并且上了锁的木箱里找到了官印,她嘿嘿一笑,走到书桌前,研了磨,便抬起左手开始书写。   白敛静看着她的动作,又看她故意用左手写出的字竟然出奇的好看,最后才注意到纸上的文字,越看,他眼前越是发亮,这女人,竟想出这等法子。   待写好了,再戳上官印,白敛才问:“这招请君入瓮是跟谁学的?”   “我自己的想的。”她弯了弯眸,眸里一片狡黠:“我只是觉得这样比较方便,只等这东西贴出去,事情自然浮出水面,何苦等到我们去一一探寻,浪费時间。”   好吧,对她来说,原来这只是浪费時间?白敛苦笑,他怎么觉得事情明明很复杂呢?   事情复不复杂,取决去背后的人有什么目的,白敛显然已经猜到了什么,只是云浣却并未往那方面想,因此用了最简洁的方法,毫无顾忌的要将潜藏在暗处的某些黑影抓出来。   不过……希望不会打草惊蛇就好。   两人偷偷摸摸的又出了县衙,云浣将那公告递给白敛,自己则走到衙门前,对着那两个守门的衙差道:“两位官爷,请问天祥客栈怎么走?”   那两个衙差见来者是个芙蓉如面的俏姑娘,原本恹恹的态度登時一转,变得积极极了:“姑娘这是迷路了?”   云浣皱眉苦笑:“是啊,下午我与家人就要赶往下一个城镇了,我本想早晨出来逛逛,不想就寻不回原路了,我要是再赶不回去,怕是家人都要担心了。”   “姑娘莫怕,我有空,我送你回去。”其中一人道。   “你哪里有空,你要看门,我才有空,姑娘,我送你。”另一人急忙插嘴。   就在两人争执不休時,白敛沉着张脸走过来,冷着声音就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再晚都该启程了。”   云浣这才回头,看到他,立刻欢快的跑上去,挽着他的胳膊甜滋滋一笑:“你来了。”   白敛盯了盯她挽着自己的纤细小手,又看了看她脸上的大大笑靥,虽知这是假的,也心情一好,声音软了些:“嗯,走吧。”   云浣浅笑,又对那两个明显大失所望的衙差道:“我哥哥来找我了,两位,不劳烦了。”   浣在出出。哥哥?   白敛目光一闪,周身突然冷了几分。两个衙差听这人是哥哥,眼前登時又亮了,正想再死皮赖脸的巴上去说点什么時,就见那男子已经拧着“自家妹妹”的衣领,将她整个提拉走了……两个衙差顿時又是一阵失落。   两人直走到了拐角处,云浣便寒着脸道:“放开。”   白敛目光不动,只将她随意丢开,才一脸冰冷的道:“看你与他们聊得倒是开心,是不是我打扰了。”   这人又古古怪怪的说什么东西?   云浣神情疏淡的理了理被他抓皱的衣领,淡淡哼道:“是不是打扰白大人不会自己分辨吗?还有,下次不要随便碰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那你随便碰我呢?”他反唇相讥,指的是她刚才抱住他胳膊的举动。   她却挑眉一笑,笑得格外温柔:“那怎么一样,我是女人,你是男人。”   “不知方才是谁说的,男人是人,女人就不是人了?”他毫不客气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拿她的话来堵她。   本以为这样她就噎了,却不料云浣清眸一闪,一脸理所当然的道:“什么時候男女无别,什么時候男女有别,是我说了算。”话落,她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补了一句:“谁让现在是你跟着我,白大人,容我提醒你一句,你现在不是大内禁军教头,你是我云浣的侍卫,你是……保护我的。”言下之意就是,我比你高一等。   作为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如何能甘愿屈居于一介女流之下,白敛当然也不例外,可看着眼前女子那灿烂得意,因为口齿上略胜一筹而沾沾自喜的俏脸,他突然不太想反驳了。   “云大人真是谬论一堆啊。”他讽笑一记,便没再说什么,只从她身边走过。   回到客栈前,云浣寻了个乞丐,给了他几文钱,让他进客栈吆喝两声,那乞丐自然愿意,领了银子就冲进去“办事”。   “喂,衙门颁了新公告,说是那怪物已经被人杀了,没赏银咯。”吆喝完,小乞丐便匆匆跑走。   大厅里一众的江湖人士一听,登時齐齐站起来,脸上有狐疑,有好奇,却都齐齐往衙门的方向冲去。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整个固县所有客栈里的江湖人士都一拥而上,都跑到了衙门门口的公告栏去看,而这件事,自然也惊动了正在家接待贵客的县令老爷。   “什么?新公告?”听了师爷的来报,县令大人猛地跳起来,随即又满脸慌张的对着前头主位上坐着的那位大人物道:“齐公子放心,此事下官定会查明清楚。”   主位上那人一袭偏偏蓝衣,容貌温润和煦,可一双眼眸却是眼尾上挑,看着有几分阴险的味道,让人一看就想到了狐狸二字。   “县令大人不必心急,此事必然是有人从中作梗。”他端着手边清茶,慢条斯理的说。   县令大人却是满脸惊愕,像是料不到这位齐公子竟会如何和煦,滞了一下,他才急忙道:“是,是,是,下官这就去查探清楚,定给齐公子一个交代……”   可脚步刚旋,就听后头阴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不急,交代虽要,可事情砸了就是砸了。”说着,顿了顿,一双邪魅的狐狸眼瞥向旁边的师爷:“我问你,那新公告上,可有官印为戳?”   师爷愣了愣,立刻双膝跪地,一脸恭敬的道:“是……是有的。”   “哦……”蓝衣男子恍惚一笑,又看向固县县令:“官印怎的也能随便乱放?大人对待这官职既然如此随便,想来也是这官位不符大人的心意了,既然如此,我自会回去禀明主上,你这六品县令也别做了,让主上为你另外择个更好的去处。”   “齐……齐大人……”固县县令登時满脸苍白,急忙跪下,重重的磕头求道:“大人开恩,下官这就去查明事实,事儿没砸,没砸,这些江湖人士下官必会网罗成擒,甘心归顺的,自然入主上麾下,若是不甘心的,便是杀了也免得入了敌军阵营……”   “这些话这会儿说都晚了。”话落,蓝衣男子悠然起身,随手拿起旁边的折扇,一边把玩着,一边往外走,只走到门口才又说:“此事你也不必插手了,我的人会接手,你就管好你的衙门就是,等着上头的旨意下来就可。”   “齐大人……齐大人……”县令立刻连滚带爬的想继续求饶,可爬到门口時,门外哪里还有半个人?   师爷见此,也跟着爬了出来,一脸颤巍的道:“这位齐大人……好生厉害啊。”   县令面色焦黑的看他一眼,才叹了口气:“这次,怕是真的完蛋了。”   师爷见状,只拍拍县令的肩,劝道:“大人,顶多就是降职而已,这固县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您老人家也敛了这么多年的财了,就当提前荣休,早日逃离这是非之地也未尝不好。”   县令却瞪他一眼,狠狠的道:“你懂什么,主上岂会放知道内情的人归乡安逸?怕是……我就要……”话说一半,他突然跳起来,眼底惧光一闪:“不行,我要快些逃,若不是等着此事上禀了主上,我就当真没命了。”话落,人已匆匆朝厅外跑去。   师爷叹了口气,只觉得县令小题大做了,可不等他从地上站起来,就听到门外一声惨叫,他心底一颤,连忙跑出去,这一看,他顿時大惊失色……   纷花的院子里,县令大人竟倒在一团血泊之中,他双眼圆瞪,看着已是断了气,再看他身上,胸前正插着一支利箭,箭头直接刺穿县令的身子,从他心口贯穿,再从后背刺出,箭头一团乌黑。   这是……毒箭,而且……一箭毙命。   师爷吓得冷汗凛凛,一垂头,发现自己的裤下有些温热的湿润,一看,就看到自己竟然吓得失禁了,咽了口唾沫,他想跑,却感觉脚像是扎了根似的根本动不了……   安静的院子里,轻风吹动,吹晃了那滩血水,也吹起了那刺鼻的血腥味。   云浣与白敛在县衙门口守了好几个時辰,也未见县令来,更别提那所谓的幕后操控者,只等着那些江湖人士大喊着:“既然怪物已经死了,那也没我们的事了,散了散了,各回各家了。”   人群渐渐散去,云浣眉头一蹙,双目盯着衙门里头,目光晦涩不明。   白敛看了看天色,这么晚了,这位县令大人连面都还没露,怕是……哎,此番果然还是打草惊蛇了。   就在这時,远处一个家丁连扑带滚的跑过来,到了衙门口,抓着一个衙差就说:“不……不好了,大人……大人死了……”   死了?   云浣眼底登時一厉,清眸里闪过一丝后悔,可一偏头,却见白敛正以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看着衙门前的几人,她皱头一眉,问道:“你早猜到会如此?”   白敛垂眸,刚硬的脸上没有任何起伏,只淡淡的道:“猜是猜到了,可不试试,也不确定。”   “那你可猜到背后之人是谁?”她厉眸又问。   他却不语,只是径直转身,往客栈的方向而去。云浣咬牙,快步跟上,继续不依不饶的追问:“你当真知道?那你之前为何不提醒我?”   “提醒了也没用。”他随口道:“能在京城附近如此嚣张得意的,除了方王,还能有谁?既然已猜到了是他,那事前提醒了,反而不清不楚。”   “你说是方王?”方王势力遍布九州,这区区固县县令归顺于他应该也不奇怪,可是云浣还是觉得有点不对。   白敛抿唇着道:“方王野心勃勃,此举,不过是先将这些武林人士一网成擒,然后挑出愿意归顺的加以利用,不归顺的,自然就是杀了,如此,便可壮大他的势力。”   “是吗?”云浣紧皱眉宇,沉默不语。   白敛看向她:“怎么,你觉得不是?”   云浣抬眸,摇了摇头:“方王封地曲州,曲州离固县,有近五千里距离,如是我,便会在曲州附近的溪州、溯州、坦洲,或是江南那些州县招揽人士了。既是招揽,便是还在筹谋,既然还在筹谋,但凡有点脑筋的人,谁会在蹈光隐晦的時间里,像深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意图一般大动干戈?所以,我倒觉得这是谁故意以方王的名义故弄玄虚,引得皇上与方王更加反目,这样,他便好坐收渔人之利。”   听她一番见解,白敛顿時眼前一亮,她竟能想到这般深层的地方,这女人似乎比他所料想的还要聪明,如此智慧,若要真是男儿身,只怕就要了不得了。   “怎么?”她目光一转,便见他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便蹙眉问道。   白敛回神,恢复了神情,才问:“那你猜那事件之后的黄雀,会是谁?”   “这个……”喜欢用这般弯弯扭扭的方法挑拨关系,离间人心的人,他倒是想到一个,那就是岱钦,那个蒙古男人三十多年前便是个诡秘莫测,狡猾多变的人物,只是不知事隔三十年后,他还会不会用这等老套的做法了?“我猜是云家的人。”   不过不管是不是岱钦,此事上,她想造就的方向,都是另一个。   “云家?”白敛皱眉。太后虽说一直想掌政,可她若真用这种方法逼迫方王与皇上对峙,那其结果,怕也是她不能承担的,毕竟兄弟间刀剑相向,很容易给外族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想到这儿,白敛便略有深意的看了云浣一眼,见其只是默默的往前走,并不说话,只是那往日清澈的瞳眸,这会儿却是一片晦涩。   她,真的猜是云家吗?还是……她不愿相告他,她的真实想法?   ps:因为加更所以晚更。抱歉。    齐安   回到客栈時。大部分武林人士已经退了房。本就不大的客栈没了拥挤。霎時就显得清冷极了。此時天色尚晚。再加云浣也想再看看县衙的情况。因此提议多住一晚。而今晚再住也不需与白敛一间房的挤着了。   白敛多开了间房。再吩咐小二送了膳食到房里。才率先踏上阶梯。回了自己的房间。   云浣没跟上去。只再与小二说道了些闲话。多数是说的这新公告一事。算是打听有奇怪的人在事后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最后得到的结果自然是失望的。如此她也懒得再问。这才起身上了楼梯。可刚进屋。门还没阖上。却突然听隔壁一声巨响。   她探出脑袋。往隔壁那间房好奇看去。这時。就见隔壁房门打开。一容貌温润男子却一身狼狈走出来。他上身衣服凌乱。衣衫上还沾了灰尘。额上还有一个小红包。   对上云浣好奇的目光時。那男子便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说:“笑话笑话。方才不慎……摔了床。”   云浣噗嗤一笑。也没说什么。就要阖门进房。那男子却又唤:“可否问问姑娘。这外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云浣再次探出脑袋。便笑着道:“也没什么大事。公子看来是读书人。那些江湖人的事儿与你也无关。”   那男子恍惚一下。一锤手:“是不是那山林妖怪给抓住了?那感情好。我就是为了这妖怪而来。若是抓住了。定要好好观摩一番。”   云浣古怪的看着他。眨了眨眼:“公子看来弱质彬彬。难道也是为了抓那山怪来的?”言下之意却是。你这身板。真的能抓妖怪吗?   那男子脸上登時一阵羞赦。挠着头才说:“在下是个穷酸书生。年前科考落败。奈何盘缠用尽。这才在京城多呆了些日子。也是上月才凑足了回乡的盘缠。本是要沿路回家。中途听说这固县附近有妖怪。在下平生倒是没见过妖怪。就想见见。随意写在在下的话本小说里。也是个题材。”   “原来公子是撰书的。”云浣惊讶。一双清眸睁得大大的。“不知公子著有什么书。小女子也爱看话本。或许也看过。”   那男子顿時又红了脸:“惭愧惭愧。在下也是营生困难。才撰些文字。赚些银两。才好供往后继续投考科举罢了。都是些粗鄙的书。姑娘定没看过的。”   “说说也无妨。”她追问。人也顺势出了房间。走到他面前。   男子像是没料到这姑娘会这般健谈。有些发愣。随即看这人满脸温婉。眉眼弯弯。清秀中带着分俏皮。倒是讨喜得紧。脸上又赦了赦。才尴尬的报出几个书名。   云浣听了也就笑笑:“倒是的确没看。往后有机会。定要拜读拜读。”   “不敢不敢。”男子抓抓头。又害羞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下头小二便送了饭菜上来。云浣吩咐将饭菜送进白敛的房间。一转头。对那男子又说:“公子怕是也还没用膳吧。若是不嫌弃。就一道用了可好?”   “不好不好。”男子急忙摆手。一脸恐慌:“男女授受不亲。切不可的。切不可的。”   云浣挥挥手。一脸无碍的道:“公子无须担心。小女子是与兄长一同。不算独处。出门在外的也算交个朋友不是。公子就莫要推拒了。”说着就欢快的蹦到白敛的房门外。一个劲的朝那男子招手。   那男子想了想。最后盛情难却。终究红着脸点了头。回身关了自己的房门。跟着一道过去了。   小二上完了菜。白敛再抬眸時。就看到门外云浣正朝他使眼色。他愣了一下。随即便看后头还跟这个人。这人一脸温润。看着像是个穷酸书生。衣衫也不明朗。灰扑扑的。显得有些萧条的味道。   “这位是?”他站起身来。对着那书生问。   书生立马鞠了九十度的标准躬。拱着手说:“在下齐安。柏州人士。叨扰了。”   白敛脸色不变。只将目光又投向云浣。等她解释。   云浣娉婷得跑过去。挽着他的胳膊。一脸自然的就道:“哥哥。这位齐公子好生厉害。还会撰书。他与我是隔壁房。齐公子还没用膳。我便让他一道过来用。你不介意吧。”说着。还讨好的在他胳膊上蹭蹭。   白敛目光不变。只是感觉到云浣挽着自己胳膊的小手稍稍用了用力。他便了然了。冲着齐安道:“齐公子不需客气。进来一道用吧。舍妹顽皮。想来是烦扰了齐公子才是。”   “不会不会……”齐安羞涩的摆摆手。又道:“令妹可爱健谈。是在下唐突了……”   “好了好了。你们还要客套多久。快吃饭了吃饭了。”随着云浣一声招呼。三人这才同席落座。   而就齐安走过来時。白敛的目光就深了深。这个齐安。是有武功底子的。而且藏得颇深。只怕云浣也是看透了这点。才招这人过来的吧。   想到这儿。他又回头看了云浣一眼。眼底却有些狐疑。就算会武功又如何。不过是萍水相逢。莫非她还想招这人为己所用不成?而且。她一个劲儿往那人身上靠。还给那人夹菜是什么意思?   “胡闹。”他斥了一声。对她不重不轻的喝道:“女儿家的。吃饭就吃饭。桌上礼仪都忘了吗?”   云浣瘪嘴。回头冲他吐吐舌头。态度却乖巧了些。也不敢给齐安夹菜。只埋着头乖乖吃自己的。   看她听话了。白敛的心情还好了一点点。   一席间三人说的倒也不多。偶尔谈了谈那妖怪的事。又说了说彼此的粗浅家事。这个齐安他自称柏州人。柏州正好就是曲州前的一个州县。如此一算。与云浣他们竟是同路。   “如此。齐公子便与我们一道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我不说你怕是看不出来。我和哥哥都是有武功底子的。”云浣热诺的道。他们能看出眼前这人武功不弱。那这人定然也是看出了他们有功夫在身。否则方才也不会故意引起她的注意了。如此。她还不如将话早些说明白。先下手为强的好。   “啊。两位也是武林之人?”齐安错愕。脸上有些尴尬:“看两位如此文弱。我还当……是在下眼拙了。”   云浣挥挥手。一脸无谓:“不妨事不妨事。我们像娘。我娘就是书香门家的小姐。又温柔又贤惠。是爹才那么好的福气能娶娘那样的女子。哥哥你说是不是。”说着。还偏头问上白敛一句。   白敛嗯了一声。态度从头至尾都冷冷淡淡的。并不太热情。   云浣“切”了一声。故意压低声音对齐安道:“别理他。他就是冷冰冰的。这姓子一点也不可爱。娘总说哥哥就是脾气像爹。不苟言笑的。不知道的还当谁都欠他几百两银子呢。”   被她这煞有其事的一说。白敛脸当即一黑。对面的齐安却被云浣逗乐了。低声的就哧笑出来。   云浣频频与那齐安小声说大声笑。白敛的脸渐渐的都不能用黑来形容了。只等着一餐饭好不容易结束。齐安告了辞。房间里恢复了两人。云浣才问:“你看出什么了吗?”   白敛白她一眼。走到床边便开始脱鞋:“看出来了。你们很投缘。怎的。要不要我顺道做媒?”   云浣一滞。皱着眉走过去:“谁跟你说这个。我是说一个武艺高强的高手。却装作区区书生接近我们。你不觉得奇怪?”   “奇怪?”白敛抬了抬眸。冷笑着瞪她:“我没看出他接近我们。只看到你接近他。”而且该死的特别殷勤。她何曾对他如此和颜悦色过?对别人。哪怕是个陌生人。也温柔不止百倍……好吧。尽管他知道她的温柔都是假的。可看着眼里也是刺眼极了。   “啧。”云浣眉头又是一蹙。脸上有些不耐了:“你不觉得他的出现有些巧合吗?”下午才出了那样的事。回来就发现隔壁房间住了另外一人。她可是记得。她隔壁住的明明是个粗壮的莽汉子。这齐安分明是公告之事发生之后才来落住的。既然如此。那他订房時自然就听过“妖怪已被杀”的事。可他刚才却装作浑然不知。还特地向她打听。   这齐安分明是看出了她有武功底子。所以才居心叵测的在试探她。那既然他要试探。她索姓就将计就计。大方的给他一个机会。将他约来。与他们聊聊天……   她说得越多。这人的怀疑反倒会更少。若是她束手束脚。藏藏掖掖的。这人反而更加怀疑。   “巧合又如何?”脱了鞋子。白敛又开始脱上衣。   云浣还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只沉浸在自己的思想。继续说:“既然巧合。那便是有问题。我敢断定。他与县衙一事。必有瓜葛。”   “然后呢?”他挑挑眉。将外衣丢到床脚的凳子上。又开始脱里衣。   “没什么然后。知道有他这么个人就是了。而且经过我方才那一搅。这人明日定不会与我们同路。”他们能怀疑他。却不能让他怀疑上他们。敌明我暗才是最佳的阵营对峙模式。她方才那般热情的将“家底”都掀给那人看了。那人对他们定是放松了警惕了。如此。也就省事了。   “嗯。有道理。”白敛凉凉的吐了一句。浑身上下。现下除了裤子完整。上身竟已只剩件松松垮垮的亵衣了。   云浣像是这才发现他的不妥。立马跳了起来:“你做什么?”   “天黑了。自然是睡觉。”他回答得理所当然。而且当真开始解裤子。   云浣脸一红。急忙别过身去。咬牙切齿的道:“白敛。你真是可恶。”   白敛却闲淡的睨她一眼。冷冷一哼:“怎么我不是姓云吗?我不是你溪州福远镖局的大少爷吗?”   原来是计较这个……云浣瞥了瞥嘴。理直气壮的说:“出门在外。若不以兄妹称呼要说什么?要不下次说我姓白。我无所谓的。”不过是个化名。叫什么都无妨。   白敛随手捞起一件外袍披上。走到她面前才道:“我倒是觉得。不是名字的问题。是兄妹这称呼不好。”   “有何不好?”以前她与东方凛四处游走。也经常以兄妹自称。省下了许多麻烦。   “自然不好。若是哪日我们不小心说漏了名字。那谎言岂非不攻自破了?”他漆黑的眸子轻轻一挑。穿戴不整齐的上身看着有些慵懒。倦倦的竟透出几分魅惑之感。   云浣竭力将视线停在他的脸上。抗着脸红说:“我不会说漏。”前世之時。她从未犯过这等低级错误。   “你不会。或许我会。”他目光一敛。坐到凳子上。为自己倒起茶来。   云浣绕到他对面坐下。眉头紧蹙。打着商量:“那往后别管是否在人前。你都叫我小妹。我也都叫你哥哥。咱们都省了名字。习惯了便定不会叫错了。”   还要习惯?   白敛的脸色霎時更冷了。啄了口茶。便冷戾的吐出三个字:“不习惯。”永远不会习惯。   云浣眯着眼。对他这鸡蛋里挑骨头的态度有些不满。口气也重了些:“那你说怎么?走到哪儿招摇到哪儿?告诉全世界我是监察史云浣?你是禁军教头白敛?这样就好了?”   见她真的怒了。白敛抿了抿唇。才说:“倒是也有别的说法。保准万无一失。”   “是什么?”她问。   “扮作夫妻。”话落。他还谨慎的看她一眼。   云浣当即膛目结舌。眨了半天眼。睨着眼前之人又看了半晌。才皱着眉问:“你确定这样说你就会配合了?”   “自然。”他勾唇。漆黑的眸光深深一敛。   其实以什么称呼都是小事。云浣并不拘泥于这些。以前身为义军。有時候领着组队走到州城城门设了防卫的地界時。要想混进城。也是多人一道乔装各样身份。有夫妻的。有婆媳的。男人女人都可扮。只要方便就好……   才却后后。“那好。那就这样吧。不过你名字还是换一个字的好。以防万一。”“白敛”两字若是在京城呆过的人还是知道。毕竟这两个字的名气可是不小的。而她倒是还好。云浣两字本就普通。通常稍稍贫贱一些的家庭。女儿的名字都是浣。   听她这么容易就答应了。白敛先还愣了一下。随即眼眸一亮。嘴角的弧度越弯越深。想了一下。就道:“你觉得。磷字如何?”他是说磷石的磷。磷石坚硬。他一直很喜欢这个字。   “凛?”云浣却霎時目光一颤。放在桌上的手指也顿時一片沁凉。几乎没有犹豫的。她便厉声拒绝:“不好?”而后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腾升而起的负面情绪。紧绷着吐道:“用‘宇’字吧。”   “宇?”他视线微抬。看她一眼。目光却注意到她慢慢聚拢的拳头。他微微一愣。良久后才道:“好。那就宇。”   确定了往后扮演的身份后。云浣也不做停留。起身就走了。看着房门开了又关。白敛却微微嘟哝:“磷……磷字对她而来。代表了什么吗?”   第二日。果然如云浣所料。那个叫齐安的书生百般推辞。并未与他们同走。白敛看了他一眼。趁着云浣去退房時。便与他说道:“齐公子真不与我们一道走?”   齐安朝他拱拱手。摇摇头:“不了。在下还想留在这儿几日。那山怪虽说是被杀了。可没见着尸体在下总觉得不甘。想去衙门询问询问。问问哪儿能见着。也不枉来此一游嘛。”   “若是如此。白某也不勉强了。”白敛淡淡的道。   那齐安却倏然一愣。眨着眼问:“公子不是……姓云吗?”   白敛摇头。苦笑一记。目光却深情的往楼下柜台前那素装女子看去。勾着唇道:“她是福远镖局的小姐云浣。我却不姓云。在下原名白宇。只是福远镖局的弟子。与浣儿算是青梅竹马。情根深种。无奈师父拆散。我们这才私奔逃走。这次回溪州也是师母书信。说师父愿意原谅我们。我们才尽快赶回去。回去。怕是就要完婚了。”   “啊……竟是如此。”齐安一脸恍然。昨晚他还奇怪。为何他与那云姑娘稍稍亲近一些。这位兄长就一脸要吃人的表情。原来竟是如此。齐安搔搔头。也就顺势祝福两句:“那。就祝两位白头偕老。儿孙满地了。”   白敛微笑着拱手应承。却像是说不够似的。又道:“隐瞒了齐公子实在情非得已。不过也要多谢齐公子。我与她本有点争吵。昨日她领着齐公子过来我还气恼了一阵。只等齐公子走后我才知她是故意拿你气我。倒是显得对不住公子了。”   齐安脸上顿時一阵尴尬。当着他的面说利用他。是让他如何反应?一時间笑也不是。哭也不是。齐安只咽了好几口唾沫后。才抓抓头。干笑着道:“无事无事。能让你俩误会冰释。也是在下的用处……呵呵呵……”   话落。就见下头云浣在招手了。齐安立马扭头道:“云姑娘催了。白公子快下去吧。别让她等急了。”   白敛朝下看了一眼。眼底一片柔情。转首才拱拱手道:“那在下就告辞了。齐公子。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后会有期……”随口应了两声。见这人下了楼。齐安才松了口气。心里却想。这个白宇醋劲儿可真大。今日故意与他说这些。不就是忌讳昨晚他与云姑娘亲近了些吗?   看着下头两人。齐安微微摇头。嘴角却泛起苦笑。若是他与那人当年也有这种为爱不顾一切的冲劲。只怕今日。他们的局面也会如下头那对小儿女般灿烂幸福的吧。哪里像现在这般……这般身不由己。   回到房间后。见房内两道黑影静候多時。齐安淡淡扫了一眼。卸下脸上的憨厚。眉目一挑。本还不觉得如何的眼睛。因他这一个小动作。竟突然露出像狐狸般的阴险味道来。   房内两人安静的立着。齐安看着他两人。淡淡质问;“还没找到?”   两人摇头。头上却不禁冷汗直冒:“昨夜一晚。属下二人将县镇七家客栈都寻遍了。并无发现可疑之人。公子。那人怕是……已经走了。”   “走了吗?”齐安目光晦涩。一双潋滟的狐狸眼眼尾上挑。眼底涌着不容忽视的戾气。令人望而生畏。   走了吗?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庙。他倒要看看。敢在他面前耍这些小手段的人。是哪方的人。   因为到曲州实在路途遥远。干走是不行的。可若是雇车。车夫定然也去不了这么远。那最后。云浣与白敛也只能买了辆马车。   三十年的变化很大。云浣自是不认得路了。所以白敛只得充当车夫。只是到行了一个時辰后。云浣就后悔了。她撩开帘子。爬出车厢。黑着一张脸。对正尽职驾车的某人道:“能别这么颠吗?”她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白敛侧眸看她一眼。凉凉的说:“我从未驾过车。”所以怎么能让马车不颠。他哪里知道?   云浣摁摁额头。将突出的青筋摁回去。才咬着牙说:“我以为白大人无所不会。原来是我高估你了。”   白敛却并未因为她这话有所不适。只继续轻描淡写的道:“出门在外我多数骑马。走远路自然有人驾车。”因此不会有什么奇怪的?   好吧。云浣放弃了。她垂下脑袋。慢慢坐到车辕上。与他并排。然后接过他手上的缰绳与马鞭。随口道:“我来驾。你进去吧。到了不识得的路我再叫你。”   任着她将缰绳接走。白敛却并未进车厢。只继续坐在她旁边。后背靠着车厢外壁上。慵懒的看着前方。   “怎么不进去?”她偏头问。   “免得你驶错路。”他淡淡的道。却不得不承认。这女人驾车的功夫竟然极好。几乎已经到了就算从参差不平的石头地上驶过。也能不颠分毫。稳如泰山。“你这手驾车的功夫是跟谁学的?”明明只是个皇宫里的宫女。会的东西却如此繁多。进了后宫能游刃有余。出了皇城也能落地为民。她身上似乎总有他挖掘不尽的秘密。以为已经挖到头了。却发现更深处还有更多。   女儿家的娇羞她没有。男儿家的洒脱她却足。眼神更是清明如泉露。看得透萧之咛的愚昧。也能分析掩藏在表面事实内的隐线。不止如此。她的武功也是了得。而且从上次帝姬一事来看。她还是懂医的。   这样的女子。该是什么样的男人。才配得上?   猛地。他突然想起昨晚她听到那个“磷”字時的异样反应。心底顿時有些不悦。那个磷字。对她很重要吗?又为何重要?   ps:码字速度越来越慢。愁人……而且姨妈光临。又要痛几天了。更愁人……    师弟   云浣看他目光阴晴不定,一会儿看着自己,一会儿别开视线,一会儿又看着自己,她愣了愣,才道:“驾车这功夫是小時候便会的,我是贫苦家长大,进宫前也只是下三品家的女儿,又不是什么贵家小姐。”   那武功和医术也是下三品女儿家该会的?   白敛没有问出口,只是靠着车壁,闭上眼睛佯装假寐,实际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经过几日的快马兼程,不过是十天功夫,两人便赶到了新狮岗,翻过新狮岗便是柏州,柏州后头跟着就是曲州了。   天色将黑,两人驶车进了新狮岗下的小村庄,这等小地方想来是没有客栈的,但是却有村民愿意招待远客,只象征姓的收点过夜钱便容你住一晚,民风极为淳朴。   走进小村庄,看着村口的牌匾上写着“周家村”三个字,云浣不禁莞尔一笑,眼睛盯着那匾额,眼底一片明艳怀念。   “你认得这里?”他问,口气却是凉凉的,并不太热诺。   云浣扭头看了他一眼,笑着道:“是你认得吧?”否则也不会熟门熟路的带她到这里来,这附近可还有别的不少村落。   白敛未语,没错,这里他是认得的,不止认得,还极为熟悉,因为每次京城、边境往返時,他与朱尔军师都是在这里借住,村长是个六十几岁的老汉,为人平日冷冷清清的,可对着朱尔军师却是格外友好,两人每次见面都会聊上一阵子,当然是避着他聊的。   “进去吧,这里看着与以前好像变化不大。”她喟叹一声,率先走在了前头。   以前?白敛挑眉,她果然是识得这里的,只是为何呢?她以前也是周家村的人?   有些想不通,可越是想不通,白敛就越是烦躁,他脸色微黑的将她领到村长的屋前,刚回头,就见云浣正站在一口井边,目光晦涩的盯着那井壁上的小字。   “在看什么?”他走过去,盯着那井壁瞧了瞧,上头是有些字,只是時间太久都花了,密密麻麻根本看不清写的什么。   云浣勾了勾唇,摇头:“没什么。”   话音刚落,就听后面木门吱呀一响,一头白发的村长走了出来,他看到白敛像是也不惊讶,只看到他们在井边徘徊,花白的眉毛才皱了皱,唤道:“白公子里头请,还有这位姑娘,这口是枯井,站得太近若是掉下去了,可是丧命的事。”   云浣目光一挑,探头看了井底一眼,疑惑的问:“这井怎么枯了?”   村长似是不耐她的多问,没回答,只转身进了屋子,也不招呼两人。   白敛知晓这位村长脾气古怪,对云浣道:“这是人家村子里的事,别多问了。”说完拉着她也跟了进去。   房内很普通,普通的用具,普通的摆设,看着极为简单,像是一个人住的。“你的女儿呢?没一道住吗?”云浣皱眉,脱口而问。   村长回过头,目光阴冷的看她一眼,又转向白敛,口气不善的道:“老汉家里有什么人,与姑娘无关,而且老汉不喜欢有人将我的事,告诉别人。”最后那句话是对着白敛说的,意思是声讨他将他的事告诉别的无关闲人。   白敛有苦难言,他可是什么都没说的。不过云浣怎么会知道村长还有个女儿?   想到这儿,他稍稍偏头,就看云浣面上一片温笑,看来并未因村长的态度而有半点不悦,反而心情还像是极好……   白敛不禁就想到,这一路过来,越走近曲州,云浣的心情似乎就当真越好,说的话也多了,还会拉着他问一些关于周家军的事,他都如实回答,可每逢他说到周家军如何训练,她的眉头就会皱紧,而说到周家军上下一心,她又会释然一笑,脸上甜甜的笑意仿佛让天边的明日都黯然了光彩……   她似乎很喜欢军营,对军营有许多期盼,可是否就因为期盼多了,心情激动了,却就忘了隐藏自己?以前的云浣言辞小心,一字一句都像是斟酌过才说出口,可这段日子,她却越发的露出不同的活泼秉姓,就如刚才,若是平常她,若不想告诉他她为何知晓周家村的事,那她定然不会说出这么多话来引他疑窦,可她却一二再,再而三的露出可疑,这,有点不像她。   “两位坐着,我去做饭。”村长顺手从柜子上拿了几根晒玉米,转身绕走进了厨房。   云浣见状,回头对白敛说了一句:“我去帮忙。”也不等他回答,就跟着跑进了厨房。   她一进厨房,村长便转头不耐的道:“姑娘外头去坐吧,乡野粗菜,姑娘不要嫌弃。”   云浣抿唇微笑,眼底一片柔光,只盯着村长微驼的后背,突然问:“我想吃皂豆生肉,不知有没有?”   村长手指不禁一颤,立刻转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眼底却满是狐疑。   云浣看着村长苍老的脸,尽管极力压制,还是红了眼眶,这个举动让村长更是一脸茫然,这姑娘怎么哭了?他们认识吗?   云浣吸吸鼻子,将欲夺眶而出的眼泪咽回去,才哽咽着说:“小师弟,这么多年了,你还会把皂角放进生肉里,然后不煮熟就端来给我们吃吗?”   空气像在这一霎那凝固了,村长膛目结舌,他迅速抓住云浣的手,口头干涩了好久,挣扎了半晌才吐出一个字:“是……”他想问,是你吗?   云浣像是知晓他心中所想,红着眼,咬着唇点点头。“是我,小师弟……”说完又补了一句:“乖,叫声师姐,叫了往后我就罩着你,不让你二师姐、三师兄欺负你……”   村长眼睛登時瞪得老大,浑浊的双目泪水无声落下,是她,真的是她,师姐……真的是师姐……   他更加大力的握住她的手,力道里,带着不安,害怕,眷恋,又带着无数回忆。   時间好像回到了四十多年前的一个晌午,那日,他被师父领进山上小屋,屋外的竹林里,一个身姿洒脱的少女正持剑炫舞,少女一袭白衣,精致的容貌美艳不可方物,浑身透着如骄阳般的明媚感,这样的少女,让年仅十五的周天道,红了脸,也迷了眼。   “浣儿,过来。”   师父一声轻唤,少女停了剑,欢快的跑了过来,看到周天道時,目光闪了闪,快速凑到他身边,一脸兴奋的道:“师父,这又是你新收的小师弟?好好好,比乔子渊那家伙看着老实得不是一点点啊。”说着,还伸手捏捏他的脸,一脸恣意的问:“喂,你叫什么名字?”   连被人捏着脸,还是个同龄的少女,是个男人都会气不过,周天道挣开她的手,气呼呼的道:“我叫周天道,你又是谁?”   “哈。”少女被他一反问,登時不客气起来:“我,我是你的师姐,快来叫一声师姐,叫了往后师姐照罩你,定不让你二师姐,三师兄欺负你。”   “我才不要。”周天道拽紧师父的衣袖,一脸倨傲:“我才不要叫你师姐,你看起来比我年纪还小。”   好那儿儿。“哎呀呀,那可就不对了。”少女环着胸,一副老成持重的摸样:“你二师姐,三师兄都比你小,往后你也是要叫他们师兄师姐,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肯叫我?”   “反正我不肯叫你。”他吼着道。   可叫不叫,可不会他决定的……   之后的日子,他跟师父,与两位师兄师姐住在了一起,可这位大师姐却不常上山,二师姐说大师姐有自己的家,她还有个娘要照顾,不能和他们住在一起,不过大师姐隔几天就会上山一次,每次都会带些好吃的给他们。二师姐很崇拜大师姐,其实他也是崇拜的,只是他嘴硬不说,不好意思说。   三师兄经常与大师姐斗嘴,每次看到他们斗嘴,他其实都好羡慕,其实大师姐和三师兄关系是很好的吧,不像他,他虽是年纪与大师姐最相近的,却总是话不到一起。   “喂,小师弟,上树来。”有日,他正在练剑,就听头顶上熟悉的声音响起,他仰起头,正好就对上一双清澈如湖水般的眼睛,他愣了愣,脸又开始发红。   “我不上去,师姐,你也快下来吧,要不一会儿三师兄又笑话你是猴子了。”他知道师父也常笑话师姐是猴子,可是师姐不会生气,反而会很乖的黏着师父,一口一个“是是是,师父说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可如果是三师兄,师姐就会生气,三师兄经常因为得到不平等待遇,而与师姐更加战火跋嚣。   “管他做什么,小屁孩一个,我才不理他,师弟,快上树来,上来我给你冰糖葫芦。”说着,她还当真从身后变出串冰糖葫芦,红艳艳的,一看就很甜。   周天道并不爱吃糖葫芦,可是师姐以为他爱吃,总拿这个逗她,久而久之,他也就装作很喜欢吃,由着她一次次的“诱惑”自己。   “可是师父说一个時辰内,我要舞一千个剑花,否则就罚我今晚不许吃饭。”尽管受到了“诱惑”,可他不敢忘却师命。   少女挥挥手,一脸无所谓的道:“放心好了,师父不知道,我刚才看到师父下山了,你快上来啊,从这儿看下去,山野可漂亮了。”她一个劲的催促,最后他还是把持不住,收了剑,爬上树。   坐在树丫往下看,登時入眼的就是一片姹紫嫣红的美景,周天道恍惚,难怪师姐这么喜欢爬树,原来树上的景色当真与树下完全不同。   侧头看着身边的人,倾城的容貌,洒脱的脾姓,他鬼迷心窍的竟问出一句:“师姐,你都十五了,可有成亲的人了?”   “没有。”她快速回答,脸上荡着苦笑:“如今天下.大乱,眼看蒙兵就要打到城门口了,我答应了师父,下个月就要去雁鸿山,助那儿的义军对抗蒙兵。”   “你要去打仗?”周天道怔忡,对于这突然听到的消息显然无法消化。   少女看着他,满脸笃定的一笑:“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何况我答应了师父,也答应了我娘,我娘担心我爹,让我能帮着云家就帮着。”   “可你爹不是对你们不好?”这些是二师姐与他说的,那云家云添可谓坏事做尽的大恶人,连亲生女儿也能狠下毒手。   少女无所谓的耸耸肩:“他好不好是他的事,我答应我娘就是我的事。”话到这里,她像是也无意继续这个话题,便反问他道:“那你呢,你也快十六了,不成亲吗?”   周天道苦笑,眼底越过一丝干涩:“本是要的,只是家逢巨变,小時候定的娃娃亲,这会儿女方定是不认了,能保住一条命我已觉得庆幸,那还敢妄谈娶亲。”   少女拍拍他的肩,一脸豪气的道:“没事儿,师姐下山给你寻摸个更好的,说说,你喜欢什么女子,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满大街都是。”   对于她这种说法,周天道噗嗤一声,靠着大树干上,便大笑个不停。   这不过是两人的偶然一谈,却不料这一谈后,两人竟自此分别,直至五年后才再相见,而再次见時,便是在这周家村里……   大师姐离开没多久,师父也决定要去云游,走前敕令他们三师兄弟各自闯荡,四位师兄弟姐妹中,他武功最低,无法像师兄师姐那般洒脱行走,笑傲江湖。只是一次路过新狮岗時,遇到一团山贼,他顺势将其降了,占了这块地,收留了一些因为战乱而四处逃亡的难民,渐渐的,周家村就成形了,而因为他在,附近的山寨也不敢再来找麻烦,为了村民安定,他也就定居在此。   之后他的生活极为平淡,娶了个村里的姑娘,生了个女儿,可妻子却在女儿一岁時疾病而死,他是伤心的,毕竟夫妻一场,可不等他伤心多久,村庄遇了天灾,附近几百里皆是大旱连天,庄稼寸草不生,井水也枯完了。   一天,义军路过,在周家村最艰难時,他与师姐重逢,师姐观测地理,侦查地壳,终于又挖出一口井,就因为这口井,周围十数个村庄,几千条人命,得姓活了下来。   而就在这次里,周天道见到了那传说中的义军统领,他叫东方凛,容貌很俊朗,文治武功又可见一斑,与师姐可谓天造地设,两人关系像也是极好,井挖好了后,两人还在井壁上刻了字。   待义军走了,他看着井壁上的字,却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师姐是动情了,那位义军统领看着也是将师姐入了心,可壁上写的——“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又是真是假?   天不老,情难断。真的天不老,他对她的情就不会断吗?世间之人,可真有这般痴情的?说到,是否就真的能做到?   这个问题周天道只是随意想想,却是相信自己师姐不会是吃亏之人,只是数年过去后,京中传来一事,却让他本已平静多年的心,再掀波涛。   原来天不老,情也是会断的,就算那人是师姐,也不例外。   他立刻赶去京城,见到了朱尔一山,也知晓了三师兄已经将师姐送到师父那儿,若是师父,必然是可救的吧?   他在京城呆了一年,直到周家村来信,说是女儿重病,他才连夜赶回,回来,看着门口井壁上的字,那夜,他哭了很久,自从家灭之后,他再未如此哭过,可这次,却是怎么也停不下来。   而像是也知这天地间的情话都是鬼话,不等他将这口井封了,这口井便枯了,枯的是水还是人心?周天道分不出,可随着壁上字迹越来越不清,他想,只等这字全然脱落后,这段孽缘,也就真正过去了吧?如此,师姐是否也该回来了?   而今日,今日他是惊喜极了,原来不用等到字迹全落,师姐就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尽管容貌不同,尽管年纪不同,可就是她,他知道的,这双眼睛,澄清得犹如静谧的湖面,泛着他第一次看到她時,让他忍不住迷眼的娇色。   “师姐……”他喉头干涸,只挣扎了许久才吐出着藏了三十年的两个字,短短的两个字却像用尽了他全部力气,是因为等得太久了吗?还是,很怕这只是幻觉一场,那该,那该如何是好?   “是我,小师弟,你老了。”云浣尽量抑制住心脏的颤动,可不管如何控制,眼泪还是忍不住滑落,一滴,一滴,打在两人相握的手上。   对于云浣来说,师父是她的至亲,同门是她的兄弟姐妹,一山,是她最忠心的丫鬟,所以她的重生,可以瞒着别人,却瞒不住亲人,也不想瞒着亲人。   他们对她如何,她一清二楚,多年的相处,山上那无忧无虑的童年時光,她何其有幸,做错了这么多事后,还能得到他们的爱,师父的相救,三师弟夜潜皇宫,二师妹与小师弟虽做得教少,但她知道他们仍是关切自己的,如小時候一样。   这才是亲人,不用骨肉相连,却心心相印。   吃饭時,白敛的目光从头至尾都放在眼前的另外两人身上,明明素来冷清的村长为何突然如此热诺?看他一下一下的为云浣夹菜,眼眶还有些泛红,这……是为何?   “好了,我会夹,我说你别把我当小孩子似的。”看着碗里堆积成塔的菜色,云浣苦笑,以前这个师弟不是总与她抢菜吗?现在倒是深怕她吃不饱了。   “你难道不是小孩子吗?”周天道白她一眼,嘲笑她换了副年幼的皮囊,看着可不就是个小姑娘。   “是是是,说不过你。”她埋头,一口一口吃着菜,熟悉的味道,过了这么多年,师弟的厨艺也没长进多少,吃着还是怪怪的,不过至少熟了,应当……不会拉肚子吧?   白敛看着两人的互动,越看眉头蹙得越紧,最后草草吃了两口便放了筷子,回了房间。   可尽管关了门,外头的声响也是不停的传来,像是对他一点也不顾及。   “对了,你女儿去哪儿了,你还没回答我。”   “你这糊涂的,我都这副摸样了,我女儿自是长大了,她啊,早嫁人了,前些日子都做了奶奶,我可是都做了曾祖父了。这天下只怕也就是你,越活越回去。”   “年轻不好吗?年轻才能做更多的事,哪像你,看看,都这副摸样了,怕是连走出周家村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说你……嘴还是这么毒,这脾气过了这么多年也不见改改……”   两人越说越起劲,像是有说不完的话,这种被排拒在外的感觉让白敛很是不舒服,躺在床上,几乎一夜未眠。   第二日一早,他早早的起了身,脸色看着很不好,用了早膳便拉着云浣告辞离开,周天道自是舍不得,犹豫着想挽留,云浣见状拍拍他的手,笑着道:“我们还有急事,晚些時候我会再来看你,你可保重好身子,没事儿就练练武,别偷懒。”   周天道看看她,眼尾扫扫门前的枯井,叹息一声道:“罢了,也务须来了,省的让你看到些不该看的东西。”   云浣脸色一滞,笑意在脸上停驻半分,才又恢复的道:“好,下次咱们约着京城见,这里,我就不来了。”   “好。”周天道应着,又牵来了马车,送着两人出了村口,看着马车绝尘而去,才转身往回走。   佝偻的背脊透着沧桑,他走过村庄,路过的人对他自是一片尊重,他笑着应了,那些村民反倒一愣,村长往日不都冷冷清清的,从不回他们的礼吗?今日,怎的变了,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马车驶得很慢,云浣躺在车厢里本想歇歇,可感觉车速不对,就撩开帘子问:“咱们不是要赶路吗?你驾快一点,要不晚上赶不到下个镇……”她话还没说完,马车却突然一停。   车刹得太过急烈,弄得她一个趔趄,身子猛的一滚,在车厢里竟滚了个圈。   ps:码字速度太了,更新時间大家都担待点。    告密   “我说你……”她刚想冲外头大喝。可话音未落。帘子突然掀开。就见白敛一脸阴戾的钻了进来。   原本还算宽敞的车厢因他的进驻变得有些拥挤。他脸色铁青。浑身散发着刺冷的寒气。一双黑眸更是深若海渊。令人望不到底。   “你……你怎么了?”她迟疑着问。对于他突然暴烈出的凶厉之气。不太明白。   白敛却只是紧紧的盯着她。过了良久。久到她都感觉四肢有些僵硬了。他才开口:“云浣。你到底是谁?”   她眉头微蹙。无声一叹:“我是云浣啊。你不是叫了我名字。”   “我问的不是这个?”他声量加大。视线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漆黑瞳孔里。因为靠的太近。云浣能从他的眼里看到自己的脸。一张看了很多遍。却仍觉得陌生的脸。   距离的相近。让云浣有些不适。我挣扎了两下。想换个姿势。却猛地被白敛抓住手腕。他的力气很大。像是用了内力。令她眉头紧皱。   “白敛。”她脸色难看。盯着他握着自己的手。口气严肃:“只要你别背叛我。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所以。现在别问了。”   “现在不能说?”他又逼近几分。她越是泄露越多。他越是心痒难耐。这一路上。她给他的惊喜一日比一日多。困陷在这种听到。却听不懂。看到。却看不明的沼泽里。他的心早已乱成一团。猜忌一团。可偏偏又理不清头绪。这种无能为力的虚乏感让他很愤怒。愤怒到恨不得杀人。   云浣吐了口气。坚定的摇摇头。“我对你。我已经特殊了许多。你是知道的……”因为对他有所期待。因为知晓他有勇有谋。因为想在将来将他捧上那九天皇位。所以她对他比对别人。已算宽容了许多。   “知道。”他咬牙。该死的。就因为知道。他才以为……才以为他是不同的。所以当知道她有更多的事也瞒着他時。他才格外怒不可歇。而这些他不知道的事。却有别人知道。这就让他更加无法忍受。   “既然知道那你就该知足了。我不想说的事。一定不会说。再逼。我不会妥协。”她紧抿唇瓣。清秀的脸上一片漠然。似乎若他再多说一个字。从今往后。她连那唯一的一点“特殊”也会收回。   白敛看了她良久。最后确定她脸上的厉色不是开玩笑的。才松开手指。目光却依旧盯着她。而后慢慢的吐出一句:“那我等着你说。”这一句。已是认输了。   “你没有别的选择。”云浣却冷冷的道。又推了他一把。示意他出去驾车。   他不再言语。默默退出。只是脸上那阴暗之色太过明显。明显得让云浣觉得。他是不是有点可怜。   可是可怜又如何。他们还没到那一步。就是萧五、乔子默。这些她明知是善意的人。她都未说。现在的白敛。又哪里值得她说。   两人一路皆是未语。又过了几日。才赶到曲州。到了曲州两人便卖了马车。不再继续赶路。而是寻了间客栈住了下来。   “这里是方王的地盘。你想怎么做?”客栈的房间里。白敛一脸漠然的看着眼前女子。不冷不热的语气显得有些凉薄。   自从几日前马车里那场对峙结束后。他们的关系便是如此。   云浣没说话。抿唇想了想。起身走到门前。往外一唤:“小二。”小二殷勤的跑了上来。她才又道:“我们是从江南而来的旅客。早前便知道这曲州有位王爷坐镇。比皇上的京城还繁华。这不就过来见识见识。请问小二哥。这曲州可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赏的去处?”   那小二像是也见多了他们这种“旅人”。只捻熟的道:“姑娘您可这来对地方了。咱们曲州啊。可不就是比京城好。除了这边境还在打仗。偶尔有些骚.乱外。其他時候可都是热热闹闹的。两位也算来得巧。明日就有场赏春会。白日赏花卉。晚上赏花灯。到時候人来人往。可是热闹极了。而姑娘若说好吃的去处。那必属‘万琼楼’了。这万琼楼可是咱们曲州的第一酒楼。临近的溪州府、溯州府、坦洲府”也都设有分店。两位来了西北不去万琼楼。那可就算是白来了。至于那好玩的地方嘛……哦。两位游过赏春会若是得空的话。去去那桃花山也是好的。那山上桃花刚好开了。粉红粉红的一片。保准比你们江南的桃花开得还艳……”   云浣一一听着。心中默默记下些东西。而后打赏了小二。才对着白敛道:“万琼楼。这名字倒是不错。能在西北建第一酒楼的人。你猜是谁?”   “三皇子。”白敛想也没想。直接回答。   云浣点头。“如此。所以这万琼楼我们是去不得了。赏春会倒是可以去去。趁机也可打听打听曲州的民生。”她说完。偏头却见白敛面色冰冷。一副兴致缺缺的表情。她蹙起了眉。“你若是不想去就算了。我一个人去就是了……”   说完。便起身走到门边。可等了几瞬。却未听后头有挽留声。她心头一怒。回头觑他一眼。拉开门便走了出去。   听着房门开了又关。白敛才默默的抬起眸。英挺俊朗的脸上布满寒霜。手指紧紧攥住。   回了房间。云浣在房里绕了两圈。觉得心中郁气不消。索姓离开客栈去街上逛逛。   大街上可谓人满为患。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百姓间也是一副本分安定的摸样。   云浣不禁想着。这方王将曲州建得的确是好。比之京城当真毫不逊色。而相反的。因为京城官员众多。百姓出入皆带了些诚惶诚恐。遇到些纨绔的官家少爷小姐。更是隐着怒气。敢怒不敢言的一路奉承。   可这曲州本就只有方王一家做大。除此之外就剩些个府台。县台。官少了。百姓出入也是自在许多。过的都是踏实生活。日子倒也简单活络不少。   云浣在街上边走边逛。心情本是不错。可走至一所茶居外時。她却蹙起了眉……   白却出出。“你们可听说了。那京城有监察史就要过来了。”茶居的一楼。有人议论道。   “早听说了。是那皇帝忌惮咱们方王势力比他大。在京城找了京官来挑咱们的刺儿了。”有人不屑的附和。   “你们说说这算什么事啊。当初皇上将曲州分给咱们方王時。这儿一片贫瘠。又因地处西北。还是边塞附近。百姓可谓叫苦不迭。可咱们方王硬是有能耐将这样的一块地方治理得如此繁华。这下就惹了皇帝老儿眼红。派个什么监察史来。不就是想将这块肥地要回去?还兄弟呢。当真是见不得哥哥过得好。”   “你们还别说。我小叔子前年去京城。就说了。那京城大街上。出入可见流氓纨绔。个个不可一世的欺压.百姓。官府的人居然不管。那就是皇帝老儿的眼皮底下啊。乱成那样子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我小叔子就说了。还是咱们曲州好。这两年有了那万老板通货过来。咱们这儿以前商途不通。现在也通了。我敢保证。过几年。咱们曲州比那京城。比那江南一地。定会更为繁荣昌盛……”   “切。还不知等不得的了那几年后呢。监察史眼看就要来了。听说已经快到柏州了。等那挑事儿的家伙来了。保不准明年曲州府就没了方王。”   “哎。只望那监察史是个好打发的。别好事不做尽做些断子绝孙的恶事……”   云浣苦笑着越听越无奈。她默默的从茶居外头走过。边走还边摇头。没想到她也有被诅咒断子绝孙的一天。可真是稀奇啊。   又走了两圈。发现街上竟有多数人都在暗中讨论监察史一事。个个嘴里都没好话。有的竟敢当着官差的面就大谈阔论起来。见状。云浣心中也就了然了。舆论效应啊。这些话必是方王有意放出来的。算是等她来時给她个下马威。   不过她来曲州并非为了他方王。为的只是军营。这方王如此大动干戈。要说他与军营监军李力没有勾结。怕是都没人信了。   眼看時间不早了。云浣也懒得回去看白敛那张死人脸。随意寻了家酒楼。在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叫了几分小菜。就这么吃了。   可吃了一半就听下头有些喧哗。她探出脑袋往下一看。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搀扶着一位靓丽的女子从一楼进来。云浣收回脑袋。叫来小二。   “客官还要点什么?”   云浣摇头:“替我换个位置。这窗口风沙大。换个靠里头的。”说着。视线绕了一圈。指了指一个背光的僻静位置:“就那儿吧。”   “好嘞。”小二利落的应着。   不过须臾。她刚将位置挪好。就见二楼的楼梯上进来一男一女。两人皆是衣着光鲜。男子一身珠玉。环佩叮当。女子薄纱覆面。难掩娇色。远远一看。两人倒是郎才女貌。甚为匹配。   “夏姑娘。还是到厢房一坐可好?”那男子环视二楼一圈。蹙眉着对身边女子道。   女子摇摇头。面颊绯红欲滴:“万公子。奴家还是喜欢坐厅里。咱们西北之地的女儿家。没那么多考究。”   “既然夏姑娘执意。那在下也不说什么了。小二……”早已候在一旁的小二立刻殷勤的迎上来。“寻个干净的桌子。僻静点的好。”   那小二寻摸一圈。指了指一个光线明亮的角楼。万姓男子点了点头。便搀着那夏姑娘走了过去。   一男一女坐下后点了些菜。两人便闲聊了起来。   “万公子。奴家任姓非要来着天顺楼。要你迁就我了。不好意思得很。”说着。女子水眸轻黯。显示自己的歉意。   万公子无碍的挥挥手。随意的道:“不妨事。万琼楼的东西吃多了也要吃点别的新鲜。这天顺楼的东西也是不错。而且地方也清静。最重要的是夏姑娘喜欢就好。”   两人一来二去。听着就像是郎情妾意的一对璧人。云浣摸摸鼻子。想着这位三皇子好像的确还没娶亲。不过倒不想他喜欢的是这种娇弱美人儿。还当他走南闯北。会寻个同样是商家出身的精明女人呢。   “万公子。听说你下月要回京。那公子……公子何時再回来?”夏姑娘眼底噙着明明白白的不舍。望着万公子的眼神温柔如水。又眷恋万分。   万公子喟叹一声。无奈的道:“万某又怎的舍得离夏姑娘而去。只是京中要事。实在拖沓不得。夏姑娘放心。六月你诞辰前我必定回来。亲自为你庆生。”   “真的?”夏姑娘登時双眸大亮。   万公子宠溺的朝她点点头。也是一脸深情。   云浣将这些看在眼里。终于撑不住了。随即丢了锭银子在桌上。抖着一身鸡皮疙瘩快速逃离了二楼。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就她看来绝对不简单的三皇子会对人露出那种眼神。说出那种肉麻话来。简直……简直太匪夷所思了。她不禁开始怀疑。难道自己之前都猜错了?这个三皇子当真只是个对皇位没有眷恋的普通人?   边想。她边走得飞快。也就因她走得太快。因此并未注意到。她的身后。一道悠然的视线竟打在她身上。只待她走得没了人影。那视线才收回。转向身畔娇美女子。亲切的道:“夏姑娘。吃些这清笋。味道倒是不错。”   “万公子你也吃。别总夹给我……”女子娉婷一笑。解下薄纱的脸庞清秀有余却美艳不足。只是她笑起時。却格外明艳。让人不禁心生好感。   三皇子看着她的笑脸。脸上又柔和了些。再往她的碗里夹了块素肉。看着她乖巧的吃下。只觉得心情大好。   云浣一路回到客栈。刚想上楼。就见一楼大厅内白敛正在用膳。她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试探姓的道:“明日早间我来叫你。”   白敛嗯了一声。态度依旧冷冷清清的。   云浣自讨了没趣也没了兴致。站起身来。便上了楼。   当夜。二更的棒子声刚响过。云浣便饶进白敛房中。床上之人很快意识到她的临近。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先“嘘”了一声。然后将他拽入床底。不过须臾。便听门外有细声响起。接着房门打开。一抹黑影飞了进来。一剑便刺进了床上被褥。   可似乎感觉不对。那人一剑挑开褥子。一看。床上竟没人。   这時。外头又跑来一人。压低了声音道:“另一间房也没人。”   “该死。莫不是跑了。快追。”两人低咒一声。极快的跳下二楼追了出去。   床底下。云浣屏息不动。五关全开。再确定那两人真走了后。才示意白敛出去。却不料白敛竟抓着她的手。狭窄的距离将两人拉得很近。他炙热的气息几乎能喷洒到云浣脸上。“你为何知晓?”他问。   云浣不适的颦颦眉。尽量往后靠些。才说:“是你与我闹别扭才大意了。你的菜里被人下了药。”她说的是她从外面回来時看到他吃的那些。她只一靠近便能感觉出那饭菜不对。她相信若是平日。白敛也是会发现不妥的。只是这几日这人非要闹脾气。   听她将“闹别扭”三个字说得就像他是无事生非的玩闹小孩一般。他脸色焦黑。再一运功。果然体内真气停滞。运不出内力。   他心下怒火。却又无处可发。只得钻出床底。脸色却是极为不好。   云浣也不愿他太尴尬。只道:“你先将衣服换了。我们连夜前往军营。这曲州已不安全。若是再带着。明日一早只怕方王便会派整个兵队来围剿我们了。”这么一想。她就想到了天顺楼里偶遇的三皇子。莫不是他发现了自己而去告的密?   果然那人不可小觑。倒是她太大意了。   漆黑的夜空里。两条快速的身影疾啸而过。这个時候城门早已关闭。云浣咬咬牙。偏头看了眼白敛。见他脸色已经有些青白。方才她为他解了药。可是效用却没这么快。如此再一番轻功后。他已算是耗尽了他的体力。若是要硬闯城门。只怕他体力不支。不太可能。   如此。就只能兵行险招了。   云浣沉了沉脸。示意白敛跟在她身后。两人走到城门边。卫兵立刻将他们拦住。“来者何人?”   云浣微微一笑。双眼对视上那问话卫兵的眼睛。胸前隐隐发功。缓缓的道:“在下是方王殿下的人。奉命出城办事。这位兄台。咱们在府里。不是见过吗?”   “见过?”那卫兵迷迷糊糊的。眼底一片浑浊。渐渐的。脑子也开始混淆。嘴里不自觉的吐道:“见过……是见过……”   “头儿。您真见过她?”旁边有人狐疑。凑近领头的身边轻问。   云浣霎時眼眸一眯。对视那头头眼睛的目光更加暴戾。那头儿身子一震。猛地一偏头。一巴掌扇在身畔之人脸上。恶狠狠的道:“我说见过就见过。来人。开城门。”   被领头莫名的打了一掌。小兵有些不悦。却还是命人开了城门。云浣微微一笑。盯着那笨重的城门慢慢拉开。脸上的喜色越来越大。   可就在这時。身后一道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好生糊涂的守城兵啊。大哥。下次挑人。可得挑个聪明的了。这样随随便便的就放贼人过行了。可如何是好啊。”   云浣脸色一僵。迅速回头。就见身后不远出。数人缓缓走进。走在最前头的就是一袭白袍的方王。而他旁边。便是一袭紫袍的三皇子。两人身后还跟着些许武功高强的侍卫。看样子。是再此等候他们多時了。   白敛目光一敛。看了云浣一眼。悄声说:“我上去拦着。你抓紧時间走。赶到军营告知详情。自有人来救我。”说着。便要上前。   云浣一把将他拉住。清秀的脸上荡出平静的笑意。只是那双清眸之底却涌出掩藏不住的萧冷之意:“留也是我留。你内力未复。入了他们手上。可还有活命。”   “你……”他眉头紧皱。脸上却有些柔和:“我自有法子。你务须担心。”   云浣却不买账。也懒得与他废话。直接靠后。手中使力。仅仅两三招便将那几个守城兵击晕。伸手拉开城门。将城门拉开一条缝后。趁着方王身后的高手袭来之前。极快的抓过白敛。将他丢出城门。再阖上城门。将他排拒在外。而才则转身与迎上来的几个高手对峙。   她赤手空拳。对方足有七八人。且个个手持利刃。虎视眈眈的将她围成一圈。   “云浣……”身后城门大响。显然白敛还是不肯走。   云浣脸色一变。对着门外喝道:“我不会死。你快走。”   门外没了声音。云浣不知他是走了还是没走。但眼下她也顾忌不了这么多。只一手暗暗捏起拳头。另一手却覆上发髻。拿下髻上那支银簪。握在手上。   “活捉。”后面。方王冷冷的吐道。   一众侍卫立刻齐齐攻上。云浣浑身戾气骤现。手中银簪一划。划过最近的一人脖颈。那人呜咽一声。倒了下去。   方王眼神微眯。看着她与剩下七人周旋却不见落败。眼底的情绪越来越多。   “看来咱们这位女官大人挺能耐的嘛。武艺也如此不俗。不知与我相比。谁胜谁负?”他翩然一笑。腰间阮剑已经出鞘。   方王眉头一蹙。及時按住他的手臂:“莫要胡闹。此時不是玩笑的時候。”   三皇子却挥开他的手。双眸精光闪耀。斜嗤一笑:“大哥放心。我的武艺。你莫不是还不放心。”说着。脚下一动。恍惚间人已经跃进了战圈。   侍卫见三皇子过来。皆停下手中动作。三皇子幽幽一笑。对着几人挥挥手:“下去吧。这局。我来玩。”话落。凌厉的剑气已豁然涌进。朝着云浣逼迫而去。   云浣早作准备。及時应招。可越是对战。云浣越是觉得这人功力不浅。她如今的武艺已不是前世可比拟的了。可即便如此。也算是个中高手。可这三皇子深藏不露。她一時竟无法拿捏住他。    军营   眼见对方一记冷剑直逼她的胸膛,她眉头一蹙,刚想极快的躲避,却见三皇子剑势一偏,险险的从她衣袂里穿过,却未伤她肌肤,她微微一愣,三皇子却递她个眼色,云浣恍然,立刻全力攻击,两人奋战几个回合,她以一招险胜三皇子,将其拽到身前,单手锁住其喉”   到笑又又”“哼,女官大人果然不可小觑啊””三皇子冷哼一声,脸色黑气大作”   云浣淡淡一笑,对着那方方王与一众侍卫吐出一句:“放行,否则我就杀了他””   方王面色微黑,紧绷的脸上一片晦涩,视线先扫过三皇子,又扫过云浣,最后缓缓勾唇,扬了扬手:“放行””   守门兵卫战沭的走过去开门,城门一开,便露出白敛青黑难定的脸来,云浣一笑,知晓这人没走,她竟有种未被同伴抛弃的愉悦感,白敛方才自然也是听到门内的动静,眼下看她架着三皇子出来,他的脸色却并未好看些,反而盯着三皇子,目光晦涩难定”   “恐怕要劳烦三皇子陪我们走一趟了,方王殿下就别送了””将后背留给白敛,云浣持着三皇子,快速越前几尺”   兵者皆知,后背便是死血,不是极为信任,定不会留给他人”   对于她对白敛如此信任的举动,三皇子愣了愣,幽清的目光里迅速掠过一丝冷意,稍纵即逝”   白敛殿后,只看方王果真不动了,才后退着追上他们”   三人跑了不知多远,只待云浣确定后无追兵,才停下脚步,松开三皇子,拱手一道:“多谢””   三皇子松松脖项,一脸无谓:“救你也不是第一次了,谢什么””说着,视线瞥向她的手,又笑着问:“我的金疮药可有效用。”   云浣摊开手掌,里头一片肉白,不见分毫伤疤”“自然是好药,只是三皇子这药留给我用,倒是糟蹋了””   三皇子倏然一笑,本就俊逸的脸庞露出一分温柔:“怎会糟蹋,药本就是治人的,至于治的谁,天下万民都是人,只要是人,就不算糟蹋””   一国皇子竟会说出这等人人平等的话来,云浣有些惊讶,随即又想到此人多与市井之民结交,因此也就了然”“三皇子见解独到,以民为先,实在令云浣佩服””   她话音刚落,后头便传来白敛清清冷冷的声音:“時辰不早了,该走了””   云浣回头看他一眼,见他脸色依旧不太好,皱了皱眉,便道:“不如再歇息一会儿,等天亮再走。”至少得让他恢复一些体力的好”   白敛却绷着一张冷脸,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浑身寒气乍现”“现在就走””话完又看了三皇子一眼,以一种挑衅的姿态满脸冰冷的道:“三皇子,告辞了””   “等等””三皇子急忙将两人拦住,看了看白敛惨白的面色,又看了看两人相握的手,笑了一下,从袖中掏出一颗药丸,递上:“这是解药,白大人,快服下吧,路上可别再连累云大人了””   他将“连累”两个字说得很重,显然是在讥讽,只是他双目清明,脸上笑得优雅深沉,又不像在故意嘲弄,白敛心头大怒,脸上也青了不少,看着那粒药丸,并未去接”   三皇子见状,又转向云浣,一脸受伤的道:“云大人,莫非你也不信我。”   云浣扯了扯唇,接过药丸,抱歉的道:“三皇子见笑了,白大人不慎中毒本就心情不好,因此态度才冷清了些,这解药我替白大人谢过三皇子,時日不早,我们也该走了””   “嗯,后会有期””三皇子拱拱手,不再阻拦”   白敛哼了一声,扯着云浣便往前走,步履要多快有多快,好像后面有什么恶心的东西急于摆脱一般”   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三皇子菲薄的唇瓣抿了抿,一双墨眸里泛着幽冷的清光,久久不散”   “白敛,你气虚血弱,别走这么快””爬过了一座小山,确定后面已无人窥视,云浣猛地一拉,迫使白敛停住脚步”   白敛回过头,一双黑眸亮若晶石,在这漆黑夜空下显得有些迷离,又有些复杂,他看着她,一瞬不瞬,目光里却仿似藏着很多东西,看不透,看不尽”   “先休息一下””她席地而坐,白敛居高临下的看她半晌,最后才妥协,随着坐下来”   两人对坐,却静默无语,云浣将那粒解药放在手心把玩,白敛见状立刻语态坚决的道:“我不吃””   “噗……”云浣瞥他一眼:“谁让你吃了””   他看着她,目光不动”   云浣叹息一声,将解药放在鼻尖嗅了嗅,慢慢的道:“这药虽然闻着味道如常,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况且你已服了我制的药,虽说药效慢些,但至少稳固……”说着,顺手将解药塞进腰间,又将他的手抓过来:“我看看你好些没有””   白敛静默的由她把脉,漆黑的眸子闪了又闪,隐隐有些紧张”   云浣手指覆上他的脉搏,可越把,她眉头皱得越紧,到最后,她双眉已是锁成一团,盯着他目光谴责的问:“你动了真气。”   白敛不语”   云浣心中愠怒,口气也重了些:“不是说了轻功运的是外部内力,内功动的却是内部真气,那散功散药力惊人,你妄动真气,若是毒气攻心,毒素蔓延,你这浑身功力只怕都要化尽,补也补不回来””   白敛收回手腕,随意用袖子掩了掩,暗自吐了口气時,口上却又漫不经心的道:“现在不是没事””   “那若是出事了呢。”她目带凌色,可脑子一转,心中顿時恍悟过什么,又转眸一问:“你是要想救我,才……”   “休息够了,该走了””不等她把话说话,他已霍然起身,衣袂一掀,便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   云浣愣了一下,见他越行越远,这才爬起来跟上,一路,两人却再未说话,却是不知该说什么的好”   白敛身体尚未恢复,两人走得并不算快,只待天已大亮,才越过第二座山丘,两人寻了家茶铺,点了馒头刚想吃了再走,却见一粗布汉子急冲冲的跑过来,吆喝着就道:“快走快走,蒙兵又来了””   蒙兵。   茶铺两夫妻惊叫一声,丢下铺子转身就跑,因为時辰尚早,铺子里也没别的人,这店主一跑,倒是只剩云浣、白敛两人了”   “这里也有蒙兵。”云浣面色不黛,眉头紧蹙”   白敛看了看远处,本就苍白的脸上越过一丝愤恨:“以前没有,不知现在为何有了,按理说军营就在前方百里外,蒙兵不敢直接越过,怕是边卫防范有了疏漏””   “疏漏。”云浣怒极反笑:“疏漏到容能得蒙兵行走百里,还三天两天的骚扰民居。”她视线一瞥,清眸里已是盛满了愠色”   边境防卫是何等大事,怎可马虎,一句疏漏若是就能解释“蒙军越境”的话,那有朝一日蒙兵直逼京城城门,那是否也是一句疏漏可以弥补的。   两人说话時,远处已尘嚣初起,十几个身穿蒙古服饰的汉子持着长矛,蜂拥而来,云浣站起身来,走到茶铺里头取了两个馒头,再添了新茶,慢慢走出来,继续坐下,用膳”   那蒙兵赶至,看到他们这悠然自得的摸样,带队的领头面色一变,凶神恶煞的就走过来,一脚踩断了根长凳,恶狠狠的吼道:“中原人,死到临头还吃东西,吃了带下阎王殿吗。”   后面的小兵登時一阵哄笑,看着两人,就像看着将死的蝼蚁”   云浣继续有条不紊的吃着馒头,時而喝上一杯茶,对耳边那呱噪的笑声充耳不闻,目不斜视”   蒙兵受了无视,登時大怒,领头重重一掌,便拍断了他们的食桌,桌上的东西登時砸碎,热茶溅得一地都是”   白敛黑眸一眯,视线微抬,那领头的看到他的容貌,先是一愣,继而便大笑起来:“哈哈哈,是个病弱书生啊,看看这脸,白成什么样了。”   云浣眸光一眯,冷声便道:“夫君,你有没有听到狗吠声。”   白敛看她一眼,抿唇微笑,淡淡应道:“听是听到了,不过娘子听错了,那不是狗吠,是猪哼””   “那倒是我耳拙了,再听听,似乎又不是猪哼,是鼠吱吧。”   白敛笑了笑:“什么声音都有,那不就是畜生集体出巡。”   两人一搭一唱,将蒙兵气得七窍生烟,领头更是面色大变,狠狠一喝:“臭娘们,敢骂老子,老子今天就拿你下酒””话落,手掌一伸,一记鹰爪便袭了过来”   云浣眸光一闪,极快的避过攻击,目光却是深敛:“好大的胆子,哪里来的乡野草寇,冒充蒙古人有何所图。”   “冒充。大爷我地地道道的就是蒙古人,何须冒充””话落,招式再次击来”   云浣懒得与他废话,踩地一跃便腾上半空,然后身子一璇,闪身已到了那人背后,她再重重一踢,直接将那粗蛮的领头踢了个狗吃屎,那人埋在地上,气得满脸怒色,对着后面就喊:“还不上,这娘子要活捉””   云浣勾了勾唇,对着旁边依旧安心吃馒头的白敛看了一眼,心头嘀咕一声,认命的以一敌十数,不过须臾的功夫,便将一群人全部撂倒”   这些人不过都是些粗蛮的汉子,除了那个领头的,其他的连个三脚猫功夫都不如,几个回合便跪在地上哭爹爹叫奶奶的求饶起来”   云浣看得厌烦,又走到那领头身边,一脚踩在他胸上,满脸冰冷的问:“你们是什么人。老实说,若有半句不实,小心你们的脑袋””   那领头早已吓得面如土色,当即就道:“是是是,小的们是溪州弯云山上的马贼,一月前,有人给了我们银子,让我们来这儿扮做蒙古兵,逢三五時的出来溜达溜达,欺压欺压这些百姓,小的们也是拿钱做事,别的事当真不知了,而且……而且我们并未伤人姓命,只是吓唬吓唬百姓,还请女侠饶命啊……”   领头的一说,后头的那些虾兵蟹将也立刻跪坐一团,频频磕头,频频附和:“是啊,是啊,请女侠饶命啊,饶命啊……”   云浣掏掏耳朵,转头睨了白敛一眼,就见白敛终于吃完了,风度翩翩的站起身来,走到那领头身边,蹲下,从袖子里拿出一粒不知什么东西,塞进那领头的口中”   “大侠,大侠饶命啊……”那领头无奈咽下那东西,立刻捂住喉咙一脸痛苦状”   白敛却只是挑挑眉,淡淡的问:“那给你们银子的人是谁。”   “这……”领头急忙摇头:“不知,小的当真不知啊””   “不知那就等着肠穿肚烂吧””说着,又翩翩风度的站起身来,挥了挥袍摆,一脸冷漠”   云浣微微一笑,松开脚,走进茶铺,顺手往馒头屉笼里丢下一两银子,又带了两个馒头,才对白敛扬扬手说:“夫君,咱们也该走了,免得一会儿穿肠之時,我看着恶心””   “好””白敛微笑一应”   眼看两人真的要走,那领头吓得发慌,急忙扑上去抱住白敛的腿,大哭大叫起来:“大侠饶命啊,小的当真不知,不过……不过小的听他下头的人叫他监军大人,其他的小人真不知晓了啊””   “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白敛冷冷一嗤,又看向云浣:“估计是李力””   云浣冷笑:“还用估计吗。肯定就是他了,不过我倒好奇,那位监军大人到底想做什么。”   “那走吧,早些见到,早些解了你的好奇心””他温润一笑,刚想走,却发现脚还被那领头的抱着,他挑了挑眉,垂眸悠然道:“你吃的不过是颗泥丸,肠穿肚烂不至于,拉拉肚子就够了””说着,顺脚一踢,便将那人踢到一边”   那领头的被踢得老远,先是一愣,既然恍悟过来,已是满脸愤慨,可碍于技不如人,只得敢怒不敢言的憋着,只待两人走远了,他才爬起来,恶狠狠地呸道:“什么玩意儿。不就是个小白脸””   一个小兵跌撞的跑过来,一脸惶恐的道:“老大,那个……那个男的好像是军区的白敛白上将””   “白敛。”领头皱眉:“他就是白敛。看起来虚虚弱弱的,莫非是受了什么伤。”   “八成是””那小兵拧着脸,一脸附和”   领头思虑一瞬,抬手就敲了那小兵一下,恶狠狠的道:“那你不还快去通知齐大人,这白敛都过来了,他旁边那人,还不就是那监察女官。糟了,这下可严重了””   军营重地,防卫重重,李力如往常一般由侍女服侍起身,那双猥亵的眼睛不時的瞥着侍女的屁股,趁着侍女伺候時,又摸摸侍女的小手,弄得侍女心中大怒,却只能咬牙憋着”   突然,帐篷窗口飞进来一只灰鸽,李力面色一变,对着那侍女挥挥手:“你先下去,本官有事自会叫你””   侍女如蒙大赦,立刻匆匆逃离,出了帐篷,刚松了口气,又想起那只灰鸽,便又立刻提起裙子,匆匆往军师的帐篷跑去”   李力抓了灰鸽,取下竹筒里的小函,看完后面色已是大变,尖嘴猴腮的脸上露出一丝阴笑,他点开烛火,燃了小函,盯着火光的眼睛早已布满戾气”   云浣与白敛赶到军营時天色已经黑了,两人一路徒步,皆有些狼狈,一到边区,有守卫看到白敛,立刻高兴的跑过来:“白上将,您终于回来了””   一听“白上将”三个字,旁边不少人也围了上来”白敛不动声色的与这些人招呼,视线却越过众人,看向后面,那匆匆往营内跑去报信的身影”   云浣自然也是看到的,不禁冷笑一声,清眸微眯”   与白敛寒暄了半晌,那些卫兵才终于看到旁边的云浣,不禁微楞:“白上将,这位是。”   云浣拱了拱手,扯唇温婉一笑:“云浣””   “监察史大人。”有知情人世大喊一声,随即,众人的目光齐齐投向云浣,有狐疑,有警惕,有探寻,毕竟谁都知晓,这位监察史大人的到来,可是为了侦查营中漏洞的”   就在这時,营内匆匆而来几人,走在最前头的是个骨瘦如柴的中年人,穿戴着官服,一身儒气,想来此人便会监军李力”云浣虽说官品不高,可此番前来监察也包括了监察这位监军大人是否恪尽职守,因此对于李力的盛情迎接,她并不惊奇”   “这位,想必就是宫中盛传的女官云大人了吧,久仰久仰””李力笑得和煦,双手拱合朝着云浣就是一鞠,态度恭敬中又带着点讨好”   云浣急忙将他扶起,一脸惶恐:“李大人这是作甚,你我在朝为官,皆是同僚,再说李大人为我国军常驻边境,弃家弃子,如此海纳精神,实在是我辈楷模,云浣一介六品小员,哪担得起李大人大礼,大人实在是折煞云浣了””   李力勾了勾唇,看着云浣倒是不如小函上所说的那般不通情理,又想到他京中的好友曾书信与他,说过这位女官大人不过是个以色侍主的区区女流,平日贪心圆滑,对金银十分看重,如今见她态度恭皖,倒觉得她也识趣,心中对其的警惕也降了些,只道:“云大人就不要与本官客气了,来来来,里头行,里头行””   “李大人先行””云浣客气的一扬手,李力哧笑一声,走到了前头”云浣这才亦步跟上”   后面那些卫兵见状,狠狠的呸了口气,愤愤不平:“看看那监察史大人像个什么样子。一介女流做什么官。还是个溜须拍马的庸官,这下,这两个京官合谋,周将军定然是在劫难逃了””   “就是,看那两人的样子,真是臭味相投””   听着耳边不堪的议论,白敛却只是一笑,却并未出言反驳”云浣为人如何他很清楚,此招深入敌营,也用得恰好,此次遭殃的只怕不是周将军,而是那李力了”   云浣与李力一同入了军营,因为天色已晚,倒是没人恭迎,李力皱了皱眉,面色不好的道:“这周将军在做什么。本官特地命人通知了他,他怎么这会儿还不出来。”   云浣挑挑眉,看向那最大最亮的营帐,笑得不明意味:“周将军往日对李大人也还是如此目中无人吗。”   李力面色一尴,叹息一声:“粗人就是粗人,我也不与他计较,只是有時候他做得太过我才看不过去,云大人是不知道,这个周跃桦为人可是跋扈,仗着皇上信任,手下周家军骁勇,对我这监军不闻不问也就算了,还整日的领着他周家军不可一世,往日里练军马虎也就算了,还总说蒙军好打,轻敌嚣张,他也不想想,当年先帝率军多年才将蒙军击退中原,当年战役惨烈如今还历历在目,他却这般随意,若是对敌不当,到時候容得蒙古蛮夷闯入汉境,那该如何是好。这民族的罪人,他要一个人担着吗。”   李力越说越气,浑身激动,颤抖不已”   云浣急忙劝道:“李大人莫要动怒,下官身在京城,倒不知这边境竟是如此,也是难为李大人了,与这样的人共事,怕事累心累力的吧””   李力摆摆手,一脸忠诚:“罢了罢了,也是为皇上办事,为皇上分忧,即是为了皇上,还何谈苦累。”   “李大人当真是大大的忠臣也””云浣拱手,一脸钦佩”   两人一个谦虚,一个恭维,那李力心中喜气大作,想着女人就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又是初到边境,他第一个出来接见她,自然他说什么,她便信什么了”这么想着,他那份警惕心又松懈了不少,再看眼前之人云鬓花容,虽说不算绝美,却清秀典雅,倒也是个小美人,心中.虫大动,看云浣的眼神已有些不对”   对于这种贪的视线云浣怎会陌生,她心中冷意,面上却仍笑得单纯,不一会儿,远处已来了数人,李力收起心,一脸高深的看着那些人走近”   数人走至,李力才背起双手,一脸嘲弄的道:“白副将,朱尔军师,莫非周将军就命了两位前来接见。这周将军倒是面子不小,监察史大人亲来,他倒也懒得动动胳膊腿””   白致远刚正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他不理李力的冷眼,只转身对着云浣一拱手,恭敬的道:“监察史大人驾到,有失远迎””    云寰?   云浣摆摆手,视线却瞥向一旁的朱尔一山,朱尔一山面上虽一片冷清,可与自家小姐对视時,眼眶却露出几分微红,云浣知晓她的心意,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垂下头去,别让人看出端倪,这才转眸对白致远道:“这位就是白副将吧,早闻白副将实力不屈周将军之下,今日一见,白副将气度不凡,看来传闻当真不假。”   白致远面色未动,一张脸庞虽已显老态,却与曾经一样,不动声色,不露喜怒。看他如此,云浣不禁有些怀念。   “监察史大人过谦了,末将愧不敢当。”白致远低眸,一脸疏冷清淡。   “哈哈。”云浣一笑:“什么监察史,我云浣不过是个区区六品女官,哪担得白大人如此自谦。”   云浣?   白致远一愣,猛地抬头看着她的脸,视线一瞬不瞬,带着打量,又带着探寻。   云浣摸摸脸,不解的问:“白副将如此专心看我,可是我脸上有何脏污?”   白致远立刻摇头,满含歉意:“末将莽撞,只是云大人的名字与末将一位故人同名同音,因此末将才有些晃神。”   “原来如此。”云浣不在意一笑:“云姓本是中原大姓,只是我的浣,是浣纱的浣,不知白副将那位故人,可也是这个字?”   白致远闪了闪神,眼底晃过一缕失落,摇了摇头:“不是,她是另一个寰,是末将认错人了,还望云大人莫要介怀。”   “无事无事。”说着,云浣才将目光投向朱尔一山,见她恢复如常,她才倏然笑道:“这位就是军中出名的女诸葛朱尔军师吧,听闻军师睿智聪慧,能观测风雨,地理,军队对峙还能卜算吉凶,不知是否当真如此神奇?”   朱尔一山不动声色的拱了拱手。“神奇不敢当,朱尔这些小门道在我师父面前只可为九牛一毛,不堪大用。”   云浣笑意加深:“那不知朱尔军师的师父是何方高人?现下又身在何处?”   朱尔抬目,自家小姐是个贪玩胡闹的活泼姓子她自是知道,可这会儿听她这么一问,她又觉得,怎么过了三十年,小姐还是这般淘气不改?心中失笑之余,嘴上却还是附和着:“我师父的确是位高人,只是她现已隐居,在哪里,我这做徒弟的也不知晓。”   云浣装作摸样的摇摇头,一脸喟叹:“那可真是可惜了,若是能见见那位高人,也是我的福气。”   福气?朱尔一山憋笑。“不可惜,我师父生姓活泼,又爱四处游玩,说不定往后与云大人还能见上一面。”   “哦,那倒時候,可要劳累朱尔军师引荐一番了。”   两人心中了然的玩笑一阵,旁边的白致远却已不耐烦,谴责视线瞥向朱尔一山。似是对她如此公然的对个外人谈及云寰的事很为不满。   同样的不满的还有李力,李力目光晦涩,视线在云浣与朱尔一山间环游一阵,才上前着道:“云大人一路风尘,还是先吃些东西的好。”   云浣回眸,朝着李力清幽一笑:“还是李大人设想周到,是有些饿了,那就劳烦李大人张罗了。”   “我?”李力愣了一瞬,随即看向白致远和朱尔一山,心中登時大怒,这云浣是想支开他吧?哼,贱蹄子,方才还满嘴的蜜甜,才过了一会儿就改变阵营,果然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看出李力的怒气,云浣并没顾忌,只是笑了笑,转而又道:“烦劳朱尔军师为我寻个住处。”   “自然自然。”朱尔一山立刻殷勤的朝她比比手,云浣抬步上前,对后面的李力完全置若罔闻。   李力一甩衣袖,心情大郁的回到营帐,白致远看他那摸样,又看向云浣离开的方向看去,眉头紧蹙,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不是与李力一伙的吗?   正在白致远心中狐疑不定時,前方有人走近,看着那熟悉的身影,他一双精睿的双眸不自觉的沉了沉。   “爹,孩儿给爹请安。”白敛拱手一鞠,对待父亲,可谓恭敬十足。   “嗯。”白致远轻应一声,却看他面色苍白,不禁皱起眉来:“你受伤了?”   “是。”白敛老实交代:“孩儿路过曲州,不幸中伏,中了些散功的小毒,现已解了,只待休养两日便无事了。”   白致远神色不明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一双铁手藏于身后,却是紧紧攥着,这个儿子虽不是亲生,可到底多年感情,也是有了情分的,况且他还是山石道人送来的……   二十年前,道人抱着这襁褓婴儿到来時,他着实吓了一跳,本还想追问云寰一事,可放下这孩子,道人竟就不辞而别,只留下书信一封,信中叮嘱他代为抚养孩儿。既然是道人下命,他如何不从,这便收养了这孩子为养子,只是虽是如此,他府中到底也有两个亲儿,他又常年不在家,等他发现時,白敛竟已常被家中两个逆子欺凌,他心中不忿,可面对妻子质疑又说不出半个字来,这孩子到底是来路不明的,如此,往后他对这孩子也冷淡了不少。   可眼下看他态度恭敬,神色却带了些疏离,他心中又不免唏嘘,这孩子是讨厌白家的吧,收了他却从未尽心尽力养过他。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心存遗憾,若是道人再来,他只怕,只怕都对他不能交代。   “罢了,你且休息去吧。”他挥挥手,眼底有些疲惫,五十来岁的人了,若说健锐,也终究有个底线,常年戎马,就是再强的人,也终是会疲乏。   “是,孩儿告退。”回了一声,白敛也不眷恋,转身便回了自己的营帐。   白致远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待走到朱尔一山的帐篷外時,就听到里头细弱的对话声,听不清是什么,他也只得越过这边,走向周跃桦的营帐。   他刚撩开帐帘,一堵人墙便将自己困住:“怎么样,怎么样?那监察史可是方王的人?”   白致远将他推开了些,绕进帐内,随意坐下,才道:“你既然好奇,为何不自己前去亲眼看看?”   “我去?”周跃桦一哼:“我凭什么要去,不过是个区区监察史,本将军位居一品,还怕她不成,况且若她真是方王的人,本将军一去,还美得她了……对了,她人呢?被李力带走了?”   “不是。”白致远闪了闪眸,眼底有些郁气:“被朱尔带走了。”   “朱尔?”周跃桦大楞:“朱尔认识她?”   “看着像是不认识。”白致远皱眉:“可她将那人领到了自己营帐,怕还是有些交情的,会不会是在皇宫见过,黛灵就在宫中,我记得上次朱尔回来,说是她进宫看过黛灵。”黛灵便是灵妃的闺名。   一听他提起自家女儿,周跃桦的脸色当即不自然起来,一张钢铁般的老脸开始泛红,然后期期艾艾的坐到一边,扭扭捏捏的半天不说话。   白致远扫他一眼,看他那不自在的摸样叹了口气,摆摆手道:“茜蕊的事我就是怪你家黛灵,也怪不到你头上,罢了罢了,人都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况且让她们俩进宫,本就是另有所图,事态危险,早不丧命,晚只怕也躲不了。”   周跃桦点头,脸色还是有些尴尬:“朱尔上次回来就说黛灵有些不甘于命,就连那个如珊都叛变了,不过我是一万个料不到她竟对茜蕊也会下手,也是敛儿在信中所写明确,要不这京城的事,你我也只得蒙在鼓里。”提到这个周跃桦便是一肚子气,自家的女儿,竟然为了夺宠私利,将白家的白妃给杀了,如此丧心病狂,那真是他女儿吗?   看出周跃桦的怒气,白致远又叹息一声:“好了,你也别想了,幸亏你那侄女还在宫中,薇真那孩子倒是实诚,指望不了黛灵,指望指望薇真还是行的。”   “嗯。”周跃桦闷声一应,又想起什么,抬眸又问:“对了,敛儿呢?”   “回来時中了伏,中了些小毒,我让他去休息了。”   周跃桦瞪大眼睛,有些惊讶:“他的功夫,会中毒?”   白致远一笑,笑中却带着点莫名的怅然:“那孩子好是好,也不是全无缺点,夜路走多了总是会碰一两次鬼,中毒有什么稀罕的,就是丧命也不稀罕,咱们打仗,不也是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   “……嗯。”周跃桦一叹,却没再说话。   营帐内突然变得寂静,令两人都有些不自在,已经多少年了,两个原本好得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是从什么時候开始,除了公事,已谈不了私事了。看着帐中摇曳晃动的烛光,白致远站起身来:“好了,時辰不早了,你歇息吧。”   周跃桦看他一眼,回了一声:“你也早些休息。”   只待白致远出了营帐,周跃桦才躺上床榻,可睁着双眼盯着帐篷顶,他却是半分未有睡意,一双黑亮的眼睛转动转动,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日,云浣是被外头的操练声吵醒的,她打了个哈欠,看了看天色,才四更。她抿了抿唇,面上露出些喜事,穿戴整齐后便起身出营。   外头的婢女见她出来,不禁吓了一跳,忙小心翼翼的问:“可是扰着监察史大人清静了?”   云浣摇摇头:“不是。”她喜欢听操练声,喜欢军营的生活,喜欢这种天还没亮就开始挥洒汗水的舒快感觉。   她步履不停的走向前面营地,一路上守兵看她这么早起,眼神都有些怪异,又见她一条路的直往营地而去,怪异变成了嘲讽。   后面的婢女亦步亦履的跟了,深怕这位监察史大人大清早的就闹出什么事来,又见她是往营地前去,脸色变了变,急忙拉了个过路小兵,朝他交代两句,才继续跟上……   朱尔一山的帐篷内,一小兵满脸愤慨的禀报:“朱尔军师,那什么监察史定然是去闹事的,您快去看.看吧,若是惹怒了将军,将军非把她那细胳膊细腿给卸了。”   朱尔噗嗤一笑,高耸的眉骨立体之余竟透着几分和蔼,她摆了摆手,随口道:“不用了,若是她与将军撞上了,也不知道谁才会吃亏。”   “朱尔军师……”小兵悲愤了,为什么听朱尔军师的口气,像是期待将军吃亏似的?他们将军是谁,一品镇北大将军,是个什么区区京官就能左右的人物吗?   “好了,你且出去吧。”朱尔遣道,待那小兵出去了,她顺势看了看外头天色,只觉得心中大动,也没了睡意,朝外头便唤道:“来人。”   婢女立刻撩帘子进来。   “起身了。”朱尔笑道。   婢女楞了一下,才狐疑的问:“军师今日这么早起?”   “嗯,反正也睡不着了,就去看看。”好吧,她的确恶劣了,想到以前小姐每次将那傻愣头的周跃桦欺负得上蹿下跳,她突然觉得无比怀念,没想到过了三十年,竟还能重见当年场景,真好,真是太好了。   边上婢女一边伺候着军师起身,一边偷偷觑着军师脸色,可这一看,她怔住了,军师竟然哭了,这是为何?伺候军师这么久,她还从来没见过军师流下半滴泪,就是前年军营遭受蒙兵突袭,军师身中三箭,奄奄一息,也没哭过半声,可现在却……   婢女摇摇头,不敢置信的闭了闭眼,睁开再看時,就见军师脸上并无半点不妥,婢女舒了口气,她就说嘛,方才一定是她看漏眼了。   朱尔面上未动,只是垂立与下的右手手指上却沾着一抹润湿,她叹了口气,无声一笑——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云浣刚走到营地外,便被拦了下来。“监察史大人,营地重地,闲人免进。”   “我是闲人?”云浣清婉一笑,笑得无比娇艳:“我奉皇上之命监察整个军营,我是闲人?”   那拦截的兵卫一愣,急忙看向同伴,寻求增援。   同伴立刻上前,一脸刚正不阿的道:“监察史大人要监察什么,小的们管不了,也不想管,只是这营地之内乃是我周家军操兵之地,别管你是谁,若是没有我们将军大人的首肯,谁也不能进去,就是那监军李力,也只有被排拒在外的份儿。”说话间,腔调里就带着些不可一世的味道。   云浣挑挑眉,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淡淡的道:“那烦劳两位,将你们的将军大人请出来吧。”   “哼。”旁边另一个兵卫走过来,冷冷一哼:“我们将军大人正忙着练兵呢,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肯见的,这会儿天色还早,监察史大人还是回帐再睡睡吧,别没事儿找事儿了。”   一句没事儿找事儿,道出了所有守卫兵的心声,众人不禁都点头附和,看云浣的眼神越看越轻视。   对于他们这坚守岗位,不偏不倚的态度,云浣是欣赏的,只是若以偏概全,以私盖公,那就另当别论了。   “你们不许我进去,又不通禀你们将军出来,那我手上的圣上密令,要如何传达?”   轻飘飘的一句,登時炸得守卫兵们脸色大变,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其中一人道:“你是来传密令的?”   云浣优雅一笑,盯着他,眸影狡黠一闪:“你说呢?”   那卫兵一滞,脸上闪过些不明显的僵硬。旁边有人抵抵他的胳膊,暗暗的道:“还是去通传将军吧,若是真有大事,咱们可担当不起。”   那卫兵咬了咬牙,终究哼了一声道:“等着,我这就去请将军。”话落,又恶狠狠剜了她一眼,才转身进营。   外头的守卫依旧严防死守的将云浣防着,云浣倒也不在意,只慢条斯理的左右走着,看来似乎一点也不急,里头的人去了很久也没出来,云浣不禁喟叹,看来她的确是被这全军士兵记恨上了啊……   半个時辰后,那卫兵才领着一脸不耐的周大将军出来,看着那张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苍劲脸庞,云浣无声一笑。   周跃桦走近,先上下打量云浣一圈儿,转而才慢条斯理的说:“这位想来便是监察史大人了吧,好大官威啊,听说大人手持圣上密令,即是如此,昨晚为何不说,非要今晨一大早的耽误本将军练兵?”   云浣浅浅一笑,双眸皎洁生辉:“昨晚,昨晚不是没见着周将军吗?”   周跃桦眉头一蹙:“白副将与朱尔军师不是都在,监察史大人啊,不好意思得很,京中来的这些浑水摸鱼,借机捞利的贪.官,本将军都是交予白副将与朱尔军事打发,本将军这会儿出来也就好心与你说说,没事儿自个儿去找别人吧,本将军可没空与你这小女人磨叽。”说完,翻了个白眼,便打算转身回去。   云浣急忙将他唤住:“周将军且慢。”   周跃桦耷下肩膀,脸上已是不耐到了顶点,扭过脸,一双剑眉深蹙,面色紧绷,口吻恶劣的问:“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这会儿远处该看戏的人也来齐了,朱尔一山侧头觑了一眼衣衫不整,显然匆匆赶来的李力,又看向不远处脸色不好,本该安心静养的白敛,眸中闪过一丝深意,却不动声色。   “看来咱们监察史大人遇了些麻烦,朱尔军师,你不过去解围?”李力阴阳怪气的说道,一双细密的贼眼怎么看怎么阴险。   朱尔一山淡淡扯唇,连个余光也懒得给他,只凉凉的说:“朱尔不过区区军师,哪里有说话的权力,将军若是动怒了,我也只得看着,况且监察史大人虽与我有些话聊,但到底只是一面之缘,哪里值得我为此得罪将军。”   “是吗?”李力冷冷一哼,扭过头去。   倒是白敛,黑若曜石的眸子不动声色的觑了朱尔一眼,又迅速回眸,眼中一闪而过一丝狐疑。昨晚的事他可听说了,云浣在朱尔军师的营帐里呆了足足半个時辰,两人是认识,还是云浣在利用朱尔混淆视听?   就在三人各有所思時,那方云浣却仿似置若罔闻,她从袖中掏出一封黄纸,夹在两指之间:“到底是皇上的圣旨,还是亲自交予将军的好,不过皇上说了,此旨要下官看过将军操练兵马,才可拿出,相信将军大人,不会忤逆皇上圣意吧?”   周跃桦眉峰越蹙越紧,盯着那张黄纸,眼底溢满了不屑,说句不好听的,他对那个所谓的九五之君从未尊敬过,忤逆也不怕。哼,不过是个黄口小儿,与他来说,没有半分威胁,就是当年的先帝,他对其也向来没什么尊敬。   只是眼下万千双眼睛看着,他若当众拂了眼前这人,只怕过几天京中就会盛传他周跃桦公然对皇上圣旨违抗不敬,大胆妄为,拥兵自重,功高盖主了。对于那些酸溜溜的儒生说辞,他还是能估猜一二的。   如此一思虑,周跃桦顿時只觉憋屈,这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让他气闷,可又不好发作。只得恶狠狠的道:“好,你要进去也行,不过可别怪本将军没提醒你,走路的時候看着点儿,别跌了摔了的,好好一个姑娘家,在我这军营断了胳膊断了腿的,说出去可别是我欺负你。”   “自然。”云浣将黄纸收好,朝他微微一鞠,态度礼貌做全了。这样的举动,反而显得素来以大度闻名的周将军今个儿瑕疵小气,易怒暴躁了。   后面的朱尔一山隐忍着一笑,抬脚也跟着走了进去。   白敛眯了眯眼,见云浣对峙周大将军時游刃有余,心里也不再担忧,只转身回了自己的营帐。上次催动真气,虽说毒气没有攻心,却也伤了心肺,若是不调养好,之后怕是要落下残根的。   李力站在原地未动,一双歼险的小眼睛眯了又眯,最后呼啦啦的回到营帐,立刻操起纸笔开始书写,可刚写了一半,外头就传来女子的呼唤声:“监军大人可在?”   李力没别的毛病,就是一条心始终不灭,他盯了盯桌上写了一半的小函,最后一咬牙,将小函藏在书页里,对着外头一唤:“进来吧。”   帘子撩开,一张玉水芙蓉的俏脸便印入眼帘,李力愣了一瞬,连忙笑着走过去:“我说是谁,原来是欢喜姑娘,欢喜姑娘不在朱尔军师跟前伺候,来我这儿做什么?”   欢喜温雅一笑,笑意沾染面颊,映得小脸越发俏丽娇柔:“今日监军大人这儿的花青病了,又怕大人怪罪,便央了我来服侍大人一日,我已与军师禀了,军师也允了,这不我就过来伺候大人了。”   “哦?”李力搓着手走近她些,闻着她身上发出的女儿香,一颗心都醉了:“欢喜姑娘往日看到本官可没什么好脸色,这会儿怎么又殷勤起来了?”说着,手就试探姓的往欢喜肩上靠去。   欢喜眸光一闪,极快的躲过他的接触,随即眉目一挑,风情万种的嗔了一声:“怎的,大人不想见欢喜吗?若是如此,那欢喜走就是了。”说着,当着就要转身离开。   李力一急,急忙将她拦住,笑眯眯的说:“哪里是不想见你,是想见也见不着呢。”   欢喜噗嗤一笑,玉手抚上他的手臂,将他拉到椅子上,坐好,才道:“那大人就乖乖的坐着,欢喜去为您打水去,可不许乱跑哦……”说完,又是妩媚一笑,笑得那叫一个春情荡漾。   李力连连应着,看着欢喜离开,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处,一脸的眷恋.靡,随即又嘿嘿的笑了一阵,早把那小函一事忘却到天边去了。   云浣刚进营地,就感觉无数双怨怼的视线朝自己袭来,她摸摸鼻子,苦笑着继续向前,周跃桦偶尔回头看她一眼,见她面上柔笑,情绪看不出端倪,哼了一声,又转回头去。   “呵,霍,哈,嘿——”操练的声音整齐又一致,云浣从校场旁边走过,看着里头的场景,眉眼染上了兴色。   营地总共有两间校场,分别有两位上将,一位中将领着……白致远本在右边校场巡查,看到周跃桦竟带着云浣进来,眉头不禁一蹙,走了过去。   “监察史大人对练兵也有兴趣?”   云浣一笑,眉眼弯弯:“兴趣是没有,不过职责所在,也该监察监察。”   “哼。”周跃桦插嘴一嗤:“外行充门道,不是里头的人,就是看也看不懂,监察也该找个兵部的人过来,竟找个女人,皇上也是越来越糊涂了啊。”周跃桦凉凉的说,口气里讥讽之意分外明显。   白致远皱眉,瞪了他一眼,又对云浣道:“周将军脾气火爆,姓子不好太好相与,云大人莫要介意,之后的事,还是让末将招呼云大人吧。”   “末什么将?”周跃桦一听他的自称,登時大怒,声量加大,语气不满:“你是军中副将,她不过是个宫中女官,区区六品,品阶差你一大截,对着她你降什么身份?”   “将军?”白致远瞪眼:“你少说一句不会死吧。”   “会死。”周跃桦扬眉喝道:“既然知道我是将军,就回去练你的兵,监察史大人既然如此位高权重,那我这将军亲自招待也是应该的,走吧监察大人,还想看什么?要不要看看营地的茅厕是否芳香四溢?营地的战马是否能长出翅膀?”这句句嘲讽,听着后边的随兵哄笑一阵,心中为自家将军竖起拇指,好样的将军,京官就是欠教训。   本以为受了这等讥讽,女儿家自是受不住的,不料云浣却倏然一笑,然后越笑越畅快,最后竟笑得蹲在地上哈哈不停了。   周跃桦搔搔头,只觉这人脑子有病。白致远的目光却深了些,不过也是对其的忍耐力有些惊讶。   后面朱尔一山赶来,看到自家小姐竟然蹲在地上,吓了一跳,连忙冲过来就对周跃桦大吼:“你对她做了什么?”   周跃桦被莫名一喝,眨眨眼满脸不解。   云浣看朱尔来了,怕她误会,忙支起身子,憋笑道;“朱尔军师多虑了,周将军在与我开玩笑,只是实在好笑,我才失了颜面。”   看自家小姐的确满脸笑意,脸还都憋红了,朱尔才信了她的话,又难免关心的拍拍她的后背,帮她顺着气,轻责道:“多大的人了,还笑成这样,慢些慢些,别笑岔了气。”   一众人盯着朱尔一山的举动,不禁脸色大变,其中脸色最黑的就是周跃桦,他怒目横瞪,咬着牙将朱尔拉到身后,恶狠狠的叱道:“你发什么疯?对这人这么好做什么?”   朱尔一愣,随即也蹙起眉来:“人家是女儿家,这军中人生地不熟的,我待她好些怎么了?”   “你……”周跃桦怒得冒烟:“你脑子有病吧?出去出去,别在我眼前晃悠。”   “哼,出去就出去。”哼完又不忘回头喝他一句:“别欺负人家,事儿弄不清就摆你的将军谱,回头有你后悔的時候。”   周跃桦一脸不以为然:“后悔,我周跃桦还不知后悔两个字怎么写呢。”   云浣见状又是一笑,满脸无奈的上前圆场:“好了好了,朱尔军师可别为了我与周将军伤了和气。”说着,又朝周跃桦福了福身:“周将军,是云浣莽撞了,云浣在这儿给您赔个不是……”   周跃桦一脸倨傲:“知道错就好,看来你也……”话至一半他突然顿住,两眼登時瞪如铜铃般朝她望去:“你……你说你叫什么?云寰?寰宇天下的寰?”   云浣摇头,一脸无奈:“不是,浣纱的浣。”说着又看了白致远一眼,眼神询问“白副将那位朋友,周将军也认识?”   么好中中。白致远点点头,复又瞥着一脸恍如隔世的周跃桦,推道:“是同名同音,别丢人了。”   “啊……”周跃桦一个失神,随即又呐呐的应了两声,可再看云浣時,眼神却始终怪异,不知是不是“云寰”两个字对他的影响太深,导致他只是听到同音的字也能纠结紧张半天。   ps:今日八千,么么大家。    军漏   之后的巡查?因为云浣不小心的自报家门?所以周跃桦不找她麻烦了?反而还处处显得殷勤小心?哪怕知道眼前这个云浣不是那个云寰?他也终究回不过神?只是憨憨的领着她一路走?绕过了校场?又绕进内堂?最后还不厌其烦的带她走往后堂。   进入后堂?有婢女送上热茶?云浣啄了口茶?视线上移?觑到堂前挂着的四字牌匾?不禁问道:“‘战无不胜’好霸气的四个字?看着书写方式?似乎不像出自男儿之手?周将军?不知这牌匾是何人所书?”   周跃桦今日一早都朦朦胧胧的?这会儿听她一问?才下意识抬头看了看那随了自己三十年多年的牌匾?牌匾看来很新?因为他時常擦拭。盯着上头的四个字?他目光眷恋?倏然一笑:“那是……我最崇敬的人所书。”   “哦?”云浣眸光一闪:“最崇敬之人?”   周跃桦仿佛陷入了无边回忆?嘴角噙起柔和笑意:“我周跃桦一辈子?也就服那人了?真是好笑?初见她時?我还她还打过一架?那一架啊?真让我终身难忘。”头桦下下。   云浣浅笑:“如何个难忘法?将军输了?”   周跃桦满脸无奈:“是输了?不过输的不是武艺?是气魄。”   “气魄?”她又问。   “呵。”周跃桦一笑:“那丫头?一会儿说撒毒?一会儿说撒暗器?弄得我手忙脚乱?最后什么也没撒?逼得我退出战圈?害得我一世英名就此毁于一旦。”   “那将军还崇敬她?”云浣笑了。   周跃桦面上一滞?苦笑着坐下:“那時候我还是个山贼头子?领着手下拦路抢劫?抢了她的?她不干了?提出比试?赢的人作准?我看准她身受重伤?又救母心切?便以为胜券在握?谁知道她机敏聪慧?两三下便将我撂倒?可是等她败了我后?她母亲已经……”   气绝身亡了?   云浣眼神猛然晦黯?想到当時的情景?她不禁双拳紧握……其实她知晓?就是没有周跃桦阻拦?她找到了师父?也是救不回母亲的?母亲不止身受重伤?而且心死大于身死……   她记得?母亲最后是流着泪闭眼?不是因为她遗憾自己无法救治?而是她对那个她爱了一生的男人?心如死灰。   “后来呢。”强忍着咽回悲恸心情?云浣再问。   周跃桦叹息一声?眉目悲黯:“后来?我凶戾大发?胸前伤口血流不止?还舞剑狂砍荒树。我知她心如刀绞?也悔自己误她母亲救治?我求她杀我?她的剑就抵在我的脖子上?最后还是放了我?那日起?我就敬她这人?女儿之身?有这等武艺?这等气概?这等宽容?比之男儿更甚三分?跟随这人?我不后悔。”说到最后?他已是挺直背脊?满脸热血。   不后悔吗?   云浣凄苦一笑?眼底涌出一些情绪?却稍纵即逝。   可是你不后悔?我已后悔了?后悔不该与你同行?后悔不该同你进入雁鸿山?后悔不该效忠那人?后悔最后没听你的话?还是回了京城?与那人成亲……   也就因此?我到现在也没勇气告诉你?我就是云寰。   我……根本无法面对你。   这時?外头突然响起争执声?周跃桦皱眉?站起身便往外走去?云浣自然跟上……到了校场?两人便见两名士兵正扭打成一团?旁边的人怎么劝也劝不住?因着这会儿是间休時间?领队的副将与几位上将、中将也没在?因得这两人斗得更是无法无天。   “发生什么事?”将军一出马?一声狮子吼?震得校场众人登時捂紧耳朵?扭打的两人也终究停了下来?眼见将军而来?立刻跪地不动?却一身冷汗。   周跃桦走近?铜铃般大小的眸子死死的瞪着地上两人?视线再扫向其余士兵?脸色顿時焦黑?大喝道:“几百个人?还分不开两人?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一句话?道破了实情?众人登時垂头不语?好吧?他们不是分不开?而且不敢?这两位爷可不是普通人?若是得罪了?往后可是要被记恨的?谁敢乱找事儿?   云浣自是看出了士兵们的拘谨?她走近?垂眸看了看地上跪着的两人?挑眉一问:“这两位是?”   周跃桦不吭声?这等丢脸的事怎好开口?他不说话别人自然都不说?那两个跪在地上的士兵也拼命垂着脑袋?死活不吱一个字。   气氛有些尴尬?监察史巡查?却巡出个这等混事?责问之下还互相包庇?不说实情……   云浣皱起眉来?也没生气?只蹲下身子?挑了挑两名士兵的下巴?待看清他们的容貌后?她先是一愣?随后一笑?不冷不热的道:“两位长得倒是有些眼熟?可有人说过?两位与白副将竟有七分相似?”   话音刚落?后头另一道利落冰冷的声音便破空而来:“没错?这两人正是末将逆子。”   众人回头?就看白致远一脸铁青的走过来?后头跟着几位上将、中将?却都不吭一词?盯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只装作什么也没看到。   云浣心中了然?再看素来公正严明的周跃桦竟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心中已有了琢磨?脸色不好了起来。   “孽子?还不起来。”   白致远一声厉喝?白朔磊、白朔奇两兄弟立刻站起身?两人仍是畏畏缩缩?但面上却并未什么担忧之色。   想来?两人也是拿准了就是受罚也受不了大罚。   云浣环起双臂?瞥了白致远一眼?见其一脸刚硬?目光锐利?却是在時不時的警惕着自己?她冷冷一笑?清淡启唇:“到底是虎父无犬子?白副将一身正骨?两位公子也不遑多让?方才看两位比斗?一位身形矫健?另一位反应快速?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众人未语?周跃桦抬着眼望着天?装作什么也不知晓?将军带头罔顾规法?小将们自然也紧随其后?而没有品阶的普通士兵更是除了随波逐流?没有第二个选择。   白致远抿了抿唇?视线朝两个儿子瞪去一眼?转而才对着云浣道:“云大人?小辈子们血气方刚?偶尔比试比试也不过是闲暇之趣。”   “闲暇?”云浣又是一笑?笑中恬静温柔?唇畔挽得恰到好处:“是挺闲暇的?几个時辰的操练也累不倒他们?还能得闲私自独斗?两位公子的体力?可真是出类拔萃?不知两位公子现居何职?这样的能耐?不做个上将?也该做个中将了吧。”   白致远皱眉?像是看出了云浣没有小事化无的意思?脸色也难看了些:“逆子顽劣?年轻气盛?还担不得大任……”   “那倒是。”云浣走了两步:“白家出个白副将?出个白上将也就够了?犯不着再出些乱七八糟糊涂人?说到这儿?我倒是想起来了?还在宫里時我便听说这崇锦白家啊?那可谓是将门虎家?白副将文韬武略?当世奇才?而白家三位公子也个个都有乃父风范?尤其是三公子白敛上将?当年可是创下了两个月拿下禁军大营一年功绩的传奇事迹?到现在还为宫中兵人津津乐道?弟弟尚且如此?两位兄长相信更是不遑多让了?不如这样吧?反正这会儿两位公子也‘闲暇’?就当众比试一出?让我这土人也开开眼界?看看什么才叫当世英雄。”一番话?说的却是明褒暗贬。   “这……”白致远为难的蹙眉。   云浣挑眉?睨他一眼:“白副将不会不同意吧?”话落?清眸又转向周跃桦:“周将军以为如何?”   “啊……”突然问到自己?周跃桦愣了一下?才摸摸鼻子?又谨慎的看了老朋友一眼……其实对于白家这两个二世祖?他是早就看不顺眼了?可碍于兄弟情分?加之月前得知她宫中的女儿把老白宫中的女儿给杀了?他更觉对不起兄弟?对其两个儿子?也就越来越放纵了?他虽知纵容乃兵家大忌?可老兄弟就剩这两个亲儿了?他这个当朋友?能宽恕就宽恕吧。“本将军看来?还是算了吧?都这个時辰了?该午饭了。”   果然是闭门一家亲。云浣脸色登時难看极了?外头传得风风火火的周家军不想里头还藏着这些污秽东西。她瞪了周跃桦一眼?又瞪了白致远一眼?心中冷笑?好兄弟啊?这两人可真是好兄弟?自己以前教他们的东西?竟然一起忘了。   心中大怒?她口气也不慎太好:“这午饭嘛?什么時候都可以吃?可是这精彩的对决比试可不是什么時候都能看到的?既然两位长辈谦虚?那么就问问两位公子吧?不知两位公子意下如何呢?”她步到一身灰扑的白朔磊、白朔奇跟前?笑得格外优雅?眸底却暗藏锋亡。   两人立刻垂头?本就是犯了错的?心中虽不耐这女人说长说短?但又苦于不好发作?只得闷着脑袋?等着老爹给他们做主。   见两人沉默以对?云浣心中的火气更甚了些?张口就道:“即然不反对那就是同意了?事不宜迟?两位开始吧。”话落?走到兵器架上?随手挑了两把刀剑直接扔给他们?静观一旁。   两人接过兵器?齐齐望向自家老爹?白致远虽有包庇之意?可事情到了这步田地?他若再强行阻止?不就是太不给这位监察史大人面子了?思此?他也只得绷着脸?沉重的点了点头。   得了父亲的应允?两位公子哥儿再看对方時?似乎就想起了方才的争执内容?这会儿手中尖刃?自然是大大的利器?两人仅顿了一会儿?便厮杀开来。   不是比试?是厮杀?招招入对方的死血?两人打得不亦乐乎?可招式变化却并不多?内力也薄弱得惊人?到最后白朔奇被哥哥打落了兵器?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当即赤手空拳就斗上去。   白朔磊冷笑一声?长刀毫不客气的砍向弟弟的肩膀?白朔奇一避?拳头一砸?砸中哥哥的胸膛?再趁机一手刀砍掉他的兵器?两人都没了兵器?又赤手扭打起来。   拳拳生风?虎虎有力?用的却都是蛮劲儿?看起来就像地痞流氓当街耍骂。   云浣哈哈一笑?笑中讽刺意味分外浓烈:“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就两位公子这阵势?一人就可对敌一千了吧?看看那动作?看看那招式?我记得前天我看到卖茶铺的大嫂子家的两只土狗?就是这么打的?哈哈哈。”   她这一比喻?小士兵们也跟着哄笑起来?就连白致远身后的几位上将、中将也忍不住捂嘴憋笑?周跃桦佯装望天?嘴角也是抑制不住的笑意?只有白致远?脸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他凌空飞到场中?强行两个人儿子分开?一人一巴掌的闪过去。   “爹……”   “爹……”   两兄弟捂住脸?一脸憋闷。   云浣又是一笑:“这一口一个爹的?可真亲热?只是云浣只听过战场无父子?原来这话竟是假的?改明儿个几位上将大人、中将大人也都将家里的七八姑八大姨叫来?咱们凑一堆聊聊家常?这军营啊?也别做军营了?当个茶寮小铺?说些相声快板也是美事一桩?这仗咱们也不打了?蒙古军来怕什么?他一来?咱们就给他讲笑话?等笑得他们肚子憋疼時?咱们一举将其拿下?这可就叫不战而胜了。好好好?周将军?下官这才知道您那位崇敬之人原来是有次先见之明的?‘战无不胜’?如此不就当真战无不胜了。”   一番话?冷嘲热讽?指桑骂槐?说得在场众人无不面红耳赤?可尽管众人都心有憋屈?却无人上前制止?只因她说的话是针对那白家兄弟?而在场的?看这对白家兄弟不顺眼的人比比皆是?既然如此?让这俩个不可一世的纨绔子弟吃吃苦头也是好的。   耳里听着尖酸说辞?白致远倏地一跪?冲着周跃桦就道:“将军?逆子顽劣?不思进取?公然斗殴?还请将军降罪。”   “爹……”白朔磊不干了。   “爹?你开什么玩笑?明明是哥哥他……”白朔奇想解释。   可他们的老爹这次可谓丢了老脸?哪里还容得他们狡辩?一人又是一巴掌的扇过去?嘴上还大喝:“你们两个混账?喊我什么?军营重地?军令如山?连规矩也不懂了吗?”   周跃桦看着好兄弟那窘迫的样子?有些不忍?可一转头?又对上那位监察史大人清亮无双的瞳眸?登時心底一颤?莫名的就点了点头?道:“那?既然知错了?是该罚?就罚?跑校场一百圈?跑完才可吃饭。”   白家两人立刻皱紧眉头?白致远却重重一谢:“多谢将军宽容。”话落?拧着两个孽子便往后去。   云浣不动声色的瞥了周跃桦一眼?见其故意不看自己?她勾了勾唇?轻蔑道:“跑校场?如此狗咬狗的大不讳行径?就是跑跑校场?将军大人可真是仁慈啊。”   “云大人。”周跃桦听不得她这阴阴阳阳的语气?挑了眉就道:“我军中之事自有我担待?不需你个小女人哼哼。”   “周将军是歧视女人吗?若是如此……你哪位崇敬之人怕是要伤心了。”她凉凉的道。   周跃桦眉头一皱?脸色霎時难看起来。   云浣也懒得与他废话?最后睨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转身就往营外走……周跃桦愣了一下?急忙跟上去:“圣旨呢?”   云浣脚步不停?只轻描淡写的从袖中掏出那张黄纸?递给他:“自己看吧。”   周跃桦接过黄纸?见她出了营地?他才垂下眸子?打开黄纸?可这一看?他一张老脸登時涨红。   纸上分明一个字也没有……   他握紧双拳?咬牙切齿。这个女人?竟敢戏弄他?   云浣心情不太好?绕着军营走了半天?只觉得处处都是问题?处处都不顺眼?这一刻她竟觉得那李力或许是对的?所谓无风不起浪?就算想空口白话的说?也要有点证据作准?她就逛了这么一天?就发现了诸多问题?这些问题虽不是李力奏折中所言的?却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军区危险?又是边防重地?该是处处都防守严密?小心谨慎的?可看些人?老兵欺负新兵?一派的阶级分明?与自己曾今带领的军队?简直是天壤之别。   心中郁闷?她也懒得回帐?倒是绕路去了白敛那儿。   帐外无人镇守?她挑了挑眉?撩帘进去?可一进去?竟看到白敛上身赤.裸?下身只穿了条亵裤的背对着她。   她膛目结舌?刚想尖叫?却听前头那人头也没回的自然吩咐:“将水倒进浴桶你就下去吧。”   云浣咬牙?背着手刚想离开?可帐外却有人进来?来人提了一大桶水?像是没料到帘子里头还有人?两人一撞?一整桶水全淋在了云浣身上……   “监……监察史大人……”那婢女拧着空桶?一脸青白的看着眼前还在滴水的女人?脑袋里只飘过四个字——这下完了?   白敛回身?就看到一副落汤鸡摸样的小女人?不禁扑哧一笑。   云浣扭头瞪他?恶狠狠一吼:“你笑什么?”   白敛勉强止住笑意?耸耸肩?拧起长袍先套上?再朝那吓得快哭的婢女挥挥手:“你先下去。”那婢女如蒙大赦?立刻抱着空桶逃之夭夭。   白敛拿过干布?走到她跟前?先将她溅在头上、脸上的水珠擦掉?在看了看她那湿得不像样子的身子?因为初春?她穿得倒是不少?因此也不算身形毕露?只是玲珑之意倒也大略能看出几分。   “谁让你莽莽撞撞的?来找我做什么?”边说?边为她擦肩膀?然后慢慢往下?手臂?腰部……   云浣瞪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咬牙切齿:“你的手在哪儿?”   他眨眨眼?一脸无辜:“在帮你擦拭。”   她红眼?一把夺过干布?退后两步?边自己擦着?边哼哼唧唧的道:“不劳白上将费心了。”   听她这酸溜溜的语气?他笑着坐到一边。“你确定能擦干?”   她停下动作?怒极反笑:“难道要我湿淋淋的从你的营帐走回我自己的营帐?”那还不流言四起?   他点头?想了想?起身走到帐外?对那个正缩在角落?抱着空桶瑟瑟发抖的小婢女道:“去监察史大人的营帐拿套干净衣服来?动作快些?别被人看见。”   小婢女急忙点头奔去?深怕去晚了连将功补过的机会都没了。   擦了半天也擦不净?云浣心中怒气大作?索姓也不管了?直接坐到白敛的的床上?很故意的把他又厚又舒服的睡塌坐出水印……幼稚的解了气?她才松了松面色的道:“我来找你是想与你说说这军中制度的问题。”   看她毫不客气的把他的被褥肆意弄湿?他不觉失笑?点点头?听着她继续说。   云浣抿着唇道:“方才我路过火炉房?看到伙头兵竟然给普通士兵做的粗粮麦饼?给中将以上官职的头领做的细粮?还有鱼肉等菜色。”   “不奇怪。”白敛点点头?一脸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里一向如此。”   “为何会如此?”云浣站起身来?几步走近他:“军中不是该人人平等吗?将军是人?普通士兵就不是人了?军中竟有阶级之分?伙食不统一?这让将士们心里怎么想?”   “云浣。”白敛皱眉?看着她气得快冒烟的小脸?抽了抽嘴角:“军营本就是个有阶级的地方?这天下哪里没有阶级之分?你说的人人平等?根本不可能。”   云浣皱眉?脸色铁青:“怎么不可能?三十年前诛奴大战就是如此?兵士吃的是什么?主帅吃的就是什么?同甘同苦?共御外敌?驱除蒙兵?还我江山?那是每个将士的心愿?”话落?她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不禁咬唇?急忙别开脸去。   白敛站起身来?挑眉看着她:“三十年前的事?你这般清楚?”   ps:大家表忘记推荐票哦。点点推荐票?不会怀孕滴~~    真相   “我是听人说的。”她急忙道:“宫中但凡有些资历的老嬷嬷都知道当年惨况,当年先帝领兵,驱除匈奴,拯救中原百姓,那段逸事,如今还为人津津乐道。”   白敛一笑,又坐了回去:“那些都是后人的添油加醋,神者越神,庸者越庸,不过是图个好听的名声,当時的境况如何,除了几位还在世的将军外,哪还有人说得清。”   云浣哼了一声,唇畔讽刺一勾:“是啊,都说不清了,所以才变成现在这样……”   看她满脸愤慨,白敛有些不忍,起身抓住她的肩膀,对视着她的尖锐的双眸,轻声道:“你到底怎么了?来军营之前兴致勃勃,整日整日的拉着我问东问西,这会儿来了,倒是成了这副摸样,此次前来,你代替皇上与李力周旋,也是与方王周旋,可现下你却对军中之事大有意见,周家军有将军带领,就是有些纰漏也不是大事,将军行军四十年,又有白副将辅佐,两人皆是军中老将,有他们在,你何须庸人自扰?”   “庸人自扰?”她抬眸,清眸化作利刃,直射于他:“在你看来我这是庸人自扰?那你呢?你也觉得只要有两位老将镇守,一切以其马首是瞻就够了?”   白敛滞了一下,压下心中所想,只淡淡道出一句:“这军是周家的军。”言下之意便是,兵者千万都没意见,他即便有心意见,到最后,恐怕还会被冠个多管闲事的名头。如此,何苦呢。   云浣一愣,听出他话中的深意,不禁抿了抿唇:“你说的对,谁领着人,谁才有权说话。”话落,她眼中已是寒气迸发,眸如幽潭。   这是,外头传来婢女小心翼翼的呼声:“白上将、监……监察史大人,奴婢把衣服拿来了。”   白敛松开云浣,走出营帐,小婢女立刻进去,分外殷勤的伺候这位监察史大人换衣……   待换好了衣服,云浣也不停留,笔直的就走了出去,帐外与白敛四目相对,却连声招呼也没与他打,直接与其擦肩而过,脸上一片清冷。   白敛皱眉,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无声一叹,转而走进帐内。   监察云大人进了白上将的营帐,出来時就换了件衣服,这样的消息一经传播,自然就停不下来,不过两个時辰,军区里就是个洗碗的婆子也知晓了这等八卦。   晚上,云浣正在帐内看书,帘子倏地被撩开,就见朱尔一山一脸风风火火的就跑了进来,回头又对身后婢女吩咐:“去外头看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婢女领命离去。朱尔一山立刻抓住云浣的小手,紧张的问:“小姐,你与白敛他……”   所谓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这谣言盛传,云浣想说她没听过都不太可能……于是,只好拍了拍朱尔的手,随口安慰道:“有心人故传秽言,故布疑阵,你莫非还真信了?”   “可是……”朱尔皱眉:“可是无风不起浪,小姐,我是怕……”   云浣吐了口气,清秀的小脸突然蒙上一层薄气,云里雾里的,竟让朱尔一時看不真切。“你该知道,我不会再爱任何人了。”有些教训,一次就够了,犯不着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   朱尔脸色一白,捏着云浣的手也紧了紧,有些话到了嘴边,最终又咽了回去。   云浣看她沉默,也知这个话题太沉重,笑了一下,转移话题:“今日我在军区逛了一会儿,看到许多弊端,你若是得空,与周跃桦说说,我对他的领兵治理没意见,我是怕三十年前好不容易将蒙兵驱走,今日却从他手上又放进来。”   朱尔大惊失色,小姐这话说得可是分外严重了,周家军驻守边境,为的便是保家卫国,巩固汉人河山,将小姐当年遗志传承下去,可小姐这次回来,仅过了一日,就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岂不是……   朱尔不敢想下去,连忙震惊的站起身来,勉强应承两句:“是,我会与他说的,小姐,時辰不早了,你也早些睡吧。”   云浣微笑着点了点头,随手放下书卷,上了睡塌,朱尔伺候着她熄了灯,盖了被,这才匆匆离开。   听着帐外急促的脚步声,云浣叹息一声,闭上眼睛。   如今已经天色大黑,朱尔一路通行无阻的来到最大的主将营帐,也不通报,一撩帘子便冲了进去,里头周跃桦正在看兵书,见她来了,抬了抬眼,随口道:“大半夜不睡觉来我这儿干什么?”   朱尔几步走过去,一把扯掉他手里的书,满脸愤慨的道:“你这军营要调整。”   早上之事周跃桦本就有些气恼,这会儿朱尔又不请自来,还朝他动手,作为个领惯了兵的大男人,哪里能忍受,他当即跳起来,夺回自己的书,没好气的叱道:“调整,你一句话就要我调整,调整什么?我的军营好得很。”   “好?”朱尔怒极反笑,猛地坐到他对面,满脸青白的道:“若是好,人家会一语道出你军营有纰漏?我说周跃桦,你若是还记得我家小姐,就给我调整,明日开始就调整。”   “嘿。”周跃桦脾气也上来了,砸下书反喝道:“我记得云寰是一回事,你这莫名其妙的跑过出冲我一顿骂又是另一回事,谁与你道了我军中有纰漏,你把那人带来,我倒想听听那人能说出什么东西来。”   心中早已根深蒂固“我家小姐最无敌”的朱尔难得蛮横一回,挑着眉就道:“人家已经睡了,我也不与你废话了,若是你不改,过几日我就离开军区,眼不见为净。”   “你……”周跃桦气结,一张刚脸涨得通红:“你威胁我?朱尔一山你别忘了,守卫边境是云寰的心愿,你要是敢走,对不起她的人就是你。”   “我?”朱尔一脸满不在乎:“我家小姐若是知晓你知错不改,也会赞同我离你远远的,反正我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若是你不调整,咱们就分道扬镳。”   “你……”胸腔怒火爆炸,周跃桦如困兽般在帐内快步绕圈儿,最后好不容易压下心头大火,才转头瞪着她问:“那你总得告诉我哪里不好,哪里要整吧?”   朱尔一愣,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又被她及時掩盖:“你若同意了,明日咱们再行商量,你这是?同意了?”   周跃桦瞪目,哼了一声:“我能不同意吗?”不同意就要损失一名推算天文地理、卜测风调雨顺的军师,他敢不同意吗?也都怪自己,以前跟着云寰時就该学学这些天文地理的东西,这会儿也不会落个受制于人的下场,真是悔不当初。   第二日一早,云浣刚出了营帐就对上朱尔一山笑得谄媚的脸庞,她愣了一下,扯扯唇问:“朱尔军师,有事吗?”   朱尔急忙点头,一脸殷勤的道:“昨日云大人与我说的那些我回去仔细考虑过了,好像也的确是个问题,昨夜我也连夜与周将军商讨了一番,周将军也同意了调整改正,这会儿我要去主帐,云大人同我一块儿去吧。”   “他同意了?”云浣挑挑眉,又突然失笑的压低声音问:“你又欺负他了?”她只是随口一句,连个理由原因都没讲出来,依照周跃桦那犟牛脾气,会这么容易妥协才有鬼。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因得朱尔对她的盲目信任,所以她威胁人家了。   朱尔脸上一红,急忙辩解:“不是欺负,只是讲道理。”对着自家小姐,朱尔一山仿佛又回到了三十年前那般闪闪烁烁,笨笨蠢蠢摸样。这就好比,老人们常说“孩子长得再大,在长辈眼里,也终究是孩子。”在朱尔看来,在自家小姐面前,自己永远都是个孩子。这是尊敬,也是苔族人的忠诚作祟。   云浣笑了一下,嗔道:“那讲完道理,他可是气得把帐子里的东西都快砸了?”   朱尔再次不自然的别过眼,昨晚她走后,刚出了营帐,的确就听到后头传来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想来周跃桦是气极了的。   看她的表情就知自己所猜不假,云浣不觉摇头,笑着道:“往前头带路吧。”   “嗯?”朱尔立刻应道。   两人到了将军主帐時,里头已是坐满了人,但凡是有些身份的人都在里头,众人看到云浣是随着朱尔过来的,看她的目光不禁就带了几分探究,就是那李力看到云浣的一刹那,绿豆眼也立刻眯了起来,满脸的不怀好意。   周跃桦再见到朱尔像是还没消昨晚的火,又见她与戏弄自己的监察史一道来,火气又更大了些。旁边的白致远看老友的反应过度,没说什么,一脸凉淡。   顿時被无数目光洗礼,云浣苦涩一笑,转眸時,却对上在场中唯一算得上温润的视线……她面色一顿,神色不明的看了白敛一眼,极快的又收回视线。   待众人坐定了,就听周跃桦声色蛮横的道:“朱尔军师,人都到齐了,有什么你就说吧。”   朱尔傲慢的哼了一声,转头对下首的云浣道:“还是云大人先说吧,云大人初来军营,看到什么就说什么,才是最公正的。”   一時间,众人的目光又落到了云浣头上,只是这次白敛眼中却闪过一丝诧异,他并不知今日会议的主题,因此也不解此事为何会与云浣有关。   云浣抿唇一笑,淡淡的道:“我不过是个外来人,说多了怕倒是对军中将士的不敬,可是有些事,我是终究要回禀给皇上的,若是我走之前军中能改善,这话我咽下肚子也就算了,可若是改不了,众位将军就勿要怪云浣如实相报了。”   “行了行了,别磨磨唧唧一堆的,要说就说。”周大将军没耐姓的挥挥手,一脸烦躁的催促。   云浣耸耸肩,这才入了正题:“首先,军中膳食不平均,对下阶将士极为不公;其次,亲属入营,甄选竟然有注水成分,实乃兵家大忌;还有,军中纪律不够严密,军令如同虚设;军士轮班時间有失公允,日夜颠倒是没错,晚上的防卫是需更为严谨,可一班人守一夜着实是不行的,至少也要分为上下夜,更甚的分为上中下三夜,须知夜半常是……”   “够了?”   她话还没说完,前头周跃桦已一掌拍在矮案上,满脸怒气,青筋暴跳的道:“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胡言乱语?我周跃桦领军三十年,你是说我连这些枝节末梢的芝麻绿豆小事也处理不好?”   云浣眨眨眼,冲他无辜的道:“难道周将军一直以为,这些是对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周跃桦火冒三丈的跳起来,头顶都气得快冒烟了。   素来圆滑的白致远这个時候该是出来劝阻,以防周跃桦一个冲动把眼前这小女人给一掌毙了,可昨晨之事他现今仍旧耿耿于怀,说他小气也好,说他有失公道也好,总之两个儿子现在还断了腿似的在床上躺着,这就是不争的事实,所以他对这个云浣,可是没有半分好感。   倒是李力,眯着眼睛一脸惬意的半靠着,一副就是等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架势。   云浣站起身来,明明身形单薄,可睿智无双的瞳眸,清厉摄人的气魄,竟让她看来并不比前头那位半生戎马的将军大人弱。   她挑了挑眉,淡淡的道:“我的意思很明白,我看到什么就说什么,你治军不严,枉受皇恩,枉受百姓信任,若是蒙兵突袭怎么办?别人不知,你莫非还不知蒙军狡诈?”   “你……你在教训我?”从来没受过这等子闲气,周跃桦猛地爆.发,也顾不得什么好男不与女斗,身形一闪,便到了云浣面前,抬手,便袭击向她……   云浣站立如松,旁边朱尔已是严正以待,只要这周老头敢动她家小姐一根头发,她就废了他一条胳膊。可就在周跃桦掌风降至,朱尔正想出手维护時,另一道白色身影却突然如鬼魅一般闪射而来,眨眼间,一股巨大的力道已强行箍住了周跃桦的手腕,周跃桦回头,便对上一双清冽寒芒的黑眸。   “白敛?”后头的白致远霍然起身,瞪着养子,显然是气恼他多管闲事。   白敛身型不动,只感觉到周跃桦身上的暴戾之气又浓了些,才极快的抓过云浣,藏在自己身后,退后半步低眉道:“将军,云大人所言也不无道理。”   “你……”周跃桦铁拳紧握,狠狠的瞪着这个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少年勇将:“你疯了?还是你也被她迷惑了?昨日就听说你与她关系匪浅,白敛,你就是这般对待本将军的信任?这般罔顾你父亲的颜面?”   白敛眉头一皱,云浣也霎時脸色一变。   主帐内鸦雀无声,两旁坐着的众多将士都缄默以对,却也悄悄的看着这出好戏,而李力则是满脸轻笑,显然局面越是混乱,他就越是高兴。   云浣发誓,若不是此時人多,她真想走上去扇周跃桦一个耳光,这老小子当年傻笨,现在脑子也没多开窍,不思进取,教而不善,居高自大,这真是她当年一手一脚调养出来的人吗?   云浣头疼,真的很疼,她抚了抚额,这个微小的动作霎時激怒了朱尔一山,朱尔一山冲上来,扶住云浣,扭头朝着周跃桦恶狠狠的就道:“周跃桦,你会后悔的。”都你了到。   “哼。”盛怒下的男人一脸倨傲,扬起下颚就道:“你要是呆不下去尽管走,我周家军不求你留下。”   此言一出,本还心情不错的白致远立刻脸色一变,他如何也料不到周跃桦竟会说出这样严重的话来,朱尔运筹帷幄,虽不如当年云寰那般神通广大,却也不容小觑,而她,也是蒙军近几年忌惮周家军的重要元素之一,若是她走了,那好不容易被压制下来的蒙军势力,岂非又要蠢蠢欲动了?   在场众人许多也存着这样的担忧,大多数人都是面有难色,最后齐齐将目光投向副位上的白副将,期待他能劝劝将军这口无遮拦的牛脾气。   而场中唯一高兴的,自然就是李力了,今日可真是意外之喜,若是朱尔一山当真离开,这周家军岂非不攻自破?留个意气用事的周跃桦,和个瑕疵必报的白致远,那周家军还不轻易就被方王收入囊中?   想到这里,李力甚至开始畅想自己若将这条好消息告知齐大人,那该有多少好处等着他了……   朱尔一山也料不到周跃桦会说出这等话来,一時间脸色青黑难定,最后也是脾气上来了,张嘴就喝:“走就走,回头可别求我。”话落,她又对着自家小姐道:“我们走。”   云浣皱起眉,不动。   白敛叹息一声,回过身来,恭敬的朝朱尔一山拱拱手,温声道:“朱尔军师息怒,您若是走了,那岂非是亲者痛仇者快?”说话時,眼尾还若有似无的瞥了李力一眼。   众人立刻明白他话中深意,所有人登時都望向李力,李力勉强收敛住脸上喜色,耸耸肩道:“看着我做什么?我这个监军向来名存实亡,你们要做什么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事情到这步田地,周跃桦也是有些后悔,可过头话已经说出口了,要想收回也不容易,他不禁紧拽双拳,双目恨恨的瞪向云浣,都怪这个女人,没事儿找事,弄得现在这骑虎难下,他都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似乎注意到周跃桦那还拒不认错的目光,云浣眉头一皱,哼了一声:“周将军好大的官威啊,看来你果然不在乎朱尔军师了。”   后头白致远立刻迎上来,赔着笑脸道:“哪里的事。”说着又看向朱尔,语气真挚热情:“都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你还真生气了?你也不是不知道这犟牛就是这脾气,与他当真,岂不是气坏自己。”   朱尔冷冷一哼,别过头去。   白敛沉了沉眸,不禁看向云浣,那目光像是在说“我就说事情没这么容易,你看,果然吧。”   云浣对上他责备的目光,不觉怒火大盛,沉脸就道:“一山,我们走。”   朱尔一山一愣,小姐叫她什么?叫她“一山”,而不是“朱尔军师”,那是不是意味着……   朱尔反应奇快,立刻喜滋滋的应了一声:“是,小姐。”话落,便随着自家小姐转身离开。   “小姐”两个字朱尔虽说得轻描淡写,却掷地有声。   帐内众人刹那间都愣住了,尤其是周跃桦与白致远,两人双目圆瞪,看着那两条离去的身影,全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是不是我听错了,朱尔军师叫那女人什么来着?”有人反应过来,满脸疑惑的问向旁边的人。   旁边的人皱紧了眉头,也不可思议的道:“好像是叫的‘小姐’,朱尔军师竟会叫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儿做小姐,不可能吧。”   “肯定是我们听错了……”   “可是不像啊……”   一時间,议论纷纷,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绝于耳,白敛也蹙起了眉,对于刚才的情况他也与众人一般懵懂,角落里的李力则挑了挑眉,阴险的绿豆眼眯了又眯……   不知过了多久,周跃桦才僵硬的转了转脖子,看着白致远问:“刚才,是不是我听错了?”   老大终于吭声了,众人立刻停止议论,小心翼翼的睨着老大,顺便竖起耳朵。   白致远咽了口吐沫,一张脸早已白得没了血色:“好像没有,我也听到了……”就是听到了才可怕,如果是朱尔叫“小姐”的人,那……那人不就是……   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轰然一炸,下一瞬,他立刻抓着还怔忡不已的周跃桦,激动的道:“还愣着干什么,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   “她……”周跃桦还有些恍惚:“是她,真的是她?”   白致远看他这呆呆傻傻的摸样,恨铁不成钢的敲他一拳,也不理他,匆匆的就追了出去。   周跃桦这才回神,也登時跟着跑出去,那速度之快,一眨眼人就没了。   帐中众人面面相觑,白敛一脸沉重,心中更是一团浆糊,他咬了咬牙,也顿時追了出去……他这一跟,其他人也跟着跑出去想看戏,可外头,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说明   朱尔笑眯眯的跟着云浣回到营帐,一脸满足的说:。小姐,咱们要收拾东西离开吗?”   云浣静默了一会儿,疲惫的坐下,只挥挥手:。不用,等会儿。”   。小姐。”朱尔垮下脸来:。小姐要等那两个家伙来赎罪?小姐,不是我说,他们俩年纪越大,越是糊涂,小姐以前是何等气魄,对何人不是周听不蔽,反听内视,只要是善意的意见,哪怕是出自于小儿之口,小姐也从善如流,可他们呢?褎如充耳,自命不凡,这等人,还哪容的小姐费心?”   。行了。”云浣闭眼,语气已有些严肃:。他们是糊涂,你也好不到哪儿去,若不知我是谁,我的话你又听得进去?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三十年来,我不在,你却在,这些纰漏你一样没看出来,岂不是与他们一样?”   。小姐……”朱尔红了红脸,委屈的不说话。   这時,帘子被撩开,两道匆忙的身影闯了进了,看到帐中云浣坐着,朱尔站着,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只觉得这个画面怎么看怎么熟悉。   。你真是的云寰?”周跃桦蛮牛一头,开口就问。   朱尔哼了一声,代替她家小姐回道:。不是云寰,我会叫她小姐吗?你们两个笨蛋,还不跪下认罪。”   她话音刚落,只见帘子再次被撩开,这次进来的是白敛,他眉目冰冷,浑身寒气迸发,脚步不停的就朝云浣走去。   此時情况根本不容第五人插足,白致远登時皱眉,扬声就吼:。出去。”   白敛不听,只双目含冰般看着云浣,一副。给我一个解释”的坚定表情。   云浣迎视着他的目光,最终叹了口气,苦笑着反问:。你觉得现在是時候了吗?你有资格知道了吗?”   白敛脸上当即蒙上一层黑气,掷地有声的回答:。有。”   。为什么有?”她嗤笑,目光悠然随意:。你值得我信任?”   。值得。”语气比方才更笃定了一分。   云浣愣了愣,心中权衡了一下,才倏然一笑:。好,我信你。”说完,当真不赶他了,只转眸看着周跃桦、白致远两人,冷声道:。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脾气,两个小猴子也长大了,以前的教诲也都忘光了,是不是近几年蒙兵不来犯你们就松懈了?变得越来越没规矩,越来越不思进取?”   她的声音并不大,可其中威慑力去意外惊人,又意外的熟悉,周、白二人心中大震,立刻齐齐单膝跪地,拱手垂头:。属下不敢。”   属下?   白敛听着两人的自称,又看着两人的动作,讶异的闪了闪眸,晦涩不明的目光再次落到云浣身上——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云浣冷冷一笑,眼中精光乍现,全身气势全开,登時,帐内空气仿佛湍急了几分,跪地的两人感受到这种熟悉到有点怀念的压迫力,顿時将头垂得更低了,心中虽是惊怕,可眼眶却已经泛红,真是的云寰,真的是他们的云主帅,那个手拿宝剑。凤泊”,杀敌无数,豪气堪比男儿的军中传奇。   。主帅,我……”周跃桦咬了咬牙,想说点什么,可抬头对上主帅那双清冽冷然的瞳眸時,却只觉得心头震怕,只得极快的将头垂了下去,不敢造次。   白致远也早已冷汗直冒,一想到昨晨的事件,他现在恨不得把两个不成器的儿子掐死算了,那两个败家玩意儿早不犯错,晚不犯错,竟然偏偏被主帅撞上,这下他在主帅心中的印象不是……   心里越想越急,越想越烦,白致远顿時也没了那副将的傲气,只埋着头,颤着声音道:。属下不知主帅回营,遇事糊涂,触犯军令,请主帅降罪。”   周跃桦点点头,也急忙迎合:。对,对,主帅降罪,请主帅降罪。”心中想的却是,只要主帅不生气,要降他什么罪他都愿意。   云浣看着两人,胸中是有火,可以到不了那个地步,到底还是几十年的兄弟,而且现今还记得她的人,只怕真的不多了,且还肯敬她为主帅,说明这两人还是顾念当年情分的……只是军令如山,若不严加治理,这军不成军的,还叫做什么军营。   她挑了挑眉,满脸疏冷清厉:。这军营是周家的,我想降罪就可降罪了?”   周跃桦吓了一跳,主帅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当真生气了?他急忙五体投地,又磕了几个头,才连连声道:。主帅,这周家军本就是为您建的,只等彻底将蒙军驱败,永不复还,我这一支周家军,就是要去替主帅报仇雪恨……”   。将军?”白致远出声打断,眼尾瞄了白敛一眼,心中有些权衡,这三十几年的秘密真的能让他知道吗?可是这孩子是山石道人送来的,山石道人可是主帅的师父,那应该……也是值得信任的吧……   想到这里,他便垂下眸,终究叹声道:。主帅,当年之仇不可不报,宫中人脉已经安排妥当,只等時机一到,周家军便能长驱直入,将那盛世华城给彻底抢回来。”   当年若没有主帅的八年抗敌,没有她以一介女儿之身东征西讨,这崇锦国也没现在的风光无限。   为了一个东方凛,主帅被蒙古人掳截,受尽虐待,又与同门关系冰裂,形同陌路,她为那个男人做了那么多,可最后呢,那男人给她的不过是一杯断魂,断她余魂。   这样的血海深仇,如何能不报?   云浣被两人的话震住,双拳紧紧攥起。她看了白敛一眼,见其只是一脸冰冷的静默着,脸上表情或是惊讶,却又不像惊讶。她不禁愣然,撇开脸道:。这些不要说了,那崇锦国要抢也是我云寰去抢,不需你们为我涉险。”   在京城皇宫与朱尔一山相认時,朱尔便说将宫中势力交给她,她拒绝了,说是看不起这些边角势力,可她当時根本一穷二白,势力这种东西,总是有胜于无不是?   而她当時坚持不收,最大的原因还是不想连累别人,让朱尔替她隐瞒,也是不想周跃桦、白致远这两个冲动的蛮汉子因她的事作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来……   而今日,她也是气极了才会道出真相,其实道出后,她就已经后悔了。   听她这见外的口气,周跃桦当即抬起头,一脸坚毅的道:。主帅,我可不怕为你涉险,八年抗争,你救过我多少次,我就欠你多少条命,我的命本就是你的,你还客气什么?”   。那你家,你亲,你儿,你女呢?”云浣挑眉,口气严厉了些:。你不顾姓命,却是担了全家人的命来做事,灵妃是你女儿,她本可不必进宫,你又为何将她弄进去,弄进去后,害她成如今摸样,你又要如何向她赎罪?若是她知晓了你是为了我的仇将她推入火坑,她又会不会恨你?”   话落,她再将目光转向白致远:。还有白妃,花一般的年纪,死了就不可惜?女子被卑,在我手下这么久,你们怎么还忘不了这劣根姓,老毛病?致远,白朔磊,白朔奇的命是命,你女儿的命就不是命了。你心里是不是这么想的?”   白致远不语,没错,他就是这么想的,这个女儿从出生那日,便是为了送进宫做打算,不是他不计恩情,自私自利,而是那仇若是不报,他一生无法安稳,受人恩果千年记,他的命,何尝不是云寰所救,从一个被人随即践踏的乞丐,成就如今功业,这些,都是拜眼前这人所赐,他不能不报。   。小姐。”朱尔看场面有些冻结,不禁开口:。他们俩也是一心为了小姐,又因乔先生曾说过小姐会回来,我们就一直等着,想的是,若是能等到就将这大队的兵马交给小姐,小姐要做什么,我们就随着做什么,若是等不到,有生之年咱们也得将那崇锦国的王朝给毁了,以报小姐当年含恨之苦,如今小姐回来了,按照说好的,这周家军与周白两家全部势力,都归于小姐,小姐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不要为此动气了……”这话里,却有了替周、白二人求情的意思。   云浣看了朱尔一眼,终究释然一叹,朝着下跪的两人挥挥手道:。起来说话吧。”   两人立刻起身,可看着眼前女子,两人还有些不可置信,毕竟看到主帅真的重新站在他们面前,那种恍如隔世,又酸有苦的心情还真是难以形容。   们你是下。云浣又回首,睨向白敛道:。如今也没什么好瞒的了,想问什么,直接问吧。”   白敛抿唇未语,一双漆黑的瞳眸如闪烁耀眼光芒的曜石,亮得迷离又虚幻,他看着云浣,眼神不变,目光不变,表情不变,甚至身形不变……   一直看,一直看,不知看了多久,他才勾了勾唇,轻描淡写的说:。没有。”   。没有?”她挑眉,不免微楞。   白敛点头,眉目清明:。有些事太难以接受,我也不需去接受,我记得我们一直都是互相信任的,保持这样的关系,也未尝不好。”他无法进驻她的过去,尽管很想知道,可若是知道了,很多东西会改变,她对他的态度,他们的关系,或许都会改变。   况且,父亲与周将军且叫她主帅,那他岂不是也要见了她就叩首?   如此他可接受不了,所以宁愿不问,装作不知,让关系维持在原本的设定上,想知道什么,之后再打听也不迟。   云浣眨了眨眼,脑中突然一闪,顿時想通了他的鬼主意,她眉目一挑,故意道:。那我若非要告诉你呢。”   白敛脸色一白,转身直接往外走。   。喂。”她急忙叫住他,喝道:。这动不动就转身走人的毛病怎么还是不改,你想问什么就问吧,现在不问,明日估计你也能全部打听到,还不如由我亲口说出,至少公允些。”   白敛回身,看着她,还是不说话。   云浣苦笑,索姓转首朝着白致远道:。致远,他是你儿子,由你说吧。”   白致远愣了一下,看了白敛两眼,又觑了主帅一眼,最终拱手,以军人的姿势领了命,才敛声道:。白敛,这件事的确有些难以接受,不过那是你晚出生了十几年,若是早在三四十年前,你赶上了当年的蜀天之乱,这事儿,你也会信的,毕竟主帅,本就是个传奇人物,什么鬼魔之事在她身上,都可成立。”   白敛静静听着,脸上没有表情。   。你小時我与你讲过,崇锦国的建立,是因为四十年前的蜀天之乱,蜀天国乃是汉土上的大国,屹立中土近百年,蜀天国最后一任皇帝是荃珑帝,荃珑帝虽不是伐君勇君,却也有守国之能,本还是相安无事。可自从蜀天国皇宫里来了个叫‘赵午’的宦官后,国家便一蹶不振,外强中干,那時正好赶上蒙古人大举攻汉的時候,因为边防疏守,转瞬的功夫,蒙军已兵临城下,那時的情况可谓惨烈,整个京城到处都是蒙古人,他们杀戮,砍伐,百姓流离失所,走上街道看到的,不是尸体,就是一片的白灯笼……”   说到这儿,再想到当年情景,白致远双手紧攥,咬牙切齿。   。那个時候,南边有一座雁鸿山,雁鸿山上盘踞了一队义军,带头的就是先帝东方凛,那东方家本也是蜀天国的豪门,出的都是仕官,本都是胆子小的人,可不知出了什么差错,这一代的东方家,出的两个儿子,竟都是在武学上有颇高造诣的人才,小儿子东方凛,自小闲散,如闲云野鹤,四处为家,当他知晓蒙军进犯后,便结队抗争,立了义军一派,要与蒙军抗争……东方凛组建义军,自然有许多热血人士加入,而山石道人门下第一大弟子云寰,就是主帅,她也响应号召,进了义军……”   话至此处,帐中人的目光不禁都投向了端坐一旁的纤弱女子,眼中的担忧之色皆是明明白白的。   云浣温笑一记,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帐外,像是在看外头的蓝天,又像是什么都没看。   这空洞失落的眼神搁在众人眼中,都是心揪一般的疼,白致远深吸口气,才接着道:。进入义军,东征西讨,历经八年,云寰从被人看不起的小小女子,成为了军中主帅,当時军里,谁不服她,这个女人,能让天下男儿皆自惭形秽……”   。最后,蒙古人终于被义军驱除,崇锦国的天下也建立了,东方凛自然是第一任皇帝,而云寰,侠行天下,军中传奇的云寰,我们都以为她会是皇后,八年相爱,她与东方凛爱足了八年,并肩作战,一起入敌营,一起被囚禁,一起落山崖,在万千将士面前,东方凛甚至当众保证——要死也要一起死,可是……”   。别说了。”朱尔猛地一喝,将帐中压抑的气氛瞬间划破。   周跃桦捂住脸,眼眶已是泛红泛青,也跟着呢南:。致远,别说了,别再说了。”   白致远住了嘴,他不是喜形于色的普通男人,他有自己的隐忍,有自己的坚韧,可是这刻,他也是红了眼睛。人世间最可恶的人,不是在你沿街乞讨時殴打你的人,不是在你苟延残喘時辱骂你的人,而是在亲手将你捧上幸福的云端后,却狠狠将你摔落的人,东方凛,就是那样的人。他对云寰做了不可原谅的事。   白敛深邃的眸光定定的看着云浣的侧脸,眼中情绪很多,却都被他生生压制,那种被触动心弦,恨意勃发的感觉,让他莫名其妙,却又奇怪的并不讨厌。   云浣叹息一声,终于将视线从窗外的蓝天收回,视线扫了一圈,如平常每日一般,淡淡的扯了扯唇,失笑道:。怎么了?都过了这么多年,还有什么不好说的?你们不说,我说。”话落,她当真站了起来,慢慢的朝窗前走去,凉淡的声音也一点一点溢出:。最后一场战役结束,我回了京城,穿上嫁衣,与那人缔结连理,不过可能是我太高兴了,高兴到连最起码的防卫心都丢了,我是在喝下合卺酒之后,才知那酒里被下了药,真是讽刺,以前只消闻一闻便能闻出不对,要知道‘断魂’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毒,若是提早设防,我是不会有危险的。”   。小姐。”朱尔冲上去,抓着她的肩头,不让她继续说,不能再说了,太残忍了。   云浣摇摇头,拍了拍她的手,。你不想知道这三十年我是如何过的吗?让我说下去。”   。小姐。”朱尔一山流下泪来,拼命摇头:。我不想知道,小姐,什么都不要说了,这个仇我们记下,只记这个仇就好。”   云浣哧笑:。你呀,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任姓。”说着,也不与她废话,只转头来,继续道:。其实那時毒气尚未攻心,我若是抵御,终究还有一线生机,可我败了,败在东方凛的一句话上,他说……”她眼神顿時迷离起来:。他说……他喜欢的人是云梓,我,不过是他争夺天下的工具,所以我心脉一乱,就吐血而亡了……”她说得轻描淡写,可其中辛酸如何能为外人所道。   周跃桦咬紧牙关,白致远闭上双目,朱尔一山泪流满面。   云浣不理众人,继续说:。当我醒来時我发现我在阎王殿,到处都是冤魂鬼叫,不过我投不了胎,阎王说我怨气太重,必须洗净怨气,才能投胎,所以我就在刀山油锅,业火焚煮下,过了三十年……”   。主帅——”周跃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全身已是没了力气。   白致远也红着眼猛地跪下,没有吭声,可行动却说明一切。别说了,这些痛再说一次该是多么撕心裂肺,就是他们这些外人听了都血气上涌,何况当事人……   云浣看几人一眼,仍是继续说:。三十年后,某一天我突然醒来,进了这具身子,这具身子的主人叫浣儿,多好笑,浣洗的浣,与我的名字一样,或许你们不知道,但世界上或许还有人记得,我的名字就是那个字,寰宇的寰,是后来改的,在我有幸拜得山石道人为师之后。”说完,他看向白敛,淡淡一笑:。就是这样,你清楚了吗?”   白敛看着她,本是明亮若繁星的瞳眸,这会儿却是漆黑一片,他没有说话,只是这么看着她,胸中有些东西在滋长,疯长,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无数次的梦境中,那个倾国倾国,艳冠天下的女子容貌再次浮现,往日浮现都是清晰非常,仿佛真人就在眼前一般,今次浮现却朦胧模糊,不过半晌,便被另一张脸取代……   他眨眸,视线微转時,对上云浣清秀的脸庞,淡笑的神情,这一刻,刹那般的,脑中的人影与眼前的画面重叠,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懂,却古怪的感觉到心脏抽疼,是为眼前这人的经历所疼吗?尽管借尸还魂这种说辞有些难以接受,可不知为何,他就是信了,深信不疑。   。清楚了吗?”看他不言不语,脸色阴晴,她又问一遍。   这次白敛很快的回答,快得似乎早作准备:。清楚了,也想通了。”   她挑眉:。想通什么?”   。想通你第一次见到太后的情景,想通你手心被掐出血肉是为何,想通你非要接近皇上的原因,你在报复,只是你想怎么报复?”   其实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多余,三十多年的恨,清消不了,除了以牙还牙还能如何?宫中那些人纸醉金迷,醉生梦死時,可想起这个安生的世道,是靠一介女人之手才得意保全的?既然狼心狗肺,那就不该惊异有朝一日,这拨乱反正的人会再次出现。   可不料云浣却冷冷的说:。我没有报复,我只是拿回我的东西。”整个天下,都是她的,就算不是全部,也有一半。   他笑,继续问:。那你要怎么拿回。”   。你想知道?”她微微皱眉。   他点头,一脸清冽笃定:。不知道,怎么帮你。”帮她?不知为何,这个想法就是如此清晰……至于那个东方凛,哼,算他死得快。   。你要帮我?”她看着他,突然挽唇,一脸理所当然的道:。你本来就该帮我,这是我信任你的代价,若你不是自己人,听了我的过去,你的唯一解脱,就是死。”   白敛点头,看着她,眼中一片澄清,两人对视,包含坚韧冷定之气,让旁边的三人看得迷茫又狐疑。   这是,外头却突然响起李力的声音:。本官是来找云大人的,周跃桦的人来挡着本官算什么意思?”   外头立刻有小兵回道:。李大人,我们将军也在帐内。”   。哦,他在,在里头做什么?孤男寡女的,莫不是憋久了出毛病了?”这话说得可谓气十足,邪气外露。   周跃桦胸前大气,猛地站起身,一撩帘子就冲了出去,拎着李力的衣襟就喝:。闭上你的臭嘴,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满脑子只有那些.靡的东西。”   李力被他拧着,似乎也不害怕,只嬉皮笑脸的道:。我.靡,你就正经了?都是男人,还瞒什么?”   。你个狗东西。”周跃桦手劲一上来,猛地一推,眼看就要将李力推到地上。   却不料千钧一发之际夫,白敛突然飞出来,双手稳稳的抵住了李力的后背,没让他摔下去。   李力绿豆眼一眯,狠狠的瞪了白敛一眼,暗叹这小子多管什么闲事?   周跃桦也来了气,开口就叱:。白敛,你管他做什么?”   这時,帐帘再次撩开,帐中剩余三人走了出来,白致远打前,他冷冷的看了李力一眼,才淡淡的朝周跃桦道:。是我让敛儿扶好李大人的,李大人身娇肉贵,若是崴个脚的,也够你老周吃尽苦头。”   够他吃尽苦头?   周跃桦一愣,随即脑子一轰,想通了什么,立刻咬着牙,愤恨的朝李力大吼:。好你个王八蛋,敢阴老子?怎么,老子推了你你就要告状是不是?像个娘们似的,动不动就往朝廷递折子,你也不嫌寒碜。”   李力一甩宽袖,也懒得装模作样了,一脸阴厉的道:。本官奉皇命而来,官任监军一职,你若是敢对我动粗,我据实禀报,莫不是还错了?”   这混账话说得,气得周跃桦恨不得上去给他两拳,可这時,身后温淡的女声却突然传来:。这话说得不假,李大人劳苦功高,若是在军中还要受什么委屈,的确让人不忿。”   云浣慢慢走出,满脸的笑意如春风拂面,美若樱桃,看得李力心旷神怡,又心痒难当。   他嘿嘿一笑,走到云浣面前,扯着唇道:。云大人所言极是,你我均是从京城来的,万事应当相辅相成才是,方才看周将军与白副将怒气冲冲的追着云大人,我的心啊,那可是都揪紧了,这不才单人匹马的赶来,可这门口的人还拦下我,真是龟孙子些。”   周跃桦眉头一皱:。你骂谁是龟孙子?”说着又想冲上去了,幸亏白致远眼明手快将他拦住,才免于一场血难。   云浣没管周跃桦,只继续温笑,笑得一派和煦:。我也猜到我出事,最担心的必定是李大人,在京城時我便听皇上说,李大人忠心社稷,乃国之栋梁,本来我还不以为然,这会儿看李大人如此为心为我,云浣真是感激涕零啊。”   李力不禁摸摸鼻子,嘿嘿笑道:。其实我刚才说那话,不是要诋你清誉,而是想将周将军激出来,我是怕他对云大人不利。”   。我知道。”云浣眉眼弯弯:。云浣不是傻子,什么是真,什么是虚,我还不清楚吗?”   这话越说,李力越觉得这女人阴阳怪气,咬了咬牙,他又硬着头皮道:。该是午膳時候了,云大人要不要一起用餐,有李某在,定是不让那些边野汉子,欺负了云大人去。”话里话外,又骂了周跃桦一顿。   周跃桦早起气得头顶冒烟,这个李力离他家主帅这么近做什么?想占什么便宜?这混蛋有本事再敢靠近一点,看他不活扒了他一层皮。   。自然是好的,有李大人在,相信这里也没人能把我怎么样。”说着,她就抬脚准备往前走。   可李力却突然唤住她:。云大人不叫上朱尔军师吗?她可是你的人呢。”   云浣转头,诧异的眨眨眼,无辜的道:。我的人?朱尔军师?李大人在开玩笑吧?朱尔军师英名在外,我云浣能与她说得上话已是难能可贵,怎可胡谈什么你的人他的人?”   李力皱眉,看出她是在切词狡辩,就冷笑道:。方才主营帐可是那么多双耳朵听到的,朱尔军师管云大人叫小姐,莫非云大人还能说是我听错了不成?”   云浣噗嗤一笑,转头看向朱尔一山:。朱尔军师,你真如此喊过我?”   朱尔脸色一板,高耸的眉骨不怒而威的耸起,睨了李力一眼,冷声道:。怕是李大人当真听错了吧。”   。哦……”李力哼了一声,看着两人,故作大量的挥挥手:。好好好,就当我听错了,两位不认也就算了,也怪我李某人多管闲事了。”   的确是够多管闲事的,不过也是小鬼难缠啊。   云浣叹了一声,突然迎视上李力狭小的绿豆眼,清眸再微微一动,眼波流转了几瞬,她才又道:。李大人,你当真听错了,是不是?”   李力只觉得满脑子浆糊,脑子里好像有一只手,把他的脑浆都搅浑了,他痴痴的点点头,呐呐的回道:。是,是我听错了。”   云浣冷笑,不识趣的人,非逼得她用摄魂术。   旁边的士兵看这李大人一会儿一个样,不禁都面露鄙夷,心想,果然是来找茬的,真不明白京城怎么会派这么个人来?让人看了就眼烦。   这摄魂术的功效与用处周跃桦、白致远,朱尔一山都是知道的,而白敛虽说不清楚全部,却也到底见云浣使过,猜也能猜到这是一种秘术,只是但凡这种旁门左道都是消耗元气的,他不禁走上几步,眸露担忧的看着她,确定她并没什么事,才放下心中大石。   云浣自然也看到他眼中的紧张,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李力回过神来,看众人都盯着他,他眨了眨眼,有些迷糊……只是想到之前的事,他也没多言什么,只对云浣比了比手,道:。云大人先请吧。”   云浣也不客气,抬步走在了前头,李力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刚刚似乎还发生过什么,可再想又什么都没想起,估计是自己多虑了吧?他恍惚的敲敲头,急忙追上云浣。   待两人走远了,白致远才对白敛道:。过来,有事问你。”   白敛怔了一下,跟了过去。   两人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白致远遣走了旁边的守卫,确定四下无人了,才对儿子问道:。你与主帅,是什么关系?”   ps:八千更,含加更两千字,话说阿画也想一万的,不过马上就要出门,今天可是特地起早起床码字的。么么亲们,放心,加更总有机会的, 行刺   白敛似乎早料到他会问,不疾不徐的开口道:“朋友?”朋友的意思就是,我不是她的下属,所以别指望我与你们一起跪在地上,毫无尊严的叫她什么“主帅”?   知子莫若父,白致远斜睨了他一眼,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心意,叹了口气道:“若只是朋友也好,敛儿,主帅是个奇女子,你年纪太轻,不被她吸引也不太可能,只是主帅的心,已经冰透了,她与先帝的事,你也知晓了,这样的她,是爱不上别人的?”   白敛皱眉,脸色有些不好:“父亲,我们真的只是朋友?”   云浣端起茶杯,吹了口泡子,才道:“没什么事,不过是些小喽啰,况且还有白敛在,你担心什么?”   “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李力一拍桌案,整个人跳了起来:“那可是猪肉,崇锦国你看过哪个当官的吃猪肉的?”   士兵们虽不知为何要调理值班時间,为何近日吃的膳食比较好了,为何平日的操练時间更规范了……可这种改动无疑是振奋人心的?一時间整个军营欢欣鼓舞,人人都说周将军视士兵如亲儿,对兵士越来越重视,这些话传到周跃桦耳里,他就不禁红了红老脸,暗暗的反省着,自己以前是有多当他们是驴是马?   几个黑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人答她?   “随你高兴?”他无谓的耸肩?   “六队,……”   云浣看完点点头,很是满意,周跃桦立刻笑得像个孩子,乐呵呵的就按照清单的条目开始执行?   有人开头,就有人附和:“二队的,一会儿再跑校场五十圈?”   两人又往前走,走到校场门口?守兵们已经习惯了这位监察史大人日日不厌其烦的过来“监察”,而且将军大人也发话了,军营各处,随便这位监察史大人乱走,所以,他们也不敢拦她,只是冷冷的别开眼,宣示着他们对这位监察史大人依旧没有半点好感的悲愤心情?   三皇子又笑了一记,走了过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笑着道:“咱们,是真要对立了?”   云浣淡笑一声,却反问:“所以三皇子是要支持方王殿下的?”   没有野心就没有冲突,那,便能安然无恙,她是这个意思吗?   “万公子……”其中一个黑衣人满脸不甘,咬牙切齿?   周跃桦一脸错愕的眨眨眼,万种不可思议的道:“你是说……白敛那小子……想女人了?”   “你帮我洗?”云浣更惊愕了,这家伙突然吃错什么药了?他们不是说好了,他在帐外暗中保护她,若是她双拳难敌四手,他就进来对敌,若是她能自己摆平,他就可以回营睡自己的大头觉了……按照之前设定好的步骤来看,这会儿,他们都该各回各床的抱着被子睡觉才是,干嘛他突然要叫她洗头?洗了湿哒哒的,还怎么睡?   “四队,……”   他一笑:“都是自家兄弟,谈什么支持谁的,方王并无野心,只图自保罢了,而我在京城过不下去,这位好哥哥在曲州却能照应我,如此,我自然以他马首是瞻了,但凡有良知的人,都是知恩图报的,不是吗?”   “本分?”三皇子哧笑,后背稍稍一靠,斜斜的倚着椅背,面露讽意:“你此次的本分明面上是监察军营,可谁知道我那二哥还有没有给你暗中分派别的任务,比如,搜集方王招兵买马的证据,或是……路经某处時,捣些乱子,比如固县?”   云浣对李力施了摄魂术,因此李力忘了那日主帐之事,也忘了在云浣帐外的争执一事,所以他说的“听说”,只是听了当日其他还在主帐内,但却被周跃桦勒令不可胡言乱语,否则军法处置的上将们说的?只是那些人说得含含糊糊,他也听得含含糊糊,只当是云浣将这些军中漏洞告诉了朱尔一山,朱尔一山再禀报周跃桦,如此事情才水到渠成……   她话音一落,整个帐篷里登時寂静无声,黑衣人们盯着上头悬挂的十几块大石,不敢轻举妄动,正杂捉摸着要不要用暗器取胜時,就听后头一道清朗的笑声骤然响起?   云浣看她识趣,心里暗忖着回头告诉朱尔一声,让她给这些忍辱负重的小婢女们涨些月俸,毕竟,她们也是付出了很多的?   云浣看她一眼,眼神一闪,错愕的问:“你是说他也调戏你未果?”   “你……不可能,不可能的……”那黑衣人脸色大变,看着地上如弃子一般的五枚飞镖,满脸的不可置信?   “那么我们该怎么做?”周跃桦急忙问,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方王与东方瑾的斗智斗勇,他们在暗中看得分明,这大好的時刻,正是他们从中捞利的机会?   “不错?”云浣站起身来,笑得欢畅:“盘子的后面我衔了一块磁石,只要是铁器靠近,磁石自然就将铁器抱做一团,这样,不管暗器是飞镖,是银针,或是任何伤人的利器,都会砸在我这盘子上,如此,不是十分的把握是什么?”   云浣清眸潋滟,眸中波光粼粼:“明日找几个功夫不错,人又聪明的,把他们放进曲州城里?”   早交恶了……   云浣一滞,笑得有些勉强了:“李大人不喜欢吃猪肉?”   三更一刻,帐外几道疾风闪过,接着,她便听到帐外两声的闷哼,她挑了挑眉,视线看向帐帘,果然,下一秒,帘子打开,数条黑影闯了进来,看到她点着盏小灯,坐在桌前一脸镇定的看着他们,几人骤然愣住,眼中登時戾气大作?   “胡说什么呢?”她瞪目,好笑的道:“我怎么可能看上他,白敛有才有勇,且实力不轻,我是有扶持他的意思,不过可不含儿女之情?”说完,顿了顿,才压低了声音道:“方才在外头我撞见他,他看到我身边那婢女就别别扭扭的走了,招呼也不打,那婢女说白敛对她有意思,我看也像,到底是个男人,你们这些做长辈的不能就干看着,营中条件有限,不过纳个妾什么的还是可以,回头你与致远商议一下,虽说不是亲生的,也是他的儿子,他不该这般不上心的?”   心里嘟囔,她嘴里仍旧笑眯眯的:“李大人可莫要挑拨离间,方王一心为国,我云浣一心为主,说到底咱们忠心的都是皇上,皇上派我来是为了监察军营,我做好我的本分,到時候就回京禀报,事儿就完了,与方王,可是当真恰不好一块儿去的?”   三皇子叹了口气,眼神轻柔的看着她,舒了口气,道:“往后若还有机会见面,无外人時,你就叫我名字吧,对了,我叫什么名字来着?”   “九队,……”   “我?”云浣诧目,急忙摆手:“我云浣何德何能,哪有这样的能耐,不过我倒知道,以前几位皇子王爷中,倒的确有个能充当和事老的人,那位,是蔚繁帝姬吧?”   是啊,从蜀天国开始,或者是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猪肉就是下贱人吃食的代表,不过云浣从不觉得食物有贵贱之分,当年苦征時,草叶树皮都是饭,能饱肚子便是了,还谈什么低贱不低贱?   军中调整,范围广泛,自然也影响到了监军李力,李力看着婢女端来的“猪食”,气得头顶冒烟,哼哼唧唧的就要去理论,可路过云浣的营帐,他眯了眯眼,转瞬就冲进去,想看看这丫头吃的是什么?   可李力今日是心情不好,这会儿又听她几番拒绝,已是面色难看,哼声就问:“云大人是拿定主意,当真要与方王爷交恶了?”   “李大人,此事非同小可,朱尔军师不会同意的?”她试图好言相劝?   云浣眨眼:“我有什么可脸红的?”   如今军营里的人,几万将士,都是周跃桦多年来一兵一卒亲自挑选的,有的是亲友举荐,有的是对外招募,可都是拿死了一个理儿,就是“身家清白”“忠无二心”?   白敛不语,只双目射寒的盯着她的头顶,越看眼睛越红,越看拳头攥得越紧,最后他脸色焦黑,沉重的憋出一句:“你到底洗不洗?”   白敛似乎没看到她眼底的震惊,一听她说“你帮我洗”四个字,也不管人家是以疑问句,还是感叹句结尾,直接走过去,抓过她的头发就开始往水里摁?   来人正是三皇子东方束,今晚似乎是为了掩人耳目,他没穿那些如艳阳春花的衣服,也没戴那些叮叮咚咚的饰品,难得的一身深灰色衣袍,配上他俊朗英挺的外貌,倒显得难得的俊逸之气?   “为什么叫这个?”他问?   飞镖明明扎入了她的胸门,为何她安然无恙,镖头有毒,为何她不受影响?甚至还很藐视的把他的毒镖丢在地上?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说得倒是头头是道,可是否当真如此呢?   白敛却猛地将她的手挥开,二话不说将她按到椅子上,指着那盆水冷冷的问:“你要自己洗,还是我帮你洗?”   云浣错愕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一脸古怪:“你要我在睡前洗头?”说着,她拽着一缕发丝闻了闻,悲愤的问:“你闻到我头上有臭味?我怎么没闻到?”说着,再使劲的闻闻?   右边校场的……   第二天醒来時,已是中午了,云浣如往常的每日一般,醒了便去校场,可今日刚出营帐,走了没几步,就看见了在附近探头探脑的李力,李力见她安然无恙的出来,脸色顿時大变,那双狭小的绿豆眼眯得都快看不见了?   云浣揉了揉眼睛,打算上床睡觉了,可还不等她走到床边,帘子又被撩开了,这次进来的是白敛,只见他二话不说就冲上来,他手里还端着一个水盆,盆上冒着腾腾的雾气,看得人眼睛都蒙了?   “这是……干什么?”指着水盆,她一脸迷茫?   周跃桦立刻拼命颔首:“那是,那是,监察史大人满意就好,满意就好?”   三皇子抿唇一笑,挥手又对身后人道:“与你们说了,你们杀不了他的,行了,回去吧?”   云浣没睡,尽管她很累,很想睡,可她还是撑着倚在桌子上,慢条斯理的看着手中的杂书,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一下一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   黑衣人里打头的一位闻言,眼神一闪,人已经冲了上来,可还不等他冲到云浣面前,只感觉头上什么东西一砸,他脑子一晕,猛的栽地昏倒?   “你?”李力捏捏拳,撂下一句:“好,你有本事,有能耐,那咱们走着瞧?”话落,便撩起帘子风风火火的走了?   云浣咽了口唾沫,总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可又想不通是什么,这会儿她也累了,懒得想了,爬上床便睡成一团?当然,此時的她还不知道,就因为她今晚不肯莫名其妙的洗个头,之后的某一天,她可是对此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啊……早知如此,还不如乖乖洗了?   “三队的,咱们不能落后了进度,一会儿再次三千下矛?”   自从知晓了云浣的身份,周跃桦就提出要警惕一下士兵们,让他们不要对云浣太过无礼?可云浣却制止了,只说不宜太招摇,周跃桦想想也是,也就默默的放任了,只是在私底下,他还是频频在小动作上,给了这些士兵们一些警告,示意他们不要太过火了……   “果然聪明?”他毫不吝啬的赠她一句,又道:“既然你如此聪明,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了,我的事想必你也知晓不少,大哥并没称帝的野心,但也不想有人忌惮他的势力,若不够强,这香饽饽曲州,早晚就要被皇上收回去,他要捍卫自己多年来奋斗的成果,招兵买马为为的也不过是在危机的時刻,能有自保的能力,招揽了你,为的也不是别的,只是想在宫中多个人好关照些,或是适当時候能劝劝皇上,别将手伸到西北来,西北这个地方,给出了,可是要不回来的?”   白敛却将水盆重重搁下,眯着眼,用危险且阴寒的语气,迸出两个字:“洗头?”   三皇子眼神一变,眼中寒光一闪,盯着那掉地的盘子看了半晌,才倏尔一笑:“哈哈哈,好魄力,好魄力,你这可是大赌啊?”谁能料到暗器会正好砸中她胸前的银盘子?若是人家射的你手,你头,你足,你臂呢?若是穿着全身的宝甲,那自然刀枪不入,可竟然只在胸前搁了块盘子,这等魄力,不是豪赌是什么?   “半分?”五枚飞镖,会射到五个地方,谁能料到那黑衣人只射胸门,并且还五只抱团?这都是托了万二分的好运气,眼前这女人侥幸活了一命?   “咦?”周跃桦疑惑?   可话还没说完,李力一挥袖子,满前愤气的就转身走了……   “成亲?”周跃桦一惊,猛地跳起来:“主帅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莫非是看上他……”   云浣好脾气的走过去,友好的打了声招呼:“李大人,你……”   云浣眉眼弯弯,毫不客气的将银盘丢给他,三皇子接住,这才发现银盘后面有一块黑色的东西,他触手摸了摸,眼睛猛地一眯:“磁石?”   云浣眨眨眼,摸摸鼻子,只得回头对身边的婢女问:“李大人又调戏你未果了?所以看到你就发脾气?”   李力随意坐下,嫌弃的睨着桌上的粗粮,哼道:“都是下人吃的食物,云大人也吃得惯?”   小婢女眼观鼻,鼻观心,极为正经的道出四个字:“千真万确?”   李力瞥她一眼,只觉得她这话说出来有点讽刺的意味,他也不答,只板了板脸,突然问道:“前几日与云大人说的事,云大人可考虑清楚了?”   几人一走,云浣将绳子一丢,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扭头很好心的朝门边的客人招招手:“随便坐吧,地方小,别嫌弃?”   心里不爽,上将们登時大吼:“一队的,再蹲半个時辰马步?”   她吐了口气,不再说话,慢慢走进校场?   云浣一笑,把玩着已经变形的盘子,笑眯眯的说:“我倒觉得有十分,这场赌,我是必胜的,一分劣势也没有?”   三皇子哈哈一笑,连叫了几声“好”,才定定的道:“云浣,你既如此聪明,可能猜到我今夜来,是为何?”   白敛的脸更黑了,他怒极反笑,冷哼一声:“好,不洗算了?”话落,转身带着一团寒风气冲冲的走了?   三皇子笑着摇头,一脸笃定的道:“以你的聪明,大可以两头讨好,站定两头,充当个和事老便是了?”   三皇子见状,再次朝他们挥挥手:“好了,出去吧,我与云姑娘可还有些知心话要说,被偷听哦?”   周跃桦一想,也是,以前走南闯北,主帅混迹于男儿堆里,与将士打成一片,大半夜的露营時,围着篝火,一堆老爷们说的可都是荤段子,黄笑话,要脸红那時候就脸红,还要等到现在?   云浣拂拂额,眼神凝重的看着她,想确定这位小婢女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可当她看到小婢女脸上那颇为“严肃”的表情后,顿時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云浣却突然一笑,盯着他道:“还孩子?他都是二十多了,都是该成亲的年纪了?”   云浣也起身,礼貌的朝他拱拱手,点头道:“多谢三皇子提点?”   微微苦笑,她无辜的耸耸肩:“那次之事纯属意外,我也不想?”   云浣噗嗤一笑,扬着眉回忆道:“是姓万的那个,还是姓东方的那个?三皇子要我叫哪个?”   云浣挑挑眉,继续捏起麦饼开始啃,時不時的喝上一口热茶,吃着倒是爽快?   警惕完士兵,周跃桦就开始忙碌,忙着干嘛,忙着整理军营,忙着弥补漏洞……为此,他还特别拟定了一长列的改.革清单,再殷勤的拿给云浣审核?   “此事啊……”云浣皱了皱眉,面色晦涩,为难之意溢于言表?   一提这个,李力当即没好气,死硬的憋出两个字:“猪肉?”说完,脸全黑了?   黑衣人本来黑透的脸,果然在看到地上那同伴后稍稍舒缓了些?   云浣通行无阻的走进去,刚走进,就见白敛正好从里头出来,她微微一笑,待两人走得很近了,她就扬手准备打招呼,可怪异的事情发生了,她刚刚扬起手,还没来得及说话,白敛已经目不斜视的从她身边走过,脚步稳健,动作一致,仿佛完全没看到她一般?   可是真的会这么容易吗?人心不足蛇吞象,有的人,就算放弃一些东西,也终保不住姓命的,这个女人如此聪明,会不懂这个道理吗?就算方王不争,可难保皇上不会对其眼红,谁也说不准皇帝的心,他们的心,都是变化多端的,东方瑾一个,当年的先帝,不也是如此?   众人回头,看清后头之人,慢慢让开一条道来,任着那人走近?   云浣没有解释,只是盯着他,随口道:“我自问没有蔚繁帝姬那种豁达,她是仙,我是妖,几位皇子的争执我也不想参与,劳烦三皇子转告方王一声,云浣自问没福气跟随他,云浣只做本分的事,而他,不在我的本分之内?”   拒绝得好干脆啊?   云浣满意的点点头,下面队列整齐,兵士的表情也非常严谨,总体来说她很满意?“很好,周将军要一直保持,我对皇上也好有交代?”   三更時分,今晚的军区格外静谧,已是入了春天,该是有些虫鸣鸟叫了,可这边野地区今晚倒是安生,竟然一声吵杂之音都没有?   “不洗?”她扬起脖子,一脸凛然?   是过去了吗?真的吗?   旁边的小婢女淡定的看了自己暂時的主子——监察史大人一眼,再看了那带着绝尘背影,泠然离去的白敛上将一眼,非常冷静而知趣的吐道:“监察史大人,白敛上将肯定是看到奴婢才发脾气走的?”与您无关,您是无辜的?   那要心无?于是……   可以前是以前,以前主帅穿着男儿的衣服,虽说容貌倾城,可看着顶多也就是个俊帅的男子汉,心理压力没这么大,这会儿看主帅穿得轻轻飘飘的,头上发髻也梳着了,足下绣鞋也穿着了,这活脱脱一个小女儿的摸样,却说这男儿间传的话,听着怎么不让人别扭?   云浣听着他藏着两三层意思的话,笑了笑:“我奉皇命监察军营,看到了什么,都该是与人家说一声,我与朱尔军师皆是女子,说起话也自在些,而能不能改,如何改,政策如何,那就不是我这个区区女官能干涉的事了,终究,我只是将自己看到的说出来,朱尔军师听取了我的意见,也就仅此而已?”   莫名其妙的受到无妄之灾,一众将士敢怒不敢言,只得含着泪,咽着血,乖乖的认命训练,不过其中有深谙此道的人,还是忍不住将怨怼的目光投向那施施然来了,又施施然的走了的监察史大人……果然女人就是祸水,长得稍稍好点的女人,更是祸水中的祸水?   小婢女脸颊涨红,很想说“监察史大人,李大人分明是看到你才走的,为什么怪我”,可是作为一名专业的婢女,她的专业知识告诉她,亏得自己吃,好得主子得?所以为了维护自己的专业领域,她漠然的点点头,装作李大人的确是调戏她未果,才发脾气走的……真的?真的不关监察史大人的事,监察史大人您必须是无辜的?   李力不耐的抿紧唇,眯了眯眼:“此事也没什么难言之隐的,云大人与朱尔将军交情匪浅,这层关系自然该物尽其用,云大人是聪明人,咱们都是为了皇上办事,说的也都是实话,方王殿下一直以来为皇上开坑西北,劳苦功高,他又是皇上的亲兄弟,莫非还会框你不成,只要云大人知晓怎么做,咱们都是明白人,该给你的好处,定然少不了?”   几个黑衣人恨恨的剜了云浣一眼,托起地上那可怜的一号同伴,灰溜溜的出了营帐?   云浣挑眉,这言下之意,是知晓了固县的事是她做的,害得方王到嘴的鸭子飞了,也是她的责任?   云浣仰头,没有挥开他的手,只挑眉道:“或许不用,只要如三皇子说的,方王真的没有野心……”   白致远点头,眼神却终究晦涩难明:“记住你今日说的话,记好了,往后动摇的時候都拿出来听听,不至于害了自己?”说完,又拍了拍儿子的肩,才抬脚离去?   云浣惊悚的扭过头,看着白敛的背影,脑中再次深深的划过“他果然吃错药了”这七个血红大字?   似乎料不到她会知道蔚繁的事,三皇子脸色一变,眼底涌出些煞气,随即又极快掩饰,勉强维持着笑意,口气却有些生冷了:“二哥对你可真是宠爱有加,他连蔚繁的事都与你说来,看来外头传的也都是真的,你与我二哥当真关系匪浅,怕是有朝一日,我还得称你一声皇嫂了?”   边上一些上将们见自家将军大人居然对个小女人这般殷勤狗.腿,不禁撇了撇嘴,有些不满?不就是京城来的京官吗?有什么值得恭敬的,周将军以前那铁血铮铮,不为恶势力低头的气势都到哪儿去了?   红红脸,心觉尴尬,周跃桦立刻转移话题:“不说白敛了,先说正事,昨晚那些人出手不成,今晚会不会再来行刺?主帅,要不今晚我去给你守营?”   云浣想到三皇子说的话,摇头道:“不用了,今晚他们不会来了?”   “哦?”他墨眸一闪:“此话怎讲?”   “既然她肯听你的,那云大人还敢说自己有心无力?方王爷忠君爱国,为的也是江山百姓,这周家军任人唯亲,用的都是家族的亲兵,咱们西北如此多的爱国之人想进军营报效朝廷却无门可进,这不是将有志之士排拒门外吗?云大人,你说是不是 这个理儿?如今军策既然在改,那就多改改,云大人就与朱尔军师说说,往后允许西北男子也可参入边境军队,他们都是当地人,对这里的气候温度也一清二楚,哪里不比那些京城来的官家儿郎好了?”最后那个官家儿郎,映射的自然就是白家两兄弟?   “哎哟?”李力冷笑:“有什么事能难道云大人的,我听说周将军突然改变军策,就是受了云大人的影响呢,云大人的本事,只怕比我这三品官员还大呢?”   见自己打中目标,黑衣人惊喜一下,正想扭头炫耀,却见云浣很小心翼翼的将飞镖拔.出来,盯着镖头上的黑气,啧啧声道:“哎哟哟,还下毒了,真黑心,好好个男子汉,暗算别人就算了,还抹毒,真不地道?”说着,又包着手,继续将剩下的四枚飞镖拔胸前,再全部丢到地上,拍拍胸腔,扯干净衣服,抬目,清秀的脸上又恢复方才笑眯眯的样子?   云浣勾唇一笑:“他年纪可不小了,想想也正常,我记得你不也是他这个年纪成的亲?”   云浣笑眯眯的提起那堆线,冲着几人咧开唇瓣:“帐门到我这儿的距离大概有八步,能不能在八步之后杀了我,是你们的本事,可我能不能在这八步時间之内,先砸晕你们,就是我的本事了,几位要不要再试试,其实这石头没看起来这么沉,只是晕而已,不会死的?”   三皇子又是一阵大笑,慢慢走出来,拍拍那黑衣人的肩膀,一脸沉痛的道:“你也别委屈了,至少你还稳稳的站着,你看看地上那个,还躺着呢?”说着,手指一转,转向了那个领头的,本来非常奋勇准备打头阵却被砸了个脑袋开花的第一号倒霉蛋?   “宝甲?”云浣眨眼一笑,突然解开腰带,衣裳一敞,登時,哐当一声,一块银色盘子从她胸前落下,那盘子极厚,盘身上有五个深深的凹印,其中一个印子还是在盘子的边缘,若是再过去一分,就或许真的要扎进云浣的身子了?   “嗯?”云浣点点头,拿起饼子又咬了一口,才含含糊糊的说:“方王与李大人的忠诚云浣从不怀疑,只是云浣终究一介女儿身,只怕有心无力?”   “我……”周跃桦老脸一红,忍不住嗔道:“主帅你可是个女人,说这些大老爷们的话也不嫌脸红?”   云浣苦笑,撇撇嘴,只好无奈的说:“几位是要杀我的吧,如此,还不动手?”   李力一心招揽云浣,招揽她有两个好处,一,自然是皇上那边多了自己人好办事,二,就是有了她与朱尔那层关系,这整个军队还不手到擒来?他之前也多次找朱尔拉关系,可奈何人家是个软硬不吃,刀枪不入的主,鼻子上碰多了灰,佛爷也有了脾气,他也就不耐再去巴结朱尔了,可这会儿来了个小女子,轻而易举的就能打入这位古怪军师的内部,如此好的人才,不善加利用岂不可惜了?   三皇子看時间当真不早着,这才道了别,如来時一样,动作快速的出了军营,不过半晌,夜空恢复了宁静,一切都过去了?   “说服我?”她笃定的吐道,继而又说:“刚才的刺杀不过是个试探,若是我轻易被杀,那我这庸才死了也就死了,若我有能力反败为胜,那黑衣人退下,便是你出场,三言两句蛊惑我,或是以利相诱,以威相逼,反正要拉我顺服方王,我猜的可是?”   她委屈的眨眨眼,无辜的道:“因为姓万的那个,我不知道全名?”只听人道万公子,万公子,去无人说全名,她也没去打听?   周跃桦将云浣带到了后庭,遣了她身边的婢女,由着人上了茶,又遣走了下人,见四周没人了,才说:“主帅,昨晚,您还好吧?”   云浣看着来人眨了眨眼,笑得一脸舒快:“三皇子也是来取我姓命的吗?”   “是?”她淡淡扯唇:“人都是有良心的,皇上待我如此,大家有目共睹,你有你的支持,我有我的守护,我这六品女官的位置升得不容易,皇上为此差点与太后对上了,你说皇上如此为我,我若背叛他,我岂非也成了狼心狗肺,反咬一口的无良之人?”   连着几日,李力天天来找云浣,云浣也乐得与他周旋,同进同出的,引得许多士兵的白眼暗忖:果然是一丘之貉,刚得罪了将军,回头两个京官就狼狈为歼了,看着真扎眼?   校场里的操练声有力铿锵,周跃桦看到她来了,立刻狗.腿的跑过来,笑眯眯的问:“看看怎么样?”   云浣束好衣衫,将盘子捡起来,丢到桌上才说:“我这赌,以三皇子看来,有几分的胜算?”   “是吗?”他冷冷一笑,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突然站起身来,扯了扯微乱的衣衫,淡淡道:“好了,既然话不投机,那说多了也是无意,我与你立场不同,往后怕是也难再好好说话了,不过你倒可以放心,在大哥面前,我若想保你一命,还是可以的,回去的時候别再多事了,回到皇宫你才会安全?”   白敛深吸口气,望着清明爽朗的蓝天,漆黑的眸子眨了眨,无声呢南一句什么,可声音太小,无人听清,或许这广阔的蓝天听清了,也或许这拂面的轻风听清了,只是它们无嘴可诉?   主子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还要问管家才知道,这种情况,是不是有点诡异?   这会儿也正是用膳時辰,云浣刚嚼了一口大麦饼子,营帐的帘子就开了,她仰起头,看着门外的不速之客,愣了一下,才放下手上的饼子,笑呵呵的招呼:“李大人怎么这会儿过来,可是膳食不合口味,要不要尝尝我这儿的,这些麦饼子倒是有些味道?”   剩下几人连忙往帐顶上看去,居然看到账顶绑着十几块大石头,每块石头都由一根线牵着,而线的另一头,就垂在桌子前面,或,换一句话说,就垂在云浣手边?   她点点头:“那好,东方束?”   “七队,……”   云浣眸光一闪,冷笑道:“他们已将话带到了,还来做什么?昨晚三皇子特地告诉我方王没有野心,拥兵自重为的只是自保,只要皇上不动西北几个州县,方王就不会轻举妄动,他们把这话告诉我,为的就是要我把这话传给东方瑾,姑且不论东方瑾会怎么做,但方王既然要用我的口警告东方瑾,那便说明方王的势力还没足,他还不敢举兵夺位,所以要暂且压制住东方瑾……”   云浣苦笑,端起热茶啄了一口才道:“云浣本也不是好出生的,吃什么不都一样,果个服罢了?李大人吃的是什么?”   云浣吓了一跳,几步闪开,抱着自己的脑袋怪异的看着他,皱紧了眉问:“你到底发什么疯?折腾了一夜你不累吗?要洗自己去洗,别拉我下水?”   云浣看着这几位不速之客,放下手上的书,站了起来:“可等几位好久了,劳烦问一句,我这门外的两位守卫,几位没下狠手吧?”   那黑衣人窘了一下,下一秒又恢复了精明,只见他入怀一摸,极快的掏出几枚飞镖,飞镖准确无误的击向云浣的胸膛,五枚飞镖,非常一致的团成一团,扎在了云浣的胸前?   允许西北男子参入边境军队,这不是明摆着把方王的人放进来,引狼入室吗?   “五队,……”   周跃桦苦着脸,忍不住道:“主帅,昨晚的事事关重大,你为何非要白敛暗守?我或是致远,再不济还有朱尔,都比白敛好吧,白敛还只是个孩子……”言下之意就是白敛根本没资格暗中保护主帅,他的资历太薄弱了?   三皇子眯眼点头,突然一脸凝重:“嗯,我也忘记了,我回头问问万府的管家,他应该记得?”   云浣苦笑,没有说话?   三皇子挑了挑眉,睨他一眼:“怎么?你还不服气?若是如此,那好,你来你来?”说着,还很好心的退开一步,给他腾出位置来?   三皇子噙着笑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将她上下打量一圈,才说:“你身上的宝甲威力可真不小,那些毒镖上涂的可不是普通的毒?”   “八队,……”   她耸了耸肩,一脸倏然的道:“若是不合胃口,就吃两个饼子吧,崇锦国当官的,也是要吃饼子的?”   “这是……”   “这是为了诱敌?”她一笑,手中的茶也终究凉了,她喝了一口,只觉得味道清新,口感不俗?   ps:一万字了,人家写得累死了,求抚摸,求留言,求推荐票……    高调   不知是不是云浣的错觉,她总觉得连着几日都没看到白敛,想到之前吩咐周跃桦办的事,她不禁怔忡,莫非白敛也被派进曲州城去了?可他好歹也是个上将,怎的会去做那种跑腿的事?   她正慢条斯理的想着,营帐帘子突然被撩开,婢女小桃走了进来,躬身道:“监察史大人,该用饭了””   云浣无意识的挥挥手,随口道:“好””说完,又立刻转口:“不用了,今日我们进城吃””   小桃一愣,刚想说点什么,云浣已不给她机会,站起身便往外头走”   军营中大多数人对云浣没好感,可再没好感,见她要离开也不得不应付一下”“等着,我去禀报将军””守将翻着白眼道”   云浣皱眉,有些不耐:“别麻烦了,你们将军若问起,就说是我执意要走的””   那守将看她一眼,阴阳怪气的一哼,才道:“李监军要离开军营也得我们将军批准,没将军亲口允许,我们可不敢随便放人来去自如””言下之意就是,李力官居三品,你才六品,他都没特权,你还想搞特殊?   云浣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这个守将似乎特地讨厌云浣,说是要去禀报,实际脚步却慢得出奇,走了半天才走到主营帐,进去后更是用分外不屑的口气道:“将军,那个监察史说是进城,末将唯恐她意图不轨,要不要把她扣下来?”   守将说得一脸跃跃欲试,周跃桦却老脸一白,一拍桌子大喝:“不是跟你们说了,她要去哪儿就让她去,要进城是不是,找几个好手沿路保护着,别处岔子了””   不拦着,还要找人保护?   守将愣了,心中登時一团大火,可他脑子一转,又想到,将军这是不是在欲擒故纵啊?就是那种名为保护,实为监视,因为不好太明面的得罪京城里来的人,所以就装作放心大度,容她走来走去,可实际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将军的掌握之中?   好高深的战略啊”   守将自行脑补了一番后,便怀着对自家将军大人莫名其妙的崇敬之情退了出去,待他一走,周跃桦才叹息一声,对副座的白致远道:“你说主帅进城做什么?要不我易个容跟着去看看,到了方王的地盘,要是出点什么事该怎么好””   白致远想了想,摇头道:“你去太惹眼了,还是我去吧””   “什么叫我去太惹眼了?”周跃桦不悦的皱起眉,又看到白致远那一副“就你这牛脾气,出去也是暴露目标的份”的表情,登時觉得颜面大丢,恶狠狠的道:“我看你也比我好不到哪儿去,咱们都别去,让白敛去””   “白敛?”白致远拧起眉:“之前你让我派几个聪明的人进城,我派了白敛””   “什么?”周跃桦膛目结舌,错愕的嗤笑:“果然不是亲爹啊,这种事不见你让白朔奇,白朔磊去,偏偏让白敛去,他到底是个上将,就被你这么随便打发去跑腿了……”   白致远哼了一声,或许他真的不是个好父亲,但也不至于这么大小眼”“不是我让他去,是他主动提议的,好了,不跟你废话了,主帅该出营了””说着就起身往外走”   周跃桦心里郁卒,忍不住诅咒一句:“主帅发现你跟踪她,你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白致远翻了个白眼,回头蔑他一眼,丢下一句:“被发现了再说?”便拽拽的出了主营”   周跃桦重哼一声,也站起身往外走——今个儿心情不好,他要去校场练练兵,泄泄愤?   曲州的春天风光无限,或许是因为花卉节的来临,四面八方来了不少旅客,人一多,大街小巷也被挤得水泄不通”云浣坐在马车上,感觉车已经停在城门口近半个時辰了,这样等下去可不是办法,前面清堵未消,后面新车跟随,这样被卡在中间,上不了,下不去的感觉,太纠结了”   “走,咱们下车走进去””等厌了,云浣索姓一撩帘子,跳了下去”   婢女小桃连忙跟上,两人左挤右挤终于挤到前头,心中有怨念,云浣就钻进人群,想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害得后头所有马车被堵着……   可这一看,她就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宽敞的大道上,一俩气派高大的华贵马车稳稳的停在道路中央,马车前面的地上,一个全身是血的小乞丐正可怜的躺着,小乞丐已经奄奄一息,满脸泥污血垢看起来分外狼狈”四周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群,却没人上去帮忙,而那辆华贵马车就这么停在那儿,不动声色……   云浣看得有些古怪,朝身边的人问:“这是出了什么事?”   一个提着菜篮的老婆子当即叽叽喳喳的说起来:“看到没,那是夏家的马车,夏家的人恃强凌弱也不是第一回了,就是没想到这夏家的小姐也开始与她父兄一样不要脸了,看看,人都撞成这样了,也没个人下来看看,你瞧这是什么事儿啊””   夏家?   云浣眉头微蹙,看了那马车一眼,又看了看地上的小乞丐,抬步就想走进去,婢女小桃却立刻拉住她,一脸谨慎的道:“监察史大人,咱们还是别多事了,这夏家可是方王的人……”言下之意就是咱们可是偷渡来了,不宜声张啊”   军营中所有的婢女都是朱尔一手调.教出来的,个个虽说武功不是很高,却聪明伶俐,眼观六路,对这曲州城里的局势也是了解一二”   云浣扒开小桃的手,面无表情的道:“你藏好,我出去就是””不宜声张,错了,她就是要声张,且还要有多阵势,闹多阵势”   小桃跺跺脚,不可能真的由她一个人出去,只好硬着头皮也跟出去”   云浣走到马车前头,刚想对乞丐施救,那华贵马车上的车夫立刻吆喝一声:“没看到是夏家的马车吗?去去去,走远些””   云浣拧眉,抬目睨着他道:“你的意思是,你们夏家是专门驾车出来撞死这乞丐的?”   “哟,你这小女子说的什么话啊””   “人话””云浣冷冷的道”   “你……”车夫料不到这小妮子口气这么横,也来了脾气:“与你好说你不听,非要对你动粗才知道厉害是不是?”   他话音刚落,车厢帘子突然挑开,一个丫鬟摸样的小丫头探出脑袋,盯着车夫问:“老李,可是大夫来了?”   那车夫立刻谄媚的扭过头,笑眯眯的道:“玉儿姑娘,是个过路的,我让他别在马车前转悠呢,怕她踩到那乞丐””   那叫玉儿的丫头顺眼瞅了云浣一眼,“哦”了一声,又缩回车厢”   这会儿云浣算是明白了,这夏家的马车撞了人,去请了大夫,这会儿大夫还没来,所以车就这么停在这儿了……   可真是霸道的作风啊,他们就不能把乞丐带上马车,直接往医馆送去吗?非要这么大模大样的在路道上停着,害得后面堵得水泄不通不说,这乞丐怕是也快等不下去了吧”   云浣叹息一声,刚想说点什么,那叫玉儿的丫鬟又探出头来,对车夫道:“老李,算了,不等了,小姐有些不舒服,咱们先回府吧,这乞丐就留在这儿,小狗子大概一会儿就来了””   这话一出,旁边响起不少惊呼,指指点点的议论声也响起了”这夏府的人可就是牛气,你家小姐不舒服,你终于想起把车驾走了?若是你家小姐没事,是不是就要这么继续停着,让后头的几十辆马车全塞着进不了城门?而且你们家小厮去请大夫,去了半个多時辰了,也没把领着大夫回来,你们现在还要走,那这乞丐死在路边了怎么办?   议论声越来越大,车夫老李却像没听到一般,诶诶的应声着:“好嘞,小姐不舒服要不要顺道去趟医馆,小姐的身子可耽误不得”   众人快晕了,得,你家小姐一个喷嚏都要看大夫,人家乞丐那血都快流干了,也是小毛病?   云浣冷笑,眼看着马车就要走了,她莲步一移,挡在马前头,阻下了马车前行”   “喂,你这小女子还不让开?”老李一看又是这丫头,立刻颐指气使的吼道”   云浣闪了闪眸,站定不动”   “喂,你让不让开?”车夫又吼”   云浣依旧不动,只是一双清冷的眸子微微上扬,眸中寒气迸射,那车夫被她沁冷入骨的目光看得遍体生寒,咽了口唾沫,捏着马缰的手微微发颤”   “老李,怎么还不走?”车厢里再次响起丫鬟玉儿的声音”   “我……”车夫苦兮兮的看着马下的云浣,着急的道:“有个捣乱的小女子……不过玉儿姑娘你别急,我这就下去将她打发了””   玉儿口气不耐,“那你快些””   老李立刻跳下马车,可因为忌惮云浣渗人冰冷的眼神,他不敢与之硬碰硬,只得软着语气道:“这位姑娘,烦请让开一些,我家小姐身子不好,耽误不得””   小桃见状冷哼一声,指着地上的乞丐问:“那他就耽搁得起吗?你们若是还有良知,就将这乞丐搁上马车,亲自送他去医馆,否则,我们拒不让路””   车夫怒了,挑起眉毛就道:“这人我们自有主张,不需要你们指手画脚””说着又将视线投向云浣,厉声道:“这位姑娘,您还是让路的好,回头我这马儿不听话,踩了您,您可别说我们欺负你””   “马儿不听话?”云浣一笑,笑得明艳动人:“是怎么个不听话法?是这样吗?”   说着,她突然抱住马头,在马耳朵边窃声几句,那马儿顿時像受了惊吓般长长一咛,前蹄顿時腾飞,再重重落下……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震荡,震得车厢里的人差点飞了出来……   踏了一下好像还不过瘾,马儿继续失控般踏踏踢踢个不停,抖得马车越发晃荡,四个车轮也不听使唤般颤抖起来……   终于,随着马儿一个转身,车身终于受不了冲撞,车帘一压,两道瑰色身影咕噜噜的就滚了出来,那叫玉儿的丫鬟滚在前头,哎哟一声掉下车来,跌了个狗吃屎,趴在地上还没疼完,后头另一个蒙着面纱,一身粉黛的女子也滚了出来,好死不死压在玉儿身上,这重重一个人猛地压下来,痛得那玉儿差点昏过去……   “哎哟,小姐,小姐啊……”车夫老李见状吓了一跳,连忙上去将俩个人扶起来,那马儿似乎也知道自己任务完成了,马蹄停下了骚.动,再讨好的用鼻子在云浣身上蹭蹭,一副求表扬的摸样”   云浣哧笑,摸了摸马儿脑袋,乐呵呵的道:“小马儿啊小马儿,你看你多不听话,害你家主子从天上的凤凰,变成地上的泥鳅了,看看,泥鳅身上全是灰,不说还以为是刚从土里钻出来呢””   一番调侃,引得周围人哈哈大笑,那夏家小姐被扶着站了起来,扭头恶狠狠的瞪着马前那姿态优雅的素装女子,看她头上身上一片素白,连个头花妆饰都没有,不禁又怒有讽的道:“你是哪里来的乡村土妇?可知道我是谁?”   丫鬟玉儿疼得龇牙咧嘴,心中怒火激涌,也跟着喝道:“你这村妇纵马行凶,老李,去府衙把府台大人请来,今日这事,咱们可没完了””   老李立刻一应,蹬蹬蹬就跑去了”   云浣对着两个怒目横瞪的女人,轻飘飘的挪了挪步,走到那乞丐身边,蹲身,随手在乞丐手上点了两下,给乞丐止住了血,又起身,对着一个看热闹的大汉道:“这位小哥,麻烦将他送到附近的医馆去,这十两银子是您的报酬,二十两银子是他的医药费””   那汉子看着十两银子自然心动,当即应下,招呼了两个同伴,就要将血泊中的人抬走”   那夏小姐却美目一瞪,喝了一声:“不许带走””   玉儿也跟着附和:“没错,我们的人马上就将大夫请来了,犯不着你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多管闲事”还有你……”她指着云浣,一脸怒气难平:“别以为故作好人就行了,你害得我家小姐千金之躯落下马车,弄成现在这摸样,你这无法无天的悍妇,今日不将你送进大牢,我玉儿两个字倒过来写””   夫小了身”夏府的人是出了名的凶悍,那三个汉子也不敢动作,只将目光投向云浣,这位姑娘艺高人胆大,敢把夏小姐拉下马,想来也是会出头到底的”   果然,云浣扭过头,盯了那夏小姐一眼,又看向那玉儿,淡淡的道:“这马是你们夏家的马,说我纵马行凶是不是牵强了点,再说,你说你们去请了大夫,可大夫呢?这小乞丐的伤若是再拖下去,你们也不需请大夫了,直接订棺材铺吧””   “你……”玉儿手指颤抖,满脸气红”   夏小姐抚了抚玉儿的手,示意她冷静,自己则冷笑着道:“这位姑娘,你行侠仗义是你的事,可刚才这么多人都看到了,你站在我的马下面,谁知道你对我的马做了什么手脚,害我跌出马车,还有这个乞丐,他是我的车撞伤的,我便有责任将他送医,不劳阁下费心””   “可他的伤只怕等不了太久””云浣道”   夏小姐一笑,眉目倨傲:“我夏府请的大夫,自然是妙手回春,在世华佗,这人别说还没死,他就是死了,我也能将他救活,姑娘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我夏念晴可不是好欺负,你害我跌下马车,这笔账,咱们可得好好算算””   夏家是西北首富,在这曲州城里,谁不知道宁得罪官府,莫得罪夏家的道理,众人不禁唏嘘的望向云浣,暗暗为她担忧,这姑娘有胆子,有脾气,可就是没脑子,这夏家的人,也是你能随便得罪的吗?况且这位夏小姐还是夏府里最小,最受宠的嫡小姐,今个儿的事,怕是大麻烦咯”   正在这時,车夫老李拉着曲州府台阮大人跑来了,后面还跟着一长串的衙役,小桃见状,不禁担心的往云浣身边靠了靠,小声的说:“监察史大人,事情闹大了可是会惊动方王的””   小桃说完,云浣却淡淡一笑:“惊动就对了””她要的就是惊动”   小桃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那头玉儿已经开始告状,叽叽喳喳的将云浣的罪状列得那叫一个深恶痛觉,罪该万死,不可饶恕”   府台阮大人人如其名,就是个温吞怕事的人,听完玉儿的控诉,先看了看躺在地上已经彻底晕过去的乞丐,再看看站立在一旁,全身灰蒙蒙的夏小姐,他擦了擦额上冷汗,盯着云浣问:“你是哪里人?可知道曲州的州法?”   云浣耸耸肩,一脸无谓道:“曲州州法我不懂,但崇锦国的国法我倒是知道一些,不知这位玉儿姑娘告了我什么?”   阮大人看了夏小姐一眼,硬着头皮道:“说你对她们的马做了手脚,害得夏小姐摔下马车,差点摔出人命””   人命?云浣一笑,眉眼弯成月牙状:“自个儿站不稳脚跟给摔了,还怪到别人头上去了,况且,夏小姐那点小磕小拌都要出人命的话,府台大人您脚边那位奄奄一息的小乞丐,怕是已经死了十几次了””   阮大人额上的冷汗登時又冒了个彻底,扬声就道:“来人,先将这乞丐送到医馆去,别出了人命””   他话音刚落,云浣却冷冷的道:“这可不行,府台大人,刚才夏家的人可说了,这人是她们撞的,得她们自个儿负责,别人谁动手那都是多管闲事””   “真的吗?”阮大人转头睨向夏小姐,他虽对夏家心存忌惮,可若是牵扯到自个儿的官家气派,那就不一样了”夏家派个车夫过来请他,他已是满肚子气,这曲州地界里,他可是除了方王外,第二个做主的人,这夏家以为他是他们家养的阿猫阿狗吗?随随便便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要他亲自出马”   好吧,看在夏老爷的面子上他出马就出马,可这夏小姐若是不给他面子,那就别怪他也不给她面子”   夏念晴看出阮大人的愠怒,立刻好声着道:“大人莫听这来历不明的女子胡说,我夏家人做事从来是有担当的,撞了人,我们没走,还命了下人去请大夫,可这姑娘一来,就像蛮牛似的在大街上折辱我,还说要带走这乞丐,大人,这姑娘身份可疑,我怎么能让她将人带走?您说是不是?”   到底是经商世家,不可否认,这位夏小姐一张嘴是了不得的,三言两语,说得头头是道,引得阮大人连连点头,很是受用”   “你说的没错””说着又转头看向云浣,问道:“你还没说你是谁呢,听你的口音不是曲州人,你是哪儿来的?”   云浣抿唇一笑,正要说明自己身份,就听人群里突然一阵骚.动……接着,一个周身朱玉,一身环佩叮当的俊逸男子走了过来”   “我说出了什么事呢,原来是夏小姐””清朗的声音,儒雅的表情,此人不正是三皇子东方束吗?   一看到东方束来,夏念晴立刻两眼放光,柔柔弱弱的就走过去,一脸娇气的道:“万公子,您怎么在这儿?”   东方束一笑,挥着扇子爽朗的道:“我的车在后头堵了快半个多時辰,我就索姓下来看看出了什么事,不曾想夏小姐也在这儿,夏小姐是被人找了麻烦吗?”说着,危险的目光射向无辜的府台阮大人”   阮大人满头大汗,急忙撇清关系:“万老板说笑了,哪有人敢找夏小姐的麻烦……”别人不知道这位万老板的身份,阮大人可是清楚得很,此人虽只是个封不了王的皇子,却深得方王信任,他得罪谁也不敢得罪这位大人物,除非他不想在西北地带混下去了”   夏念晴听心上人这般为自己,虽不好意思说是自己害得他在后头堵了半个時辰,却也乐得他为自己出头,于是纤指一指,毫不客气的指向云浣,委委屈屈的道:“万公子,她……”   说了一半,小脸一皱,说不下去了……   丫鬟玉儿见状,知道是自己发挥的時候了,立刻愤愤不平的冲上来续道:“万公子,我们家小姐一身的灰土,您还是别靠她太近了””   东方束拧眉,打眼一看,果不其然看夏念晴周身脏污,忙问:“这是怎么了?”   夏念晴抽噎一声,捂着脸别过头去”   玉儿鼓着腮帮子,恶狠狠的指向云浣,忿忿着道:“就是这个女人,她不知对我们的马做了什么,惊了马蹄,我家小姐可是活生生从车厢里摔出来的,一身的灰也就算了,保不准胳膊腿上都青紫了,万公子,咱们小姐行事素来低调,身边也不爱带多少人,这不,人家就看准了我们落单,找机会欺负咱们来了……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说完,那尖刀一般的视线,差点没把云浣身上插几个窟窿”   云浣苦笑,咂咂嘴,淡定的转头对府台大人道:“还是劳烦您,先将这乞丐送医吧,再折腾下去,他怕是真要见阎王了””   阮大人立刻惊醒,连连点头:“对对对,先送医,先送医,我亲自送,亲自送””说着,立刻朝身后衙役使了个眼色”衙役们早知道自家大人是个胆小怕事的主,这里万公子在,夏小姐在,大人肯定巴不得找个借口溜之大吉,现在天上掉下个理由,他还不趁机速速逃离现场去”   阮大人非常殷勤的带走了小乞丐,夏念晴愤恨的皱皱眉,暗骂阮大人没出息,可心上人在这儿,她又不敢太刁蛮,只的硬着头皮,柔柔弱弱的伏在玉儿身上,啜泣着道:“玉儿,我身上好疼……”   玉儿听得一阵心疼,对着东方束又道:“万公子,我家小姐怕是真的伤了骨头了,可否劳烦您送她去医馆?奴婢还得将这个陷害我家小姐的贼人送官纠治,腾不开手””   东方束对于眼前这情景,不知该哭该笑,他看看云浣,又看看夏念晴,最后苦笑道:“这位……贼人,怕是送不了官了””   “为什么?”玉儿拧眉,伏在她身上的夏念晴也不禁竖起耳朵”   云浣却转头,对着东方束一笑,毫不避忌的问:“今个儿我该叫你什么?”   “万珮易””东方束淡笑着回道”   云浣点点头,又转头指指夏念晴,道:“这位夏姑娘,我若没记错,是万公子的红颜知己吧,不错不错,万公子真是眼光独到,这种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货色,难怪万公子看得上眼””   是说他没眼光,看上的都是大路货吗?   东方束苦下脸来:“我从不知道你的嘴这么毒……其实,我的眼光也没那么差……”他很委屈”   “不不不””云浣立刻摇头,一脸真诚的道:“不是你眼光差,是她眼光太好了””   东方束顿時哭笑不得……那夏念晴也是聪明人,一听就听出了这女人竟然与她的心上人是认识的,脸色当即大变,撑着身子就立起来,满脸羸弱的道:“万公子,这位姑娘是?”   东方束也不避讳,一脸慨然的指着云浣道:“这位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女官云浣,云大人””话落,又对着云浣,指向夏念晴道:“这位夏小姐是西北首富夏淮先生的小女儿,与我……呵,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不是……那种关系”   听完他的介绍,夏念晴的脸本就白了一分,这女人竟是京城来官员,之前她就听父兄提到,朝中新晋了一位女官,乃是皇上的心腹,在朝中可是许多大人物都巴结讨好的对象,意识到自己竟然将她得罪了,夏念晴本就大惊失色,这会儿又听万公子撇清与她的关系,她的脸上登時再无一分生气”   万公子这是什么意思?他们明明已经互生情愫,之前也一直好好的,怎么这个节骨眼上,他突然翻脸了?是因为她得罪了这位女官大人,所以他怕受到牵连?糟了,若是如此,那夏家岂非也会因她的关系,被这位女官大人记恨上?   想到此处,夏念晴只觉得头晕目眩,再看旁边的玉儿,也是被吓得满头大汗,一脸苍白”   云浣看她们一眼,挥挥手,随意的道:“看来是我误会了”那么夏小姐,这会儿小乞丐也走了,前路也通畅了,不知可否劳驾您,将这马车驶走,好歹让后头的车进城门来吧……”   夏念晴听出她口中的讥讽,也顾不得太多,急忙对老李喝道:“老李,还不将车驶走””   “那小姐您……”老李坐上车辕,却看夏念晴并没上车的意思,不禁愣然”   夏念晴立刻道:“我与女官大人不打不相识,她第一次来曲州必定需要个向导,你且回去,我与女官大人再聊聊,晚些再回去……”说着,一张脸,笑得那叫一个如沐春风,清风荡漾”   云浣从来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女人,当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摇头道:“我若需要向导,也不敢劳烦夏小姐,夏小姐身子不舒服还是回去休息吧,别出去乱走了,保不准谁的鞋面又不小心蹭脏了您的鞋底,那可又说不清了””   夏念晴满脸赦红,云浣也不管她,转身就往人群走去了,东方束紧步跟上,待出了人群,他才苦笑着问:“你如此高调的出现,为了什么?”   “为了告诉你们,我来了””说着,转头冲他眨眨眼,一脸无辜的道:“若我偷偷进城,你们又会说我不安好心,我只好大大方方的进来””   “那你进城来又是做什么?”东方束微微挑眉”   云浣随口道:“军营太闷了,进城玩玩””   “是吗?”他一笑,压低了声音,靠到她耳畔,轻问:“不是因为白敛?”   “他?”她挑眉,满脸茫然:“他怎么了?”   “他几日前就进城了,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与他形影不离,那夜我在帐内時,他不就在帐外守着你””他勾唇轻笑,眼中不无调侃”   云浣呵呵一笑,没有回答”   白敛真的被派进城了,而且行踪已经被发现了,很好?现在她也来了,她刚进城不到半个時辰,东方束就出现了,果然因为白敛他们进城,引起方王的防备心,第一步成功了,那么接下来,她就要看看,这方王的势力到底有多少”   ps:八千字?写得我快吐血了,各种暴躁,我要去趴床上养伤了,谁也别理我……    蓝姬   方王府内,雕栏画栋,斗拱飞檐,虽不及京城奢华,却也不难看出方王在西北地界的势力有多惊人,这样一座王府,占地竟远远等同京城的两座或三座一品官员府。   “这方王府,倒是装饰得漂亮,可见方王殿下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走在阆苑琼楼下,云浣忍不住夸赞一句。   领路的是个上了年纪的管家,管家躬着背脊没有说话,旁边是持着扇子,一脸温润的东方束,三人成行,她一问,竟没有人答她。   倒也不觉尴尬,云浣只是心想:这都到了多严防死守的地步了啊?她自是随口说一句,又没开诚布公的讲“方王的府邸似乎超过了亲王府邸的正常规格。”他们紧张什么?   心里好笑,特别是看东方束也一副谨慎小心的摸样,云浣更觉得有些好玩。   三人又绕过两座流桥,这才到了前庭,坐下后,很快有丫鬟送上热茶,云浣啄了一口,一副悠哉悠哉的摸样,像是一点也不担心。   待管家退下了,东方束才问:“你就不怕大哥抓了你?”   云浣挑挑眉,放下茶杯一脸无谓的道:“若是要抓我就不用等到现在了。”既然敢跟着过来,那她便是有把握的。   东方束不再说话,不一会儿,一袭墨绿色刻丝锦袍的方王来了,深色的衣着将他衬托的尤其挺拔高挑,俊逸不凡,一举手一投足皆是王者气度,若是平常女子,怕是看这一眼,就要芳心暗许了。   云浣起身,恭敬的颔颔首:“方王殿下。”   方王看也没看她一眼,直接越过她,走到首座坐下,这才慢条斯理的道:“云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方王府,上次请,可请不到你。”   云浣摸摸鼻子,嘴角噙着温婉的笑,扯唇道:“方王殿下说笑了,那次是有急事处理,今日我不是特地来赎罪了。”   “赎罪?”方王挑眉,冷厉的脸上露出一抹讥讽:“是吗?”   云浣眨眨眼,一脸无辜的道:“千真万确,莫非方王殿下是怀疑云浣的诚意吗?”   方王一哼:“若是有诚意,外头守着的那七名精兵又是什么意思?”   云浣一滞,脸上有些尴尬,咳了一声才道:“我的安危军中有人要负责,他们不敢放我单独离开太久,所以暗中保护,只要方王不对我动粗,他们也不会冲进来。”   “你这是警告本王,对你得客客气气的,若敢对你有半分不轨,你外头的人,就要冲进来把本王杀了?”方王口气疏冷,满含嘲讽。   云浣扶扶额,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百口莫辩?   东方束见她尴尬,便起身解围道:“大哥,你说话就别夹枪带棒了,云大人高调前来,也没藏藏掖掖,这便说明她光明正大,咱们就别小人之心了。”话落又立刻转移话题:“好了好了,都这会儿了,我还没用膳呢,云大人用了吗?”   云浣立马道:“没呢,还想在曲州城找家馆子用,可在城门口那一堵……”   东方束笑笑,转头祈求般的望向自家大哥:“大哥……”   方王睨他一眼,终究叹息一声,挥挥手道:“去吧。”言下之意就是不找云浣麻烦了,你要带她去哪儿随你便了。   东方束一喜,冲云浣打了个眼色,云浣忍不住噗哧一笑,跟着东方束就跑了。   方王看着两人急于逃窜的背景,不禁皱眉,三弟这莫不是……喜欢上这个女人了?上次城门前他已看出了不妥,三弟武功如何他很清楚,那夜他分明是故意相让,难道,三弟真的为情所扰了。   若是如此,只怕大大的不妙了?   云浣吃过午膳,天色已经有些不早了,婢女小桃打从进了方王府便一直捉摸着怎么才能离开,这里可是方王府,对边境军区的人来说,这里可是不亚于阎罗殿的恐怖,她现在居然置身其中,怎能让她不心境胆颤。   想到这儿,小桃又急又怒的看向远处正与三皇子相谈甚欢的监察史大人,只觉得脑瓜仁都疼了。   “你就是云大人的婢女?”身后,一道冷淡的女声突然响起。   小桃转头,看着不知何時走到自己身后的红装女子,拘谨的点点头:“是,我是云大人的婢女,请问姑娘是……”   “别废话了,跟我走,王爷要见你。”那红衣女子似乎不想与她周旋,直接丢下一句,便打头走去。   小桃心里着急,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远处的云浣,看她还是一副纯粹赏园观景,谈天说地的摸样,她不禁咬咬牙,一跺脚,终究跟上了红衣女子的步伐。   云浣是看到小桃离开的,她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又拿起茶杯啄了一口,才冲对面的东方束道:“听说曲州有桃花,不知方王府可也有?”   “有是有,不过……”东方束有些犹豫,随即又释然:“算了,我带你去吧,大哥应当不会与我撒气的。”说着,他便起身,还调侃的对云浣做了一个恭请的手势。   云浣一笑,大摇大摆的走在前头。   而就在云浣观桃赏花時,小桃却正满头冷汗的站在大厅中央,接受着那方王殿下那毒蛇一般的目光审视。   “你就是云浣的婢女,说说看,你们进城做什么?”方王轻描淡写的问着,手中把玩似的握着一只茶杯,翻动着茶盖,却没有要喝的意思。   小桃咽了口唾沫,咬着牙道:“就是……近日军营膳食有所改善,云大人……有些吃不惯,所以……所以我们就进城来吃……”她结结巴巴的说完,已是快虚脱了。   “哦?”方王挑挑眉,一脸不置可否:“我怎么听说云大人用那些膳用得挺自在的。”   你……听说?   小桃惊悚了,方王这是在直言不讳的承认,他在军营里设有眼线,而那个眼线已经把整个军营的情况尽收眼底,把他们的全部举动,全部如实上报了吗?   小桃顿時觉得一股凉意入了背脊,再想说话時,竟发现自己喉咙干涩,吐不出一个字来了。   方王看着她那狼狈惊恐的摸样,阴冷的笑了一下,重复着问:“说,你们进城……”   话还没问完,外头管家突然风风火火的跑进大厅,一脸着急的道:“王爷,三皇子带着那个云大人去了桃园。”   “什么?”方王顿時拔身而起,下一秒,疾风刮过,人已经冲了出去。管家也立刻跟了出去。   小桃错愕的眨眨眼,只看方王真的离开了,才大吐口气,由衷的产生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可她刚转身,却发现厅堂里还有人,正是那位领她来的红衣女子。   “这位姐姐,我……”   “别废话了。”那红衣女子还是如刚才一样不耐烦,斜着眼睛蔑了小桃一眼,哼声道:“不想死的就快走,从这儿出去一路右转就是后门,你给守门的几两银子,他就会放你走了。”   “额?”小桃眨眼,一脸惊愕:“你要我……走?”   红衣女子不耐的皱了皱眉:“想保命的就走。”   “可是云大人她……”她不放心的就是这位暂時“主子”,她可记得朱尔军师对这位云大人的重视程度可是奇高的,比对她自己还高。   红衣女子阴笑了一下:“三皇子在那儿,你那位云大人出不了事,我说你走不走?等着王爷回来,你就是想走也走不掉了。”   那位三皇子真的可信吗?小桃有些纠结,可红衣女子像是真的很嫌她烦,也不给她多问的机会,扭着腰肢就离开了。   小桃咬了咬牙,终究还是快步往右边跑去,她一个人在这儿呆着也没用,她知道从她们出营开始,就一直有精兵沿途保护她们,所以她还是去搬救兵吧……   方王赶到桃园時,看到的就是一副“纤俊男女,桃花深处相邻对酒”的瑰丽画面,园中桃花盛开,粉红朵朵不可方物,桌下一双男女对酌而饮,男子翩翩风度,女子柔媚温柔,这幅明明美好无双的画面,搁在他眼里却是刺目极了,他脸色一黑,沉着脸走过去。“我记得园子外头有个‘禁’字牌子。”   东方束放下酒杯,一脸嬉皮笑脸的道:“大哥,这园子里桃花开得正盛,不让人看多可惜啊。”   方王目光深重,眸中黑色旋涡逆流,后面的管家看着担忧,急忙凑到东方束耳边说了句什么,东方束一听,脸色登時不自然起来:“大哥,这里就是嫂子的……”   “滚出去?”沉重的怒气仿似千军万马踢踏而来。   东方束一惊,他没看到过大哥发这么大的火,大哥冷静自持,且擅长隐忍,即便是有天大的不快也就沉沉脸,从不会将怒气渲涛出来。   东方束心中愕然,不敢再停留,拉着云浣就要往外走。   可云浣却突然甩开他的手,稳稳的坐在石凳上,一脸云淡风轻的道:“方王与王妃那情真意切的轶事,街头巷尾传遍了,云浣也偶有一听,方王说这园子禁了,可禁了花还能开这么美,定然是有人一直打理的,这桃园里,还住着人吧?”   云浣一说完便感觉到周围空气冷结了不少,她也不在意,只抬眸看向不远处的一间屋子,手指一指,不怕死的问:“那人……或者是王妃,就住在里面吧?”   这句话,似乎彻底激怒了方王,方王怒极反笑,挥手对着隐藏在暗中的影卫直接命令:“将这女人杀了。”   他话音一落,空气中数道疾风划破,不过须臾,七条黑色身影已经将云浣团团围住。   东方束大惊:“大哥,她只是随口胡说。”   方王一哼:“随口胡说,我看她说得挺溜的,这张嘴太碍眼,你们,将她的嘴撕烂了,有什么废话留到阎王殿去跟阎王说吧。”   “阎王不爱聊天。”云浣眨着眼一脸真诚的道。   方王却以为她还在耍嘴皮子,一挥手,示意影卫动手。   七人立刻一拥而上,云浣苦笑一记,身形却迅速一闪,闪过了方王,闪过了东方束,闪过了七名影卫,眨眼间便闪到了屋子前面,她轻松的伸出一根手指,将门推开,登時,扑面而来的腐朽之气传来,她拧了拧眉,暗忖,莫非猜错了?   方王看她竟然将那扇门推开了,脸登時黑得能滴出墨来,他咬牙切齿,恶狠狠的道:“快去,将这个女人给本王杀了,快去。”连说了两个“快去”,可见这个以冷静著称的王爷此刻是多么着急。   云浣勾唇一笑,如果真这么着急,那她就没猜错。   这么一想,她趁着侍卫还没冲上来,立刻钻进屋子,反手将门阖上。   门刚阖上,就听外头盛怒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许进去。”说完顿了一下,又敕令道:“立刻加派人马,将桃园重重包围?”   云浣嘿嘿一下,重重包围就对了。   云浣悠哉的在屋里打转,屋子里很小,也很臭,如果没闻错是这一种腐臭味,她走到桌前点了蜡烛,屋中的环境大概也可以看清了。   屋子是极为简朴的设计,没什么摆设,而且看起来好像已经荒废很久了,桌椅上全是灰尘……可云浣知道,这里还有人住的。   她走到床边,床上的被子已经干霉了,她撇撇嘴,将那臭烘烘的被子丢开,跳上床,敲了敲墙,敲了没两下就感觉到墙心是空的,她再摸索了半天,终于在床帏顶上,找到了按钮,一按,那空心的墙壁开了。   墙壁一开,一大股腐臭味再次扑面而来,且更浓更涩,她捂着鼻子,快速的探头一看,就看墙里头很小,只够安放一张床,而那床上,正平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眉目清朗,却全身散发着腐尸臭气的年轻女人。   云浣伸出手在那女人的鼻尖探了探,没死。再看那女人的容貌,不算绝美,却难得的一份恬静。   云浣又看那女人双腿被薄被包着,她伸手就将那薄被一掀,登時,臭味的源头找到了,就是这双腿,这双烂得快只剩白骨的双腿。   “啧啧,这么重的伤还没死,你可真是命大啊。”她嘀咕一声,或许是声音太大,也或许是她的动作太重,那床上的女子眉头几可不闻的皱了皱,像是要醒了。   不过等了半天,这女人也没睁眼,看来是身体太弱,根本睁不开眼了,云浣只好从头上取下银簪,在女人身上几个大血刺了刺,不过半晌,这女人总算慢慢睁开了眼,那迷蒙的双眸不是黑色的,是一种浅浅的蓝……这个女人,是异域人?   “你……”女人看到眼前陌生的面孔,想开口,却发现自己只能勉强干涩的吐出一个音来。   云浣在屋子里望了两圈,发现屋里没有茶壶,也没有水,便只好叹息着道:“不好意思,没东西给你润喉……额,我在这人呆到晚上就会走,不会耽误你太久。”   那女人听着,也没说什么,只是盯着她。   云浣随意坐在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包糕点,这是她刚才偷偷藏的,因为想到可能会在这个屋子里呆到晚上,至少她得给自己准备点晚餐。   不过她的晚餐估计还是没有了。   “要不要来点?”她好脾气的一问,掰了块糕饼递到女人的嘴边。   女子瑰丽漂亮的眼睛闪了闪,毫不客气的就咽下了糕饼,她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距离上次东方涟过来已是五天了,王府里的人都以为她死了,所以没人给她送饭,只有每隔几天,东方涟会来一趟,他若心情好就会喂她点吃的,若是心情不好……那就继续饿着吧。   不过东方涟不会让她死,每次在她饿得快死的時候,东方涟都会或是用功为她续命,或是喂食,总之,这一年她就是这么过的,但是偏偏一直没死。   看这女子倒是合作,云浣心情不错的又喂她吃了不少,待看她有些力气了,她才问:“你是王妃?”   女人轻轻的摇摇头,没有说话,嘴里正忙着嚼东西。   云浣皱皱眉:“侧妃?”   女人还是摇摇头,继续嚼东西。   “丫鬟?”死脸笑个。   却不料女人还是摇头,嘴里的东西嚼完了,咽下了,一双澄清的眸子继续盯着云浣手中的食物,眸带祈求。   云浣将食物拿开,挑高眉宇:“先回答我,回答了就给你吃。”   女人憋了瘪嘴,试探姓的张张嘴,发现可以说话了,才沙哑着道:“我是……王爷的……侍妾……”   云浣皱眉:“既然是侍妾为什么沦落至此?”   外界传言,方王与王妃情深缘浅,王妃死后,他为了王妃,特地建筑一座桃园,以供悼念,民间有传这位所谓的王妃并没死,只是方王怕政敌以抓王妃威胁他,所以谣传王妃已死,实际上是将他藏在了这桃园的屋子里。   方才进来桃园時,云浣也感觉到屋里有活人,如此她就更笃定了这一说法,若是王妃没死,那她就正好利用……   可这会儿,这女人竟说她不是王妃,只是一个侍妾,这又是怎么回事?   女人似乎看出了云浣的不解,眉目坦然的道:“王妃已经……死了,我……是代替她的。”   “代替?”云浣皱眉,又看她那臭烂的双腿,清眸有些变动。   女人似乎因为今天有食物,所以心情不错,笑笑着解释:“我是王妃的妹妹……亲妹妹。”   云浣深呼一口气,心中有种想法,可又觉得太残忍了,不好明说。   女人像猜出了她心中所想,直言不讳的道:“我要跑……所以王爷打断了我的腿……并把我关在这里……”说完,双目再次祈求般的盯着她手中的食物。   云浣急忙将食物又给她送上去,半刻不敢耽误。可心里却划过一丝凉意,这个方王,可真够变态的。   吃饱了,女人闭了闭眼,打算睡了,云浣抚了抚额,只觉得这女人的适应能力还真不是普通的惊人,自己的腿都那副摸样了,她还吃得下,睡得着。   “我说,你的腿疼吗?”她试探姓的问。   “没感觉了……反正吃喝拉撒都在这里……”顿了一下,她又眯着眼睛道:“而且换褥子的人是王爷。”说完这句,她就笑了。   因为换褥子的是王爷,所以她每次都很努力的把褥子弄得要多脏有多脏,要多臭有多臭,方王要留着她是吧,好啊,除了吃不饱和断腿之外,她没有任何损失,损失的反而是日理万机的方王殿下,要他惦记着她这个半死不活的废人,隔三差五的还要来伺候她换屎换尿……哈哈,这么一想,真不是普通的解恨啊?   云浣看着她那一派舒然惬意的摸样,不禁咽了口唾沫,真心觉得这个女人不是一般的强悍啊。   两个女人就这么对聊了半天,云浣知道了这女人叫“蓝姬”,原本的名字她不愿说,云浣也不多打听。蓝姬说整个家族里只有她的眼睛与姐姐一样是蓝色,所以她就倒霉了。   听着她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着这两年来的悲剧,不知道为什么,云浣反而觉得她很享受,平淡得仿佛是别人的事。   日渐西斜,蓝姬瞥了雾蒙蒙的窗户一眼,对着云浣道:“天黑了,你该走了。”   云浣耸肩:“不急,外面动静太小了,再等等。”   蓝姬撇撇嘴,其实她想休息了,但是又不好意思下逐客令,毕竟今天能额外的吃一顿,也要多亏这人。   想了想,她才道:“你知道兑卫军吗?”   云浣摇头。   蓝姬又道:“兑卫军是王爷暗支部队里的一只骁勇军,除了兑卫军,王爷还有另外三支军队,整合人数大概有七万左右,不过他们都有一个不能见光的理由,那就是……他们都是蒙古人。”   “你是说……”方王勾结蒙古人?   瞪大双目,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看着蓝姬那双犹如大海般的眼眸,皱起眉来:“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蓝姬撇撇嘴,心里想说:因为告诉你了,你就可以走了,就不用继续打扰我休息了。但挣扎一下,她还是没说实话,只装模作样的道:“你说你叫云浣,我听过你的名字,皇上的六品女官,你受皇命下到西北,不就是调查方王的势力整合?看在你请我吃东西的份上咱们一报还一报,一会儿走的時候记得关门,谢谢?”最后那句才是重点?   ps:今日完。下一章或者下下章应该就能到云浣发现白敛身份了。    默契   云浣错愕的盯着她,只过了良久才语靥不明的吐出一句:“你其实……是可以离开的吧?”这女人无论是魄力还是随遇而安的气势,都不像是会轻易被囚的人。   蓝姬闭着眼睛动了动嘴:“或许是的,不过这里没什么不好。”   云浣看了看她的腿,试探姓的又道:“你的腿还可以治,要我帮忙吗?”   蓝姬吓得立刻睁眼,急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就这样挺好。”   果然,这女人是故意的……   得到了答案,云浣也不再说什么,跳下床,将房中一切还原,再理了理衣襟,这才大而化之的打开房门。   外头天已经大黑,看她出来,无数的侍卫手持火把,长剑出鞘,冷冷的对着她,云浣挑眉,视线往左,轻易的就看到桃花桌前的男人,方王还是那袭墨绿色的刻丝锦袍,桌上放满了上好的酒菜,看到她出来,他墨眸微闪,饮下一杯酒,才站起身来。   “把她抓起来。”他冷冷的下命,阴鸷的目光如暗夜的毒蛇般,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方王话音一落,就有侍卫冲上来,云浣反手阖上房门,身形一闪,便轻飘飘的腾上了屋顶,她站在顶上,对着下方勾唇一笑,呵呵的道:“我先走了,王爷,后会有期。”   话落,只感觉后背一袭凉风,回神時,房顶上三条漆黑身影已将她包.围。   下头,方王阴冷的声音骤然响起:“想走?做梦?”   三条黑影不言不语的拉开战事,云浣赤手空拳,与三人对峙,她左闪右避,因为轻功上好,动作又灵敏,不到半刻便将三人解决,她并没痛下杀手,只是想尽快离开,所以将三条黑影打下屋顶后,她快速一跃,眼看就要飞离屋顶了,却不知从哪儿又冒出五条黑影来……   “啧。”这样车轮战打下去注定是不行的,云浣眉头一蹙,眸中冷戾一闪,下手开始有些重了。   一条黑影靠近,她毫不客气的伸手拂过那人大血,指尖一闪,尖细的指甲又瞬间划破那人的喉咙,再轻轻一推,那人掉下屋顶,腾起一团黑尘,却双目死瞪,显然已经咽气了。   另外几人似乎没料到她会有指甲将人击毙,眼中惊恐一闪而过,云浣不给他们回神的机会,快速的身形,配合灵敏的动作,不过片刻,五人齐齐坠落,五具尸体,若是仔细看,可看出脖子一圈已经青透了,毅然是中了剧毒的反应。   方王墨眸紧眯,若是平常,这样能打的人才他是乐意收为己用的,可今天……他只想杀了房顶上那女人,那女人走进了他的禁地,他不会让她活着离开王府。   “继续?”重重一声吩咐落下,又是几条黑影窜出,堵住云浣的去路。   这样打不知要打到什么時候。   云浣有些不耐烦了,余光不慎一瞥,又瞥到对面亭楼上聚集了无数银色的影子,是弓箭手?弓箭手已经准备好了,只等方王一声令下,将会有无数冷箭措手不及的朝她射来。   前世的她不是没有独身面对重重包.围的時候,可那時她的武功比现在好,即便是千军万马之下,她也能保证全身而退。   今世这具身体天分太差,她没那么多時间拓宽经脉,再修入内力,因此她现在的体力与前世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想到这里,她一阵烦躁,几个呼吸间又解决了几人,再凌空一跃,飞快的向着王府城墙外飞去。不管怎么样,先躲开弓箭手再说。   黑影如影随形的跟着她追,一路边飞边打,云浣游刃有余的与他们周旋,到了府墙外,早已守候多時救援看到她出来了,立刻齐齐冲上去。   “主……云大人……”白致远松了口气,主帅总算出来了,他在王府外等了足足五个時辰,若不是先有小桃禀报,后被下属阻拦,他早就憋不住冲进去了。“云大人,你还好吧?”   云浣早知道他在,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的一应:“我没事。”话落,随手又解决一人,淬了剧毒的指甲在那黑衣人的脖子上留下一片凄惨的红痕,红痕逐渐变青,最后变成黑色。   白致远看到她以指甲做武器,不自觉的愣了一下,以前主帅从不用这种法子,她若需要武器,那什么都是武器,摘花飞叶也能置人于死地,哪会有这种劣质的方法?   白致远带的六名精兵侍卫,武功都是一顶一的,八人很快解决完跟随而来的王府人马,可因为打得太轻松了,不止云浣,就连白致远都察觉不对。   不该这么容易啊?   云浣趁空看了眼王府那堵泛红的高墙,眼睛一眯,喝道:“我们走。”就算明知道什么地方有问题也不能查探,现在,他们必须逃离曲州城,离开城门才算真正安全,否则,他们就只是瓮中之鳖。   这会儿天已经黑透了,街上也几乎没了行人,八人很快飞到城门口,城门还没关,城门守将看到他们一团人跑过来,心知不对,立刻将拦截:“什么人?”   两个精兵侍卫二话不说,直接拔剑杀了几个守将,拦截的位子腾了个空档,八人脚步不停的冲出去,后头,熟悉的声音却突然响起:“别出去?”   云浣下意识的停下脚步,但因为拦阻不及,有两个精兵侍卫已经冲出了城门,刚踏出城门,霎時间不知从哪儿飞出密密麻麻的乱箭,骤然的射.在他们身上,两人抽噎一下,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的看着漆黑的天空,咽气了。   “这是……”后面的人看到这样的场景,吓得立刻停下脚步,急忙回头。   云浣脸色微沉,转头看向身后赶来的几人。   白敛领着手下几人快速赶到,他手里拿着一张图纸,面无表情的冲云浣扬了扬。   云浣眼前一亮,拿过图纸,打开看了看,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虽然现在不适合聊天,但她还是忍不住夸赞白敛一句:“我就知道你懂我的意思。”   白敛抿唇未语,这女人明知他也在曲州城,故意弄出那么大的动静,这分明是告诉他,她来了?然后她进了方王府,又跑去激怒方王,将王府全部守兵引到桃园去,王府守卫全部聚集桃园,府内其他地方的镇守自然空了,他再潜入王府,足足五个時辰,别说图纸了,就是王府有几块地砖也够他数清楚了。   只是,这女人到底是怎么吃定了他会如她所愿的?要知道,事前他们没有任何计划……甚至从几日前开始,他已经没与她说过一句话了。   想到这里,他眼神一闪,闷闷的说:“你对我倒是信任。”   因为信任,所以料定了他会配合,甚至她只要做一个动作,他就能完全明白她的心意,并且懂得如何接下去。   云浣没说话了,只是将图纸折好塞进怀里,盯着那颤颤发抖的一众守城将,冷冷的道:“你们,出去。”   那些守城将自然看到刚才的情况了,城门外有埋伏,只要有人出去,便会被乱箭射死,他们是吃错药了才会乖乖出去送死。   他们想逃,可白致远哪里肯给他们机会,联合几个下属,一人拧着一个守将,直接将他们丢出去。   几人刚刚落地,便感觉无数箭雨直射而来,细细密密的如雪花落地,接着,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方王那个王八蛋?”有人呲牙咧嘴的大喝,就说王府的影卫怎么会那么不经打,原来是为了拖延時间,好在城门布齐埋伏他们。   白致远扭头看了看白敛,又看了看云浣,冷着脸道:“你们俩有什么计划就不会先说出来吗?”若是提前多做准备,这会儿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云浣苦笑着扫了白敛一眼,不太好意思说她根本不知道安排进城的人中有白敛,她原本只是想放几个人进来探探方王的虚实,然后再找白敛商量偷图纸的计划,可白敛居然已经离开了,她没办法,这才独身进城,招招摇摇的把自己的行踪暴露了,引出白敛……然后就是一场赌.博,赌的是白敛对她的了解,赌的是她对白敛的信任。   而现在,她赌赢了,但是也赌得太险了。   白敛心情不太好,冷哼一声,凉凉的爆出一句:“别说父亲不知云大人的计划,就是我,也是靠半蒙半猜的,她以为谁都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不用说也知道她想做什么。”   这话,带着浓浓的,不明所以的怨念。   云浣苦笑,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招他了……   白致远愣了一下,立刻瞪向云浣,主帅不是提前和白敛约好的吗?那她今日一天的行为难道都是一厢情愿的?   天啊,若是他没有带着人暗中保护她,若是白敛没有准确无误的配合她,那她今天做的一切不都是毫无意义而且危机重重的吗?   白致远气得吐血,主帅竟然如此冲动?她知不知道她这样以身犯险,会让多少人担心死?   似乎看出了白致远的气恼,云浣连忙解释:“我是知道你在后面保护我,才敢这么做的。”说着又看向白敛:“还有,我相信白敛懂我的意思。”不知从什么時候开始,她和白敛间升起了一股惊人的默契,就像第一次他们离宫時,那次千山楼内,四人同桌,他们并未说话,也并未计划,但是就这么声东击西的合谋抓到了乔子默。   一句“知道”,一句“相信”就能混过去吗?不可能?   白致远脸色仍旧不好,白敛却因为她直言不讳的那句“相信”而略微的有些脸红,只因天色太黑,那红又太过微弱,以致除了他自己,没有知道。   这時,后面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响起,看来追捕的人来了。   云浣凝目,敛眉吩咐道:“白副将带着其他人从别的城门离开,东南西三门,直通溪州、溯州、坦洲,三洲都是方王的势力,他料不到你们会从那边离开,所以那边应该没埋伏。”   “那你呢?”白致远忙问。   “放心,我有办法全身而退。”话落,又看向白敛:“你也与他们一同离开。”   白敛黑眸一眯,心中想到什么,立刻就冷哼着道:“你所谓的办法,是去找三皇子?”   东方束?云浣愣了一下,她去找东方束做什么?今天晚上东方束从头到尾都没出现,显然是被方王软.禁了,她去找他,不是自投罗网吗?不过時间紧迫,她也不多解释,只催促着他们:“快走了,此地不宜久留。”   以为她这是默认了,白敛登時一肚子气,寒着脸不吭声,也不动。   白致远也不肯丢云浣一个人,他坚定的道:“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可是白致远愿意留,被他强行带来,明显对云浣没好感的精兵侍卫们显然不乐意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不说话。   云浣皱眉,她知道白致远担心自己,可事不宜迟,不能再拖延了,她视线一抬,对着他后面的四个侍卫道:“还不将你们白副将带走,留在这儿等死吗?”   她话音一落,四人登時冲上来,二话不说劈晕了白致远,架着他的身子就跑。   白敛这边跟着的几人也想走,可他们是跟着白上将来了的,白上将不发话他们不敢走……   云浣迎上白敛冷戾的视线,过了三秒,就知道他误会了,就如白敛了解她一样,只要看看他的脸色,她也能很轻易的猜到他心中所想。她叹了口气,被迫解释:“我不是去找三皇子,我有别的地方去,你们先走。”   白敛不说话,继续满脸寒气的盯着她。   僵持了一会儿,云浣终究妥协,无声的点点头道:“好,你跟我一起,他们,先让他们走。”   寒气收敛了,白敛挥挥手,身后的人立刻像打了鸡血的兔子似的,转身就跑,不是他们没良心,不担心白上将,而是以白上将的能耐,别说逃离曲州城了,就是身处蒙古大营,他也能全身而退,要不他就不是他们的白上将了。   漆黑的大街上,两条黑影并肩飞行,不一会儿就飞到了一栋巍峨的高府门前。   抬头看着府前牌匾上龙飞凤舞的两个字,白敛挑了挑眉:“夏府?”   云浣嘿嘿一笑,一边往夏府的围墙溜,一边乐呵呵的说:“我本来打算明天一早扮作夏念晴出城的,既然你非要跟着,那你是想扮她的丫鬟玉儿,还是车夫老李?”今日遇见夏念晴時她便有了这个想法,她这一闹,明日城门一定严守的,若她装作别人必定很有风险,但装作这夏家的掌上明珠,坐在马车里,再蒙着面纱,又是个富贵人的脾气,谁还敢拦着?   白敛的脸黑了。这女人居然想的是这种法子,他还以为她不屑扮别人……   两人窜进了夏府,到底是西北第一首富,这府邸可不是一般的大,虽不及方王府奢华,却也是亭台楼宇,雕梁画栋的。   “玉儿姐姐,听说五小姐病了?”细弱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云浣双眸一闪,暗忖自己的运气不错。   “不是病,是给气的。”玉儿愤愤的道:“这万公子也是的,一会儿对我家小姐缠缠绵绵的,一会儿又冷冷冰冰的,弄得小姐的心是七上八下的,今个儿外头的动静儿你也知道,当着外人的面,万公子竟说他与小姐不是那种关系,不是那种关系还是什么关系?还得再亲密亲密?再亲密那就是苟且了……真不知那万公子还想怎么着。”   另一个丫头笑了笑,捂着嘴道:“玉儿姐姐也别气了,方才我路过前院儿,看到万府的管家过来了,带着上好的药材补品,给了太太,说是给五小姐补补身子,想来万公子也是惦记着五小姐的,估计是外头生人多,他不好表明,又怕污了五小姐的名声才说了那些伤人的话。”   玉儿眼前一亮,登時喜上眉梢:“万府的管家真的来过?”   “那还有假。”那丫头又是一笑。   “那我得快些告诉小姐去,小姐这会儿还愁着呢。”说完,玉儿便急急忙忙的朝另一个院子跑去。   云浣与白敛尾随其后,走了两步,白敛突然冷冷的丢出一句:“三皇子倒是啊。”   这酸溜溜的一句话算怎么回事?云浣眨眨眼,没回他。   两人窜进了夏念晴院子時,刚好听到夏念晴兴奋喜悦的声音:“真的,万府的管家真的过来了?那母亲怎的还不告诉我?是存心要我着急吗?”   玉儿听着,噗笑起来:“小姐,您可是大家闺秀,就是急也得藏着急,哪能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这会儿天晚了,估计明日太太就会与您说道,您喝了药也先睡下吧。”   夏念晴盯着那黑黝黝的药汁,苦了苦脸:“不吃,我又没病,只是被那村妇吓着了罢了,哼,真想到那村妇竟然是个女官,不是听说她以色伺主吗?皇上真会看上她这样普通的女子?今个儿你看到没,浑身上下就一根银簪子,腰上连个荷包都没有,这还是女人吗?”   刚进院子的云浣一听话题竟然转到自己身上,不禁抽了抽嘴角,脸色有些古怪。   白敛倒是一笑,斜眼睨了她一眼,那藐视的目光像是在说“你看起来的确没什么姿色。”   云浣的脸抽得更厉害了。   “哎哟,我的小姐,您就别说那女官大人了,可当心隔墙有耳,人家是官,我们是商,咱们已经得罪过她一次了,可别再有第二次了,而且小姐您也看到了,就是万公子对她也是恭恭敬敬的,只盼着咱们运气好,以后都别碰上她了,她也别记恨咱们夏府,您忘了下午回来時老爷怎么骂您了。”玉儿好心好意的劝道。   可夏念晴却不吃这套,冷着声音说:“父亲以前何時骂过我,今日竟为了那个女人当面折辱我,哼,女官有什么了不起的,不也是个奴才,现在趁着年轻还可蛊惑蛊惑皇上,等过几年,又丑又皱的時候,还能有什么能耐?我夏念晴就等着,有朝一日,我定要将今日的委屈讨回来。”   门外的云浣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千万不能因为这些女人家的小闲话就失了理智啊?   白敛看她那隐忍憋屈的样子,不觉又是一笑。   “其实……小姐如果想报复,奴婢倒有个法子。”玉儿犹豫了半天,突然说。   夏念晴立刻来了精神:“什么法子,你快说。”   玉儿支吾半天,才道:“那女人不是被万公子带走的,明个儿我们就去万府,当面让她出丑人前,小姐也就能出口恶气了。”   “怎么让她出丑人前?”   玉儿嘿嘿一笑,立刻俯下头去,嘀嘀咕咕的道:“这还不简单,明个儿天明我就到结尾的药铺去买两包痒粉,巴豆粉,咱们赶着午膳的時候去万府,那万公子总不会不识趣的赶咱们走吧,奴婢帮着传菜的時候就把巴豆粉给下进菜里,然后再趁着添酒的時候把痒粉再撒向那女人,如此,不就等着看她狼狈了。”   “果然好法子?”夏念晴登時大笑起来,可转念一想又不对:“若是万公子不小心吃了下了巴豆粉的菜怎么办?”   “呵呵。”玉儿古怪一笑:“小姐,有您在,哪用得着万公子自己夹菜,您把万公子伺候好了不就完了。”只后气王。   夏念晴脸上升起一股红晕,羞涩的嗔道:“什么伺候不伺候的,你这妮子尽口胡说……”   两人讨论得热火朝天,压根没注意门扉已经悄悄打开……   两条身影慢慢的走进来,云浣冷冷一笑,挑着眉突然道:“两位可是绝世妙计啊,实在让云浣佩服佩服。”   冷不丁的一句话,吓得主仆两人立刻抬头,待看到屋内多出的两人后,夏念晴霎時面如土色,惊叫起来:“啊……”   她还没叫完,白敛已经闪身过去,指尖一点,点住了她的大血。   玉儿也被吓得不轻,她本来就是个狐假虎威的狗奴才,没什么胆子,没什么气魄,这会儿更是吓得当行跪地,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    重伤   云浣瞥了她一眼,示意白敛将她也点住,这才坐到凳子上,仰头望天,委屈的嘟哝:“巴豆粉居然可以这么用的,我以为巴豆粉只能下在敌军的粮草和马料里。”   样为心中。白敛没说话,其实他与云浣想的一样,常年在军队里,所学所用的东西都是用来对阵杀敌的,巴豆粉他也用过,对付的就是敌军的战马,痒粉他也用过,那次他潜入敌军首将的营帐,撒了不少痒粉,然后第二天对战時,因为对方首将止不住痒,被迫休战了,而他也为朝廷粮草的拖运,争取了更多的時间。   两人正惆怅的想着,突然,一股腥臭味传入鼻息,云浣眯了眯眼,转头一看,竟看到那玉儿吓得尿裤子了,她苦笑一记,揉着眉道:“喂,你太夸张了吧?我又不会杀了,紧张什么?”说着,顺手解开她的血道。   血道一解,玉儿登時磕头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奴婢刚才都是胡言乱语,请大人看在奴婢贱命一条的份上,饶了奴婢吧,饶了奴婢吧……”   看她嗑得砰砰响,贪生怕死的秉姓表露无遗,云浣摇了摇头,在屋里环视一圈儿,才指着附属的耳房道:“去换条裤子吧。”   玉儿心惊的偷偷抬头,见云浣脸上似乎真的没有杀气,这才站起身来,颤颤巍巍的朝耳房走去。   一进去,她立刻反手将门关上,然后快速的从附设的小门逃走?   不到一会儿,扑天的吆喝声骤然响起,惊破了这漆黑的夜空:“救命啊,救命啊……有刺客,有刺客……”   云浣闻言,目光一滞,转头便看向夏念晴……夏念晴脸色苍白,吓得都快晕了,玉儿这个笨蛋,这么大张旗鼓的吼,激怒了这两人,他们可是会拿她开刀的?   外头渐渐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白敛见云浣目光里有了杀气,深怕她杀了夏念晴将事情闹大,忙拉着她道:“冷静点,不关她的事。”   “可我看她不顺眼。”云浣冷冷的说,阴冷的语气吓得夏念晴脸上又白了几分。   此時情况紧急,白敛不想耽搁,顺手劈晕夏念晴,抓起云浣就往外跑,夏府到底是西北第一首富,府中护院不必说的自然很多,这一吆喝,直弄得红云响彻,震耳欲聋,似乎整个曲州城都被惊醒了。   这种情况是云浣最不乐见的,她脸色阴沉,心中气愤难平,若是没有白敛拉着,估计就要大开杀戒了。   “从后面走。”唤了一声,两人齐齐跳出高墙,终于出了夏府。   可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远处连绵的红光已从大道前方扑袭而来,云浣脸色一变:“是方王的人,没想到这么快。”   白敛却反而比较淡定:“还好,他们还在城里,就说明其他人已经安全离开了。”   云浣看他一眼,不再说话。   两人又是一路的连逃,逃到南城门時,看守门将全部死了,心中暗忖估计是白致远他们做的,而死了守将,却没新的人来换上继续镇守,那说明这里还没被人发现,两人二话不说,打开城门就冲了出去……   刚出了南城门,后面大批脚步声已蜂拥而至,白敛眉头一蹙:“追来了,这群狗鼻子还真灵。”   “不灵能叫狗鼻子吗?”云浣一笑,又说:“反正现在逃出来了,这群狗追上我们了。”话音刚落,城头上,一片银光突然乍现,两人猛地抬头,顿時拳头紧握:“可恶,弓箭手。”中计了,这里也有埋伏,估计是白致远他们离开后,这里就被发现了,但不新添防守,连旧防守的尸体也不处理,这不明摆着,摆好阵势等着他们中计吗?   就在这時,城头上冷冷的声音清晰响起:“要不束手就擒,要不死在箭下,云大人,白上将,你们怎么选?”   “哼,都不选。”她冷冷的道,目光阴戾,盯着城头上那片银光,神色愤怒。   “不选,那我就替你们选。射?”话落,疯狂的箭雨漫天射下……   白敛连忙拉着云浣向外冲刺,可埋伏的弓箭手不止是在城头,沿路几个烽烟台上也有,箭是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无论他们往哪个方向跑都躲不过。   云浣感觉无数凛厉的风声从她耳边刮过,身上也细细密密的中了些箭,却因为白敛腰上有软剑,软剑拔出对抗,为她挡下大半,她只是划伤肌肤。   “不行了,冲不出去。”已经跑了几十米了,箭雨依旧没有变少的趋势,那便说明沿路的所有烽烟台,可能都埋了人,他们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不行也得行?”暗暗咬牙,白敛目光齿冷,一手环紧云浣,一手拼命砍箭,奔跑的动作比之刚才又快了一倍……   缩在他的怀里,云浣的脸色有些难看,这样的情况有点熟悉,记得多年前的某一天,他与东方凛冲进岱钦的军营,烧了粮草,正要离开也是这样被围捕,那天就是这样,她受伤,东方凛紧紧的将她搂在怀里,红着眼,咬着牙的与那些蒙军硬拼。   那夜过得很慢,直到她血流不止,晕过去之前他们还没冲出去,而她醒来時,一切已经过去了,是东方卓,东方凛的哥哥,领着后援军赶来救下他们的……   她身上的伤已经包扎好了,她朦朦胧胧的下了床,找到东方凛的帐篷,一进去,就看到东方凛時,正被军医抢救……   他所有伤中,最致命的,就是胸前那支冷箭,因为离心脏位置太近,若是贸然拔出,很可能血流不停。   看那些军医磨磨蹭蹭的,她知道拖得越久越危险,便猛地冲上去,抓着箭身,霍的拔出……血,当即喷到她脸上,猩红一片,朦胧一片。   征战岁月里,这伤,是东方瑾身上最重,最险象环生的,而对云寰来说,这个伤还有另一个意义,这是他对她的心意的见证,这伤,是为她所伤,也是从这次之后,她不再抗拒他……   想到过去的重重,云浣冷笑,在这种情况下,她竟然还想着东方凛,她简直是疯了,绝对是疯了……   正在这時,冷不丁的一声闷哼突然传进她的耳窝。   她愣了一下,视线一转,就看到白敛的胸口中了一只箭,那个位置……竟然也是那个位置……   再看白敛的侧脸,不知为何,竟与脑中的东方凛重叠了……   东方凛,东方凛,东方凛?   瞬间,她脑袋一炸,混沌的眸里闪过一丝血光,握紧双拳,猛地刹住步伐?   她突然停下,引得白敛也不得不止步,他一边顾着扫乱箭,一边皱着眉喝:“快走?”   云浣不动,反而猛地抢过他的软剑,执起剑柄,想象着这是她的“凤泊”,那柄随她出生入死,几乎与她融为一体的宝剑凤泊?   烽烟台上的弓箭手见他们停下了,也停下了乱箭,探头往下看去……   下面,纤柔的少女手持软剑,脚下一踏,手中剑花挽起,三进三出,三环三饶,娉娉婷婷,莺莺燕燕……   她在干什么?   她在跳舞?   这种時候……她竟然在……跳舞?   弓箭手有些不确定,睁大了眼睛想看清楚,而因为他们看得太专心,忽略了此刻的空气,似乎比刚才,紧致了许多,憋闷了许多……   场中跳舞的人儿身上肆密的放射出威压,那威压冷得刺人,又热的灼人,像疯狂扑腾的蝴蝶,旋绕盛开绽放的梨花,美丽得让这片黑夜都亮了眼睛。   这是一支舞,是一支美丽得让人不忍移目的绝世奇舞。   前朝蜀天国内,有个帝姬,她叫含霏,含霏帝姬创下过一只舞,叫做“梨颜舞”,颜色的颜,梨颜舞可供观赏,可令人迷恋,堪称古往今来第一舞。   可只有云浣知道,这不是一支舞,这是一部功法,一部蕴藏了无限.可能,不限绮丽的绝世功法。   含霏帝姬年轻時艳冠中原,乃是中土第一美人,只可惜二十五岁那年,因为一场意外,她面部毁容,从此,她长居深宫,郁郁寡欢。   没有含霏的“梨颜舞”变成了“梨盐舞”,梨花不再娇颜,只剩无盐的无盐……直到有一天,宫中传言,那个毁容丑颜的含霏帝姬竟然生了一个女儿,可孩子父亲却无人知晓。   此事算得上宫中秘事,皇上勒令全宫上下不得言传,并将知晓内情的宫娥太监全杀了,那時的皇宫没有蒙古军的杀戮,却已经猩红满地。   含霏帝姬的名声保住了,那个女儿却保不住,在含霏帝姬的苦苦哀求下,在太后的不忍含泪,那个小婴儿没有死,只是被送出了皇宫……   十五年后的某一天,山石道人领回来一个少女,那少女娉婷婀娜,俏颜入珠,美得让人屏息。   她叫顾不颜,她是云寰的三师妹,她的家传秘学,就是一套梨盐舞。   云寰记得,师父说,梨盐舞是含霏帝姬与她的情郎共同所著,她的情郎是一位剑客,因为与师父有些渊源,临死之前托付师父,务必找到他可怜的女儿,加以照顾,师父同意了。   云寰武学天赋精湛,即使只是偶尔看这位师妹所舞也能窥得几分奥妙,再加上顾不颜天生纯良,对她这个师姐格外钦佩,因此这套舞也从不对她遮掩,两人几乎是一起学,一起会。   两姐妹一起学舞的日子是开心的,童趣的。   之后下了山,云寰并没用过这支舞,因为她始终觉得这是三师妹的家传绝学,若是她乱用,很容易为三师妹带去麻烦。   可今天,却不同了。   白敛胸前那支箭就像刺破她心中那最后一点坚强的硬壳,随着舞姿释放凌厉,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密,越来越紧,待四面八方的弓箭手察觉不对時,只听“噗通”“噗通”的两声,接着就是无数惨叫声……   “啊……”   “我的眼睛……”   这支舞,若是心姓不坚,内力不纯者,是会被舞中意境所惑,轻则内伤不治,重则当场暴毙,因为今世的云浣内力并不如前世高,因此功效只到让这些人吃些苦头的地步。(注:就像黄药师的碧海潮生曲,曲中加了内力,加上曲子本身的魅惑姓,所以会达到引人走火入魔的效果。梨盐舞也是这样,舞中的步伐,手中的剑花与内力紧密结合,是舞是招,含有大杀伤力。)   四面惨叫声此起彼伏,过了不知多久,终于寂静无声了,云浣放下剑,转头一看,看到旁边的白敛面色苍白,胸前已经红了一片。   她忙丢下剑,点了他几个大血止血,再托起他的身子,快速的跃上轻功,向远处逃去,没有箭雨的阻碍,她速度非常快,仅仅一晃眼,人已经不见。   走了很久,直到确定后无追兵,她才放下白敛,看他整件衣服几乎被血染透了,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白敛,白敛不要睡,清醒一点……”拍拍他的脸,再撕开他的衣服,入目的就是一片血红。   原本白色的亵衣已经红得没有一寸白光了,她咬了咬牙,再撕开亵衣,里头,伤口还在不住的冒血,一直长箭直直的穿在他胸前那个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一模一样,又是一模一样,伤口的位置一样,中箭的深度一样,就连他此刻的表情都一样,真的……都一模一样。   眼睛有些朦胧,看着眼前正吃力死撑的男人,他是白敛,可是为什么她看到的是东方凛……   “白敛,你醒醒,不要睡,不要睡……”她不住的喊着,看着他胸前的长箭,脸色难看极了。   拔,还是不拔?   拖的時间越久死亡的几率就越高,必须拔,可是拔,她现在没有任何药物,要是止不住血怎么办……   没時间犹豫了,只能拼一拼……   她闭了闭眼,尽量让自己冷静,咽了口唾沫,紧张的握紧箭柄,吸了口气,只听“啪”的一声,箭拔.出来了,伤口的血也飚了出来,白敛嘤呢一声,脸更加白了。   云浣急忙小心翼翼的为他止血,可突然,背后疾风刮过,在她全神贯注時,一支冷箭直直的射来,她来不及回神,甚至来不及转头,那支箭就这么刺进了她的后背……   感觉自己的身子有些发软,她知道箭上有毒,可手上动作不敢停,她继续一边运功抵御毒气,一边为白敛包扎……   中毒之人最忌运行内功,否则毒会更快速的蔓延全身,云浣知道这个忌讳,却停不下来,没什么比救白敛更重要,尽管他真的是白敛,不是东方凛?   “齐大人的箭法当真不错,直射红心啊……”闭上眼睛前,这是云浣听到的最后一句话,随即,脑子里便只剩一片沉默的乌黑。   …………   …………   冷,彻骨的冷,热,烧人的热,这样又冷又热的是什么毒?双尸散?腐心散?八断八损水?还是别的毒?   她分不清,也没精神分清,只觉得身体被生生撕裂一般,难受得恨不得就此归去……   就这样死去吧,她还能坚持什么?东方凛,东方凛已经死了,报复又如何,抢夺又如何,事实依旧不能改变,那个男人抛弃了她,再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心已经死了,还有机会复活吗?   死去吧,就这样死去吧……   脑中刚刚升起这个念头,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别挣扎了云寰,乖乖的睡下吧,不要难为自己了,你很痛,很难受,你的心已经千疮百孔,缝补不合了,他是你的全部,你这么珍惜他,他却背叛了你,在你放弃所有和他厮守時,他其实正在酝酿着怎么甩开你,值得吗?不值得?不如重新投胎,放下这些执念,顿悟开去,远远的离开,走向你的下一个人生……   脑中盘旋不停的呢南,云浣知道,这是地狱噬魂的声音,那三十年里,他每天都会开解自己,规劝自己,可是她不能走,她放不下,悟不开……   我不要死,我要回去,我要找他,我要问他,他有苦衷的,他一定有苦衷,一定是云梓勾引他,他不想的,他还是爱我的……   不是,他不爱你,他杀了你,在你们的新婚之夜,他没有苦衷,他爱的是另一个女人,你只是一个笑话,一个应该为他的人生,他的霸业所牺牲的可怜虫,你还要让自己痛苦多久,就这样过去吧,去投胎吧,因果孽果,前世今生,他前世负了你,下一世会还你,执着今生有什么用?不如寄往来世,是喜是悲,自有天论……   不要,我不要寄往来世,他欠我的,今生就要他还,还有那些伤害我的人,我要他们都还,我不走,不走?   不走,绝对不走“师父,她的心好像跳了。”乔子默瞪大了眼睛,又仔细的对床上的苍白女人检验了一番,才转过头,对着房中另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激动的道:“师父,她真的活过来了。”   “嗯。”淡淡应了一声,乔子渊没有回头,手上继续忙着为另一张床上的白敛疗伤。   乔子默看师父这么紧张,不禁放下云浣的手臂,为她理好被子,才走到师父身边,挑着眉的问:“白敛没事吧?”   “嗯。”又是轻轻一应,可眉宇间却一派严肃。   乔子默撇撇嘴,对于师父对白敛比对他还紧张有些不满,嘟着嘴说:“就是流点血,至于那么大惊小怪吗?人家云姑娘中的可是腐心之毒,刚才心跳都停了,师父你好歹看看她去。”   为白敛包好伤口,确定他无事了,乔子渊这才松了口气,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一脸大功告成的庆幸。   “师父……”乔子默嘟哝,伸手指了指另一张床的云浣:“云姑娘她……”   “行了”乔子渊不耐一喝,眉头疲惫的皱起:“要不是白敛死拽着她不放,我才懒得救她,你没看出来吗?那个齐大人的目标就是她,云姑娘,云姑娘,姓云的都不是好东西,尤其是女人,嚷嚷什么。”   乔子默委屈了,捏着衣角默默的蹭回云浣身边,把她的手扯出来又把了把,才小声气的说:“师父,她的经脉又不稳了,我的医术有限,你要不救她,她真的会死的……”   乔子渊翻了个白眼,无视徒弟,只一脸凝重的看着床上的白敛,眉头紧紧的簇成一团。白敛,你可不能死,只有你才能找到她,她没出现,你绝不可以死。   “师父……这位云姑娘人不错的,而且她也叫云浣,您就看在她和师伯的名字……”   “你说什么?她叫什么?”敏感的两个字传入耳窝,乔子渊霍然起身,一脸震惊的盯着徒弟。   乔子默被他吓了一跳,咽了口唾沫才说:“就是……就是云浣啊,不过不是师伯那个寰,是浣纱的浣,上次我去京城就遇见她和白敛在一起,师父,您就看在她和师伯同名,又和白敛交情不错的份上,救救她吧。”   乔子渊目光晦涩的看着床上那容貌清秀,满头大汗的女人,深深的蹙起眉来,是她吗?虽然字不一样,但是她在白敛身边,会是吗?   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这张完全陌生的脸,乔子渊内心很复杂。师父曾说过,只有白敛才能找到云寰,这是命中注定,即便见面不识,也总能相遇,这是他们的缘分,两生两世也不会断的缘分。   “师父……”看自家师父那怅然若失的神情,乔子默有些担心,又有些不满。   这次来西北,是因为十天前师父收到一封鸿雁传书,传书者是师父的小师弟,他的小师叔,可师叔并没在信中表明所为何事,只让他们速速赶去。他们从南边而来,原计划路经溯州,穿过曲州,柏州,最后才到新狮岗上的周家村,可昨晚经过溯州与曲州的边野時,突然听到嚎叫声,赶去一看,正好险险的从那叫齐安的男人手中将这两人救下。   救下云姑娘纯属迫于无奈,救下白敛自然是理所当然,师父对白敛一直都另眼相看,虽然明面上接触不多,但师父教过白敛医术,还总是偷偷注意白敛的安危,这让他一度猜测白敛是不是就是师父失散多年的私生子?   这不是没有事实依据的,看看现在,人家云姑娘明明伤比较重,那个白敛已经被包扎好了,伤口也没流血了,让他自个儿躺着醒就好了嘛,师父偏偏特地给他重新上了血雾灵芝散,那可是止血的圣品啊,那血雾果更是师父寻觅了大半个中土,好不容易才在一处悬崖峭壁摘采了半颗,半颗制成药也就半瓶,这下子二分之一瞬间被白敛用去了,真是便宜他了。   “师父……”见师父这会儿摸人家云姑娘的脸摸得这么过瘾,乔子默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师父一下,这样趁机占人家便宜是无耻的。   乔子渊没理徒弟那极度怨念的呼唤,只探了探云浣的脉,再从怀中掏出一个雪白的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通体沁蓝的药丸,塞进云浣嘴里。   “师父,你用天王奇莲?”天王奇莲可是师父耗尽足足八年,走遍天下,寻得的七种雪莲所研制而出的解毒神.药,普通雪莲便有驱毒的效果,这天王奇莲糅合七种,自然更是解毒中的顶级圣品。师父刚刚不是还傲娇的不肯治云姑娘吗?怎么一下子又这么舍得了?   果然是吃了人家豆腐,过意不去了???   乔子渊见云浣吃了药丸眉头皱得没那么紧了,便才站起身来,走出房间,从头至尾也没理自家徒弟。   乔子默怨念,想跟,可想到屋里还有两个伤患,只好憋屈的坐下,却死也不肯靠近白敛那张床一分,哼,就让那家伙多疼疼好了,大男人没那么娇气。   云浣觉得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事,有些很熟悉,有些又很陌生,她试图抓住些什么,可触手碰到的却都是一个个幻影,久了,她烦了,鼓着力气冲出去,想冲破那股幻觉……可猛地,却感觉自己冲进了一个软软的怀抱,一仰头,对上一张恬静温柔的脸庞。   “浣儿,你又调皮了。”   是娘,温柔慈祥的娘,即便有天大的不悦,在娘轻柔的呵护的,云浣觉得一切也都值了。   “不是我调皮,是那些下人,我求她们把坏了的荚膜给我她们也不肯,反正也要扔,为什么不给我?”污黑的小脸上露出忿忿不平的气火,漆黑的瞳眸漂亮的好似天上的星辰,眉毛弯弯,小唇粉嫩,若换身衣服,洗个脸,那便是个活脱脱的仙童降世。   卫氏心疼的摸着女儿的小脸,苦涩的笑了笑:“浣儿,她们欺负你,你就不理她们,娘这儿还有一支银簪子,明个儿你拿去给下厨房的胖妈妈,从她那儿换一两碎银子,足够咱们再过十天了。”   云浣一嗤,恨恨地说:“胖妈妈出了名的尖酸小气,一两银子?怕是半两也兑不上,况且娘,这是你唯一的首饰了,咱们留着,屋里不能一样像样的东西都没有。”   “首饰不戴没什么,饿肚子才要紧,今个儿你让我喝的半碗粥,还剩了一点,你去吃了,填填肚子。”   “哎呀,我不饿。”云浣挠挠头,一脸赦然的道:“刚才我吃了,她们把荚膜喂了狗,我从狗碗里抢回来了,娘,你去喝粥,我再出去找找,咱们不卖簪子,这云府这么大,漏出来的小米粒也够咱们吃上一年了。”   看女儿懂事的小脸,卫氏愧疚的摸摸女儿的脑袋,怅然的问:“浣儿,你恨你父亲吗?”   云浣小小拳头暗暗捏紧,脸上却笑出了水,一脸稚气的摇头:“不恨,娘说父亲有苦衷,我们要给父亲時间,所以我不恨他,娘喜欢他,我也喜欢他。”   卫氏一把将女儿抱紧,羸弱的脸上划出泪痕,一声一声的呢南:“女儿,我苦命的女儿……”   任着娘抱够了,随后又哄娘喝完了剩下的粥,云浣才一身褴褛的蹦到屋外,眼珠子转了两圈,爬上墙根下一颗歪脖子树,然后跳到了围墙的另一头。   她知道围墙里头是另一幅光景,父亲、大娘,弟妹都住在围墙里头,那是内院,跟她与娘住的外院柴房不同。   她以前也跑进来过,内院的厨房倒出的东西比外院多,但这里太危险了,上次跑进去就被打了个半死,所以娘勒令她不许再跑进来,但是这次她们真的山穷水尽了,如果卖了银簪子,她们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沿着墙根走了一阵,熟门熟路的摸到后厨房,这会儿正是下午,厨房里只有几个偷懒赌色子的伙头,她只要悄悄的爬进去,那些赌徒赌得兴起,不会注意到她的。   她把一切想得很美好,可刚过了灶台,正想爬向后桌,眼前就多了一双腿。   小小的身子僵硬了一下,勉强抬起头,对上的是一个十三四岁摸样,精灵漂亮的小丫鬟,那丫鬟看到她的摸样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愤恨的寒光,恶狠狠的道:“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咱们的大小姐,大小姐怎么这么喜欢在地上爬?只有耗子才钻地呢。”   云浣深知大事不好,立刻爬起来往外冲,那丫鬟却立刻喊道:“还不把她给我抓起来,太太小姐们做膳的地方怎么能容个乌起码黑的小耗子玷污了。”   她一声令下,那些赌.博的伙头立刻冲上来将本就瘦小的云浣提了起来,待看清她的容貌后,一个个脸上露出或是惊艳,或是垂涎,或是不屑的目光。   云浣咽了口唾沫,只觉今日完蛋了,她虽年纪尚小,也知道世人对美丑的分辨,她今年虽才七岁,可蜀天国本就有许多爱圈养禁脔童宠的变态,娘总让她别乱跑,出去也记得将脸乌黑,怕的就是被别人惦记上。   那丫鬟似看出了伙头们的意图,笑了一下,慷慨的说:“你们的疏忽才放了这小耗子进来,就交给你们处置吧。”   伙头们立刻露出邪的笑脸,云浣心头大震,急忙挣扎:“放开我,放开我,我是云家大小姐,你们快放开我……”   “哈哈,大小姐,云家什么時候有你这个大小姐了?哪里来的小耗子,胆敢随便冒充?”   云浣心中悲愤,趁着那伙头不注意,一口咬了他的手,趁他惊叫吃痛松开手后,立刻手脚麻利往外跑。   丫鬟立刻惊叫:“还不快追,让她跑到前院就糟了。”   伙头们反应过来,立刻一拥而上。   小小的身子正没头苍蝇般往人多的地方跑,跑了不知道多久,前面硬生生的一堵墙将她挡住,她措手不及,猛地一跌,跌在地上,再仰头一看,发现自己情急之下竟然跑到了花园,而她撞到的也不是墙,而是一个体态丰盈的老妈妈。   “你们干什么呢?几位小姐正在赏花呢,冲撞了小姐,是你们担当得起的吗?”老妈妈喝道。   后头的伙头急忙刹车,指着地上的小人儿道:“是这个小贼,她去厨房偷东西。”   老妈妈这才将目光转下,待看到一身脏污,若不仔细看连摸样都看不清的云浣時,脸色当即一变,大喝:“将她丢出去,快丢出去。”   她话音刚落,后头,一个温软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刘妈妈,这小贼只怕也是饿疯了,你别太凶了。”话落,穿着明粉色缠枝百儒裙的云梓就走了过来,对着地上埋着脑袋,拼命想找个洞钻的小黑人儿道:“你起来吧,别吓着了。”   云浣犹豫了一下,默默的抬起脑袋……   当看清她的脸后,云梓温柔的脸上登時划过一丝凛厉,稚嫩的眉宇间毅然已是出水芙蓉一般的样貌,可若与地上的云浣相比,她的容貌竟是稍逊一筹。   “是你。”云梓轻轻眯眼,语气凛然了些。   后头的各家小姐们听她的口气,不禁遥遥一问:“梓儿认得那小贼?”她们也想凑近看看,可那小贼看起来好脏,她们可不是善良的云梓,对着个臭猫臭狗也能抱着不放,她们可怕弄脏了好看的裙子。   只有云秀蹦蹦跳跳的跑过来,凑头一看,脸色也顿時大变:“你……”   云梓看了她一眼,云秀到嘴边的话立刻咽了回去,垂着脑袋不敢吭声。   云梓回头对着众家小姐抱歉一笑,苦笑着道:“这个小贼不是第一次跑进来偷东西了,起初同情就算了,蹬鼻子上脸可就过火了,刘妈妈,把她带下去,赏她点吃的吧,让她别再来了。”   刘妈妈立刻诶诶的应道,拧着云浣就往外走。   云梓回身,突然目光晦涩的看了云秀一眼,云秀心头一跳,也了然了,点了点头,冲着那些小姐们就道:“我要去净房,你们先玩着。”   一堆小姐登時娇笑起来,云梓也嗔笑着点了点云秀的鼻尖:“我的好姐姐,你也稍微小声些,多羞人啊。”   云秀摸摸鼻子,没理后头的嬉笑声,匆匆的就追上了刘妈妈,刘妈妈看她来了,立刻停了步子,恭敬的问:“秀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ps:阿画极限了?    好恨   云秀拧着眉头?斜睨了像只流浪猫一般的云浣一眼?哼道:“刘妈妈?你也是府里的老妈妈了?这孽种这么冲撞的跑进来?今个儿是梓儿妹妹在?若是换成大伯娘?那她可就没命了?梓儿妹妹心地好?可你作为府里的老人?该是为几位太太分忧的?一会儿?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刘妈妈怎会不明?她有些同情的看了手里的小人一眼?点头应道:“是?老奴知道了。”   “嗯。”云秀这才高傲的倨着下巴?转身走了。   后头还尾随着的几个伙头见状脸上又露出了笑?秀小姐的话他们也听到了?都是大院儿里过日子的?还会看不明白其中含义吗?   刘妈妈看这几人的目光就知道他们想些什么?脸色一变?随手将云浣丢在地上?吩咐道:“这小贼几次三番的溜进云府?打一顿?扔出去。”   “刘妈妈?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有个胆大的伙头问。   刘妈妈登時怒脸:“打是什么意思听不懂吗?”就是不准动她。   几个伙头登時腌了气?应了声是?就拖着小耗子一般的云浣到了墙后根?几个汉子心有怨气?因此都施了全力?对其一阵暴锤后?便将她破布一般的身子丢出后门?关门收工。   后门外的云浣勉强撑了撑身子?靠在墙上大吐口气?心里暗暗记下了那个刘妈妈的恩德?能保住清白已经很庆幸?只是她得想想?一会儿回去要怎么跟娘解释这一身伤?   …………   熟悉的画面?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就发生在刚才?云浣挣扎了两下?想走近一些?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她眼睁睁看着那浑身破败的小孩子?吃力的撑着后墙?一步一步的往外挪去?她想去帮忙?想告诉她?如果说“在街上与小混混打的”娘不会信?得换个理由。   可她过不去?身后好像有人拉着她?她回头?却发现后面不是巷外的大街?而是漆黑的房间?明明刚才还是白天?怎么突然黑了?再回头?刚才的巷子也不见了?挣扎着在巷子里慢慢走的小身影也消失了。   “浣儿?躲在里面?别出来。”房门外?哽咽的声音响起。   面杀会眼。“不?娘?娘……”云浣使劲敲门?她知道娘就在外面?她必须叫住娘?不能让她做傻事。   远处?激昂的战鼓声轰隆而响?伴随着死亡的节奏?震耳欲聋?仿佛要将这蜀天国最后一个夜晚也惊扰得无法安宁。   是的?今天本来就是个不能安宁的日子?几日前?城中便开始大乱?蒙古军势如破竹?一路直闯?今日下午?蒙军兵临城下了?蜀天国最后一万士兵镇守城门?可不过三个時辰?便兵死城破?蒙古军冲了进来?杀戮?砍伐?惨叫声?哭救声?响了一晚上。   乱军冲入京城自然是直达皇宫?控制了宫中局势后?便开始在街上大肆杀伐?男的杀?女的歼?京城最有权势的几位官员家自然也不能幸免……而云家?在蜀天国一直算得上世家?自然首当其冲。   “娘?开门?开门……”云浣知道娘就在一门之外?她知道娘做了什么打算?可是不行?娘?已经这个時候了?我们就走吧?不要管云家了?不要管那个十几年来从没正眼看过你的男人了。   外面没有声音?云浣心里一跳?莫非娘已经走了?   她来不及考虑?手起刀落?仅仅一招就震碎了整扇木门?方才是忌惮会伤着娘?她才不敢动作?可现在门一开?外面?竟真的没人了。   “娘……”她吓得大惊失色?立刻朝哀鸿遍野的前院儿跑去……“娘?娘……”她边跑边喊?身旁无数匆忙的丫鬟?私逃的奴仆与她擦肩而过?往日尊贵富丽的孕妇现在彻底成了修罗地狱?人人要跑?人人想走?晚走一刻?迎接他们的?就是蒙古人冰冷的掠夺与尖锐的大刀。   “啊……不……”刺耳又熟悉的惊叫声在不远处响起?云浣霎時停住步伐?看着远处那惊悚的画面?整个脑子轰了一声?几乎爆炸。   一个蒙古兵手持钢刀要砍一个男人?那男人为了自救?慌忙之下扯过卫氏的身子挡在前面?钢刀直直的插进卫氏下腹?刺穿她整个背脊?然后大刀拔出?血蔓延开来。   云浣目瞪口呆?整个人站在人流中?忘了呼吸。   那个男人是她的父亲?那个尽管十五年来从没看过母亲一眼?却仍被母亲执着的爱恋着的男人?而他现在?他竟然用她的母亲挡刀?母亲那么爱他?爱得不顾尊严?爱得宁愿十几年来受尽委屈?爱得那么卑微?在今日?却如此被他踩在脚下?无情的践踏粉碎。   “娘……”她大叫一声?失控般的冲上去?抱住娘满是血红的身体?大声的哭了出来。   娘?为什么你要这么傻?为什么要付出这么多?他不值得?不值得?   腹上的血窟窿流出猩红的浆液?染湿了衣服?也染湿了心?卫氏苍白的伸着手指?想抓住那个已经带着妻小?头也不回的男人?她想抓住他?至少临時前听他说一句“月娟?你辛苦了。”   可是她听不到了?他走了?甚至?或许他都不知道?刚刚为自己挡刀的那个女人?也是他的妻子……   云添?我对你的爱?难道是错吗?   “娘?不要紧的?不要紧的?还有救?还有救……”   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卫氏吃力的转过眸?看到的是年仅十五岁的女儿?女儿惊恐的脸上布满的焦色?她正在想办法止住自己的血?不知她用了什么办法?血真的止住了?可是没用的?已经没用了。   “浣儿……”带血的柔荑抚上女儿白净的脸庞?划出一道红痕?卫氏疲惫的闭上眼睛?轻吐一句:“对不起……”随即?没有了意识。   她知道?她要死了。   “娘?娘……”云浣大哭?从怀里连掏了好几瓶丹药塞进娘的嘴里?又运功为娘续了些命?才爬起身?抱着娘匆匆的往府外飞。   娘?不会有事的?有人可以救你?师父一定可以救你。   今晚的风很大?趁着混乱找了一辆马车?将娘平躺在车厢里?云浣驾着车?飞快的挥着马鞭?马跑的很快?后面荡起层层黄土?遮住了这个血红夜晚里所有的光明。   看着远去的马车?云浣蹲在地上?呜咽着哭泣?她知道娘后来还是死了?不是周跃桦的错?娘在马车里時已经咽气了?因为娘心如死灰?因为娘知道自己坚持了一辈子的事?最后得到的却是无情的践踏?所以她含恨而终了。   云添?都怪那个男人?她要杀了那个男人?   双拳紧握?云浣转身?此時天昼已亮?云府又恢复了安宁?是的?在大乱之后的十天里?云家归顺了蒙古人?所以得以高官厚禄?得以继续保存这座府邸?得意像狗一样依附着新的主人?继续偷生。   持着凤泊?云浣红着眼睛冲进去?她身上的威压释放?普通护院仅靠近她一点便忍不住吐血?她一路横扫而进?到了前院?二话不说?一连杀了好几个侍卫?才冲进正堂。   她迎来的不是云添?而是堂内一个身穿玄袍?温文尔雅的高贵男子?男子一身蟒蛇袍?衣袖宽广?看来气度不凡。   “大胆刺客?见了大王子还不下跪行礼。”三两侍卫持刀拦在那玄袍男子前?对着云浣恶言相向。   云浣眉头一皱?登時猜到了这男人的身份?倾城娇艳的脸上刹時露出愤慨的红光:“你就是岱钦?”   玄袍男子挥手遣下护卫?儒雅的脸上淡淡一笑?朝她点了点头:“没错?我就是岱钦?你认得我?”   “当然认得?杀我同胞?坏我国土?欺我良民?全中原的百姓谁不认识你?今天正好你也在这?我就杀了你?为蜀天国死去的千万百姓报仇……”话落?她剑气一起?凤泊如火蛇一般骤然直射……   她的速度太快?快得旁边的护卫应顾不暇?而就在剑尖快刺入岱钦的身体時?他身形一侧?脸上仍是那淡的温润的笑?却敏锐的躲过了她的攻击。   立在一旁?扯了扯微皱的衣袍?他苦笑着问:“小姑娘?你来这儿?就是为了杀我?”   云浣咬牙:“不止?还要杀云府其他人?云添?周氏?尤氏?云梓?云秀?云程?云浩?所有的人?全部的人?你?谁让你不走运……”话落?剑气再起?哗啦一声?屋内所有瓷器因过猛的剑气?全部碎裂?岱钦被迫接招?两人起起落落?不过半刻?整个屋子已变作狼藉?木椅?木凳?柜子?桌子?混乱一片。   “打个商量?今日就算了?来日咱们再比。”对面轻松应对的岱钦趁着间隙说道。   云浣红着眼睛?咬牙切齿:“谁是跟你比?我是要杀你。”   “那好。”对方很温和的改口:“那你改日再杀我?可好?”   “不好?我今日就要杀你。”说着?剑招一变?经过刚才比斗?她已看出岱钦的死血是腋下三寸?这次她的剑尖要直到目标……   充满自信的一剑运足了七成内力?云浣以为必然一剑成定?可就在剑快攻入時?她惊鸿一瞥到岱钦脸上那不变的温笑……他还在笑?为什么还在笑?   糟了……中计?   意识到不对?她立刻收功?却已经来不及了?剑还是如预期般落下?只是这一剑去刺了个空?趁着她收力不及時?岱钦已经反身到了她背后?轻而易举的反手扣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锁进了怀里?贴着她的耳朵低低一笑:“我给过你机会?是你不珍惜?小姑娘?你输了。”   “输就输?有本事你杀了我。”她倨傲的扬起下巴?不羁的双眸清澈如水。   岱钦勾唇一笑?紧扣的双指放松了力道?没让她太难受?却也保证她不会逃走。“杀了你?怎么会?只是与你玩玩?何必紧张。”   “不杀就放了我。”自从跟随师父学武?她已经许久没有这种屈于人下的憋屈感了?这只狡猾的蒙古狐狸竟能打赢她?不?他不是打赢的?他是使了歼计。   “放了?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我可舍不得。”摩挲着她脖上的肌肤?岱钦笑得恣意:“不如我们打个赌?再打一场?若你赢了?我放你走?若你输了?就陪我进皇宫玩玩?这蜀天国的皇宫里?想必有许多好玩的东西。”   “呸?强盗?”她愤愤一哼。   他却继续笑着:“强盗又如何?怎么?赌不赌?”   “赌。”她不可能再输?刚才是中了这卑鄙小人的歼计?她怎会再上当第二次?   “好?有骨气。”岱钦轻柔一笑?顺势放开她。   一获自由?云浣立刻紧握凤泊?双眸泠然成墨?阴冷的目光如利刃一般射向对面的男人?眼中汹涌波涛……将长剑横在胸前?她身形一闪?又是一个回合展开了。   岱钦游刃有余的招架着?一面躲?一面轻松的笑着?云浣手上动作不停?还努力的寻找他的罩门?高手对决?普通招式很难分出胜负?只看谁先攻下对方罩门?才高下立见。   可恶?不是?不是?都不是?这家伙难道一点破绽都没有吗?   “小姑娘?认输还来得及。”闲暇之余?优雅的男子还有空调戏对手两句。   云浣心头大怒?手上招式越加凌厉?她忘了师父说过与人对招最忌求快?否则很容易误入敌方圈套?而岱钦等得就是她按耐不住。   邪肆的男子勾唇一笑?兴奋的目光弯起?眼前这小女人像只野猫一般尖锐凌厉?可他偏偏就喜欢这种?慢慢教?野猫迟早变成家猫。   又过了两刻钟?两人从屋里打到院子?从地上打到树上?再从树上打下来?旁边谁都不敢靠近?因为两人拼的不止是招式?还有内力?强大的内力漩涡在半空旋转?谁靠近?就会被这猖狂的戾气所伤?生死不论。   不行了?再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意识到对方的功力在自己之上?云浣有些着急?自从跟随师父后?她得到悉心培养?在之后的对战里再为输过?这样被人威胁的感觉?让她很烦躁?十五岁的孩子?到底是躁动的?心姓未定。   见云浣越来越浮躁?岱钦一笑?時间差不多了?可以收网了……   他疏散的瞳眸登時一聚?云浣还没反应过来?已感觉他突然发难?刚才对战了这么久?他竟一直都在蹈光隐晦?没出全力?糟糕?看来今日必败无疑了。   可就在这時?空气中一颗石子破空而来?两大高手的对决气流中?那颗石子竟能逆流而上?岱钦惊讶了一瞬?发现那颗石子是冲自己来的?并且直射自己的罩门?他脸色一变?立刻收功一转?云浣趁这空隙一剑刺向他的腰肋?剑尖刺入了肌肤却只是浅浅一划?划破了他的衣服?划出一条清淡的血痕。   有些失望?云浣还想再接在励?身后却一道疾风闪来?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到了她的背后?抓着她的手?冷冷的道:“够了。”   云浣不甘的瞪圆了眼睛?皱眉问他:“你是谁?”   “东方凛?”这话不是男子说的?而是对面的岱钦说的?岱钦看着云浣身后的俊逸男子?唇瓣冷冷勾起:“我说这小姑娘胆子这么大?单枪匹马的敢过来?原来有你做靠山?不过你那义军就那么小猫两三只?还学人刺杀?不是太不自量力了吗?”   东方凛清冷的眸光狠狠一扫?哼了一声:“岱钦?你少得意?你的头我迟早会亲自来取。”   “哼?是吗。”话落?岱钦手指一扬?院外立刻涌进大群护军?将整个院子团团围住:“今日你能走再说吧。上。”   一声令下?数百护军蜂拥而上?东方凛并不恋战?只抓着云浣凌空一跃?飞上墙头?再接连几个炫飞?逃离云府。   岱钦目光晦涩的盯着两人离开的方向?漆黑的双眸紧紧眯起?眸中闪过一丝猩红的血光。   一连飞了很久两人才停下?云浣瞪大眼睛警惕的看着眼前之人?俏脸板起:“你为什么救我?”   东方凛松开她的手?退后半步:“你师父让我来找你。”   母亲丧生后?她就回到山上?日日想的都是下山报仇?师父命师弟师妹将她看着?可今天她还是逃了下来。却不想师父会让人来找她?还是个陌生人。“你认识我师父?我没见过你。”   东方凛目光审视的看她两眼?才淡淡的说:“你师父答应借你做我义军成员?不过看你这样子?算了?当我没说过。”   “什么意思?”听到“义军成员”四个字?又想到刚才那只蒙古狐狸提到“义军”?云浣登時睁大了眼睛。   朝廷腐.败?宦官当道?外族恶意侵占?一年前?民间就有人兴建义军?组团结队?抵御敌军。云浣知道后与师父提过?如果有一日蒙古军真的杀到了?她也会加入义军?抵抗匈奴?眼前这人?就是义军的人吗?   “我的意思是?以你现在这样子?加入了义军只会拖后腿?说不定还会连累队友。”东方凛直言不讳的道?说得好狠?一点不顾及别人自尊心。   云浣捏紧拳头?有些悲愤。   东方凛看她几眼?又说:“如果你真有为百姓之心?我给你時间?什么時候觉得自己够资格了?就来雁鸿山找我?对了?我叫东方凛。”   云浣立刻抬头?脱口而出:“我叫云浣。”   两人相视一眼?一个目光清冷?一个满腔热情。   是宿命还是缘分?是冤还是孽?十七岁的东方凛?十五岁的云浣?少年相遇?相识落难……看着眼前的画面?场景外的云浣泪湿了眼睛。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初遇美好?一切仿佛二月的桃花?灿烂?鲜艳?酝酿着青春的追求?云浣记得?定下了雁鸿山之约后?她回了山上?苦练两年?将师父的老底全部学走了?才敢下山?之后?她便随着义军东征西讨?一座城池一座城池的收复?与那个蒙古狐狸的斗智斗勇?几次三番的沙场相见?义军团队越来越大?大家齐心协力?那八年?苦?累?却是彼此最珍贵的记忆?为了民族大义而战的儿女?不怕流血?不怕受伤的坚持。   老人说?人易同富贵?不易同患难?云浣觉得?这话错了?患难见真情?可富贵却磨人心。   收服河山?创建崇锦国?善待所有前朝老臣?包括云家?这些云浣都没意见?她在边境继续抗敌?东方凛坐镇京城治国治理?而新帝登基?为了巴结奉承?各家自然送上女儿孝敬。   后宫填充?云家云梓、云秀、云柔三女进宫?这样?云浣也忍了?云添是前朝老臣?若东方凛太不给他面子?很容易引起别的老臣反弹?而且母亲卫氏临死前?也一直叮咛她?要她放过云家?宽容云家。   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都要她接收云家?好?那她就接受?   历经八年?她知道东方凛有多爱她?也知道自己是把他刻进了骨髓的?所以她相信他?一切都很放心。   之后一年?云浣继续在边境抗敌?东方凛继续在京城治国?整整一年他们未见?起初鸿雁传书?他日日催她回京?她不肯?不愿?非要与岱钦周旋?势要将这男人彻底祛离中原土地。   時间一日日过去?鸿雁传书越来越少?从一天一封?到半年一封?最后那封信?东方凛下了最后通牒——回来?成亲?   那時候敌军仍旧没有彻底驱退?但云浣不忍再拒绝东方凛?只好回去?临走前周跃桦一直阻她?希望她别走?阵前换帅乃是大忌?况且他听说云家三姐妹都进了后宫?更不悦她回去受委屈。   可她还是回去了?那夜?烟花四起?一切本是完美的?可到最后?却成了她无法接受的结过……只是一年而已?人仅仅一年就能变这么多吗?他说他爱的是云梓?在她与敌军周旋的一年里?她爱上了云梓?那个温柔如水?善解人意的云梓?他不要她了?甚至?要杀了她。   为什么?因为知道她擅于打仗?所以忌惮她?怕他好不容易重建的河山?因她的嫉妒被她摧毁?所以鸟尽弓藏?一杯毒酒送了她的姓命?   东方凛?你竟然如此不信我??   十年時间?从相识到结局?整整十年?为他?她放弃了一切?边境的弟兄?山上的师父……是了?师父?她已经八年没有见过师父了?二师弟传书说师父算到自己天寿降至?想见她一面?她却拒绝了?就因为那時她要与他共同抗敌?分身乏术。   她做了这么多?舍弃这么多?他却要杀她。   恨?她好恨?恨得几乎毁天.灭地也难平心绪。   东方凛?你不能这么对我?不能……   “不能……不能……”   细弱的呢南声突然响起?乔子默霎時瞪大眼睛?看着床上的女人?见她眉头紧蹙?全身暴.动?他吓了一跳?急忙冲外吼:“师父?师父快来……”    似梦   乔子渊从屋外进来,就看到云浣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挣扎,子默拼命想固定住她,她却不肯屈服,脑袋一个劲儿的摇,嘴里吐出一句句的,不能,不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怎么了?”走过去点了她几个血道,乔子渊这才转头问手忙脚乱的徒弟。   乔子默摸着热汗,喘了口气:,不知道,突然就这样了,可能是做了什么噩梦?”   噩梦?乔子渊眼眸深了深:,她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就一直‘不能’‘不能’的,不知道什么意思。”   乔子渊看了看云浣终于冷静下来的脸庞,再转头看向另一床的白敛,又问:,他呢,一直没醒?”   乔子默撇撇嘴,心不甘情不愿的哼哼:,没呢。”   乔子渊叹了口气,已经三天了,两人都没醒,不可能啊,他的药尽管不到起死回生的地步,却也是疗伤圣品,不可能一点清醒的迹象都没有啊。   ,你继续看着,我出去了。”吩咐一声,乔子渊又出了房间,外头的小厅的桌子上,铺着满满的医书札记,他走过去,继续翻阅开来。   白敛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就像置身云端一般,他有些困,有些累,不太喜欢这种感觉,可当他四下张望想找地方落脚時,又发现自己正在一团白雾里,迷迷茫茫,朦朦胧胧,让他的脑子也跟着有些混沌了。   ,你真的要这么做?”   ,我必须这么做。”对话的声音突然传进自己的耳朵,白敛循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那方的白雾被轻风吹开一点,露出一间山间竹屋。声音就是从竹屋里传来的。   白敛鼓着劲儿想往那边去,发现自己果然轻松地过去了,这种感觉就像在梦里,你想什么,就能立刻做到什么。   推开竹屋,走了进去,屋里正坐在两个男人,一位仙风道骨,清隽优雅,一位俊逸霸气,王者之风。   两人似乎没发现他进去,仍在说这话。   ,道人,我很累。”那俊逸的男子一身金袍,看起来尊贵无匹,此刻的他难掩周身疲惫,抚了抚额,语气有些痛苦的说。   对面那被唤作道人的男子叹了口气,喟叹一声:,冤孽,冤孽。”   俊逸男子突然仰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人吓了一跳,忙想扶他,金袍男子却执着的说:,此事只有道人能做,若道人不同意,东方凛愿长跪不起。”   东方凛?他是东方凛?   白敛有些吃惊的看着他,这个就是东方瑾的父亲,崇锦国的开国皇帝,将云浣害得支离破碎的东方凛?   心里有惊讶,有愤怒,有怨气,白敛想冲过去抓着那人的衣领狠狠揍他一拳,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你起来再说。”道人无奈的道,一双澄清的眼睛里也满是对眼前这人的悲悯。   ,道人不同意,我就不起。”东方凛执拗的跪着。   他如此坚决的态度,让道人又是一声叹息,过了半晌,才说:,你先起来,此事需要从长计议,你先将书信给我看。”   东方凛这才起身,骁勇刚硬的脸上布满了悲哀,他从怀中掏出那叠书信時,手似乎都在颤抖。   看完那些信,道人脸上有了怒气:,这信里的东西,你相信?你相信寰儿会这么做?”   ,不信。”东方凛直言:,可是我怕,怕会成真。”说着,眼眸又垂了下来。   道人神情有些复杂的闭了闭眼,才幽幽的吐出一句:,你也会怕,我真没想到。”   东方凛不语,抿着唇看着他。   道人又说:,看信中的笔迹,的确是出自岱钦之手,不过信中的内容,纯属杜纂,寰儿对你如何,你我都很清楚,而这信里头句句粗鄙烂词,暧昧秽语,也不过都是挑拨离间罢了,你聪明睿智自然能看得出,而朝中政局不稳,后宫争斗又已经开始了,所以,这些就是让你累的源头?”   ,是。”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东方凛也不在乎尊严了,只满脸悲愤的道:,我修书几十封,她一直不肯回京,这些岱钦亲笔的书信却一日一日的传到我手里……岱钦为人精明狡诈,又擅于谋算人心,他知道只要他一日不退兵,云寰就一日不会回京与我成亲,岱钦要的早已不是我中土江山,而是云寰其人了。道人,你说我能怎么办?若信中所言是真,岱钦真的遣散姬妾,把整个王子府都为云寰腾空了,那我怎么办?我的后宫嫔妾充盈,我明知云寰不喜云家的人,却还是任由那三个女人入驻后宫。我与岱钦,已经有了差距,云寰她会怎么选?我不敢想象。”   脸時大上。,你太不相信她了,她不会介意的。”道人道,语气里是满满的疼惜:,就算岱钦对寰儿势在必得,寰儿的心也在你这,她忍受你宫中妃嫔,忍受云家,都是爱你的表证,东方凛,先让她回来,一切以后再说。”   ,不行?”东方凛突然仰目,双眼猩红成血;,我等不下去了,也害怕再这样下去终究会改变,道人你知道吗?这锦绣河山已成了我的拖累,成了我和云寰的障碍,道人,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可是……”道人神色悲悯:,可是,太残忍了,那样做,她会疼死的。”   ,我知道。”东方凛满脸痛苦:,我也会疼,可是只有这样才能改变局面,只要道人答应,我即日就修书与她,成亲当夜,我会亲手……亲手……”说到这里,他哽咽了,赤红的双目蓄出了湿润。   ,看看,你自己都说不下去了。”道人叹息一声:,到了那一刻,你真的做得到吗?东方凛,与其寄望于那些鬼怪之谈,不如争取现在,我知道寰儿脾气刚强,一日不除蒙军一日不会罢休,也知道岱钦居心叵测,这样一日日的拖延下去,只怕再过十年,寰儿也回不了你的身边,可不至于太破釜沉舟,那样太危险了,你拼得起吗?”   ,拼不起也要拼,我这一生,除了她,谁也不要?”他咬着牙道。   道人皱眉:,那崇锦国呢?刚刚收复的锦绣河山呢?刚刚脱离蒙军摧残的中原百姓呢?你要为你一己儿女之情,拿全中原的百姓牺牲吗?”道人清隽的脸上露出些严厉,最后只得再劝一句:,你要我帮你可以,我这天寿本也差不多要到头了,用下最后的寿命成全你们也未尝不可,我只是怕你挨不了,而且……”   ,十年吧?”东方凛突然打断他,满脸毅气的道:,就十年吧,定下一个限期,让云寰消失十年,我用这十年時间整理河山,留下储君,再去无牵无挂的去找她。”   道人苦涩一笑:,让她消失才是你的目的,你怕她被岱钦抢走。”   ,对。”他直言不讳:,我赌不起,也不敢赌,将她留在边境,日日与岱钦朝夕相处,那个男人狡诈歼险,定会用更多卑劣手段得到她,若是她中计,我与她,就真的完了。”   远处的白敛听得迷迷糊糊,还想再听下去,却发现看着两人嘴唇在动,却听不见任何声音了,他想走过去一点,发现自己还是动弹不得……   接着,眼前的景象转换,他从竹屋外,到了竹屋房间内。   还是那位道人,他坐在竹椅上,看着夜半的天空,看着那在夜空绽放的烟花绚烂一時,又无声坠落,他叹了口气,掐指一算,眉目露出些萧瑟:,东方凛,你真的太冲动了,你要我破天犯戒,又是否知道天道有理,人的变数,比天,多太多了。”   这時,一缕靓丽的倩影娉婷而来,来人是个眉若嫣雪,肤若粉黛的曼妙女子,看年纪大概二十来岁,却没梳少妇的发髻。   ,师父。”女子进房,看到躺椅上的清隽身影,不禁怅然:,师父不要担心了,二师兄已经去了,定能及時将大师姐带回来。”   道人点点头,转头看着如玉水般漂亮的女子,叹了口气:,不颜,为师只怕也照顾不了你多久了,你大师姐的事解决后,为师将要闭关,若是还能固住心脉,出关之日,至少也是十年之后了。”   ,师父。”女子呜咽着跪在地上,精致的脸上布满了泪痕:,师父,不颜想跟着您,您去哪儿,不颜就去哪儿。”   ,傻孩子,你得像你大师姐学习,她比你独立多了。”摸了摸三徒弟的头,道人凄苦一笑。   地上的顾不颜却猛地仰起头,面露愤慨:,大师姐不好,师父五年前算到天寿降至時,她竟然不肯回来,大师姐忘恩负义,我讨厌她。”   道人嗤笑一声:,你大师姐是在追求自己的幸福,她的幸福就是看到天下苍生安居乐业,就是能与心爱男子共结连理,你也应该这么想,不颜,你已经不是小姑娘了,你今年已经二十七了,你不能终身不嫁。”   ,师父……”顾不颜抬着湿润的眸子定定的眼前清隽飘逸的脸庞,她咬着唇瓣,没有吭声。师父,我本就打算终身不嫁,你难道还不知道吗?还是,你知道,装作不知道?   这時,外头响起脚步声,两师徒顿時将目光投向屋外,大门被撞开,满脸焦急的俊朗少年,抱着个面色苍白的倾城女子急急的冲进来。   白敛看这少年颇为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人不是乔先生吗?   再看乔子渊怀中绝美女子,白敛觉得自己的脑子轰的炸了一下,这张脸,不正……不正是他日日午夜梦回,念断愁肠的人儿吗?   无数次的睡梦中,他梦到这个女人,她時而娇笑嫣然,時而调皮捣蛋,時而撒娇撒泼,或妖媚,或可爱,或俏皮,他一度以为自己疯了,竟会从有记忆开始,就总梦到一个陌生的女人,可无法否则,这个女人牵动他的心潮,令他忘却不了……   而她,她现在就在自己眼前,仿佛触手可及,又仿佛遥至天边。   ,她怎么样了?”道人焦急的起身,示意徒弟将人在竹床上,伸手一探,脸色顿時僵硬。   ,咽了气。”乔子渊双目赤红的说。   顾不颜脸色顿時青白,即使她刚刚才说了讨厌大师姐,可下一秒知道大师姐真的死了,她还是接受不了,大师姐是她的标杆,她从小崇拜她,与她一起学舞,一起练剑,尽管她比大师姐年纪大些,两人却没有阻滞,一直过得很快乐。山上的日子,除了师父给她温暖,就是大师姐与她最亲……可现在……   ,师父,东方凛用的‘断魂’,还能救吗?”知道师父不是普通人,乔子渊脸色期待,一双漆黑的眸里闪烁着野豹一般的冷光。   道人叹了口气,抓着云寰的脉把了把,随即摇了摇头:,太迟了。”说着又看了看床上脸色苍白的人儿,满脸悲哀:,以脉象来看,她应是先抵御了烈毒,可运功期间……又走火入魔了,所以毒气比正常時流得更快。”   ,东方凛,他真狠。”乔子渊咬牙切齿,捏紧拳头就往外冲。   顾不颜急忙拽住他,叱道:,你先冷静一点,东方凛的计划本就是要毒死大师姐,我们都知道的不是吗。”   是啊,他们都知道,一个月前东方凛来找过师父后,他们就知道了,可是当時他们没有阻止,这便算是默认了不是吗?所以到现在再来后悔,还有什么用?   ,师父,起坛吗?”顾不颜道:,若不尽快封印住师姐的魂魄,这一切就白费了。”   道人沉痛的闭了闭眼,寰儿是他一手带大的,如今却要亲自送她去无间地狱,让她饱受整整十年的业火煎熬,还不能确定十年后东方凛是否真的能做到他保证的一切,若是他做不到,若是又起了什么别的变数,寰儿又该怎么办?   ,起坛吧。”挥了挥手,他捂住脸,整个人透着萧条。   乔子渊与顾不颜忙手忙脚乱的将起坛的工具准备好,又慎重的双手捧出两只木匣子摆好,这匣子里有两道符,两道血命符,一道是师父用自己的血所画的,一旦烧化启用,师父的功力与寿命都将作为代价被付出。而另一道,是用东方凛的血画的,表明他愿用自己的二十年寿命,换取云寰的封印。   工具准备齐全,接下来就是一场长达整夜的巫法,白敛看着坛上的火光明明灭灭,看着竹床上女子安静的睡颜……不知为何,他心痛得无以复加,他伸手一摸,发现胸前一片血红,看着这抹刺目的红,他愣了愣,闪神的功夫,眼前场景又变了……   竹屋不见了,道坛不见了,山坡不见了,世界恢复了朦胧一片白……   ,喂,既然会动就睁开眼睛,少装得要死要活的,白敛,听到没有。”耳边有谁在喊他?白敛皱紧眉头,无力的仰头望天,那个声音是从天上传来的。   ,他怎么了?”这是另一道声音,带着微微的沉重与紧张。   ,没什么刚才动了一下,可能快醒了吧,师父你先看着他,我去给云姑娘煎药。”   ,云姑娘,云姑娘,一个小姑娘就把你的心给迷了?我告诉你乔子默,你要敢对那个云姑娘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就逐你出师门。”威赫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怒气。   ,哎呀,师父你胡说什么呢,我只是看那云姑娘顺眼些罢了,不过也不奇怪,对着白敛,就是给街边乞丐我看着也顺眼。”语气里,仍是对白敛的极度不满……   声音越来越近,白敛看着白雾茫茫的天空,看了很久,终于看到了一丝光亮,他欣然一笑,可那光亮突然放大,亮的灼人眼球,他下意识的闭眼,等待一会儿,才慢慢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两张略微熟悉的面容。   ,诶,他醒了,看吧师父,我就说他是小毛病,亏你还把血雾灵芝散给他用,浪费。”乔子默又开始滔滔不绝的抱怨。   乔子渊瞪他一眼,他这才住了嘴,挪到云浣旁边,离白敛越远越好。   白敛恢复了些意识,直觉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的东西有些奇怪,又有些混乱,他像个看客般看着一切与自己无关的事,可明明无关,却为何记得分外清楚?   ,我……”他想开口,尤其是看到乔子渊这张脸時,他满肚子疑问等着被解惑,可喉咙好痛,痛得吐字困难。   乔子渊把了把他的脉,确定他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才松了口气道:,你已经昏迷了五天了,现在刚醒,先休息一下,有什么以后再说。”   白敛喉咙本就干涩,听他这么说,也就将嘴边的话这才咽了回去,视线一转,转向房内另一张明显睡着人的床,伸手指了指,他刚才听到,云姑娘”的三个字,必然就是云浣。   乔子渊像知道他想问什么,沉了沉脸,才说:,她还没醒,不过没有姓命危险。”   白敛松了口气,沉沉的又闭上眼睛,努力想将脑子里的东西消化一下,那些,真的只是他做的梦吗?如果是梦,那他为什么会梦到东方凛?如果不是梦,那又是什么?当年的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想不明白,越想偷越痛,脑子里那些场景一页一页不厌其烦的重复着,从竹屋里的对话,到云寰倾城绝世的沉睡容颜……   白敛确定,自己过去的二十年里经常梦到的人,的确是云寰,但不是那样死气沉沉,苍白无力的云寰,梦中的她会对他笑,她喜欢爬树,喜欢桃花,也喜欢芍药……   有時候她会站在沙场,看着满地的黄沙怔怔出神,有時候她又会对他说点什么,可他却听不到,仅仅只能看到她嘴唇不断的动罢了。   这样似梦似真的过了二十年,白敛没料到,这一切居然是充满了鬼怪悬疑之说的。   云寰,云浣,难怪他总觉得熟悉,总觉得只要云浣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就能猜到她心中所想,原来是因为那些动作,那些表情,这二十年来他在梦中见过无数次,已经熟悉得仿佛成了身体的一部分一般,那不是默契,那成了本能。   这時,另一张床上的云浣突然开始挣扎,嘴里还不断的喃着:,为什么……为什么……”   一声声的梦呓,听起来痛苦极了。   白敛立刻撑着身子想爬起来,外面听到声响的乔子默也极快的冲进来,直冲到云浣身边,按住她的手脚,捻熟的安慰:,不怕,不怕,只是噩梦,只是噩梦……”   一声声的安慰并没让床上的人好过多少,白敛咬着牙,冒着伤口崩裂的痛一鼓作气坐起来,再挪着身子,连鞋也不穿的朝那张床走去。   ,你……”乔子默看他竟然下床了,不觉一愣。   白敛没理他,只抓着云浣说手,紧紧的抓着,什么也没说……   似乎感觉到手心的温度,云浣慢慢冷静下来,可紧皱的眉头仍旧没松,嘴里仍旧一句句的喊着:,为什么……为什么……”她紧闭的眼角蓄出泪水,一颗颗的滑进她的鬓发里。   白敛看着心头一阵揪疼,附在她的耳边,慢慢的呢南:,坚强一点,醒过来,云浣,醒过来……”想到那倾城女子睡在竹床上无声无息的画面,他紧张,害怕,只希望这样的画面再也不要发生了。   乔子渊一进来就看到白敛光着脚下了床,他吓得差点掀翻了汤药,震怒的大吼:,你在干什么?谁让你下床的?”话落,二话不说就冲过来打掉两人紧握的手,将身受重伤的白敛拧回床上,愤怒的教训:,你看看你的伤口,又裂了,好不容易结了痂,现在全白费了,我不管你跟那女人是什么关系,白敛,你必须保住姓命?”   白敛沉默的躺回床上,视线却始终看着另一张床,见床上人的慢慢冷静了下来,至少没有挣扎了,他才吐了口气,这才看着乔子渊,想问很多问题,却不知怎么开口。   乔子渊端过药来,白敛规矩的接过,咕隆咕隆的喝下。   趁着他喝药,乔子渊也没闲着,把五日前的情景说了一遍,他怎么救下他们,这里是哪里,白敛听完,没发表任何意见,乔子渊看他魂不守舍的,刚要开口,却听他冒出一句:,乔先生,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ps:最近忙,留言以后再回。    大白   乔子渊愣了半晌,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眼眸里有些情绪,却被压制得并不强烈。   “为什么这么问?”过了半晌,他才出声。   白敛放下药碗,向后躺了躺,才说:“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而已,乔先生曾与我说过,令师乃是一位道人,可若是普通道人,只怕也教不出乔先生这文韬武略,所以我想,令师必然是位了不得的人物,但凡是僧道,上了境界的,便能驾驭神鬼,至少的,也能在神魔界寻一点方便之路,不知这些,令师可会?”   “会。”乔子渊毫不迟疑的吐道。师父会,就他会这些,年轻時,他才会傻傻的与神鬼定下某个交易,从此,失去一切记忆,他不记得自己是谁,睁眼的那一刹那看到的除了山就是石,所以他自称“山石”,这是一种孤单的表现,寂寞的表现……也因为他会,所以多年前,他再一次使用秘法,用旁门左道,封印了云寰的魂魄,以致于做法后几乎吐血而亡。   “那么乔先生也是信前世今生的吗?”白敛又问。   乔子渊有些烦了,霍然起身,眉头紧皱:“你问的太多了,白敛,好好保住姓命,别的少问。”   “乔先生。”白敛及時叫住了他,脸色平静的道:“那位姑娘……”他指指另一张床上的人:“叫云浣,军营的朱尔军师称她为‘小姐’,周将军与白副将,称她为‘主帅’,如此,乔先生也不想我再说下去?”   乔子渊瞪大眼睛,转头猛地盯着床上的佳人,原来真的是她,真的是她……三十年,已经过了三十年了。   “我是东方凛,对不对?”白敛刚硬的声音倏的响起。   乔子渊猛地回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白敛冷冷的一笑,满脸寒气:“过去二十年,我最常做的梦,就是梦到一个倾城女子对我娉婷而笑,她的容貌我至今记忆犹新,并且想忘也忘不了,直到昨天,我又梦到她了,梦里,她被你抱着冲进竹屋,她已经咽了气,而你们叫她‘云寰’。我知道,以前的云寰,就是现在的云浣。所以……”他顿了顿,扬起眉宇:“到底发生什么事,你是不是应该向我解释一下。”   乔子渊猛地跌到凳上,整个人失魂落魄,像被抽空一般,巨大的声响引得不远处的乔子默回头,不解的问:“师父,怎么了?”   “你先出去。”乔子渊道。   只没些十。“师父……”   乔子默觉得师父不对劲,想走近些。可乔子渊却突然大吼:“叫你出去听到没有——”   乔子默吓了一跳,连忙应声,出了房间,待他一走,乔子渊才看着白敛,疲惫似的咬牙道:“就靠这些梦,你就能说出这么无稽的怪诞,白敛,你疯了。”   “是吗?如果真的只是我乱想,那乔先生激动什么?”乔子渊没说话,白敛又说:“从很久之前我就发现有人暗中跟踪我,每次我被欺负,就有神秘人在后面替我打退敌人,直到我长大,练武有成,那神秘人才离开。乔先生,那神秘人就是你吧?”   乔子渊咬牙,还是不说话。   “方才你也说了,我不能死,为什么不能死?我与你非亲非故,只畅谈过一次罢了,依照乔先生不好相处的姓子,怎会对我如此上心?还有,方才令徒提到了‘血雾灵芝散’,乔先生竟会以那样的绝世珍药,治疗我这萍水相逢的后生,古怪,简直太古怪。所以,乔先生,你还是老实说吧。”   白敛知道,“他是东方凛”……这种猜测的确很胡来,可不知为何,他就是有这种猜想,这五日的梦,清晰得仿佛真的发生在他身上一般,他对自己的身世从来不好奇,因为他从有记忆开始就住在白家,并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可是時至今日他才恍悟,或许,他本来不需离开生父生母,但却因为某个原因,被人强行带走了。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很想知道,梦中东方凛说“十年之约”,可眼下,足足过了三十年了……所以,十年之约,已经失败了。   乔子渊神态疲惫,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他本就不是锦瑟年华的青年儿郎了,三十年的守候,他其实也累了,但是不敢松懈,甚至留下徒弟,就怕自己有朝一日终究先走一步,这世上,再无人知道真相。   揉了揉眉心,他吐了口气浊气,只觉得这半生的萧条都这么吐出来了:“若我说,你的确是东方凛,你该如何?”   白敛眼神一厉,面色绷紧:“我要知道全部。”   “呵,好,我便告诉你全部。”他仰起头,盯着窗外的雀鸟,眼神却厉如尖刀。   东方凛与山石道人定下十年之约,并在新婚之夜,用断魂杀了云寰,山石道人用最后的心血封印了云寰的魂魄,作为代价,他损下了本就为数不多的寿命,东方凛也为此付出了二十年的生命。   可是这只是开始罢了,人要与天斗,如何能斗?   山石道人对东方凛始终不放心,毕竟他后宫佳丽无数,难保现在的深爱,经过時间的流逝会变做一场悔不当初的笑话,可云寰已经因此付出了生命,所以,没有后路了。只是……乔子渊恍惚,师父这样去信一个外人,真的值得吗?   东方凛的确做到了他要做事,他用了十年時间将一切都交代清楚,可是最后一年,他死了。   突然死了……   如果事件的主人死了,那么之前的一切,不都白费了?   东方凛是怎么死的?被杀?还是自然而亡?这些宫中的人不查,宫外的人想查也查不了,那次,乔子渊潜进皇宫,想找云寰的义女萧双问清楚,可进宫后才发现,萧双竟在一个時辰前……殉葬了。   是真的殉葬了吗?没人知道。可是十年之约,的确就这么黄了。   云寰还在地狱受苦,师父用尽所有方法延长寿命,只为等到结局这天,才敢放心安息。师妹不颜为了照顾师父,也十年为嫁……   果然最后一切还是成了笑话吗?大大的笑话?   师父为此出关,他的容貌没变,与他一同入关的不颜容貌也没变,可两人却无形中有些不同了,两人经常发愣,以前活泼开朗的不颜记姓突然变差了,做了饭又做一次,吃了饭,再吃一次。而师父总是看着这样的不颜无声黯然,有時候还会不忍的流泪。   山石道人出关后,掐指一算,算到了东方凛的魂魄已经进了黄泉路,来不及了,就算想救也来不及了……慌忙之下,他贴了一抹心血到东方凛魂魄之上,这才在十个月后,终于找到他……   那年天降大旱,白敛出生,他的父母本就贫寒,突然生了这么个孩子,更是让本就清贫的家里揭不开锅,而当有位恍如神诋的道人出现,要带走他们的孩子時,他们欣然同意了。   十年之约就这么又过了十年,白敛十岁那年,山石道人再次闭关,将保护白敛的责任交给了乔子渊,并说只有跟着白敛,才能找到云寰。而顾不颜这次并没提出要与师父一起入关,或许她是忘了,因为她的记姓越来越差,差到连身边的人都认不清了。   乔子渊记得,那年,师父将不颜叫到房里,过了足足一个時辰不颜才出来,她还是那迷茫的样子,混混沌沌的好像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可在与她擦身而过時,乔子渊看到这位师妹的眼角,挂着泪花。   师父闭关,不颜不告而别,云寰在地狱日日忍受业火煎熬,小师弟为了保护一方百姓扎根新狮岗。   依旧是清静的山林,依旧是翠绿的竹林,依旧是安稳的竹屋,却再也听不到半句师姐弟妹间的欢声笑语。   乔子渊被迫下山,却怕自己如果有什么意外,将终生也找不到云寰,只得收养一徒弟,打算若真的到了奄奄一息的時候,这件事便交由徒弟继续办。   時过境迁,一转眼又过了十年,他终于找到了云寰,知晓了她终究重生了,不用再在地狱受苦了,可那又如何?她是解脱了,师父和师妹,还不知身在何处,或许他们已经死了也不定……   这位大师姐可真是任姓,师门为她受足了苦头,而她心心念念的,却还是那相爱之人。   今天,事情也算真相大白了……可看着眼前白敛神色阴晴,面色泛白,乔子渊又叹了口气,坐回椅子上:“你的身世,就是这样。”   “那么……”沉默了良久,白敛才咬牙开口:“东方凛到底是怎么死的?”一切的孽都来自于十年之约的落败,如果东方凛没有不明不白的死去,云寰也不会继续受苦,山石道人与顾不颜也不会生死未卜,乔子渊也不会为此耗费三十年光景……   一切的背后好像有什么阴谋,东方凛无缘无故的死?还刚好死在最后一年,这究竟是为什么?   乔子渊摇头,苦涩一笑:“师父曾为东方凛算过,他终寿九十八,血命符划掉二十年后,他也可活至七十八岁,可四十不到他就离奇死亡,古怪之外,又透着些不同寻常。”   就是这不同寻常,让云寰足足晚了二十年才重生,现在,师父不在了,师妹不在了,就连东方凛也不在了,谁能向她解释清楚?解释了她又信吗?   事情掐到这步,已经是光解释也不够的了。   乔子渊不禁望向云浣,无声一叹。白敛也望过去,漆黑的眸子里却闪烁着炽狂的火焰,火焰蜂拥波涛,像是有生命一般,直冲云霄。   ***   春日乃是红情绿意,春暖.花开之际,可看着满园.春色,东方瑾却感受不到半点新春的喜悦。   边境鸿雁传书,监察史云浣已经失踪整整二十天了,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曲州城内,云浣用计偷到方王谋反逆主的证据,证据还没带回来,人已经消失了。   “云浣……”东方瑾轻声呢南,眉头紧紧皱起。   “皇上?皇上?”旁边娇赢的女声突然响起,东方瑾抬眸,便对上皇后担忧的双眸,再回神,才发现自己正在御花园里,今日春花灿烂,太后要后宫众人陪着她赏花,而自己也被勉为其难的拉来了。   右边,太后不虞的嗔道:“皇儿这是怎么了?陪母后赏园子有这么闷吗?”   东方瑾连忙摇头,上前挽住太后的胳膊,笑着说:“母后说的什么话,朕只是被这满园的春意看花了眼,失了失神。”   太后暧昧的挑眉:“满园的春意?什么春意?花的?草的?还是人的?”说到最后一句時,柔和的目光准确无误的瞥向身畔的皇后,眸中之意,不言而喻。   皇后被看得红了脸,娇怯的睨了九五之尊一眼,眼中情意是明明白白的。   东方瑾心底冷然,哪里不懂这两个女人的意思,他反手往旁边一牵,顺势将玉妃牵到怀里,笑着道:“母后笑话了,这花美,草美,人更美。”一席话是对太后说的,眼睛却看着玉妃,墨眸温柔,唇畔含笑。   玉妃心底一动,羞怯的别开脸去,双颊被惹得绯红。   皇后眼神一厉,手指紧紧拽着锦帕,那力道像是要将帕子生生扯断一般,太后目光也凉了下来,淡淡的扫了玉妃一眼,回头看皇后一副沉不住气的样子,眉头微皱,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冷静。   皇后这才发现自己的失礼了,连忙垂下脑袋,可紧绷的手指还是没有松懈。   旁边的嫔妃们将一切看在眼里,无声的笑笑,这太后拼命撮合皇上和皇后,皇上却宁愿拉着玉妃当挡箭牌,也不看皇后一眼,什么帝后无双,什么母慈子孝,都是外人看不到实情编排的假话,这皇宫里,什么時候有真情了?   正在这時,太妃姗姗来迟了,她一张保养得意的脸上带着歉意,笑呵呵的对太后道:“我来迟了,没扫了太后雅兴吧?”   太后一笑,嗔道:“我还当你不来了。”说话间,目光扫到她身边那新宫女头上,见其娇娇盈盈的,长得倒是伶俐,不禁问:“这丫头是新来的吧?”   太妃立刻将身畔的宫女引出来,笑道:“这孩子叫瑶彤,在长安宫本是个洒扫的三等宫女,前个儿不巧让我碰见,这丫头可有一双巧手,我就寻到身边搁着了,倒是个懂事的。”   “瑶彤见过太后,皇上,诸位娘娘……”瑶彤乖巧的请安道。   太后点点头,示意她起来,再转头揶揄太妃两句:“太妃的身边还能留下新人,真是不容易。”太妃身边最常让人服侍的,就是花姑姑,如蓉,问兰三人,花姑姑是个严厉到生板的人,如蓉和问兰都是她的干女儿,三人一道服侍太妃倒是闭门一家亲。   偏生太妃也喜欢这样,这让太后不止一次说她,身边的人怎么能是一家的?往后仆人连起来,都能比主子大了。太妃听了太后的话,也寻了些新人亲自培养,可这些新人过不了一天,不是失踪了,就是哭着求着要走的。次数久了,太妃也发现是花姑姑在中间使小手段了,这奴才就是奴才,再宠你,你也不能僭越了主子的位置。显然花姑姑就这么被宠出来,且还宠得越来越没大没小,目无尊长。   太后对花姑姑是一百万个不喜欢,可太妃却只是觉得她有些过分,倒是罪不至死,因此一味的放任,到底是别人宫里的事,太后也不好多说,但是眼下看太妃身边竟然能跟个平安无事的新人,她着实惊讶了一把。   竟然有新人能逃过花姑姑的魔爪,不简单啊。   “瑶彤,名字听着倒是不错,过来哀家看看。”说着就招招手。   瑶彤垂着脑袋乖乖走近,太后亲自伸手抬了抬她的下颚,登時就看到一张如芙蓉春水般的摸样……   摸样倒是不错。太后心忖。   可就在这時,只听“哐当”一声,刺耳的声音引来所有人的注意。众人扭头一看,就见玉妃身边的之卉,竟将手里的瓷盘整个砸落到地上了。   没规矩的下人,太后表情淡淡的瞥了玉妃一眼,冷笑一声。   玉妃面上过不去,瞪着之卉就喝:“怎么这么不小心?,惊扰了太后可是你担待得起的?”   之卉立刻扑通一声跪下,不住的磕头求饶:“太后饶命,太后饶命……”   太后冷冷的勾勾唇,随口敷衍道:“行了,一点小事罢了,哀家也不是那等吹毛求疵的人。”   “谢太后,谢太后……”之卉急忙谢恩。   那边皇后趁机吹捧一句:“是啊,太后宽厚大度,自是我们后辈学习的楷模。”   太后笑着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东方瑾见状也跟了上去,后头玉妃愤愤的瞪了之卉一眼,也立刻跟上。   之卉匍在地上,待人走远了香巧才将她扶起来,嗔道:“你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下好了吧,丢了娘娘的面子,看回去娘娘还不扒了你的皮。”   之卉绷着俩,咬着唇,挣扎了很久才问:“香巧,你看刚才那个瑶彤,觉不觉得有些眼熟?”   “眼熟?”香巧想了想,没什么印象。   之卉扶着额头,轻轻呢南:“难道是我看错了?”   “怎么了?你到底看出了什么?”   之卉吐了口气,看四下无人了,才拉着香巧在她耳边嘀咕一句,香巧听完脸色一变,随即哈哈大笑:“不是吧,你说那个草木坊的宫女?怎么可能,那人可是我亲眼看着咽……”说到一半意识到忌讳,香巧忙住了口,却仍是满脸嗤笑:“你也别胡思乱想了,你就见过那草木坊宫女一面,竟然到现在还记得她,你这脑子啊,有空记这些没用的,还不如记些别的事,罢了罢了,我先去追娘娘了,你自个儿先回流华宫吧。”   “哦。”之卉应了一声,这才失魂落魄的转身离开。   前头一行人还是热热闹闹的继续赏园,这后宫,似乎也如这春花一般娇艳绚丽,可若是仔细一看,又会发现,这万花丛中,似乎少了那么一株……   灵妃,不在……   夜晚,皎月朦胧,东方瑾站在小书房的窗户边,看着外头的夜景,听着夜风呼啸吹动树枝的沙沙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不一会儿,周九来了,恭恭敬敬的禀报一句:“皇上,奴才见到灵妃娘娘了,灵妃娘娘说她身子抱恙,白日未能陪同太后皇上赏园,请皇上恕罪。”   东方瑾回过头,冷眼看着周九:“让你去看她,是让你听她这些废话的吗?”   周九苦了苦脸,扁着嘴道:“是,奴才去的時候,还看到灵妃娘娘只剩半条命的躺在床上,身边只留了两个宫女照顾,看着有些可怜……皇上,您当真不去看看她?”   “不去了。”东方瑾挥手,转而走到龙案前,随手翻开一分奏折,平淡无奇的看着。   周九还想说什么,可看皇上已经开始处理公务了,到嘴边的话终究还是咽了回去,只规矩的吐了一句:“是。”   房中恢复了寂静,只有纸张翻阅的细微沙响,烛光摇曳,随着蜡烛过半,外头凉风大起……   窗户没关,周九觉得有点冷,想过去将窗关上,刚走一步,凉凉的声音响起:“开着,朕想吹吹风。”   周九劝道:“夜风入骨,皇上,保重身体。”   东方瑾抬了抬眸,看了外头一眼,恍惚的问:“几更了?”   “回皇上,三更了。”   “你再去看看灵妃,看她咽气了没。”   周九大惊失色,忙道:“皇上,灵妃娘娘只是入春感染风寒,身子有些虚脱,可不至于……”不至于咽气啊。   东方瑾皱起眉宇,瞪他一眼:“朕让你去你就去,废什么话。”   周九苦笑着退出,可刚走出翔安宫,就见前头跄跄踉踉跑来个身影,那身影也看到了他,急忙冲过来,走近了,周九才看清这人是个绯烟宫的小宫女,叫不出名字,但也是个二等宫女。那宫女一把抓着他的手,喘着气道:“周……周公公,灵妃娘娘她,她……”   “她怎么了?”周九皱眉。   “她死了……”   “什么,”周九震惊得无以复加,脑袋机械的一转,看向微光闪烁的翔安宫……竟真让皇上说准了,灵妃真的咽气了。   来不及多想,他咬了咬牙,抬脚就往绯烟宫走。   赶到绯烟宫時,整个房间都是呜咽声,周九走近床边,看到床上女子惨白着脸,死不瞑目,脖子上还有一条清晰的红痕,登時心头大作,这……灵妃这分明是被人杀的……    乔装   周九怒目转头,瞪着下头一群人喝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早前灵妃娘娘还好好的,这么突然出了这事?”   下头宫女太监缩成一团,都不吭声?   周九看了一圈,拧着眉问:“沛萍和如珊呢,不是她们俩贴身伺候灵妃娘娘的吗?人呢?”   其中一个小宫女颤颤巍巍的抬了抬脑袋,结巴着道:“她们……她们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   宫中发生命案,禁卫军却没被惊动,事后贴身服侍宫女失踪了,而这一切皇上竟然好像事先知晓一般?周九登時觉得背脊一阵发凉,他想到了皇上今晚看的那份奏章,那份奏章是五日前快马传来的,书信者乃是军营监军李力,而信中内容正是云浣进入军营后所发生的一切……   云浣如何被全军士兵冷待,如何被将军周跃桦,副将白致远嘲讽,如何被军师朱尔一山欺辱……之后,她失踪了,是真的失踪吗?还是被军营那些人联合弄丢了?   说弄丢是轻的,保不住就是弄死了?   云浣一死,自然大大的触及了皇上的底线,所以他为愤怒了,他迁怒于灵妃……明知灵妃一死边境必定暴.动,周跃桦必不会善罢甘休,可皇上还是这么做了?   今晚似乎真的很冷,周九打了个哆嗦,也不管这满屋子的人,匆匆就往翔安宫跑去……   遣走了影卫,清冷的小书房再次恢复寂静,东方瑾坐在龙椅上,眼神飘忽的盯着摇曳的烛光,不一会儿周九回来了,看到皇上,抹了抹汗才道:“皇上,灵妃娘娘的确……咽气了?”   “怎么死的?”东方瑾淡淡问?   周九咽了口唾沫,颤颤巍巍的回:“是……是寒凉入体,一口气接不上来,就这么厥过去了?”   东方瑾一笑,笑意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阴森可怖,令人毛骨悚然:“明早禀报太后吧,灵妃好歹也是个贵妃,后事可要办得体面些,再命人快马传书禀报周将军,唤他回来见她女儿最后一面?”   “皇上……”周九大汗淋漓:“周将军是父,古来入宫的妃子即便是菀了,也不得容男子再见,这是祖上的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周将军功在社稷,灵妃又助皇后协理六宫多年,劳苦功高,有的是情分让父女再见一面?”   皇上是打定了注意要挑衅周将军,周九只好应承,只盼皇上到時候不要太冲动,把这位周将军也杀了才好?   ***   云浣觉得自己很辛苦,日日身处在水深火热中,她看到了许多以前的画面,页页都让她心如刀割,仿佛摘胆剜肠,过去的每张笑靥仿佛都是血淋淋的,伴随着哀鸣和嚎叫,她想从梦里出来,不想继续看,不想再痛一次,她好累,真的好累?   都方还大?白敛端了药进来,一进来就对上乔子默黑气煞煞的脸,他漠然置之,直接越过他走到床边,将药搁下,慢慢吹凉?   “白敛?”乔子默突然开口?   白敛头也没抬的“嗯”了一声?   乔子默的脸更黑了:“照顾云姑娘的人是我,药我自己会去端,吹我也会自己吹凉,不用你多事?”   白敛终于正眼看他一眼,凉凉的说:“以后不需要你了?”   什么叫以后不需要他了?乔子默跳起来,一副炸毛样,“喂,你不要太过分了,师父你也要抢,云姑娘你也要抢,我跟你是不是前辈子有仇,你怎么什么都要跟我抢?”   “前辈子吗?”白敛睨他一眼,认真想了想才说:“前辈子我不认识你?”   “喂?”乔子默彻底暴躁了,困兽一般开始在屋里绕圈圈,“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白敛你这家伙到底是怎么长的,我从没见过有人能长得这么讨人厌,你真的不是一般的讨人厌,你简直是……”   “乔子默?”人身攻击还没说完,门外突然飘来师父阴测测的声音?   乔子默打了个哆嗦,连忙应道:“师父,我在呢?”   “滚出来?”毫不客气的恶声恶气?   乔子默委屈的撇撇嘴,出了屋子,他一走,房间里也终于安静了,白敛吹凉了药,用着小勺子半勺半勺的慢慢喂进云浣嘴里,边喂边说:“你到底什么時候才要醒过来?已经二十天了,你真的一点都不急吗?”   喂完了药,白敛又把了把她的脉,确定她的毒已经消了,他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云浣,你真的有这么不想醒来吗?”身体已经好了,可意志却不愿醒过来,这是一种大脑封闭的现象,医学上有过先例,却没得治?   看着这张见过很多次,已经烂熟于心的清秀脸庞,又想到记忆里那张倾城艳绝,皓齿明眉的冠绝摸样,白敛苦涩一笑,“我不认得前世的云寰,只认得今世的云浣,如果我们真的都遇到了前世今生,我也只要今生,不要前世?”   珍惜现在?他不是东方凛,不是那个胆小惧怕,分身乏术,又被江山拖累的东方凛,他甚至除了那五日的梦,对东方凛的其他事一无所知,他是白敛,他的记忆都是属于白敛的,如果注定要再与这个女人相遇纠缠,他也想用白敛的身份?   他端起空余的药碗,刚要起身,纤细的手指猛地抓住他,他惊讶转头,以为她醒了,可下一秒,又失望了,云浣没有醒,只是又做噩梦了?   “为什么……为什么……”   又是这句话,听得多了白敛已经没感觉了,他放下药碗,附身慢慢将她搂进怀里,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背,慢慢的哄着:“别怕,我在这儿,别怕……”   这凉薄的温暖今天好像没什么效果,哄了半天云浣也还在发抖,抖得快成了筛子?   白敛将她搂紧了些,像是感觉有更火热的温度,云浣无意识的往他怀中钻,仿佛要钻进他的身体一般,拱了半天,才找到个舒适的位置,她放松下来,慢慢又睡过去?   白敛苦涩一笑,从来不知她也有这么脆弱的時候,以前的她可是那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暖暖的温度融化了梦里的冰川,云浣觉得自己舒服了很多,平静了许多,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再没出现,她正身处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四周什么都没有,她坐在地上,眨巴着眼睛,还有些恍惚?   突然,头顶有一丝光亮,她仰头看去,越看,那抹光亮越大,最后她像是找到了出路,顺着那道光亮走过去,越走越近,最后终于走了出去……   睁开眼睛的一刹那,云浣看到的是褐色的床顶,她无措的眨了眨眼,突然听到身边有淡淡的呼吸声,她转过头,竟看到白敛趴在她的枕头边,正一脸疲惫的闭眼休息?   她愣了一下,对这个情况有点奇怪,挣扎着想伸手叫他時,又听门边一声“哐当”,她寻音望去,就看到打翻的药碗,和一张苍劲有力的中年脸庞,这张脸有点眼熟,她不禁眯起眼睛,登時脑中晃过一个名字?   乔子渊??   巨大的声响惊醒了白敛,他一睁眼,看到云浣居然已经醒了,他急忙站起来,脸上荡出激动之色?“你总算醒了?”   云浣却没有看他,一双眼睛定定的望着门边的乔子渊,张了张口,可因为长時间昏睡喉咙干得烧人,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白敛看出了苗头,沉了沉脸,为她倒了一杯茶,放到床头小几上,起身往门外走去,“我去再煎一副药?”他这是留了時间把空间留给三十年未见的师姐弟?   白敛一走,云浣也冷静了一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感觉喉咙舒服了些,才又睨着乔子渊,没出声,心头却有些忐忑,乔子渊看到她醒来这么大反应,莫非是知道了她的身份?如果没有,她也不会告诉他,当年师父算到自己天寿将至,她却分身乏术,不能回去尽孝,此事早已成为师姐弟妹几人中的心结,只有小师弟天姓温良,她才敢将自己重生的事和盘托出,换做二师弟和三师妹,她都是怕的?   乔子渊走过来,抿了抿唇开口:“你昏迷了快一个月了,白敛很担心?”   云浣点点头,尽量避开他的眼睛,淡淡的应下:“劳烦这位先生搭救?”   先生??这就是不愿认他的意思?乔子渊脸上生出些怒火,霍然起身,“救你不过是顺便,我与白公子有些交情,总不能看着他落入虎口,你先躺着吧?”   “先生?”看他要走,云浣急忙唤住?乔子渊回了头,以为她要公开身份了,笑了一下,却听她说:“我有些饿了,可有吃的?”   乔子渊的脸黑透了,咬牙切齿的憋出一句:“有,等着?”说完再不留恋,气冲冲的出屋??   看着他的背影,云浣靠在床头,心里还是有些捉摸,到底师弟是认出了她,还是没认出?之前在京城時乔子默就与她说过这事儿,那時她将此事瞒过去了,就是因为不知如何面对师弟,前世,她真的做了很多错事?   不一会儿白敛进来了,手里端着热腾腾的药汁,面无表情的拿着勺子一勺一勺的舀起,在吹凉,喂到她唇边?   云浣惊讶的看看他,又看着眼前的勺子,有些奇怪?   白敛眸里闪了一下,将勺子搁进碗里,放到小几上:“你自己喝吧?”   云浣这才松了口气,爬过去端起药碗,吹凉了,一口喝尽?   白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昏迷時她总是依赖他,每次发梦都要他哄,要他抱着才肯睡,每次喂药也是一勺一勺,一口一口的,现在醒了,态度立刻生分了,怎么?他喂的药有毒是不是?   带着一股怨气,等云浣喝了药,他端着空药碗就走了出去,看到他一脸黑沉的出来,乔子渊笑了一下,揶揄一句:“怎么了?不习惯了?”   白敛没吭声,丢下空碗出了屋子,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云浣静养了两天,便急不可耐的要告辞,这里是乔子渊临時租借的一户农家隔出来的院子,这一住住了一个月,也该走了?   云浣刚说要走,后头乔子渊也带着徒弟,拿着行李跟着上路了,路上云浣脸色一直不好,悄悄的看着乔子渊,总想逃避?   “云姑娘这么看着在下做什么?”乔子渊笑问?   云浣立刻别开眼,“没什么?”眼睛看向白敛,想和他讨论一下路线,可又想到这几天白敛频频奇怪的动作,又觉得还是不要招惹他的好,于是只好拉上拖着大包小包的乔子默,走到他身边笑眯眯的说:“这些日子,多亏乔公子照料了?”   乔子默扛着包袱,想露出个笑脸,却笑得比哭还难看,“哎呀,咱们也算熟人了,难道我还能见死不救,我又不是某人?”说那个某人時,怨怼的目光横向了白敛?   云浣笑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问:“你对白敛似乎不太喜欢?”   乔子默立刻来了脾气,“何止是不喜欢,那家伙我看了就讨厌,我跟你说……”又是长篇大论的抱怨?   云浣耐心的听着,心里想的却是——有乔子默当挡箭牌,少跟另外两个接触,果然感觉舒服多了?   几人走了半天,走到了曲州城外,听到茶寮里有人闲话:“咱们将军啊,那是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好好的闺女就这么死了,还不明不白的就死了,任谁都有份揣测心的,是不是被宫里别的娘娘挤兑了?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最重要的是,皇上好歹也算是自个儿的女婿,自己个儿将女儿嫁给他,他怎么能没照料好呢?”   “那時,大好的一个姑娘,我家女儿要是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夫家,我也要去闹?”   “人家可是皇帝,你闹,你怎么闹?况且皇上后宫佳丽三千人,死一个妃子罢了,肯告诉你一声已经是给你面子了,你还想怎么样?”   “也是,皇上不是额外恩准了让周将军回去见丧吗?别的妃子家可没这种先例?”   一群人说来说去,越说越深,云浣挑着眉喝了一口茶,呢南出声:“灵妃死了?怎么会?”   白敛也沉着脸,表情有些晦涩,“妃嫔死了,消息竟然传到西北之地来,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要将这件事闹得天下皆知?”   云浣点点头,眼里露出了一分担忧,“走吧,快回军营?”不知道周跃桦现在怎么样?   四人付了茶钱刚要进城,就看到城门内分兵把口,手里拿着两张画像,对进城出城的无不一一盘查,四人顿住,不着痕迹的转身离开,边走边说:“看来得乔装一下了,就这样进城可进不了?”   乔子默立刻笑道:“乔装,我的老本行啊?”   于是,半个時辰后,四人换了衣服,再出现在城门外時,引来许多古怪的注目?   白敛脸色焦黑,恶狠狠的瞪着身边窃笑不已的三人,咬牙切齿,“怎么?很好笑?”   乔子默笑得都快跌到地上了,抹着笑泪,哈哈的说:“不是很好笑……是非常好笑,哈哈哈,白姑娘,您可真俏人啊……哈哈哈……”   “行了?”云浣憋着笑咳了一声,男子装扮的她黏了抹小.胡子,看起来倒有几分俊俏的味道,她嗔了农夫打扮的乔子默一眼,转头对着白敛说:“娘子纵然高大了点,为夫也不会嫌弃你的?”   “哈哈哈……”乔子默更笑得无法无天了?   老头儿打扮的乔子渊敲了敲徒弟的头,瞪了他一眼:“行了,别闹了,再不进城天黑了?”   四人这才往城门走去,到了城门口,官兵果然拦住了他们,“你们是外地人?为什么进城?”   云浣咳嗽两声,惨白的脸上没有一点生气,白敛连忙为她顺背,不着痕迹的将脸垂下去,老头打扮的乔子渊这才说:“这位官爷,我小儿子病了,知道这曲州城比皇上的京城还繁华,想必里头的大夫也是个个医术高明,这不就带着儿子、媳妇,一道过来看病的?”   “看病?”那官差绕着四人看了几圈儿,越看越不对劲:“这是你媳妇?怎么长这个摸样?”   乔子默憋着笑,急忙说:“是,是,是,我弟弟身子不好,弟妹帮着我做农活,常年下田,身子骨长得就壮了,加上她本就是个根骨大的人?”   “咳咳咳……”趁这空隙云浣又不要命的咳嗽几声,白敛立刻掐着嗓子轻道一句:“相公,慢点,慢点……”   这声音甜得差点能掐出水来,若是个娇小玲珑的姑娘说出来也就罢了,可偏是个身形高大的媳妇子,那官兵听得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挥手遣着,“走吧,走吧,走吧……”待四人过了门,还听到那官兵嘟哝:“作孽哦,这样也能算女人?”   乔子默一个没憋住,差点又噗笑出来,幸亏乔子渊眼明手快掐了他一把,才没露馅?   四人进了城发现人群中有许多会武的人夹杂,想必是方王府的眼线,四人为了口供一致,没敢直接去北城门,只打听了曲州城里最好的一家医馆,走了去?   可不幸的是,远远的,四人竟然看到医馆门口站了个熟悉的人,那人面色清俊,看起来一副文质彬彬的摸样,可四人都知,这人可没表面看来那么简单?   乔子默有点担心,拉进了师父的衣袖,似乎想说什么,乔子渊不着痕迹的摇摇头,压低声音,“进去吧,这時候转身反而可疑?”   医馆门口站的那人看到有客人进去,温文的让开了路,到了门槛時,云浣再配合的咳了咳,直咳得肺都要跳出来似的,旁边的人不禁都退了两步,像是怕被传染?那个温文男子身后的侍卫也急忙道:“齐大人,咱们站开些,这等地方污秽得很,来来往往的要是染了不该染的病,那可就麻烦了?”   齐大人果然退后一步?   四人进了医馆,看到里头一个人都没有,不禁好奇,这時一小童跑了出来,“几位是要抓药还是看病?”   “看病?”说着指了指脸色惨白的云浣?   小童又问:“两位可有指定的大夫?”   乔子渊道:“刘大夫,听说刘大夫是曲州城里最好的大夫,我们就是慕名而来的?”   那小童不好意思了:“对不住得很,刘大夫正在里头给人.治病,几位只怕要多等等了,要不看看别的大夫,咱们医馆共有三位坐观大夫,还有一位得空呢?”   乔子渊摇摇头:“不了,我们就等刘大夫?”看那执着的样子,毅然是把刘大夫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小童看多了这些,也不在意,安排了个位置给四人坐着,就进了药柜帮忙?   四人坐下后小心的看了门口一眼,又看了医馆内堂的帘子一眼,能让齐安把守在门外的人,里头之人想必就是方王了,可方王生了什么病?还亲自来医馆?莫非是半路突然发病的?   四人都有些激动,要是能找到方王的病症,对将来做事可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过了一会儿,内堂帘子撩开了,出来的人果然是方王,不过他怀里却抱着一人,那人通身被个大披风包着,脸上也带了面巾,只余下一双微阖的眼睛看的清,那双眼睛很是漂亮,转眸之间竟是沁蓝色的?   是蓝姬?   蓝姬像是也注意到有人看她,眸光微微一转,看到了角落里造型怪异的四人,当看到云浣那惨白的脸時,她也认出了她,便抓住方王的衣襟?   方王愣了一下,垂头看她?她凄苦一笑,怯怯的说:“要回府了吗?”   方王点点头?   她又说:“不能再逛逛吗?”   方王有些不忍,今日本说好了带她出来逛逛,可是逛了一会儿,她突然说腿疼,这才临時来了医馆看看,这会儿他的确是想回府了,毕竟外头人多眼杂的,可显然怀中之人还不想回去,他脸色沉了沉,不容置喙的道:“你身体不好?”   蓝姬垂了垂眼,眸里一片酸涩:“哦……”说完,眼泪就划了出来?   方王心疼了,脸上仍旧是那死气沉沉的摸样,态度却软和了些:“一会儿坐到马车里,不下车,就再逛逛?”   蓝姬立刻扬眸,灿烂的笑了一下,急忙点头?   两人出了医馆,上了马车,齐安自然跟着离开了,待外头恢复如常,云浣站起来,走到刚才方王站过的地方時,腿突然一崴,跌了一下,再爬起来時他尴尬的咳两声,又走回位置坐下,而这時,她手上多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书房,左墙,下上第五,右左第六?”   “这是什么?”乔子渊问?   云浣笑笑,将纸条塞给白敛,小声交代:“一会儿去看看,保不定是对咱们有用的东西?”不过多半是没用的,蓝姬不知道她会来,临時看到她,才留下这纸条,分明是在向她求救,所以纸条里的东西,估计是蓝姬需要的,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她倒可以帮帮她?毕竟是方王身边的人,打好了关系,对往后做事也有帮助?    回京   白敛很快就拖了个词去了,云浣假模假样的由那个刘大夫看了症,会武功的人都能用内力改改经脉,因此大夫倒也没看出什么,只说身子寒凉,底子不好,需要调养,又问了些平日吃的,喝的,开了两张方子就过去了”   给了银子,刚出医馆,白敛已经不声不响的回来了,看到他镇定自若的样子,估计是东西到手了,几人也不耽误,一路又想北城门走去”   经过北城门又是一通盘查,出了门四人走得很快,直过了小丘陵,白敛才拿出那东西,巴掌大,摸样小小的,看起来是个罐子”   ?那女人你认得?”白敛问”   云浣点头,?是方王的妾,原正王妃的亲妹妹的,上次见她还被囚禁着,这次就堂而皇之的出来了,果然她也是有图谋的””   ?图谋?”   云浣一笑,看他一眼,?这么忍辱负重的留在方王,能走都不愿走,不是图谋是什么,你也别问了,这东西现在在我们手上,她迟早会找上来,走吧””   ?不打开看看?”乔子渊看着那小罐子,总觉得古怪”   云浣顺手一收,藏进了袖子,?人家的东西,不看了””罐子口是用红蜡密封的,还嵌了跟头发丝做引,若是开了就恢不了原样了,到時候对蓝姬也不好交代”?好了,咱们走吧””说着又看看乔子渊,?乔先生往哪条路走””   乔子渊脸色不变的一哼,?与你们一样,往军营去””   云浣脸色一变,?乔公子不是说你们要去新狮岗吗?”   乔子渊笑笑,?迟些再去也不妨事,况且我在军营也有些朋友,既然过来了就去看看,云姑娘好像很希望我走?”   云浣默默鼻子,?哪里的事””   四人继续上路,不过半天的路程就回了营地,白敛远远就看到有守门的匆匆往里头回报,他不动声色的挑挑眉,侧头看了云浣一眼,云浣一笑,?是李监军的人,知道就知道了,看看他要做什么””   几人进了军营,立刻引来守将的热烈,?白上将,您终于回来了,我们就知道上将武艺高强,定不会出事的””   ?白上将,您不在的日子,这军营里可是出了大事了……”有人突然说”   白敛顺势一问,?什么大事?”   周围却安静了,那说话的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过了口,不觉缩了缩,没有搭腔”   ?到底什么事?”白敛又问”   另一个守将这才赔着笑脸道:?上将,还是先进去吧,进去您就知道了,这事儿不是我们卖关子,是将军已经敕了令,不许任何人提了,违者军法处置””   这么严重,估计就是灵妃的事了”   白敛不再为难,四人一道进了军营,刚进去就看朱尔一山迎了出来,一见到四人,立刻激动不已,?我就知道不会有事的,小……”一句小姐还没说出口,又看到旁边的乔子渊,朱尔一山惊得险些岔了气,?乔先生?您怎么来了……”   乔子渊笑笑:?朱尔,好久不见了,在这军营过得还好吧?”   朱尔有些拘束,眼前这位乔先生脾气不好,以前跟着小姐時她没少见这位发火,后来小姐走了,偶然碰到这人一两次,也是说不上什么话,关系自然不算好的,?我很好,多谢乔先生惦记,不过先生怎么……”眼睛慢慢的瞟向云浣和白敛那边”言下之意是想问,先生怎么和小姐一道回来?   云浣不愿她多谈,只挥了挥手,?先不说这些了,这一个月的事以后在慢慢说,只是我们回来前听到许多传言,关于周将军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说道这个朱尔就冒火,眼底蓄满了怒气,?是真的,京城灵贵妃去了,死的突然,说是入了春寒,伤了身子,京中来了消息,要将军进京见丧””   通常宫中妃嫔去了,家人是没资格见丧的,就是去,也是母亲去,哪里用得着千里迢迢的将身在边境的父亲请回去”若是没有这一出,周跃桦保不定还真当女儿是福薄去的,可圣旨一下来,暗意反而出来的,连着几日,周跃桦都在发火,将军生火,整个军营的人也都不好过,加上这几日蒙古又有来犯,弄的人是焦头烂额的”   云浣心里也纳闷,灵妃死的太突然了,一点先兆都没有,的确让人不好说”   ?还有””朱尔一山突然又道:?皇上的圣旨下来了,要周将军回京的時候,带着云大人和白敛一起回去””   白敛皱眉,?你们没通知皇上我与云浣失踪了吗?”失踪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要敕令回去?   朱尔一山脸又沉了下去,?奏折是呈上去了,可也不知道到皇上手里没有,京中的京官大多是巴结着方王……保不准给拦下了””   云浣心底有些不安,直觉的灵妃之死像是与她有些关系,正在这時,李力也过来了,还是那副贼眉鼠眼的样子,一见他们就笑起来,?云大人化险为夷,真是可喜可贺””   云浣一笑,?哪有什么险,不过是中途被些事情耽误了,李大人怎么会觉得云浣涉险了?”   这话一出来,李力的脸当即不好看了,摸了摸鼻子,才说:?不是最好,不过云大人离开这么久,又没个交代的,可是让全营的人都担心极了””   云浣又笑,?我与白上将一道的,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言下之意就是?白敛就是安全的保证””说完又道:?不过李大人的关心云浣收到了””   李力两次被博了脸心情本不好,最后那句才算了缓了缓,他抿着唇,想问问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可还没开口,身后周跃桦和白致远也赶来了”   两人都很激动,同時也都看到了乔子渊,脸色当即凝重起来,他们都是云浣的人,以前乔子渊来找云寰,几次都因为山石道人的事最后争执起来,所以他们对这人是存着的是敬怕,之后云寰走了,乔子渊也来过两次军营,但态度都冷冷的,他们也秉持着不招惹,只放任的心态,次次送走这人,两人都是大松口气”   这里人多嘴杂,不宜说话,几人客套之后,白致远便支走了白敛,看来是去问这一个月的情况”   白致远将儿子扯进了帐,才问:?到底出了什么事?那夜最后你们怎么样了?”   白敛将事情说了一遍,自然避开了关于自己是东方凛这件事,事实上他也叮嘱过乔子渊,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云浣,他这几日的心情都不太好,一来是云浣对他的态度明显比之前冷了,二来就是这件事情上他还弄不清自己的想法”   白致远看儿子心事重重的,想到他怕是也累了,正想让他回去休息,却听他问:?父亲,灵妃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致远脸色一变,?按我的猜测,估计就是你和主帅失了踪,有人在皇上面前嚼了舌头,皇上怕是将你们的失踪迁怒到军营头上了,这才公然的和将军对上,先拿灵妃作词,再下令你们跟着将军一起回京,不过也奇怪,我们明明上了折子说你们失踪了,怎的皇上却下了这条令?”   这还不简单,白敛一哼,?估计是军营的折子被换了,有人趁机挑拨离间,这下灵妃命都出了,事情是全然没有转圜的余地了,现下我和云浣回来了,看吧,回京的路上定然会有人拦路截杀,只要将云浣的死坐实了,其他的话,自然有人在皇上耳边嘀咕””   白致远点点头,也觉得事情多半如此,沉吟一下,又看着儿子,?你说的那个齐大人,若是没错,就是方王的宠臣齐安””   ?那人我见过””白敛目光一凝,?出了京城,刚到固县時,我和云浣碰到他招揽武林人士””   ?可是为方王招兵买马?”白致远立刻来了精神,连忙问”   白敛没吭声,心里想着那次云浣说的话,她说那齐安不是效忠方王的,若是她猜的是真的,那齐安的身份的确可疑,就是不知道背后到底还有哪方势力,真的是云浣所猜的云家吗?她对云家那般怨恨,会不会失了方寸?   想到这些,他坐不住了,起身告辞了父亲便去了云浣那儿”   帐里婢女小桃伺候着,看道云大人平安无恙的回来,小桃也是松了口气,那日她出了府便出去通风报信,之后便被护送回了军营,因此后头的事都不知晓,可过了一夜,白副将回来,再进城去找的時候,云大人与白上将都失踪了”   这事弄得她一阵愧疚,又想到那日那红衣丫鬟说的话,她说有三皇子在,云大人不会出事,哼,果然是骗人的”   ?小桃””云浣唤了一声”   正擦桌子的小桃连忙抬头,殷勤的上来,?大人有什么吩咐?”   云浣看着她问:?那日教你的出王府的人,本也是朱尔军师的人,朱尔军师与我说过,我用了她之后才发现,她失心了””   ?什么?”小桃帕子一落,愣了起来”   云浣扯扯唇,?那丫头原就是被派到方王府做卧底的,平日也不做什么,就是看着方王有什么大动作没有,不过那丫头不尽职””   小桃还是一脸震惊,她不懂云大人跟她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因此不动声色的听着,随即又看云大人脸色不好,她更不知该如何是好”   云浣过了一会儿,继续说:?那丫头不尽职,军营总要找个尽职的换进去,我看你就不错””   她?   小桃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嘤嘤的求饶,?云大人,云大人,奴婢只是个做粗事的,哪里能担此重任,而且奴婢露了脸,定然是行不通的啊”””   ?行了,事儿就这么定了””云浣挥挥手,直接将人遣了出去”   小桃还想说什么,可看云浣那不善的脸色,还是颤颤巍巍的出了帐子”不一会儿朱尔一山进来了,沉着脸问:?你真的怀疑小桃那丫头,那丫头一直是个老实的,小姐,你会不会想错了?”小姐说那夜唯一全身逃走的就是小桃,定然有什么问题,可小姐又说王府里安.插了她的人,明明没有啊,小姐这是打的什么主意啊?   云浣不说话,只凝着眸子,过了一会儿才说:?改明儿就将小桃送进城去,我倒要看看那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小姐……”朱尔惊讶,?小姐不是怀疑小桃?那么现在这是?还有那夜的事……”   云浣冷笑一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与方王鬼打鬼,却没发现后头还有只黄雀在盯着,只是那黄雀又是哪方的势力?”齐安的吗?那个齐安,可真不是简单的人”   白敛一进来,就听到云浣那句螳螂捕蝉,脸色一沉,也说道:?上次你说齐安是云家的人,我看倒不然””   云浣见他来了,也不多话,指了凳子让他坐,径直又说:?那你觉得他是谁的人?”   ?蒙古人””白敛语出惊人”   朱尔一山挑挑眉,有些惊讶,?你说那位齐大人是效忠的蒙古人?那他在方王身边,莫不是……”   云浣摇了摇头,?表面上看像是,可我倒觉得不然,我倒觉得背后还有另一股我们都看不透的势力在操控,就像放风筝,那人只牵出一根线,让你什么也查不到””   ?所以小姐让小桃进城去,就是想引出那人?”一个小婢女,能这么容易吗?   ?引不出全部,也能引个苗头,你记得派人跟好了,谁和小桃接触过,一个都不许漏下,小桃受了这委屈,定然会找姐妹哭诉,我早就怀疑军营中不止李力一.党的黑手,那暗中的势力,定也排了人进来,等到小桃进城,那些人也有了动作,定然会接触她””   朱尔沉了沉脸,没有说话,云浣抬眸看了白敛一眼,遣退了朱尔,才与他道:?你来找我,就是发现了齐安的不对?”   白敛移开视线,脸上冰.冰冷冷的,?我想问你,可打算回京了?”   ?自然的””她耸耸肩,一脸冷静,?来了军营这么久,该处理的事也差不多了,只等最后把小桃的事办了,我们就回京””   ?我们?”他闪了闪眸,不置可否”   云浣一愣,?怎么?你不想回京?”   白敛站起身子,?你明行,我暗行””言下之意就是他暗中保护她”   云浣眼神柔和了下来,让他先坐下,才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吧,就明着走,那些人有什么动作也随便他们””   白敛皱眉”   只道走都”云浣又说:?你在暗处虽说比较保险,可没这个必要,你就信我就是了””   白敛看她执着发亮的双眸,终究没说什么,点头应下了”   小桃进了城,没两天果然有人找上去了,不过来的那人却是让人始料不及的,居然会是夏府的玉儿”   根据禀报,那玉儿只是看小桃摸样俏丽,又要找活儿,又是个会绣事的,想到自家小姐房里有些绣活可以让她做,这才过来接洽的”   一般的大户人家都有自家的绣娘,再不济的也是从家生的丫头里挑会绣东西安排做二等丫鬟,这贸然的寻个外人,不是有关系照应的,就是意图不轨的”   若是夏府就是那背后势力,云浣是万千个不信的,但夏府与这一定脱不了干系,保不准也是被人利用的,夏老爷是商人,交游广阔,夏家几个小姐也都是城中的名媛,若是夏念晴身边的人被派了出来,那那人就是朝的夏念晴出手,是其他贵府家的小姐们吗?   看来此事牵连的还是曲州城的上流社会,这下,那背后的人,更让云浣好奇的”   过了五天,将最后的事交代了些,云浣启程回京了,将军回京到底是大事,近来蒙古军叫嚣得繁复,将军突然一走,军中少了主心骨,军心必然涣散,幸好白致远这个副将这么多年来压的军气也不比周跃桦少,因此倒是也能做主,一行人离开,乔子渊却没走,依旧好吃好喝的在军中过着,云浣拿不准他到底想做什么”可想到终于摆脱了师弟,也有些兴奋,迫不及待的就走了”   他们是光明正大的走的,因此直直走进曲州城也没半个人赶拦着,一路下来,自然又听了许多闲言碎语,可看周跃桦的脸色,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像是根本不愁心一般,云浣不禁想到周跃桦是个重男轻女的男人,对灵妃那个女儿,只怕当真没多少真心”   叹息一声,感觉身边有人在看她,云浣又转过眸,对上的却是白敛的侧脸,他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根本没看她”   是错觉吗?   云浣皱了皱眉,其实她这几天总觉得有人在背后偷偷觑她,而每次转头去看時又什么都没有,是白敛吗?可这么偷偷摸摸的看是什么意思?   过了两天,几人已经到了柏州边境,找了个客栈,十几人就这么住下了,这偏野地方的客栈说不上有多好,却也不太差”   吃过饭后,云浣看了看那小二,笑着问:?你们这儿平日生意好吗?”   小二规矩的回:?看時候,到底不是城里,在边野,都是做些过路人的生意,前些日子曲州那个桃花节办的盛,那時候生意就好,来来往往往朝那边走的旅人也多””   云浣点点头,夹了口菜,吃了又说:?我看你们这儿东西倒是好吃,厨子手艺挺好的,方不方便请出来我们看看?”   那小二为难了,扯着脸去看后面的掌柜,掌柜的听了声响过来,笑眯眯的解释,?对不住几位客栈,那厨子是个脾气大的,怕会冲撞了几位””   ?不碍事的,请出来看.看吧””周跃桦也接口道”   那掌柜的坳不过,只好将厨子请出来,厨子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古往今来颠勺的大多都是孔武有力的男人,这倒不奇怪,只是这厨子的手,却有些奇怪,满手粗茧,可虎口位置却是干净的,这人只是个做粗事的汉子,绝对不是厨子”   云浣一看就看出了不对,却只是笑笑,?你做的菜不错,这是赏你的””顺手丢了锭银子给他”   这一丢云浣加了内力,那厨子没接住,讪着脸从地上捡起来,才笑眯眯的说:?多谢客官打赏””   ?行了,甭客气了,宵夜还得麻烦你呢””说着挥手示意这人下去”   厨子下去后,几人继续吃,吃完了又不动声色的各自回房,到了晚上,菜里的药劲儿发作了,一些精兵都开始闹肚子,可唯有三间房是稳稳的,半点动静都没有”   ?是不是分量不够?”掌柜的脸色不安的问”   旁边满脸胡子的男人哼了一声,?我的药,一滴就足以让他们拉上半夜,他们吃了不少,还能幸免?”   ?那怎么还没动静儿?也真是麻烦,非要下什么泻药,直接毒死了不就完了””掌柜显然是个没耐心的,盯着那三扇门,脸色非常不好”   胡子男人白了他一眼,?齐大人说了,活捉””   ?真麻烦””掌柜的又抱怨一句”   过了足足一刻钟,一群精兵都给干掉了,可唯独那三扇门还是不动,两人眯着眼睛慢慢走近,听着里头的确是均匀的呼吸声,脸色当即变了”   ?真的没效?”   胡子男人有些噎气,红着眼嘟哝:?不可能啊,怎么可能?”   ?小声点,不行就算了,用迷香””掌柜的说着,快手快脚的从袖子里拿出迷香,刚点上,旁边一扇门就开了,出来的是疾言厉色的周跃桦”   ?好家伙,倒还真是个黑店,迷香这么不入流的东西都拿出来了””   两人暗叫不好,出了个口哨,四面八方顿時跃出来几十号人,个个都黑巾蒙面,看那样子是等候多時了”   这時,另外两扇门也开了,白敛满脸寒霜,软剑已经出鞘了,云浣打了个哈欠,懒懒的眯着眼睛,?下次动手要不选早点,要不选晚点,扰了好觉,真是痛苦””   胡子男人脸色大变,这三人既然已经发现了他们下药,那为什么还让精兵们吃?   似是看出了他的好奇,周跃桦嘿嘿的说:?一次将你们全引出来,好过一路上跟苍蝇似的追个不停””话落,兵器已经出手,直接开打”   粗人就是粗人,反正一切以拳头解决,白敛叹了口气,赶鸭子上架也加入战局”   只有云浣安生的站在原地,全身没骨头般趴在门上,懒洋洋的又打了个哈欠,?打快点,我还困着呢””   ?哼””胡子男人冷哼一声,抬起匕首就朝云浣攻去”   可还没近她身,胡子男人突然感觉腹痛如绞,他脸色一变,额头冷汗霎時流了出来”   掌柜的吓了一跳,刚要上去补位,自己也感觉肚子异常的疼,他咬了咬牙,下一秒,就听无数闷哼声,回头一看,竟见那些黑衣人都像没了战斗力般,很快被周跃桦、白敛全部击倒在地”   云浣揉了揉眼睛,咂了咂嘴,?打完了,我先睡了””说完就反身回了房间”   周跃桦兴高采烈的在一地的黑衣人中穿梭,边走边说:?就你们会下药,我们就不会了?下了药果然好打多了,很疼吧?告诉你们,这年头泻药都过時了,这种想拉拉不出来,不拉又痛得打滚的药,才是当道””   白敛看周跃桦玩得高兴,也不扰他的兴致,自个儿也回去睡了”   第二天,一行人继续前进……   后头的小客栈里,三四十人绑成一团,齐安赶到時,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奇景,吩咐人将他们松开,那掌柜的立刻冲上,声泪俱下的解释了一番,齐安温润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吹着茶碗里的茶叶,嘴角噙着柔笑”   掌柜的急忙又说:?还有这个,是那个,那个监察史让我交给大人您的””说着,掏出一封信来”   齐安看了旁边侍卫一眼,侍卫结果信封,拆开确定里面没有被下药,才将信递给齐安”   信上是娟秀的小楷,信中只有一行字--山水相逢,大人不弃,不知后头还有什么好玩的,我都赢了,有没有奖呢?   齐安勾唇一笑,将信纸折好放进怀里,就着杯沿喝了一口”心忖:那人的眼光果然不错,她的确是个有意思的女人”   喝了茶,齐安起身,店里的人正揣揣不安,就见他比了个手势,众人登時面如死灰”   待他出了客栈,就听客栈内凄厉的惨叫一阵阵响起,一炷香后,里头归于平静”   再过了一刻钟,这间死了几十人的客栈失了火,漫天的火光红得血腥飞扬……   前头的路,异常平静,连着十几天都轻轻松松的,周跃桦觉得奇怪,皱着眉问:?怎么没动静了,不会真的没人了吧?”   白敛抿着唇没搭腔,双目微沉,不知在想什么”   周跃桦又嘀咕:?已经到了右安府,明天就能进固县,这儿已经算是京城附近了,若是再不动手,我们可就进京城了””   云浣挑挑眉,看白敛一眼,?你想到了什么?”   白敛扫了扫眉,?估计就是在京城等着我们了””   ?什么?这么猖狂?”周跃桦是听说方王上次回京竟然带了兵入城,可这次可是行刺朝廷命官,找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就算了,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天子眼前,是不是嚣张了点?   不过如果不嚣张,那就不是方王了”    忠勇王   不过,要在京城等,怎么等?用什么法子?周跃桦不禁有点好奇。   今夜,是个月圆花好,清风送爽的好夜晚,窗外细碎的声音持续了大半夜,云浣探出脑袋看了看,下面一个人都没有,她披了件衣服,出了房间。   客栈的后院有一颗参天大树,人站在树下几乎能完全掩埋,初春的枝叶嫩芽还显得脆弱,半夜看去,正是令人生出一丝疼惜。   树下靠着个人,那人此刻正看着树缝中透出来的月光,愣愣出神。   “还不睡?”轻柔的女声突然传来。   白敛回神,没有转头,只“嗯”了一声,应完便不说话,继续保持姿势看着夜空。   今晚的月亮很亮,很圆,他却总觉得差点什么。   云浣坐到他身边,陪着一道仰头,入目的只是一片清冷萧条,她苦涩的笑笑,“以前我也喜欢看月亮,尤其是在树下,透过层层迭迭的树影,感觉月亮的形状是不同的。”   白敛侧眸看着她。   她继续说:“不过后来他说,月亮再圆,再好看,也是晚上才出现,不见天日,怎么看也没有美感……”话落,她看向他,“你觉得呢?”   白敛收回视线,不置可否的又“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云浣皱起眉来,“你最近心情不好?经常看你出神,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事。”他随口敷衍,顺势躺到地上,却问:“云浣,昏迷的二十天里,你做梦了吗?”   不知道他为何有此一问,她还是回答,“做了,乱七八糟,醒了就忘了。”   “真的忘了?”他看着她。   她只一笑,“忘了比记得好,你呢,你也昏迷了几天,做了什么梦?”   “梦到了一些……古怪的事。”他叹了口气,又坐起来,“梦到了以前的事,很久以前,久到若不是这场梦,我根本不会记得的事。”   “嗯,那现在想起来了,觉得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沉默了一会儿,似在判断,随后才说:“最初不知道,后来觉得是坏事,这几天倒觉得是好事了。”   “什么事,说出来听听。”   白敛没说,只移开了目。   气氛突然有点尴尬,云浣见他不肯说,只得摸摸鼻子,站起身来,“好了,時间不早了,明日还要赶路,我先睡了,你也早点……”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一把拉住她,将她又扯下来坐好,大手没有放开她的手腕,捏着,突然问:“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被他异常灼热的目光盯得紧张,她点点头,“你问。”   “云浣……”他眼神炽烫得仿佛熊熊烈火,“你的目标是什么?”   “嗯?”她挑眉,有些听不懂。   他耐心的重复,“你的目标是什么?是向云家报复,向太后报复,向皇室报复,还是向这天下报复?总有个头,你的计划是什么?”   她清秀的脸上闪过一抹凝重,抿了抿唇,回视着他……两人四目相对,却有些争锋相对的味道。“你很好奇?”   “不是好奇。”他咬牙,“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让他想通一切的答案。   夜风轻拂而过,天上的圆月仍旧皎洁光亮,照拂大地,照拂人间,这个夜晚是美丽的,是惹人心动的,无论是天上的月色,还是地上的男女,冥冥中,似乎都带了那么点关联。   云浣好半晌没说话,白敛也认真的一直看着她,似乎等不到她的答案,绝不善罢甘休。云浣有些奇怪,他不太明白白敛究竟怎么了,在她的印象里,白敛是个很能干,却不喜欢将自己暴露在日光的人。   如果说东方凛是太阳,耀眼,炙热,无時无刻都散发着光芒,那白敛就是月亮,一两片云朵就能掩盖他的存在,自从重生以后,她就做好了单打独斗的准备,接近东方瑾,帮助玉妃,救下彤儿、如妃,短短的几个月里,她在皇宫里布下了不少棋子,虽然表面上不重要,但到了关键時刻却起着决定姓的作用。   她本来一直都相安无事,一直都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计划着的事,她从来没有放松,无時无刻都在警惕,在翔安宫里,她甚至不敢安然的睡上一觉。   可突然有一天,白敛出现了,他不知不觉融进她的生活,变成了她最重要的伙伴,就如刚才所言,他真的不习惯暴露自己,因此很多時候他只是站在她身边,无条件的配合她。   她怀疑过这个男人,想弄清楚他的目的是什么,可越相处到后来,她越发现,已经由不得她想了,这个男人已经知道了她的一切,甚至她对这种将自己剥析给他看的行为,一点也不反感。   今天,白敛问她这个问题,依照伙伴的关系,她应该坦白,如果他要抽身也还来得及,可看着他这双眼睛,她又有点犹豫,如果他真的抽身了,自己会不会不习惯?   这是不是就是月亮人的特点?像流水一样一点一滴的让你习惯,甚至是依赖他,如果他的出现激烈一点,她是不是就那么容易放任自己去信任这样一个认识几个月,根本不算了解的男人?   白敛还看着她,热得发烫的眸子漆黑耀眼,她咬了咬牙,终究淡淡的说:“我想……让这个崇锦国,换个国姓。”   白敛的眸光动了一下,眼底闪过些什么,大手缓缓放开她的手腕。   揉了揉被他捏痛的小手,她看着他,见他收回目光后便又仰头看天,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我去睡了,你也早点睡。”说完就绕进了楼梯。   让崇锦国换一个国姓。   姓什么?云?   她想做女皇吗?   如果是这样……   白敛望着天空,只觉得那银盘一样的月亮朦胧得扎眼,如果她真想这么做,那他……   ***   第二日是个晴朗天,三人吃过了早膳便出发,出了右安府,又进了固县……   到固县時刚好是晚上,又住了一夜,第二天就要进京了,为了不被抓住把柄,周跃桦命一行精兵在城外等着,身边只带了一人,四人就一起进京城。   四人一辆马车里,说实话以官员来看,的确有点凄凉,况且周跃桦怎么说也是个将军,云浣又是从军营返回的监察史,到底也不能这么冷冷清清的,只是三人都知道,越招摇,越是给人趁乱下手的机会,所以宁愿一切从简。   还没到城门口,就听远处轰轰的敲锣声震耳欲聋,周跃桦呲了呲牙,撩开帘子往外看去,就看他们后面,至少百人的队伍精锐队伍开道而来,那阵仗就是从后头那群人里发出来的。   “搞什么?是谁啊?”周跃桦嘟哝一声,再定睛一看那昂扬的旗帜,脸色登時一变,“忠勇王,他怎么回京了?”   忠勇王是谁,忠勇王正是当今皇上的亲大伯,先帝东方凛的亲大哥——东方卓。   当年蜀天国还在時,东方凛的父亲,只是个小小侍郎,而东方凛因为从小姓格乖张,爱结交江湖朋友,因此不常在家,虽说是家中嫡子,但上头也还有大哥东方卓,因此他也并未有传宗接代的压力。   之后蒙古人入京,前朝的臣子一家,就数东方侍郎死得最惨,为何?因为蒙古大王子岱钦对义军统领东方凛恨之入骨,对他家人自然不会善待。   东方一家几乎是因为东方凛,才落得个全家归西的下场,一场大火,烧干净了侍郎府的一切,却独独没有烧死东方卓。   侍事回我。而更凑巧的是,从火场中救出东方卓的,正是云浣。   前年与东方凛有了雁鸿山约定,之后云浣刻苦用功,只是偶尔听到岱钦对山下百姓赶尽杀绝時,还是会义愤填膺,那次就是。京中早有消息,岱钦包.围了侍郎府,敕令义军统领东方凛若肯自绑而来,东方一家才可幸免于难。   当時云浣很气,对那蒙古狐狸更是没有半分好感,她怕东方凛真的为了家人而妥协,那几日她天天守在侍郎府外,到最后东方凛并没有来,云浣松了口气,下一刻,她就听到侍郎府里鬼哭狼嚎,大火烧了一整夜,而云浣尽管想尽办法从后门溜进去救人,最后却也只救了本就有点功夫底子的东方卓。   之后将他背上山,师父为其治疗,她日日照料,三个月后,他总算康复了。   她告诉他东方凛在雁鸿山,东方卓辞行而去,之后再见時,便是两年后,她刚加入义军队伍,东方卓已经是单队的副统领了。   其后崇锦国建起,东方凛登基为帝,其兄东方卓被封为忠勇王,开始几年东方卓都在京城,后来云浣驻守北地的時候,他去了南地,不是去镇守,而是去讨伐,蒙古人进京的時候,东南几个小国趁机瓜分了中原一部分边野城池,经过几年時间,东方卓将其一一收服,之后就封地东南,一直到现在。   想到这些,云浣不禁也探出脑袋,可刚一看,就看到后头一个侍卫冲上来,拦住了他们的马车。   “喂喂喂,靠边停,等我们王爷进了城你们再走。”那侍卫说。   周跃桦拧起眉,哼了一声,“我们在前面,为什么要让后头的先走?”以前周跃桦和白致远都是跟着云浣走的,因此与东方卓算认识,却不熟,这会儿又见其那臭派头,不满的意思也出来了。   那侍卫像没料到他们竟这么说,脸色沉了一下,“嘿,叫你们让开就让开,知道我们家是哪位吗?忠勇王,皇上的大伯。”   “哼……”   周跃桦还要说什么,云浣一把拉住了他,对外道:“我们知道了。”   那侍卫又嗤了一下,才转身往回走。   周跃桦不服气,“让这他们做什么?那东方卓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就要让他先走?”   白敛难得的也搭茬,“的确不该让。”   云浣愣了一下,以往这种事白敛都不会发表意见,随她怎么做就是了,可今日……她古怪的看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昨晚那件事,她好像有点什么错觉了。   “看吧,白敛也说了,咱们不让,继续往前走,不许停。”对驾车的人吩咐一声,周跃桦这才解了气般的缩回车厢。   云浣苦笑,她是想和气生财,周跃桦不喜欢东方卓她知道,以前在义军里,她就看出来了,每次东方卓说点高深些的词,周跃桦就暗暗骂人家装腔作势,有時候还会偷偷抱怨,说义军队又不是私塾,谁要他卖弄了。   没文化的人就是恼火有文化的人,大概就是这样。   周跃桦对东方卓是有怨念,那白敛呢?   云浣视线微微一瞥,就看到白敛正看着窗外,眼神里藏着些什么她看不清的东西,最近,她总是看不透他,他好像有很多心事,人也冷淡多了,一路上来,不是她问,他都舍不得开开尊口。   后头的侍卫看前面的马车居然没停,当即气得咬牙,他旁边的活计问:“你没说是忠勇王进京吗?这些普通百姓还敢跟忠勇王较劲?”   侍卫瞪眼,“我怎么没说,都说了,里头的也答应了,嘿,合着是糊弄大爷我的,呸,老子上去收拾他们去。”   那活计急忙拉住他,“得了吧,你这犟脾气一会儿把人打了可怎么好,今个儿王爷回京,可耽搁不得半分,我去好了。”说着自个儿跑了上去。   马车再次被拦下,周跃桦这次是真的大火了,撩开帘子,对上的是另一张脸,他劈头盖脸就骂:“你们忠勇王是人,老子就不是人了?跟东方卓说,老子周跃桦就是不给他让道,惹怒了老子,老子就在城门口堵着,就不让他进去。”   那侍卫一听他自报家门,惊了一下,才急忙道:“原来是周将军,不知是将军的马车,刚才我兄弟惊扰了。”眼睛再往里头觑了一下,竟然看到了熟人,“那位,可是白兄弟?”   白敛转头,看向车外那人——陌生人,不认识,鉴定完毕。   可人家显然是认得他的,叫一声兄弟,恐怕还不是一般熟。   “白兄弟你不记得我了,我是陈达啊,当年咱们一起进的禁军大营,后来你去了皇上身边,我跟了忠勇王。”   白敛闪了闪眸,还是想不起过,不过还是敷衍道:“哦,是你啊。”   “白兄弟想起来了?”   白敛淡淡的看着他,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可云浣明显从他迷茫的脸色中看到——没想起,三个血淋淋的大字。   她咳了一声,凑过脑袋对外头道:“这位大哥,忠勇王爱民如子,别说都是同朝为官的同僚,就是普通百姓也万没有叫人家让道的说法,我们不让了,这就进城,拦不到你们。”   那侍卫立刻笑着点头,“是是是,是这个道理……”说着又兴奋的看向白敛,“白兄弟,回京后我要去禁军大营看看,到時候咱们一道……还有还有……”   这位自来熟的大哥说了半天,才终于依依不舍的回去,周跃桦擦了擦头上的汗,抽着嘴角盯向白敛,“白敛比姑娘还吃得开啊,上来找茬的生生成了叙旧。”   云浣噗嗤一笑,想到了白敛女装的摸样,笑得更厉害了。   白敛也想到了那次被乔子默恶整的事,脸黑得都成了墨。   那侍卫回去后直接去了忠勇王的马车,对着里头道:“王爷,属下看到西北军营的周将军在就在前头,要不要见见?”   “哦……”里头,微沉的声音淡淡响起,“周跃桦?除了他还有谁?”   侍卫如实道:“还有西北军营副将白致远的三子,白敛,另外还有个姑娘。”   马车帘子轻轻挑来,露出一张冷淡的中年脸庞,“姑娘,可是十六七岁,长得清秀?”   “正是。”   东方卓冷冷一笑,“叫他们来本王的车。”   “是。”   侍卫领了命就去了,东方卓看了前头一眼,就听身边轻轻柔柔的声音响起:“你要见什么姑娘?”   东方卓回头,对上一张皓齿蛾眉,仙姿玉色的出尘俏颜,眼前女子看来不过二十多的年纪,眉目嫣然,发丝如雪,一双翦水秋瞳更是婉约动人得能掐出水来。   东方卓看着这张美艳无双的脸,笑了起来,“一个小丫头罢了,你还跟我叫劲?”   那女子哼一声,别过头去。   东方卓又上去哄哄她,在她耳边轻语:“乖,先去后头的马车呆呆,别让他们看到了你。”   “为什么不能让他们看到?”女子小巧的鼻子皱了起来,一双漂亮的眼里有些不满。   东方卓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哄道:“我舍不得他们看到你。”   女子这才滋滋的笑了,从后面下了马车,又让丫鬟搀着去了另一辆。   周跃桦听到忠勇王邀请他们,脸色变了变,“我不想见他。”   那侍卫脸色一白,尴尬的劝道:“周将军,我们家王爷都开了口了,您就被为难小的了。”   “哼。”周跃桦仍旧不为所动。   侍卫急了,求救的看向白敛,白敛目不斜视的……望着窗外,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还是云浣心好,拉了拉周跃桦:“咱们就去吧,总不能得罪了忠勇王吧,那可是位先王爷。”   什么不能得罪,元帅分明是想见东方卓,以前在义军队時东方卓与元帅交情就不错,就算出了东方凛那事儿,可元帅向来恩怨分明,自然不会迁怒东方卓。   周跃桦心里是一百万个不愿意,可元帅都开口了,他到底不能反驳,应了声还是憋着气答应了。   三人驾着马车往回走,后面的队伍也停了下来,等候他们。到了队伍前,三人下了车,走了过去。   马车的帘子早就撩开了,东方卓一张冷淡中带点精睿的脸露了出来,云浣一笑,他没怎么变,就是终究不是当年的少年郎了,岁月的痕迹该出来的也都出来了,不过练武的人容貌大都保养得不错,就像周跃桦,看来看去也就三十多四十的外貌。   三人上了车,云浣一直柔和的笑着,不管是习惯还是重见故人高兴,反正一双眸子都是弯着的。   看着她的笑脸,东方卓也扯了扯唇,“姑娘可是监察史云浣?”   他知道她?   云浣愣了一下,笑道:“是,王爷认识下官?”   东方卓摇头,“云大人的事但凡是朝中官员谁人不知的,不认识,也听过,况且云大人的名字,与我一位故人一样,倒是让本王想忘也忘不了。”   云浣笑了,“原来如此。”   周跃桦不太乐意东方卓一直与云浣说话,凑过去抢白,“我与王爷也是十几年不见了,王爷近来身体可好?”   “好。”东方卓点点头。又问:“周将军此次进京,可是为了令嫒灵妃见丧的事?那事本王也听说了,周将军可要节哀。”   周跃桦皮笑肉不笑的点点头,“王爷关心了,周某惶恐。”   “咱们都是老熟人了,还用得着这些客套,这么多年来我有時候也会想起那些年头的事。”说着又看向云浣和白敛,“两个小辈恐怕不知道,当年驱散蒙古兵時,那场面可是惊心动魄的,本王有時想起,也是那个時候过得最开心。”   “王爷现在有权有势,还会念叨当年的苦征岁月?”云浣笑着问。   东方卓眼底似有了怀念,唏嘘一声:“人总是喜欢缅怀过去的,不过以前的兄弟,现在剩的也不多了。”   这话有些触动了周跃桦,他也垂下头,无声的看了云浣一眼,心底有些庆幸,幸亏元帅还是回来了。   几人一边聊,马车也进了城,到了宫门口转道時,云浣要下车,可微微一挪,手边一个东西却扎到了她。她顺眼一看,是个玫瑰镶珠的耳环。   “这……”她拿起耳环。   东方卓笑了一下,“给我就是了。”   云浣将耳环递给他,看他顺手掩了,不知为何,云浣心底生出一丝异样,“王爷原来是带了王妃回京的?”   东方卓没回,云浣也不好多问,只又看了他的手一眼,才与白敛下了马车。   车队直接往前宫驶去了,云浣站在原地,接连的几辆马车从她身边过去,其中一辆嵌了珠缨的贵车驶过時,帘子微微晃动,露出丁点里头的人影,云浣眨了眨眸,想看清些,可帘子已经落下,车也开过去了。   “看什么?”白敛问。   云浣抿抿唇,终是摇摇头,“看错了,没什么。”   ps:阿画有事要出门,大概定在后天回来,今天的六千字先更了,明天的六千字已存好,零点会自动发布,后天……估摸比较晚才会更新……么么大家,事出突然,阿画走得匆忙,因此只能赶出了两天的稿子。   pps:还有,阿画的两字标题到完结愿望,终于还是崩了……呜呜呜……    太后的心   两人一路到了翔安宫,翔安宫的宫女看到两人结伴回来都吃了惊,几个在云浣手下做的立刻开心的迎上来,笑眯眯的说:“姑娘可算回来了,您要是再不会来,咱们都要给周公公折腾得不成人样了。?   “哦?周公公又欺负你们了??云浣笑得温和。   那宫女皱皱鼻子,急忙点头,“又要人家做这个,又要人家做那个,以前跟着姑娘咱们都不用做粗使活计的,现在周公公领了姑娘的人,日日折腾我们。?   她这一说,许多人也跟着搭腔,都是声声的抱怨。   云浣素来人缘好,当下应了,“好,回头我替你们报仇。?   “姑娘最好了……?   “姑娘回来了,咱们的好日子又到了……?   这群女儿家说得起劲,白敛也早进了前庭,对于翔安宫,他素来直来直往,向来没什么顾忌,自然也没人拦他。   云浣回宫的消息不过一会儿,便传遍了后宫。   长乐宫里,太后将茶杯一丢,脸色沉了下去,安姑姑立刻上前收拾,嘴里连声劝道:“娘娘息怒,别伤了身子。?   太后哼了一声,“消息里不是说云浣已经死了吗?怎么活蹦乱跳的回来了??   安姑姑也愁下了眉:“按理说消息是不会错的,是工部的人将折子拦下的,看了,是李力的亲笔。?   “那个李力也是。?太后又皱紧了眉,“轻飘飘的一封折子,还得本宫替他添墨加字的,一点不会办事。?   安姑姑替太后锤锤肩,笑眯眯的道:“这下头的人,有几个是做事妥帖的?况且又隔得那么远,李力又是个胆小怕事的,肯定怕担责任,也不敢写狠了。?   “不敢?本宫看他敢得很,收了两家好处,又寻了个边远的地方,就是仗着本宫一時半会儿治不了他。?   “他是不能信的,可好歹也是个人,总是要留下照看,時不時的这些消息咱们也不能断……?说着突然顿了顿,眼神凛利的瞪向门口,“什么人??   门外很快响起熟悉的声音,“太后娘娘,太妃身边的瑶彤来了。?   安姑姑开了门,果然看到门外两个丫头,前头的是自个儿手下的飞双,后头便是上次有过一面之缘的瑶彤。   “进来吧。?   会在两宫。瑶彤乖乖的走进去,手里捧着个小东西,看到太后就说:“给太后娘娘见安,奴婢是奉太妃的旨意,为娘娘送来两盏新得的小玩意。?说着就将东西递上去。   安姑姑接了打开,看里头是两个小珠子,便递给了太后。   太后左右看了看,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瑶彤浅浅一笑,颊边两个酒窝甜滋滋的露了出来,“回太后娘娘,这叫枕头香,是南方的玩意儿,是位南方的小姐送给太妃的,太妃哪儿还有两颗,夜里就放在枕头下,闻着味儿让人心都静了,梦里像是也能梦到这味道。?   太后嗅了嗅,皱眉,“没香气啊。?   “娘娘,这就是这东西的神奇了,您得放在枕头下,睡上去,把它压着,那味儿就出来了。?   太后用手捏了捏,发现这珠子是软的,一捏当真就有香气飘出来,像是一种花香,好闻极了。   “倒是个有趣的,你回去替我谢了你家主子,她也是,这几日忙着给景王选妃可累着她了,还得惦记着我。?   瑶彤乖巧的道:“回太后,我们太妃娘娘说了,太后的身子不好,在宫里又没几个得心的人,她与太后几十年的交情,心里不记着您,还能记着谁?都是相扶相持的好姐妹,今生过了也不知有没有来世……?   太后听着有些红眼,哽了一下,“她当真这么说??   瑶彤紧忙点头,“奴婢就是下人,哪里嚼得出这舌头根子的,说的都是千真万确的。?   太后叹了口气,只觉得心里舒坦了些,旁边的安姑姑看了也高兴,上前边为太后锤着肩,边说:“太妃对娘娘您可是一片真心,奴婢看了几十年,这宫里是再找不到第二个像她这么全心的人了。?   太后心头原本那点闷火这下也算是消全了,看着瑶彤招招手,“你过来,让本宫看看。?   瑶彤听话的走过去,太后看了看她的摸样,盈盈俏俏的,挺如意的,又问:“太妃那儿的花姑姑不好相与吧,你是新去的,过得可艰辛??   瑶彤摇摇头,抿唇一笑,“回太后娘娘,不艰辛,花姑姑是个重规矩的,奴婢安安分分做事,她对奴婢很和蔼。?   “另外两个一等宫女呢?我记得是那花姑姑的干女儿吧。?   “娘娘说的是如蓉姐姐和问兰姐姐,两位姐姐对奴婢都是好的,往日里悄悄往厨房讨了零嘴,也算上奴婢一份的。?   太后不置可否的笑笑,往后靠了靠,随后遣道:“下去吧。?   “是。?应了一声,瑶彤这才退下。   等人走了,太后才道:“可惜了,看着倒是个伶俐的,偏生没脑子,一味的捡好听的说,这可不是懂事。?   安姑姑笑着附和,“娘娘说的是。?   这会儿太后心情好了,舒了口气,站起了身来,“那女人回来就回来吧,终究灵妃已经去了,她现在回来,皇上与周跃桦那边,也是僵透了的,起不了作用。一切,暂且静观其变吧。?   瑶彤出了长乐宫,顺着红廊走了一段路,就迎头碰见了簇拥而来的一行人,一行人中,走在最前头的是个清秀温婉的素装女子,旁边围着一些二三等的宫女,一团人走起来喜喜庆庆的。   瑶彤与那团人擦肩而过,听到后头的说话声……   “你们几个总缠着我有什么用?回来得急,我可没带什么礼物,好了好了,改明儿让我屋里的人折算几枚荷包给你们,都是上好的缎子,可不委屈你们。?   “云浣姑娘真好,我要银丝线的,要海棠花的。?   “我要彩线的,要百合花的。?   “我也要,我也要……?   瑶彤不觉一笑,继续往前走着,可心里却是彻底松了口气,那颗压在心里好长時间的石头,总算沉了下去。   她没事,没事就好……   东方瑾入了后宫,立刻马不停蹄的往翔安宫赶,刚才他见了周跃桦,本是拿定了主意今日就要他好看的,可却听他说云浣和白敛已经进宫了,他先不信,可忠勇王也作证的确回宫了,他这不就匆匆结束了见面,立刻赶了回来。   一进翔安宫,刚踏进前庭,就看到前面小塌上斜斜的倚着个人,他眼前一亮,“白敛。?   白敛懒懒的睁开眼睛,慢慢从小榻上坐起来,也没请安,只是道:“一路颠簸太累了,就先睡会儿。?   东方瑾不碍事的挥挥手,眼睛却四下张望,“云浣呢?她在哪里?不是与你一同回来的吗?人呢??   看他这十万火急的样子,白敛脸沉了沉,口气也冷了下来,“一回来就被一群宫女领走了,她人缘不错,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   东方瑾哪里等得到一会儿,立刻转头吩咐,“周九,快去把云浣找回来,朕要立刻见她。?   “是。?周九领了命连忙跑出去。   白敛懒懒的看他一眼,继续躺会小榻上,接着睡。   东方瑾走过去,拍了拍他,唤道:“朕好歹一个九五之尊,你也太不给朕面子了吧,朕有事问你,先起来。?   白敛翻身,背对着他。   东方瑾脸一沉,“白敛,朕叫你听到没有??   白敛不吭声,继续睡。   东方瑾总算是败了,叹了口气,放轻了声音,“白侍卫,白教头,白上将,你失踪一个月,朕就担心了一个月,现在回来了,你是不是该向朕解释解释,这一个月都发生了什么事??   白敛咂咂嘴,一副很不愿搭理他的摸样,“皇上担心的不是微臣,是另有其人,您还是问她吧,她会如实相告的。?事实上他不知道云浣想怎么说,万一口供不一致就麻烦了,所以还不如保持缄默,什么都不说。   “你……?   东方瑾皱眉,刚要说什么,就听外头兴奋的声音响起,“皇上,云浣丫头回来了。?   东方瑾一转头,果然看到周九领着一身素装的娉婷女子走了进来,思念成为了现实,这个他以为再也见不到的女子,终于还是回来了。   他几乎是冲过去,在云浣还没进门時,便一把抱住了她,那么紧,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骨髓,紧得迫不及待宣泄自己的思念。   白敛起了身,看着眼前的画面,漆黑的眸子眯成一条线,唇瓣死死阖着,脸上一片冰寒。   云浣被东方瑾抱着,眼睛却准确的看到了白敛那冷得像是雪地一般的脸色,她不自禁的颤了颤,对着东方瑾道:“皇上,我喘不过气了……?   东方瑾不放,反而将她抱得更紧,墨眸里布满了庆幸,又布满了后怕……   周九看着皇上这痴情的样子,不禁有些红眼,皇上是真的喜欢云浣了,为了她甚至不惜把灵妃……甚至还打算与周将军闹起来,若不是爱到深处了,堂堂一国之君,怎会与武将大动干戈?还是在政局不稳的時候,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可皇上硬是这么做了,周九不禁担忧起来,若是云浣没回来,皇上是否真的会对周将军出手,和周将军对抗,就等于和周家军对抗,若是周家军一時气恼加入了方王的阵营,那情况就更加不乐观了,只怕到最后皇上这皇位都要不保了。   不过幸亏,幸亏云浣还是回来了,一切的恶果都不会发生了。   白敛的脸越来越冷,像是忍受不了了,他霍然起身,大步昂扬的朝外走去。   东方瑾此刻没功夫搭理他,云浣却随着他离开的背影一直望着,心里有些揣揣,又有些莫名其妙。   “皇上,您还要抱到什么時候??云浣无奈了。   东方瑾却真的回答:“一辈子,朕一辈子也不放了。?   云浣目光一闪,苦笑一下,使力挣开他,东方瑾不让,她却仍旧使力,他坳不过她,只好松手。   挣脱开了,云浣又后退两步,这才跪下,“微臣云浣幸不辱命,特来复命。?   东方瑾一笑,亲手将她扶起来,满脸柔情的说:“没外人的時候不要动不动就下跪了。?   云浣不着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先将军营的那些事说了,然后讲了自己失踪一个月发生的事,最后将那份图纸交给了他。   东方瑾看着图纸上错综复杂的纹路,脸色变了又变,“朕的好兄长啊,好大哥啊,就是这样觊觎朕的皇位的。?其实他何其悲凉,年仅幼年便被没有选择的推上这个高处胜寒的地方,兄弟之情为了这个位置断绝,母子之情也为了这个位置变质,他身不由己,逆流而上,却不得不坚守这个皇位,其实守住了又能怎样?谁也没有问过他,他想不想做这个皇帝。   想到这,他又看向云浣,心底有些怅然,云浣一直避开他,是否就因为他是皇帝,是否就因为她不愿成为那后宫三千人中的弱水一瓢?   若是如此,这个皇帝当得还真是没用。   “皇上,此次忠勇王进京,可是有什么要事??想到那个惊鸿一瞥的浅淡侧影,云浣的眉头微皱的问。   东方瑾随口道,“快到太后寿辰了,忠勇王是进京给太后贺寿的,忠勇王为朕守护东南一方,劳苦功高,朕往年也见不到他,今年也是太后亲自书信与他,他也拨冗而来的。?   太后亲自?叫忠勇王?   云梓与东方卓?   他们俩的关系何時变得这么好了?   “云浣。?东方瑾突然道:“朕很担心你,收到奏折说你的失踪了,生死不明,朕真怕再也见不到你,如今还能见你,朕真觉得是菩萨保佑,你呢?你想朕吗??他期盼的看着她,脸上盛满了柔情,眼底浓浓的情意更是像要化成一滩水般。   云浣扯了扯唇,“微臣自然也惦念皇上。?用了“微臣?二字,那边是君臣之思,不是男女之情。   这个回答让东方瑾脸色当即不好了,周九在旁看得着急,心里怨骂云浣没良心,皇上为了他差点与周将军杠上,她却如此辜负皇上,实在是无情无义。   东方瑾没再说话,一张脸阴晴不定,双眸含着悲凉。   云浣站起身来,拱了拱手,“皇上,若是无事,微臣先行告辞了,回来的匆忙,还没来得及梳洗。?   东方瑾看她一眼,终究点点头,“你去吧。?   云浣离开后,周九立刻义愤填膺的嘟哝,“皇上,云浣那丫头是……?   “周九。?厉声打断他的话,东方瑾神色一变。   周九知道皇上舍不得外人说云浣那丫头一句不是,登時又替皇上一通委屈,皇上待那丫头如珠如宝,那丫头呢?真是气死个人了。   云浣一回院子,就感觉到房中有人,她推开房间,果然看到白敛正坐在凳子上,一脸阴沉的看着她。   云浣扯唇一笑,反手关了门,“你当还是在军营呢,这么堂而皇之的进我的屋,要是被人看见了可麻烦了。?   “看见又如何??白敛态度明显不好。   云浣愣了愣,看他一眼,啧了一声,“你的表情好狰狞,请问,我又得罪你了吗??   白敛哼了一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再重重的将被子搁下。   这泄愤似的动作搁云浣眼里又是一阵茫然,“你到底怎么了??   “想通了一些事。?他咬着牙道。   “什么事??   他没立刻回答,只看着她,漆黑的眸光像是星辰一般耀眼夺目,随后才说:“想通了那夜的事。?   那夜……   云浣不禁紧了紧呼吸,知道他接下来说的话很重要,认真的看着他,等他继续说。   白敛摩挲着杯子上的花纹,过了好半晌才开口,“以后,我会向皇上禀明,常驻禁军大营……?   她盯着他……   他沉了沉眸,继续说:“仅此而已……?   云浣的心,霎時一沉,他的意思是,他不愿帮她了,他要抽身离开了,从今往后,他只是禁军大营中的一个总教头,与她,再无任何关系了。   他们,不是伙伴了。   他甚至不回军营,只因为军营中周跃桦与白致远都听从与她,所以他挑了个她探不到的地方,这是……避开她??   弄不清现在是什么心情,可云浣发现自己的指尖开始泛凉了……   “嗯。?过了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淡淡的回道:“无论如何,之前还是谢谢你,往后……还有机会见的。?这句话,就带着点诀别的意思了。   白敛起身,出了房间,当房门关上時,云浣跌坐到凳子上,双目有些泛空,随即她叹了口气,掩盖了心中的不适,从柜子里拿出衣服,抱着去了宫女浴房。   晚上,二更時分,云浣熟门熟路的到了冷宫,白日她特地让彤儿见到自己,就是为了晚上的约见。   朦胧的烛光忽明忽暗,晃晃荡荡的犹如幽冥鬼火,云浣吹熄了门外的小灯笼,推开大门,吱呀一声,门开了,她走了进去。   “云……云……浣……?依依呀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云浣回头,正好对上如妃蓬头垢面的狼狈脸庞,她笑笑,如妃也对她笑笑,肮脏的脸上露出真诚的表情,“我……会……说……话……?并不清晰,还有些含糊的四个字,却也勉强能够听懂,只要速度再快些,吐字再正确些,就没问题了。   云浣为她拢了拢头发,眼睛朝里头望去,“彤儿呢?还没来吗??   如妃狡黠一笑,突然往院子一跑,云浣连忙去追,到了院子,就看后院里竟摆了菜,虽然只是两盘小菜,却看得出下了心思的,远远闻着就好香。   而桌子边,穿着绿绸衣裙的彤儿正站着,冲她笑眯眯的扬扬手中的酒。   如妃也比着碗筷,坐到了桌子一方,一双澄清的眼睛看着她。   云浣心底有些动容,一下午的郁气好像解了些,她走过去,顺势坐下,对着彤儿道:“庆祝我回来,就这么两道菜,太小气了吧,你现在可还是太妃身边的红人了。?   彤儿笑出两个酒窝,三只酒杯都添了酒,才嗔着说:“我的日子可不好过,那花姑姑,如蓉,问兰三个人,可不是好对付的,倒是你,之前听说你出了事,我和如妃可是担忧极了,就怕你出个三长两短。?   如妃连忙点头,紧张的看着她。   云浣端起酒杯,敬了两人,“让你们忧心了,我自罚一杯。?说着,一仰头就喝尽了。   彤儿又为她添上,才说:“你少骗酒喝了,我就带了这么一壶来,你喝了,我们喝什么??说着将酒杯举起,“来,庆祝浣儿平安归来,可喜可贺。?   如妃也端起酒杯,三人碰杯,一饮而尽。   喝了酒,又尝尝菜,都是上好的味道,云浣不禁揶揄,“这菜是你做的,还是御厨做的?若是你做也就罢了,若是御厨做的,做出这味道来,我只能说,你现下在长安宫里是彻底站稳脚跟了。?   如妃连连点头,“是……彤儿……好……能干……?   彤儿被夸得有些脸红,嗔了两人一眼,“人吃过亏总是要学乖的,我的命是浣儿救的,她不让我死,我可不敢随随便便去损命,想要好好活着,那我势必不就得站稳脚跟……我还等着进长乐宫去呢。?   说到这里,彤儿又话锋一转,对云浣道:“对了,今个儿下去我去太后那儿,在门外听到她和安姑姑说话,像是说什么折子,还提了个人名,像是边境军营的人,我听到军营两个字就打起了精神,可到底也没听到你的名字。?   “军营的人?折子??云浣眼神一变,“还有什么?提的是什么人名??   彤儿努力想了想,才说:“好像是李什么,又说那人收了两家的好处,做事却不尽心……?   李什么?李力?   李力收了两家好处,这么说李力除了为方王做事,还为太后做事。   还有折子……云浣突然想到灵妃之死,看来军营递上来的折子是真的被换了,而灵妃之死,莫非是在太后的算计之内?   那个女人,好狠的心思,明知道周跃桦与东方瑾若是杠上,势头必会大乱,还走这步险棋……   不对,势头大乱……就因为势头会乱,所以她提前叫来了忠勇王,就是为了到時候能镇压“乱党?。   可她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单纯的想铲除周跃桦?铲除了又有什么用?    宫乱   几日后,萧之咛回京进宫面圣,云浣站在东方瑾身边,看着底下的他,露出一个赞赏的笑靥。   萧之咛此去江南密查淮河两府,牵扯数十位官员的贪.污案,使得受连官员全部落网,她以前倒是小看了这人,没想到这人看着迂腐,却是个明察秋毫的。   ?你们先出去。”东方瑾突然下令。   云浣看他脸色难看,又补充一句,?那千山楼的地窖里,还藏了尊萧双的灵位,好像还丢了什么东西。”   白敛黑眸一眯,竟然已经死了。一转眸,又看到云浣那变化莫测的面色,想了想,他才又说:?既然死了那事情怕也戛然而止了,说到这个,我倒是想问问你,上次那个刺客,你可还有见过?”   太后终究还是去了寒天寺,走得有些匆忙,像是也怕了这皇宫中的魑魅魍魉,听了之卉的禀报,玉妃瘫坐在床上,整个人像是失了魂般,却又倏地笑了,?好好好……走走走,她走,留着我做替死鬼……好好好……”   ?让他进来。”   禁地里是陵墓,这怎么可能?有人当这老太监胡口乱诌,可一个人胡说就算了,怎么几个老太监都这么说?   锦帕有点膈应,上面像不是细绢,而染了什么干涸的污渍,若是拿出一看,便会看出那不是污渍,而是血迹,硬成血块的血迹。   白敛眼神一抬,古怪的看了她一会儿,才道:?知道。”   官差们连忙摇头,萧五却不依不饶,只闹到衙门里,京城府尹平日受了萧五不少好处,因此当着面的搜了进过地窖所有人的身,均没发现那东西,萧五这才神不守舍的离开了衙门,一路跌跌撞撞的回府。   ?你是说……忠勇王找过太后,说了一个叫陈贵的人?”冷宫里,云浣眉头紧皱,陈贵,陈贵,太后与忠勇王竟然也在找这人。   他咽了口唾沫,转头看向萧五,勉强扯了扯唇,?小五,好久不见。”   萧五拧着眉看了好久,才像是认出周跃桦,大惊失色,连忙走过来,?你是……你是周将军……”   太后将手边的佛珠搁下,看着他道:?你怎么来了?”   之卉听了心疼,忙端了药给玉妃,玉妃却眼睛一红,将药掀了,再勃然大吼,?出去,都滚出去……”   太后揉了揉眼,身子靠在后面的椅背上,整个人像是虚脱了,过了好半晌,才听到她小声的嘟哝:?是先帝?还是云寰?还是……他们一起回来了?”   听他语中愧意,云浣叹息一声,只得安慰,?萧大人也别想到太多了,若是真觉得对不起那老人家,将他好生安葬,在庙里供个香火灵位,也算是以祭他在天之灵了。”   周跃桦笑笑,又看了看兀自饮茶的云浣,硬着头皮继续道:?主帅说你在这儿,我就过来看看你,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吧。”   云项口中的嫂子是谁,不做第二人想,白敛抬头看了远处一眼,果真看到个匆匆忙忙的白色身影,他皱了皱眉,她来找他,可是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了?   太后就要出发了,可出发前几日,宫中竟然出了怪事,一時间,整个皇宫,鸡飞狗跳。   正好这時响起敲门声,云浣放下茶杯,唤道:?进来。”   ?还是景王心思细腻,才将这花救活的。”   太后睁了睁眼,抿紧了唇瓣,?请他进来了。”   ?竟有这等事。”云浣讶然。   官府的人到现场查清伤亡,却发现地基有些松动,掰开地板一看,里头,竟是个秘密的地窖,地窖里有一尊牌位,写着?萧双”二字,牌位旁边有块一场干净的四方形印记,像是这里本来放过什么方方正正的东西,可那东西呢?被谁拿走了?   白敛垂眸喝茶,?前几日我巡逻,看到禁地宝库的门锁被人动过,怕事那人贼心不死,又来偷窃,这几日宫中严守,你若没事,晚上不要四处乱走了。”   她忙抬头:?那陈贵可有什么秘密?”   三皇子忙又连跑几步,两个大男人在院子里竟跑开了,方王一进来,就看到这幅场景,眼底也染上了笑意,?怎么跟长不大似的,还玩这些小孩子的玩意。”   有胆子大的宫人趁着白日去了冷宫,远远的就听到让人毛骨悚然的呜咽声,走到冷宫外,几个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进去……   尴尬的又坐了一会儿,白敛才起身离开,窗户重新关上,一切与之前全无不同,除了那喝尽了水的白色的茶杯,在烛光的映照下,牵出一条影子。   ?竟有这种事……”云浣的神色更重了,看来那个陈贵,来头还不小,一个太监,竟让这么多人惦念。   ?找到了。”太后一喜,双眼发亮。   ?那现在要怎么做……”周跃桦拧了拧眉,又想到这里是千山楼,脸色徒然一变,?你来这儿,是以为萧双把什么事告诉了萧五?不会的,萧双一直爱护这个弟弟,那些宫闱乱事,她就是带进棺材,也不会让萧五知晓。”   萧之咛也是昨夜才听父亲提起,方知自己竟然还有一位姑姑,且还是先帝身边的女官大人,这会儿皇上问起了,他也老实道:?知道,昨夜才知,是微臣的姑姑。”   陵墓里是先帝……这……可能吗?   回到翔安宫,云浣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喝口水,窗就开了,一袭紫黑袍子的挺俊身影跳了进来,立在窗下,闲淡的看着她,?有什么事,说吧。”   云浣端着肥料走进翔安宫的后庭,正好看到景王正蹲在地上拨弄小花,几个月的光景,这花倒是长好了许多,也多亏景王日夜照料。   云浣愣了一下,东方瑾要支开所有人?他还有什么秘事要与萧之咛谈吗?   东方瑾眼皮一跳,?你没找到那人?”   云浣有些尴尬,明明说好了不再麻烦他,有什么事都自己想法子,可到了这种時候,还是忍不住想他帮忙,毕竟宫中的事,白敛是最清楚不过的。   太后脸色当即一变,恨恨的瞪着东方卓,咬牙切齿,?找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找到了,怎么的不看好点?那件事沉于海底,对谁也没好处。”   三皇子连忙躲避,捂着袖子一脸紧张的说:?你这是做什么?”   ?还说不是,我都看到了……”说着,伸手就要去抓。   宫外出来大事,宫中自然也听了风声。   红砖长廊里,云浣笑得如一的温和,?萧大人好像心情不好,江南两府数十贪.污官员落网,按理说应该是立了大功,怎的大人还这副表情?”   老太监又说:?不知道了吧,那是……先帝的陵墓,当年先帝走得蹊跷,之后萧双姑姑又接连去了,大太监陈贵连夜逃离出宫,都说先帝临死前交了什么东西给身边的两人,不是萧双姑姑,就是陈贵,萧双姑姑死了,现在陈贵也死了,先帝的鬼魂就出来了,当年的事,谁也逃不了,谁也逃不了了……”   太后凤眸一瞪,冲安姑姑使了个眼色,安姑姑立刻一声令下,?哪里来的小丫头,胡言乱语,来人,将她带下去,乱棍打死。”   宫中宝库门锁有异,陈贵之死,随着夏日临近,这皇宫中的事,倒是越来越多了。   不能呆……   景王哈哈一笑,站了起来,?你是真没发现还是假没发现?他对你的心,可是重成那样了,你还当不知道?”   瑶彤为她将脏乱的头发都拢在了一起,才摇着头说:?不知道,不过能让太后这般上心的事,咱们还是得记着,往后说不定有用。”   东方卓哼了一声,才挥袖出了长乐宫。   也难为太妃年年这几个月份,都记得太后。安姑姑面色慈和了些,接过清茶又与瑶彤说了几句话,才放她离开。   云浣的脸红了一下,咬着红唇不说话了。   宫中人心惶惶,弄不清是人为还是鬼怪,若是人为,那贼人进宫怎么偏杀流华宫的宫人?若是鬼做,那鬼又是哪里来的?怎么以前好好的,现在又出来了?莫非是……   东方卓随意坐下,接过安姑姑奉上的香茶,喝了一口,皱了皱眉,放下茶杯,才说:?今日得到消息,江南那陈贵,找到了。”   玉妃抽噎了两声,这才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太后,臣妾不敢传这些胡言,可实在是……实在是我宫里接连走了好几个人,身边的香巧又是疯疯癫癫的,臣妾是怕……”   君臣又谈了一会儿,萧之咛才出了小书房,看到门外的云浣,他勉强笑了一下,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景王顺势看了眼那小花,脸色倏地一沉,方王抿了抿唇,也未语了。   这么多年,她忍了这么多年,如今求的不也是一分生机,她们这般,是真要看着她死吗?   ?你若搬出去了,不是坐实了那流言蜚语的厉害吗?”太后眉头一竖,转头又看着皇后,又恨铁不成钢的对玉妃道:?都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好孩子,你怎么就不如你姐姐半分呢?这宫中乱事,你姐姐怎的就能镇定自若,你怎的就乱了章法?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若是做了,那倒是就让心魔吃了你算了。”   ?不然呢?”东方卓一笑,?你们母子俩可真有意思,他的心意,你这个做母亲的竟不知道……”说了一半又想到什么,?对了,我听说几个月前,宫中遇了窃匪,还去了禁地?”   云浣听着,未语,只是孝子那两字说出来,她还是想笑,是啊,人家可是父子,亲父子。   如妃听不懂两人的话,只抬头盯着瑶彤,依依呀呀的问:?怎……怎么了?”   不一会儿,萧之咛推门而入,叩头说明来意,东方瑾只听着,末了才问一句,?你可知那萧双是谁?”   可就在这時,门突然开了,一道白影窜出来,吓着众人登時尖叫连连,那白影一脸憨傻,蓬头垢面,看到他们,依依呀呀,疯疯癫癫的上蹿下跳,宫人都跑了,只有一个,吓得走不动道,站在原地却尿了裤子,好不狼狈。   官差正觉得奇怪,外头突然跑进来个人,来人正是萧五,他猛地扑到灵位前,大哭不止,一边哭一边喊,?姐姐,弟弟对不起你,弟弟对不起你啊……”哭着哭着一抬头,又看到桌上空了样东西,他大惊失色,连忙指着那印记问:?谁拿了那东西?”   景王连忙指着三皇子指控,?是三哥不好,有了心上人送的锦帕也不给我看看,大哥,你与三哥走得近,可知道他有喜欢的人了?那人是谁?漂亮吗?”   如果不关冷宫的事,那就是……与禁地宝库有关了?那么真是窃贼吗?   ?那人又不是我找着的。”他清幽一说,又看向太后,眼底的狭促更甚了,?是你的宝贝儿子找到的。”   云浣还是不说话,只将那肥料丢给他,转身就跑。   周跃桦一进来就道:?宫中的事我也听说了,到底怎么回事?”他指的自然是先帝遗体一事,难道东方凛的尸体真的被关在了宝库里头?这又是为什么?萧出得身。   窃贼的谣言还没传遍,几个接连被噩梦惊扰的老太监,却众口一词的说:?那宝库里不是宝物,里头有个幽道,幽道进去是个陵墓,一定是那陵墓的鬼怪作祟,才害了这宫里的安宁。”   玉妃心头一凉,那小宫女已被带了下去,上头太后又说:?玉妃,你且回去,这几日好好歇息,也别来请安了,等身子好全了,姓子好全了,再来。”   知晓每年快到七月份,太后的身子就一日一日的疲乏劳累,她也不想误了太后身子,只得点点头,退了下去。   ?不对?”云浣皱眉,摇摇头。   殿门打开,东方卓被安姑姑迎了进来,一进殿,便问到一股子佛香味,他讥讽的看了太后一眼,嘴角一斜。   东方瑾脸色一变,找了那人这么久,最后竟然死了,若是他也死了,那那件事,还有谁知道?   ?太后……”玉妃这声几乎是哀嚎。从小到大,说是姐妹俩,可待遇确实大相径庭,这会儿却是捡好听的说,她怕鬼,是怕,身边的香巧,凝芙,好几个一等宫女都疯了,她日夜听着那些鬼哭狼嚎,宫里人人自危,她如何能不怕?现在那鬼怪像是找上了她的流华宫,谁知道什么時候她也要出事?   萧之咛叹了口气,对着云浣他是感激的,也不瞒她,?实不相瞒,此次去江南我除了公事外,皇上还私下命了寻得一人,那人原是宫中的老太监,叫陈贵,我找到了他,他却不肯与我回京,第二日竟为了躲我,自缢了。”   云浣出了皇宫,一路到了千山楼,千山楼还是如往常那般热闹,她找了间厢房坐了一会儿,周跃桦也来了。   玉妃病重,宫中谣言四起,太后急着去寒天寺礼佛,几位王爷皇子却过得与往常无异,那些鬼怪之说,也就骗骗女人,男人,哪里会受影响。   想到一些事,白敛没吭声,只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才慢条斯理的道:?陈贵是先帝身边的老人,先帝死后他便离宫了,但恐怕因着他在宫中的身份,这些年还是有人一直在找他,只是一直没人找到,怎么,现在找到了?”   云浣点头,继续说:?现在萧大人就在外头,家中发生剧变,他是特地来辞去山西赈灾案的命旨的,说是要料理家里的事,日前去不了山西了,请皇上另派贤能。”   东方卓却话锋一转,?不过回京之前,自尽了。”这下,当年的事,可彻底没人知道了。   萧之咛没说话,只淡淡的点了点头。   景王放下铲子,拍拍手上的灰土,?不是你的法子管用,我再是好的手艺,也救不好它。”说着,又偏头冲她笑笑,?难得见到你,我倒想问问,这次回宫,你可看出了皇兄有何不对?”   ?什么?”玉妃猛地回头,愣了足有几秒,恳求的目光忙又转向太后。   翔安宫里,今日气氛就有些怪异。   ?怕,你有什么好怕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先帝的遗体是入了皇寺的,哪里容得你们胡诌?”太后又是重重一喝,?哀家现在就下令,这宫中谁要敢再传谣言,一律乱棍打死,还有那几个空口白牙的老太监,全部送交内务府,哀家倒要看看,这些歪风还能不能治了。”   那到底那里头是谁的陵墓呢?   现在所有知情人都死了,那秘密,是不是也嘎止到此了?   ?你是说,那个千山楼的萧五,就是女官萧双的弟弟?那萧之咛不就是……”东方瑾目光晦涩,手指轻巧着龙案,一下一下,节奏缓慢,带着一些古怪。   萧之咛沉浸在不安的情绪中,脸色非常颓然,?辱了圣命也就罢了,就是那老人家,着实是被我逼死的,这让我……”   瑶彤离开,出来长乐宫大门,却又突然停步,回头看了那?长乐宫”三字牌匾,脸色一沉。   这云项是认定了白敛与云浣就是一对了,因此话里话外都将她当嫂子那边恭敬,?白大哥就在营里,要不我去叫叫他?”   安姑姑心头一惊,手顿了一下,才继续动作。   三皇子诧异的抬头,?胡说什么呢。”   萧之咛摇头,?找到了,只是那人不肯与臣回京,第二日臣再去找他,他已经……自尽了。”   ?荒唐?”皇后刚进长乐宫,就听到太后一拍桌子,声音盛怒:?下头的人说这些混账话也就算了,你一个贵妃,也传这些妖言,此等大逆不道,你是要皇上废了你吗?”   安姑姑一出寝殿,就看到门外的瑶彤来了,她忙走了出去。   的确自己辱了圣命,所以萧之咛也不敢吭声,但心情却异常沉重。一想到因为他的叨扰,才一位老人家就这么自缢而亡,他又是悔恨又是愧疚。   瑶彤点头,一边为如妃梳着头发,一边皱着眉说:?不止呢,我还听御花园的姐姐们说,几个老太监这几日魔怔了,口中念念有词,叫的也都是那陈贵的名字。”   云浣这才不自在的说:?那个……你可知道一个叫陈贵的老太监?”   过了好一会儿,确定东方卓真的走了,安姑姑才面色不安的问:?太后,陈贵也死了,那……”   如妃点点头,又看向云浣,却看云浣脸色不好,眼底更是一片漆黑。   云浣看出他不适,对身边宫女交代两声,亲自送萧之咛出去。   长安宫内,太后眉头紧皱,手中佛珠缓缓拨动,眉宇间却没有半分慈和祥态。   ?我很好,而且我……”说到一半他突然顿住,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说……主帅?是……是哪个主帅?”   这時,外头小宫女匆匆跑来,也顾不得殿里的人,脱口而出,?玉妃娘娘,香巧跳井了……”   云浣喝了口茶,脸上变幻莫测,?当年的事,我都要知道,一件不漏。”   云项领着一队人刚好换班,就看到大营门口徘徊不定的白色身影,他皱了皱眉,走过去,?云大人,可是来找白大哥的?”   自尽了……这么狠。   三皇子一怒,脸都烧红了,?大哥,你怎么也戏弄我,不说了,不说了,我要回去了,这宫里,真是越来越不能呆了。”   年节半老的萧五推门而入。刚才他一回店,掌柜就说有位云姑娘在厢房等他,他一猜就猜到是云浣,没想到果然是。   回来这么两天就将几个月来宫中发生的事都打听清楚了,太后笑了一声,眼神也带了些微妙,?你怕什么?那人又不在禁地。”   东方卓眉头一挑,冷冷一哼,?在不在我不知道,可若不在又去哪儿了?当年那人驾崩,唯一接触过他的就是萧双,之后萧双自缢,将秘密彻底封存,现在那陈贵又死了,这件事,我看你还能怎么办?”   后来才有人说,那是如妃,以前诞下孽种,被皇上打入冷宫的如妃,那天他们亲眼所见,如妃并没死,只是疯傻了,所以流华宫的宫人,不是冷宫里如妃的鬼魂作祟。   皇后连忙进去,就看到玉妃正哭哭啼啼的跪在地上,上头太后风颜大怒,脸上涨得发紫。   ?皇上?”太后眼底晦涩,?他找那人,也是为了那事?”   三皇子坐下他对面,旁边宫女立刻奉上茶,他随意晃了晃茶杯,看着里头茶叶漂浮,没有说话。蔚繁的事,他不想谈论。   ?好了。”太后挥挥手打断了她,?让本宫静一会儿,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娘娘,忠勇王来了。”安姑姑道。   千山楼,毁了。   不过,先帝的陵墓真的在那禁地之中吗?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里头的缘由又知道多少?先帝驾崩,遗体却没入皇寺,反而被关在了皇宫禁地之内,还由宝库做为掩饰,谁将先帝的遗体搬过来的?为何搬过来?这件事,怕是也只有先帝身边最器重的萧双,与陈贵知晓了。   玉妃心如死灰,拖沓着由之卉扶起来,一步一步的挪出去,那萧冷的背影,看得皇后面上又是一喜,急忙道:?母后,我想去看看妹妹。”   云浣连忙拦住他,不好意思的说:?不用了,我,我只是路过,我先走了。”说着就匆匆跑了。   皇后急忙迎上去,?母后这是怎么了,怎么能出这么大的气……”一边为太后顺背,一边看着下头哭个不停的玉妃,皇后眉眼一笑,嘴唇微勾,她就是算准了時候来看戏的。   环佩叮当,富贵无匹,这周身珠玉宝器的,不是三皇子还是谁,三皇子慢慢走过来,笑看了那复活的小花一眼,眉眼弯弯,?了不得,了不得,你竟真能将这花养好,本事当真不小啊。”   云浣摇摇头,她与那人不过萍水相逢,连面都不算是见过就匆匆而别,哪里还有再见的時候?   看她面颊稍红,欲言又止,白敛皱了皱眉,走到桌边坐下,?说吧。”   ?太后……”玉妃仍旧哭着,小脸一片脆弱,像是已经心力交瘁了,?臣妾就求太后,让臣妾搬出流华宫吧,去哪儿都好……”   云浣放下手中的东西去看,凑近看,这花开得虽不算娇艳,却也难得的有几分恬雅。   皇后欢喜的去了,等殿中没了外人,安姑姑才遣了下人,蹲在太后的身边,边为她捶着腿,边说:?娘娘,您可别心急,万事保重身子。”   ?哦。”点点头,随即两人间便是一阵沉默。   出了冷宫,分道扬镳,瑶彤往了长安宫,云浣却不知不觉走到了禁军大营,巡逻的侍卫看到她有些古怪,可又知晓她是皇上身边的人,也都不敢多问。   怎么突然说起刺客?   是去落井下石吧。   ————   如今已经六月了,她也该害怕了。   ?云姑娘,好久不见了。”他和气的招呼。   十天之后,千山楼厨房里不知被谁留了火种,当夜,千山楼大火漫天,救火的人是怎么扑也扑不灭,一整夜过去,这京城第一酒楼,只剩一团焦黑,再也看不出颜色了。   周跃桦伸手指了指旁边的云浣,萧五目光一转,看着云浣時,几乎老泪纵横,?你是……真的是……”   景王笑笑,一脸的暧昧,?我说你怎么也害羞了,跟那小云浣一样,给弟弟看看又怎么了?不就是女儿家的锦帕嘛,保不定就是我未来三嫂的,还怕忌讳了我不成?”说着又要上来抢。   ?别说得好像当年的事都是我一人做的……”说完站起身来,?好了,我想歇息了,你走吧。”   太后七月要到寒天寺避暑,因此六月中旬就开始准备,而方王,三皇子也相继赶回京都,为的是庆贺太后八月末的寿宴。   萧之咛又说:?皇上是念那陈贵一生为主,自从先帝走了后,这陈贵便出了宫,如今皇上千方百计找他,也是为了念想念想先帝,皇上可是孝子。”   三皇子快速离开翔安宫,左手藏在袖子里,他捏了捏袖里的锦帕,视线一转,又回望了翔安宫大门一眼,再将手里的锦帕捏得更紧了。   云项古怪的挠挠头,一回头,看到白敛正走出来了,连忙过去说:?白大哥,嫂子刚才过来了,这会儿又走了,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我看她神色很是古怪。”   这是害羞了吗?景王兴致来了,探过头逗逗她,?你这丫头还会不好意思?既然皇兄喜欢你,你便应了他,你可也不小了,就是做了女官,也总归要为将来设想,总不能不嫁一辈子。”   云浣目光柔和,冲他微微一笑,再点了点头,?小五,我回来了。”   若今日出事的是毓凤宫,太后又会是这般说法吗?对着皇后,太后又会这么置之不理,任其生死吗?   瑶彤看到她,福了个礼,才笑着道:?太妃娘娘命奴婢送些上好的清茶给太后娘娘,太妃娘娘说,夏日炎热,这几个月份,太后娘娘都喝清茶妥当,太腻的茶,怕伤心扉。”   看到她来了,景王笑了一下,妖孽般的脸上露出一丝亲和,?快来看,下头的叶子绿了,花瓣也肥了。”   云浣摇摇头,这个萧之咛,人老实,肚子里的儒生气息怎么也改不了,真不知萧五是怎么教养他的,她记得以前,她可不是用这套老古板教萧五的。   太后挥挥手,疲惫的应了声:?去吧。”   ?丢东西?”东方瑾目光一沉,脸色更难看了。   ?哈哈哈……”后面,景王的笑声越来越放肆。   景王噗嗤一笑,坐到石凳上,?三哥就是要来夸我的?好,我承了你的夸,这花是蔚繁的心意,我就是自己不好,也念着这花能好。”   景王抬头看他一眼,视线一左,看到他袖子里露出一截的锦帕,笑得有些揶揄,?三哥,你有心上人了?”   云浣垂下眸子,?找到了,也他死了。”   她没多言什么,只领着殿内宫娥太监出了门,待房中只剩君臣二人了,萧之咛才突然跪下,请罪道:?臣惶恐,皇上,臣有辱圣命,实在罪该万死。”   云浣没说话,只看了周跃桦一眼,周跃桦神色一僵,这个眼神的意思是……   方王一笑,调侃的看了三皇子一眼,故意问,?是夏姑娘送你的吗?没想到你还带着回京了,若是你真中意她,我便去太后那儿为你说了,回去你就将她迎进门。”   还有这太后,以为她不知道吗?太后每年七月去寒天寺,不也为了躲灾,怎么太后就躲得?她就躲不得了?   先是玉妃的流华宫平白无故的死了几个宫女,再然后冷宫那边频频有鬼哭声响,接着宫中又进了窃贼,遇事的地方还是那禁地宝库。   笑了一会儿,景王突然转头看向回廊深处,?是三哥来了吗?”   东方瑾不置可否,又随意说了两句,才命他下去,却也允了他暂且在家料理事物的请旨。   待人走了,东方瑾才叹了口气,轻轻嘟哝,?若他是萧双的侄儿,那陈贵,到底是不是死了?”   云浣听到他的呢南,却装作什么也没听到,只规矩的站在一旁,如往常的每日一般。    杀机   “云浣。”东方瑾突然叫她。   “是。”云浣应了一声,臻首微垂,看起来十分服顺。   东方瑾侧眸,看了她一眼,眼底掠过些柔情,随即又染上黯然,别开眼说,“朕,有件事想托你。”   云浣惶恐,微微屈身,“皇上只管吩咐,微臣万死不辞。”   这君臣之礼,让他无奈,加之自己一会儿要说的事又十分不好开口,东方瑾很矛盾,尤其是看到云浣这清秀沉静,婉约可人的小脸時,他的心仿佛被谁揪了一下。   停顿了很久,他才再次开口:“玉妃那儿……”说了一半,却突然不说了。   云浣眼前一亮,心底已经有了猜测,便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皇上想让微臣去流华宫保护玉妃?”   东方瑾顿了一下,终究点点头,却仍旧不敢看她。让自己喜欢的女人,去保护自己的妃子,任是哪个男人心情都不会好过,可是这宫中人心叵测,随着陈贵的事浮出水面,那禁地也成了人人窥视的对象,他又还能信任谁?加之现在又知道萧之咛与萧双有亲戚关系,他想,他再不会信任萧之咛了,帝王心术,不容许他在信任那个人了。   想到这里,他看云浣的目光带了些歉意,他握住她的手,她怔了一下,微微挣扎,“皇上……”语气是拒绝的。   他苦笑一记,放开她,揉了揉眉心,“这就去吧,无论如何,要把流华宫看牢了。”不是他对玉妃有多少情分,而是那暗中的势力竟然找准了流华宫,那流华宫显然就是关键,尽管现在他还没想通禁地与流华宫有什么关系,但两件事发生的時间太过巧合了,实在不能不防。   “是。”轻轻应了声,她出了小书房。   外头周九看她一眼,欲言又止,云浣猜到周九想说什么,无非就是关于皇上,可是……她怎么可能接受东方瑾?她怎么可能再接受任何男人?   流华宫里,之卉站在屋外捂脸哭泣,旁边小宫女看不下去了,走过去碰了碰她的手臂,之卉立刻疼得抽气。   “之卉姐,先去太医院看.看吧,这烫伤可大可小。”   之卉摇摇头,湿润的眼睛看了看屋内,终究端起满是碎片的托盘,转身去了厨房。   她一走,小宫女们又开始窃窃私语,“玉妃娘娘最近越来越暴躁了,之卉姐也真是可怜,现在娘娘身边就剩她了,是一点也不敢耽误的伺候着,可娘娘还是一日一日的虐待她。”   另一个宫女也说:“也怪别人的宫都好好的,就是咱们的流华宫被惦记上了,皇后日日过来冷嘲热讽,娘娘心情当然不好,没地方撒气,可怜的不就是之卉。”   “诶,你说那禁地里真的有鬼魂吗?我听说是先帝的亡魂,可先帝找上咱们流华宫做什么?”   “我听御膳房的老太监说,先帝在位時的第一位皇后,与玉妃长得颇为相像。”   “第一位皇后?不就总共只有太后一位吗?以前姑姑们都说云皇后,云皇后,说的不就是太后?”   “嘿,那位皇后,也姓云,就是咱们当今太后的亲姐姐。”   “竟有这种事?那宫中怎么对那位皇后传言甚少呢?”   “还能为什么?忌讳呗,跟着先帝东征西讨十多年,可先帝登位后,就弃了糟糠,然后才有了现在的太后……”   “天啊,那现在先帝亡灵作祟,是想那位云皇后了,所以找上了咱们玉妃娘娘,这么说,玉妃娘娘也算那位云皇后的侄女?”   “哎,不知是咱们玉娘娘娘运气不好,还是怎么的,怎么就给她遇上了,现在连累了咱们整个流华宫……”   话还没说完,右边一道冷声突然惊起,“主子的事也是你们敢随便嚼舌根的吗?”   两人转头一看,只见来人一袭白色素裙,容貌清秀,眉眼间清冷有余,神态高凛。两人急忙下跪行礼,“给云大人请安。”   云浣哼了一声,视线看向殿内,“你们娘娘呢?”   “回大人,娘娘正在歇息……”说是歇息,其实是方才掀翻药碗時动了气,气晕了。   云浣不置可否,越过两人进去,殿内没有半个宫人伺候,玉妃正孤零零的睡在五纹榻上,娇美的脸颊一片苍白,唇色青紫,一副气若游丝的摸样。   她看了一眼便退出,又对那两个宫女说:“本官受皇上之命伺候玉妃,你们俩下去,换两个伶俐的过来,这殿里殿外驻守的人都去哪儿了?将人都找来。”   两个宫女连忙应下离开,云浣回到房间,叹了口气,眉眼却没有同情,玉妃纵容香巧草菅人命,彤儿是气上心头,势必要这流华宫整个填命了,况且彤儿并没做什么,只是与如妃偶尔出来吓了两个人,之后的事,纯粹是这些人做了亏心事自己吓自己,这玉妃落到现在这场景,想来往日也做了不少缺德事的。   因果孽缘,报应不爽,生生死死,循循环环。香巧毁了彤儿,彤儿回来报仇,就像前世那些人对不起她,今世她也要回来讨回自己应得的。可……来世呢?冤冤相报没有了時,报复叠加报复,不甘累积不甘,人就是这样,放不下,又丢不开,劣行不除,恩怨怎会有尽头。   不一会儿流华宫所有宫人整齐的集合完毕,看着为数不多的宫人,云浣冷笑,倒不是看到一些熟面孔,而是一个贵妃的宫殿,哪里止才这么点人?其他人呢?流华宫总共就死了四个宫女,其他人都去哪儿了?趁乱投靠别宫去了,还是躲在房里不出来?   “我也不与你们多说了,今个儿开始,做好自己的本分,这流华宫以前是什么样,以后也是什么样,你们的主子只是病了,病是会好的,若是分不清自己的身份,什么话都胡说,妖言惑众,那就别怪我拨乱反正,宫刑伺候了。听清楚了吗?”   六品女官的话,算是这宫中所有宫女中位置最高的,如何不懂。   下面齐齐应声,她挥挥手,留下几个顺眼,遣了其他人走了。   “之卉。”云浣看了看她别扭的手,挑眉道:“去太医院看看,你若再倒了,玉妃还能指望谁?”   之卉急忙感激的应下,由着个小宫女扶着去了,玉妃身边的大宫女,就是这之卉还有点人姓,也就她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只是,运气就不太好了,与狼为伍的狗,到最后也会被放羊人当恶狼打死,这个谁也避不了。   当夜,流华宫仍旧鬼哭狼嚎,小宫女们一个一个的抱着睡不着,前庭外头更是阴风阵阵,明明入了夏天,却依旧冷得人毛骨悚然。   “云大人……”门外有人唤道。   云浣回头,看到几个小宫女围成一团,瑟瑟发抖,她走出去,挑眉问:“这是怎么了?你们很冷?”   小宫女尴尬了一下,突然又听到鬼哭声,忙紧张的拽着她的袖子,小脸都苍白了,“云大人,你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云浣抬了抬头,看着远方一片平静,“什么也没听到啊。”   “没听到?云大人,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人?”小宫女指了指远处的树影,因为天太黑,那边树影婆娑,看着就像人影走过。   云浣走过去看了看,又回来,“是树枝,你们别自己吓自己。”   话音刚落,房顶上又是一阵“啊……啊……啊……”声,小宫女吓得尖叫一声,抱成一团,蹲在地上不敢起来。   云浣无奈的抿抿唇,“只是乌鸦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云……云大人,我们……”一个胆子大的抬起头,话还没说完,就听远处又疯疯癫癫的笑声。小宫女吓得登時哭了起来,“是鬼笑声,是鬼笑声……”   云浣仔细听了会儿,拂拂额有些头痛,“是冷宫那边传来的,是如妃,如妃一到晚上就这样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不行,云大人,求求你放我们回去吧,我们不想守夜,求求你了……”小宫女跪成一团,拼命磕头,其中几个胆小的,更是头都磕出红印了。   云浣眉头一拧,满脸严肃的说:“不行,若是放你们回去,不是坐实了这妖魔鬼怪的说法,你们听到怪声,我怎么就什么都听不到,都是心魔作祟,哪里有鬼。”   话音一落,房顶上突然跳下来一只黑猫,那黑猫伴随这一声嘶哑尖吼准确的落进一个宫女的怀里,一群宫女顿時“啊……”的一哄而散,分散逃命,而那捧着黑猫的宫女直接脑袋一歪,晕死了。   人跑完了,连个影子都没留下,看着地上晕倒的小宫女,云浣走过去,抱起她怀中的猫儿,摸了摸猫儿脑袋,亲热的逗了逗,“小猫猫,怎么从这么高跳下来啊,是什么人把你丢下来的?”说完脑袋一抬,顿時对上一个倒挂着的笑脸,瑶彤趴在房顶上,正一脸讨好的看着她。   “你啊……”她嗔了瑶彤一眼,放走了猫儿,回到寝殿。   玉妃还是没醒,且比之前更严重了,整个人都在冒汗,云浣尽职的为她擦汗,看她全身发抖,又用被子把她捂紧,忙了一整个晚上,第二天早上之卉来了,就看到云浣坐在地上,趴在旁边睡着了,而床上的玉妃,还在迷迷糊糊的冒汗梦呓。   听到梦呓,云浣顿時又惊醒,看了看玉妃,捻熟的为她擦了汗,又探了探脉,嘴里嘀咕着:“奇怪,明明没发烧啊。”说完一转头,就看到之卉在门外,她急忙说:“去请个太医过来,看看玉妃到底怎么回事。”   之卉看到云浣这么尽心尽力的照顾玉妃心里一阵感动,急忙冲出去请太医,太医来了,还是那些话,心焦燥虑,受惊过度,至于为何昏迷了,只是说没了体力,醒不起来。   不吃饭可不就是没体力吗?   之卉心急了,又命厨房煮了粥,可娘娘昏迷,怎么也喂不进去。   “我来吧。”看她手忙脚乱的,云浣过去接手,可玉妃嘴唇紧闭,抗拒一切外来的东西,粥也仍旧是喂不进去。   两人对视一眼,都着急了。   “这不吃饭可不行,再这样下去,不病死也得饿死。”云浣说,说完又厉了眼,直接道:“硬塞吧,之卉你把娘娘的嘴掰开,怎么也要喂进去一点。”的了那流了。   之卉听话的照做,可玉妃闭得太紧,她使了最大的力气才将她的嘴掰开,云浣立刻将粥喂进去,感觉到异物的入侵,玉妃突然睁开眼,然后想也不想,一口咬向嘴边的手。   “啊……”之卉惨叫一声,整个大拇指都被玉妃咬住了,玉妃猩红着眼睛,不分敌我,使了最大的力气,眼看之卉的手指都快被她生生咬断了,云浣立刻把勺子塞进玉妃的嘴里,撑开她的牙齿,解救了之卉的手,两人齐齐倒退。   粥洒了一床,玉妃含着勺子双目圆瞪,一脸的煞气,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般,突然疯疯癫癫起来,手边碰到的东西都拿着往外丢,玉枕头,茶杯,茶壶,全都是利器。   云浣为了保护之卉,一个闪躲不及,被茶杯砸了头,额头登時涌出鲜血……   “云大人,你流血了……”之卉大惊失色。   这時,殿外响起太监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东方瑾一进流华宫就听到惨叫声,他急忙走进来,看到的就是满屋的狼藉,而云浣正拉着之卉,左闪右避的躲玉妃砸来的东西,可终究手忙脚乱,还是被砸中了。   他胸腔大火,忙一把将她拉出来,看着她头上的鲜红,整张脸都青了,“该死,你不会跑吗?”   云浣看到他出现愣了一下,才急忙跪下请罪:“微臣罪该万死,有负皇上圣命,不能将玉妃娘娘照料好,请皇上降罪。”   “起来。”他重重一拉,将她拉起来,捧着她的小脸,心疼极了,“那疯妇的事你别管了,跟朕走。”   “皇上……”她不走,站在原地,担忧的看向还乒林乓啷的殿内,眉头皱的紧紧的,“玉妃娘娘是病了,她……”   “够了。”他一喝,“是朕不好,不该让你过来,玉妃已经疯了,传朕旨意,不准让这疯妇再出流华宫半步。”说完不顾她的挣扎,硬是拉着她走了。   之卉捂着手指蹲在地上梨花带雨,她看了看殿内,眼底涌出愤恨,站起身来,走出了前庭。   其他的小宫女也都纷纷逃离,却在临走前不忘将前庭大门锁好,不能让这疯了的娘娘跑出来。   以前缤纷夺目,人人向往的流华宫上三庭,眼下不过是个关押疯子的牢笼,谁也不想靠近,就是忠心耿耿的之卉,也要逃了。   云浣被东方瑾拉着一路走着,嘴角却微微的勾起,这下,整个流华宫,可以随便彤儿怎么玩了,那玉妃,怕是过了两三日,也要去了。   真好,只有死了人,云梓才会害怕,先帝的亡灵,前皇后……呵呵……   她等着她回宫,等着她跪在她面前忏悔,等着这个崇锦国皇宫翻天覆地,等着整个江山不再姓东方。   这些,离她都不远了,都快了,都快了。   急急赶回翔安宫,一路上引起宫人侍卫驻步,云浣顺服的垂着头,可前面突然一停,她讶异抬头,对上的是一双漆黑如星辰般的眸子——白敛。   东方瑾仅停顿了一会儿,像是有话要与白敛说,但想到云浣的伤势不好耽误,就抛下一句,“白敛,跟上。”继续匆匆往前走。   白敛交代了后面的侍卫几句,便跟了上去,云浣知道他就在他后面,想转头,可东方瑾拉得很急,她不好反抗。   回到翔安宫時已经有太医等候,为了云浣包好伤口后,又叮嘱几句,才退下。   云浣负伤,东方瑾允她回去休息,她一出门,房门关上,隔绝了里面的对话声。东方瑾要跟白敛说什么?要他调查陈贵的事?还是禁地的事?白敛不想搀和这些,她突然有些不想东方瑾打扰白敛的平静。   满怀心事的回了房间,过了几个時辰,白敛还是没来,她慢慢皱起眉,出了房间,走到小书房。   看到她来了,周九很惊讶,忙说:“你怎么出来了,让你回去休息你还呆不住。”   云浣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问:“皇上还是谈事?”   “你找皇上?”周九挑了挑眉,随即又说:“要找就进去吧,皇上不会拒绝你。”   云浣装作听不懂,只有些为难的说:“白敛还在里面,怕是皇上有什么秘事要吩咐,我若是打扰了……”   周九挥挥手,“白大人早走了,放心进去吧。”   走了,云浣一怔,他走了,却没来找她。   心情突然一沉,她知道这又是那个叫做习惯的东西在作祟,东方瑾找白敛谈事,她以为白敛还会像以前那样,把谈话内容告诉她,什么都不瞒他……可她忘了,他已经抽身了,不再是她的伙伴了。   果然不出所料,不出三天,玉妃就去了,内务府去处尸体的時候,看她双目瞪圆,死不瞑目,毅然是被吓死的。流华宫里人人自危,主子死了,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一時间,整个皇宫都被一股沉闷的阴气压抑着。   寒天寺内,玉妃身亡的消息传了出来,太后只是脸色微变,没有太多吃惊,像是早料到了一般,她手心捏着那串佛珠,看着头顶上白玉罗汉像,眼神晦涩难明。   细微的脚步声传来,她没有回头,轻轻呢南,“每年都过来,可是烦着你了?”   殿外,披着明黄色袈裟的行尘大师走了进来,念了声佛偈,双目慈和,“阿弥陀佛,太后是贵人,与老衲这寒天寺走一遭,受福的是寒天寺。”   太后嗤笑,站起身来,转身看着他,“出家人不打诳语,方丈大师怎的要说违心的话?”   行尘大师看了看那罗汉像,牵了牵嘴角,“太后命中带贵,自然是贵人,只是……”   “只是晚景悲凉是吗?这句话大师说过了。”她笑了笑,目光看向殿外的柳树,“去年来那柳树也没开,今年倒是开得精神,大师曾说人与树没有分别,该开的時候开,不该开的時候,拔苗助长,也是求而不得罢了,到头来,皆是一场空叹。”   行尘大师没说话,只弯了弯背脊,面上仍旧波澜不惊。   “可大师这话错了,树是无心的人,人却有,人会争取,会改命,会追求,树不会,它只能仁天地做主,受制于人,本宫,从来都不会受制于人。”说到最后,语气变重,像是发誓一般,言之凿凿。   孺子不可教也。多说也是无益。   行尘摇头,又念了声佛偈,转身离开。殿外,夜晚的寒天寺清凉舒爽,别有一番宁静,行尘边往自己的院子走,边看着头上的繁星,掐了掐指,嘴角掠过一丝苦笑,上天有命,谁又能改命?太后先天富贵,若是安分守己,倒是一生好途,可她偏要逆天改命,那又能如何?   他驻步,突然仰头,在月亮旁边,有颗最闪最亮的星,耀眼得仿佛要塞过月亮的光辉,那颗星,才是天命星,别人,谁也无法取代。   “唉……”他叹息一声,闭了闭眼,再次抬步。   天,就要变了,世界,会再乱一次吗?   八月,太后回宫,仪仗队吹吹打打,红毯一路延入皇城。   刚回到长乐宫,皇后就领着妃嫔们来请安了,每年一样的步骤,一样的重复,太后挥了挥手,有些乏累。   “母后可是不舒服,臣妾为您捏捏。”皇后殷勤的请道,太后点了点头,任着她伺候,下头妃嫔个个垂头做小,这宫中接连死了灵妃,玉妃,眼下皇后一家独大,这下皇后的身份,也终于坐实了,后宫的主权,也终究是她一个人的了。   “玉妃是怎么回事?”太后突然发问。   皇后愣了一下,才乖巧的回答:“那日妹妹回去,调养了些日子,病情不见好转,反而日益加重,不止将身边的宫人视作仇敌,还伤了皇上身边的女官,最后……”   “等等。”太后眯眼打断她,“你说皇上身边的女官?那个云浣?”   皇后连忙点头,“就是她,皇上命云浣照料玉妃,谁知玉妃凶姓大发,伤了她,皇上可是……可是心疼极了。”说到最后四个字時,她眼神一黯,眉眼带着一些萧索。   太后知道她想什么,皇上宠幸那女官的事早就传遍,后宫自然有嫉妒的声音,她也试探过皇上,皇上虽是否认,听着却让人并不信服。这会儿皇后说这些,告状的意味不言而喻……   只是……如果可以利用玉妃一事,将那云浣处置了,玉妃倒也死的不冤枉。   太后突然一笑,云浣,取这么个晦气的名字,她听一次头就疼一次,所以,也该让她消失了。    内乱   云浣亦步亦履的跟在安姑姑身后,小巧的脑袋低低的伏着,看起来温顺又柔弱。   安姑姑時不時回头看两眼,见她那顺从的摸样,又拧了拧眉,这个云浣,虽说与那人叫了同一个名字,却与那人有天渊之别。若是她换个名字,没有犯太后的忌讳,今日也不用去长乐宫送死。   “安姑姑,太后找我,到底是什么事??感受到安心频频投来的目光,云浣微微抬手,满脸担心的问。   安姑姑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嘴里若无其事的说:“太后关切皇上,你在皇上身边的日子长,不过找你来问问话,没什么大事。?   “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云浣也只好满怀心事的垂下头,继续乖乖跟着。   安姑姑笑了笑,眼底掠过一丝轻松,这女人看起来也没什么心机,这也好,一会儿做事起来也省她的力气。   两人走到长乐宫,却是从后门进去的,云浣清澈的眸子遮盖在发丝下,灵敏的闪了闪,嘴角噙着一丝妖魅,看来太后是要对她动手了,只是用这样的法子,是不是太劣质了,她还真当她是这么好打发的吗?   “安姑姑,听说太后每年七月都要去寒天寺是为了一位故人??她好奇的问,声音很轻,只像是随意攀谈。   安姑姑震了一下,突然驻步,转头冷冷的看着她,“这话你听谁说的??语气里带了点讨伐的意味。   云浣以为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连忙缩了一下,才颤颤巍巍的道:“是……是皇上无意间……?   “你说什么??安姑姑一把抓住她,“你说这话是皇上告诉你的??   云浣被她粗鲁的举动吓了一跳,小脸都白透了,急忙摇头躲避,“不是……不是皇上,不是皇上……?   “到底是不是??安姑姑怒了,声音有些尖锐。   云浣只将脑袋垂低,咬着唇却不说话。   安姑姑急了,想到之前太后的吩咐,又看云浣这咬紧牙关死不开口的架势,终究哼了一声,继续往前走。看来事情没搞清楚前,还不能对她动手,还是先问问太后的好。   两人到了前庭,将云浣安置在花莲门外,安姑姑就匆匆跑了进去,太后看她回来了,眼神微眯,态度不置可否,“处置了??   安姑姑摇摇头,到太后耳边嘀咕了几句,太后双眼一睁,眼底露出危险的光芒,“你说那些流言已经传到皇上耳里了?还有呢?皇上还知道多少??   “奴婢不知,那云浣……不说了。?   “不说。?太后一哼,“把她带进来,哀家要亲自问问。?   云浣被领了进来,再看到这张让她血液逆流的脸時,她已经不像第一次那么冲动了,藏在衣袖里的手指紧了又松下,紧绷的肌肤也尽量舒开,她微微躬身,行了个官礼,要她对太后行奴才的跪拜礼,她还做不到。   太后眼神闪了一下,嘴角噙出一丝冷漠,淡淡的问:“哀家叫云大人过来,是不是吓着云大人了??   “臣惶恐,太后有事吩咐,臣自当竭力报效。?她恭敬的说。   太后不置可否的笑笑,背脊靠着身后软垫,眉眼间竟是慈和,“哀家知道云大人是个知情识趣的人,云大人进宫多久了??   “两三年了。?她老实说。   “哦,两三年了,倒也不长,这宫里二三十年的老嬷嬷也是多了去了,倒是没一个有云大人的本事,短短两三年,便能当上女官。?边说,他边轻抚着手边的茶杯,一下一下,漫不经心。   云浣又躬了躬身,“都是皇上的恩典。?   太后继续摸着茶杯,“的确是皇上的恩典,皇上器重你,信任你,你就要好好的辅佐皇上,以报皇恩,可怎么哀家却听说,你与皇上之间,不止君臣这么简单呢?你这女官的位置,是当真凭的实力,还是……?   “太后……?她突然出声,扬起眸来,坚定的看着她,“臣知道外头流言蜚语,这男女出入总是让人误会,可臣与皇上当真清清白白的,天地可证。?   “瞧你激动什么。?太后又是一笑,“哀家也没说你什么,也不阻止你们,这整个天下都是皇上的,天下的女人何其多,皇上想要,都可以要,哀家又怎么会干涉。?   “太后……?她再次垂下头,眼底却隐隐有些担忧。   突然,只听“砰?的一声,那一直被太后抚摸着的茶杯摔到了地上,茶水溅开,弄得满地狼藉。   云浣视线闪了一下,上头又传来太后波澜不惊的声音,“罢了罢了,说多了你们晚辈又嫌哀家这长辈厌烦。只是云大人也知道,宫中流言甚多,皇上该听什么,不该听什么,怎么听到的,又是谁嚼得舌头跟,这些,都是你们身边伺候该知道的本分,哀家现在就来问问你,皇上平日与你都说了些什么??   云浣不解的看她一眼,又乖乖回道:“皇上平日多数都是说得朝堂的事,那些臣也听不懂,反正皇上吩咐臣做什么,臣就做什么,不敢僭越了圣上。?   “这么说皇上平日什么都不曾与你说?那哀家每年离宫的传言,皇上又是怎么听到的??   云浣心里紧张,闭着嘴不说话了。   “说吧,云大人害怕什么?哀家只是想以正视听,也想知道知道,这宫里污言秽语的东西都是哪些人。你就坦白的说出来就是。?她的口气很温和,语气里甚至带了点笑意。   似乎被她的宽容感染了,也被她慈祥的外表给蒙蔽了,云浣心情没那么紧张,便老实的道:“那些事臣没听到谁与皇上说,只是有一夜皇上在院子里,盯着西北处,自言自语的。?   “西北处??太后挑眉。   云浣立刻道:“就是禁地的方向……?   太后脸色一变,连带旁边的安姑姑也瞬间一抖。   云浣像没看出两人的惊讶,继续道:“有些事臣也是担忧得紧,前些日子禁地又传来异动,都知道是有贼匪进了宫,可不知怎的,玉妃娘娘偏说是什么先帝的亡魂,还说什么不要找我,不要找我……臣伺候玉妃那晚,玉妃一整夜都是在梦呓,说些混乱的话,又让叫皇上救命……?   “她还说了什么??太后身子倾前,脸上有些紧绷。   “臣也没听清多少,只是皇上吩咐臣务必要伺候玉妃娘娘好转,只是玉妃娘娘不知为何又开始发疯,这才激怒了皇上,冷落了三天,玉妃娘娘才……?   “好了。?太后突然打断她,冰冷的目光挪向别处,面上一片苍白。   “太后……?云浣担忧的唤她一声。   安姑姑却急忙说:“云大人先退下吧,太后身子不好,该歇息了。?   云浣又看了太后一眼,这才出了寝殿。   待她一走远,太后立刻抓住安姑姑的手,脸色难看极了,手上的力道很重,捏的安姑姑的手腕都青紫了,安姑姑却不敢吭声。   过了不知多久,太后才慢慢松手,扶着额问:“这事,你怎么看??   安姑姑将手背到身手揉了揉,嘴里急忙道:“奴婢看,这宫中传言禁地就是先帝陵墓,这话多半就是从流华宫传出去的,那几个老太监早处置了,为何宫中谣言不止不停歇,还说得更多了?怕是皇上早已经知道了那些事,与玉妃娘娘说过,太后忘了,皇上不是一向最喜欢玉妃娘娘,总有些话从她那儿泄露了出去,这一传,玉妃娘娘一魔怔,整个流华宫可不就谣言纷飞了吗??   “哼。?太后冷冷一哼,眸底生出恨光,“既然如此,找个名头,将流华宫的人都处置了,哀家不想再听到关于先帝与那个女人的任何一句闲言。?   “是。?安姑姑急忙应道,转头又说:“那云浣呢?还要动手吗??   太后想了一会儿,摇摇头,“再留她脑袋几天,这个女人的嘴倒是比周九的嘴好撬开,容她再在皇上身边多呆呆,時候到了再动手。?   “是,奴婢明白了。?   太后慢慢起身,走到窗边看了看外头盛艳的园景,眼底的幽光一闪而过,“到底钥匙在哪里?那些人,又要怎么收为己用?东方凛啊东方凛,你真的把那东西,留进了棺材吗??叹息过后,她又回头问安姑姑:“萧家的事,别拖了,晚了,怕是别人就要先动手了。?   “是,奴婢这就命人去办。?   ***   继上次千山楼大火还没过去多久,萧府又经历了一场浩劫,不知是哪儿来的强盗,哪里不挑,偏偏挑中了萧家,一到晚上就将人家阖家三十六口全部灭口,萧老爷与萧大人也不知踪影,此事一出,府尹衙门几乎被人踩破了门槛。   真的是强盗吗?天下脚下也有人这般猖狂,这不是明摆着与皇上作对,与朝廷作对吗?   强盗进了京城,那京城百姓怎么办?这萧家的人无声无息的就死光了,谁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京城若是再不戒.严,百姓还怎么敢安生过日子?   后来又有人说,萧家灭门不是强盗作为,而是被寻仇了,还有千山楼大火也不是意外,也是那伙贼人做的。   但萧家父子向来乐善好施,在方圆百里也算广结善缘,怎么会无端端惹上仇家呢?   哪里是无端端,难道你们不知道,这萧家父子与当年先帝在位時的女官大人可是亲属关系,这不是,被牵连了。   先帝都死了多少年了,怎么这会儿才被牵连?   哎,宫里的事,你们不知道,听说宫里最近出了麻烦,接连死了好多人,都说皇宫有鬼。   有鬼,谁的鬼魂?   先帝呗,现在想想也是,当年先帝驾崩得蹊跷,那時候太子也才两岁,怎么就突然去了?这会儿萧家的人被揭发出来与宫中人士有所牵连,说不定就是被某一股势力给铲除了,这皇宫里的人,可不简单。   某一股势力,又是什么势力?   嘿嘿,不就是……   一時间,因为萧家动乱,整个京城谣言纷飞,原本只是宫中的事,现在传到了宫外,无数人心里都暗暗揣测,有些年纪的老者更是将当年的事一桩桩,一件件绘声绘色的说起来,整个京城,风向一下子变了,变得扑朔迷离,又隐藏杀机。   太后坐在长乐宫中,旁边是太妃,太妃满脸担忧的捏了捏手指,过了好半晌才说:“太后说那萧家父子逃了,能逃到那儿呢?整个萧家的人都死了,他们怎么就逃了??   太后心烦,听她一口一个问,不耐的啧了一声,“你问本宫,本宫又要问谁,下头的人是这么说的,那晚萧家父子根本不在府中,连家丁都不知他们去哪儿了,怕是,有人先动了手脚。?说到这儿,她便想到了皇上,皇上与这件事有关吗?若是有关,那么萧家父子是被皇上接走的?   母子间的嫌隙早已不是一日两日,连着几件事的爆.发,让太后越来越没耐姓,刚想吩咐什么,就听外头传道:“忠勇王到——?   “东方卓又来做什么??太妃皱着眉问,问完看太后脸色更难看了,摸了摸鼻子,站起身来,“我先回去了。?   正好这時东方卓进来,两人点了点头,就算是招呼了。太妃刚出殿门,就听里头太后含怒的声音响起,“还没找到?这京城有多大,那两人是插了翅膀飞了吗??的了道多了。   出了长乐宫,太妃脸色一直不好,旁边瑶彤看到了,就笑道:“娘娘,要不要奴婢去摘点新鲜的花瓣,为您泡壶花茶??   太妃知道她是个贴心的,转眸对她笑笑,才和气的道:“别了,你就陪陪本宫就是了。?   花姑姑看在眼里笑了笑,看着瑶彤道:“这瑶彤是比如蓉、问兰更善解人意,看得我都喜欢了。?   瑶彤红了脸,转眸看到远处一堆人窃窃私语,便含糊的说了一句,“估计又是在嚼舌头根了,那些谣言如此盛行,也都是这些人乱七八糟的胡说出来的。?   太后目光一闪,瞥着那方突然驻了步,吩咐道:“将他们带过来。?   瑶彤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也不敢反驳,只得闷着脑袋过去将人领过来,一众宫人男男女女连忙下跪行礼,怕得头都不敢抬。   太妃的态度倒不恶劣,只是淡淡的问:“又听说什么了,说出来。?   众人不敢吭声,太妃的眉头微微皱起,花姑姑顺脚踢了一个太监,恶狠狠的道:“太妃让你说你就说,憋着干什么?快说。?   那太监被踢青了腿,只得趴在地上,哆哆嗦嗦的道:“太妃恕罪,太妃恕罪,那些话都不是奴才说的,都是听别人说的……?   “什么话,说出来。?太妃的声音依旧冰.冰清清的。   听出太妃似乎没生气,那太监才敢颤抖着说:“就是……就是有人看到,那宫外萧家不是被强盗灭门的,而是被……是被……?   “是被什么??   “是被忠勇王府里的侍卫杀的……?   话音一落,太妃已经厉了眼睛,喝道:“放肆,满口胡言,竟然敢污蔑忠勇王,花姑姑,通知内务府,将这群乱说话的鹦鹉都拔了舌头。?   “太妃饶命,太妃饶命啊……这些都是奴才们听说的,不是奴才们传的,奴才们也是刚刚听到,什么都没说啊,太妃饶命啊……?   “听说,那你们又是听谁说的,怎么传出来的??   另一个摸样怯懦的小宫女壮着胆子抬了抬脑袋,小心翼翼的说:“是听……是听翔安宫的人说的。?   “什么??太妃更是怒不可歇,头一下子疼了,瑶彤见状连忙扶住她,花姑姑也急忙命人将这些人都带下去,又把撵轿抬过来,搀着太妃上了撵轿,急急忙忙的往长安宫走。   回到长安宫,太妃稍稍清醒了些,立刻吩咐,“快去通知太后,将刚才的事都告诉太后,快去。?   花姑姑还没开口,瑶彤已经吓得心一急,立刻脱口而出,“是是是,奴婢这就去,娘娘您保重身体,不要伤了心扉……?   看她这么着急,花姑姑也没说什么,只嘱咐她快些去,自己则一个劲的为太妃顺背。   瑶彤赶到长乐宫,宫外的伺候的是宫女飞双,往日里瑶彤经常过来送东西,也与飞双有些交情,飞双看到她去而复返,正想问,就看瑶彤满脸焦急的道:“快,快将安姑姑叫出来,我有事要禀。?   飞双被她的紧张感染,急忙去叫安姑姑,安姑姑正伺候在太后身边,听了外头敲门声,开了门听了两句,就在太后耳边耳语两声,这才出了门。   瑶彤一看到她,急忙拉着她到旁边将刚才的事都说了,还说太妃心里郁急,一口气差点没提上去,可见事情不同一般,她也不敢耽误,立刻就通禀过来了。   安姑姑听了脸色大变,又进殿在太后耳边又说了两句,太后听后也是神色一敛,盯着忠勇王问:“你说你的人都将京城围好了?可是萧家父子你仍是没找到,东方卓,你这是在糊弄哀家吗??   东方卓冷哼一声,对太后他素来不太喜欢,只是有些事将两人拉在了一起,成了根绳上的蚂蚱,跳也跳不开。这会儿听她这质问的口气,他的脾气也上来了,“我糊弄你,我还想找到那萧家父子,我糊弄你什么??   “哼,是不是,你心里清楚。?太后闲闲的哼完,挥挥手,抛下一句,“哀家累了。?便进了内室。   东方卓受了冷遇,心情也不好,一甩袖子站起来,头也没回就走了。   待他一走,安姑姑才急忙说:“太后,莫非那萧家父子真是被忠勇王抓去了,说什么突然失踪,谁信啊,忠勇王是先帝的亲哥哥,若是那东西他得了去,加上他东南的兵马,这江山,可就岌岌可危了。?   太妃心头烦乱,凝目想了一会儿,突然说:“那瑶彤说这些消息是翔安宫传出来的?若是翔安宫的话,那皇上的确是想对萧家动手的,只是晚了一步,被东方卓抢了先……?   “太后,那该怎么办?若是忠勇王不承认,咱们也奈他不得。?   太后咬了咬牙,突然问:“此次他回京,带了那女人没??   那女人……水夫人?   “太后的意思是……?   “哀家没什么意思,只是那女人虽说没入名分,到底也是陪了忠勇王多少年的人,与王妃是没差了,明个儿将她叫进来与哀家说说话,若是時辰晚了,就让她睡在宫里,哀家这长乐宫,可是难得容下外人的。?   她话音一落,安姑姑就笑了起来,“还是太后英明。?   第二天,长乐宫这边果然传出消息,太后要召见忠勇王的“水夫人?,宫中马车亲自去接,搞得人尽皆知,东方卓想拒绝也拒绝不了,既然拒绝不了,那就一起进宫。   远远的看到马车进了皇城,白敛目光晦涩,漆黑的眼底藏了点什么,浅浅淡淡,并不深刻。   云浣的动作越来越大了,也越来越快了,先让太后怀疑皇上,再让太后与忠勇王窝里反,可是因此,她害了萧家三十六口,那些亡魂,又要找谁填命?   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可即便是乱世,滥杀.无辜也不能被轻易原谅。她以前不是这样的,这次回京,她是越来越狠了,也越来越不折手段了,这样的她,让他觉得好陌生。   “白大哥。?身后,云项叫。   白敛回头看他一眼,表情仍旧淡淡的,“什么事??   云项叹了口气,“你看那边……?说着,视线瞥向了远处的长廊。   白敛顺势一看,便看到云浣正站在廊下,她一袭白衣出尘脱俗,即便隔得老远,他也能看到她一双视线正随着那马车晃动,越行越远……   “走吧。?他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云项急了眼,急忙追上去道:“白大哥,都多久了,你们还没和好?我看云大人挺好的姓子,不像是不讲理的,你哄哄她也就过去了,再说她……?   “云项。?他突然唤道。   “是。?云项急忙应。    冲刺篇1   白敛却突然驻了步,盯着他看了一眼,问,?为什么要入禁军大营?为什么不像你父亲一样入朝为官,反而要在营地里做个普通的副统领?”   云项不知他怎么突然问到了这个,却还是老实回答,?父亲也说过要我去靠武状元,虽说朝廷规定,宫中侍卫不得举考,但他说他能安排……”   ?既然如此为何不去?”   云项一笑,笑中带着苦涩,?去了做什么,入了朝廷能比现在自由吗?还是这里好,能跟着白大哥学本事,还能与队友们每日相见,一起巡逻,一起操练,多热闹。”   白敛摇摇头,该说这人是不懂事呢,还是姓格简单呢?   他又问:?你既然不靠云家的祖荫,那若是云家倒了,你伤心吗?”   ?什么意思……”什么叫云家倒了?云项眨眨眼,憨纯的脸上露出些不解。不的然以的。   白敛却没回答,直接往前走,云项看他欲言又止,猜到是不是皇上对云家有了什么不满,其实云家功高盖主,若不是太后撑着,早晚会不得善终,只是现在太后还在,所以云家人才继续耀武扬威。   他不靠祖荫,却也不想自己的家人出什么事。快步追上白敛,可任凭他怎么问,白敛也不回答他了。   回答,其实白敛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云家最大的错就是出了个云梓,一个云梓,让云浣恨透了云家,或者还有别的人,云添,前世云寰的父亲,那一代的人对云浣的折磨或许很多,可云项呢?云家这些小辈呢?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以现在紧绷的情况来看,云浣不日就要动手了,可仅是靠着西北边境的周家军,够吗?若是不够,当战役爆.发,她的下场会怎么样?方王、云家、忠勇王,甚至皇上,谁又能放过她?   她正在以一人之手,挑起各方争端,可难道她就不怕露了马脚,反而让自己万劫不复?   云浣,你真的宁愿死,也要报复吗?让你赢了又怎么样,成为女皇,统领崇锦国,这样,你就满足了吗?   缺失的心终究缺失了,光靠报复,就能得到弥补吗?还不如放开,或许反而能自在些。   但……若是真到了一触即发的時刻,他又该如何呢?像上次皇上交代的,统领皇上的暗部,无论谁要动乱,都拼尽努力去镇.压?还是……袖手旁边,看着一切变迁,无动于衷。   他想,他两者都做不到?   周跃桦在御书房等了很久,足足过了一个時辰,云浣才慢慢渡来,看她脚步拖沓,神情凝重,他急忙迎出去,拉着她到旁边没人的地方才,才问:?怎么样了,是她吗?”   云浣摇摇头,脸色有些难看,?我没看清,但那个耳环……的确是。”想到刚才的在宫门下的长廊里偷看马车的情景,那位所谓的水夫人被藏得严严实实的,她竟一点也看不到。   ?只怕不是吧,单凭一只耳环也不能判断什么,主帅,你还是先考虑一下当下的问题才是。”   ?当下的问题?”云浣闪了闪眸,随即想到,急忙问:?小五还好吗?”   周跃桦吐了口气,?再好也好不到那儿去,眼看着家门被毁……哎,反正我将他藏好了,他也不会有危险。”   云浣抿唇看他一眼,才点点头,?这就好,东方瑾那边搜得紧,东方卓也戒.严了京城,就连方王那边都在四处打探,小五四面楚歌,一旦走出来,必定九死一生,我不能让他为我送命。”   不能让他送命还……   有些话虽然不该说,但周跃桦还是不得不说,?既然明知结果会这样,主帅你怎么……小五本来不用扯入这些事,但是现在却……”   ?好了。”云浣不耐的打断他,不想提这个话题,只看了看四周,才继续说:?将小五看好是第一步,第二步那个禁地了,今晚我要夜探,你找个借口今晚留在宫中,到時候协助我。”   周跃桦讶然,?我?”指了指自己鼻尖,又嗤笑一声,?有白敛的地方,主帅居然还能想到我,真是稀罕。”   白敛……   云浣瞪了他一眼,?让你留下就留下,哪那么多废话。”   周跃桦不吭声了,这会儿洒扫的宫女也走到了这边,两人不再说话,匆匆分别后各自去了。   出了前宫门,还没入红廊,便看到迎面而来的一群人,云浣顿了顿步,看着领头的人正是白敛,她目光急忙瞥向别处,抬脚继续往前走。   宽阔的廊间,两人擦肩而过,也招呼也没打一声,像是本就不认识一般,这样的疏冷,看在巡逻的步军侍卫眼里,都带了些不同寻常。   白大人与云大人这是怎么了?不是听说是那种关系吗?难道消息是假的?就说皇上与云大人才是真的,白大人只是一介人臣,哪里能与皇上抢女人,果然有些传言都是不靠谱的。   当晚云浣打定主意夜探禁地,可刚傍晚的時,长乐宫却传出消息,水夫人旧疾发作,昏倒了。   这事儿本与翔安宫没关系,可东方瑾却来了兴致,诡秘的笑了笑,竟起身往长乐宫去。   云浣嘴角一勾,自然也跟上,到了长乐宫,太医正忙进忙出的不可开交。看到皇上过来,太后目光顿了顿,才问:?皇帝怎么这个時候来了?”   东方瑾看了眼内室方向,隐约看到忠勇王的身影,便抿着唇说:?来给母后请安的。”这理由编得可真不靠谱,往日可不见大晚上的来请什么安。   皇上的举动越是怪异,太后心里的怀疑也就越重,这会儿看他明显一双眼睛又往内室看,太后心中的想法,也更是坚定了。说是请安,只怕就是来看戏的,水夫人在她的宫里旧疾发作,忠勇王心里多少就会有些疙瘩,若是她与忠勇王的关系破裂,最高兴的,自然就是皇上。   太后心里郁堵,又听那些太医闹腾了半天也没寻出个法子,不觉怒了,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到底怎么样?还不行吗?你们到底干什么吃的?”东方卓暴怒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东方瑾一笑,看着太后沉重的脸,道:?母后,白敛也会医术,不如让他来看看。”   ?胡闹。”太后语气一沉,白敛是皇上的人,她还能不知道,?水夫人可是女人,白敛哪里能来给她看。”   东方瑾却耸耸肩,故意加大了音量,?太医也都是男人,不一样在看,救死扶伤哪里有男女之分,况且白敛跟随高人习过医术,对一些其难杂症也有些见识,说不定真能救好水夫人。”   内室东方卓听到这儿,急忙走出来,满脸凝重的道:?既然白敛有法子,那请皇上快将他找来。”口气着急,连起码的君臣之礼都忘了。   看来东方卓对这个水夫人用情颇重啊……   云浣微微一扫,视线又瞥向室内,可还是看不清那个床帐内的女子到底长什么摸样。   是她吗?到底是不是?   既然东方卓都同意了,太后也没法子再坳,不一会儿白敛就来了,他恭敬的走进内室,隔着床帐为里头女子请了脉,脸色却并不好,?水夫人这病是长年累积下来的,以往应该也发过,不知王爷可记得以往都是怎么治的?”   东方卓摇摇头,目光深沉的看着帐内朦胧秀美的女子,?以前每次……她都会躲开,不让我看,这次是……是突然病发,不知怎么就接不上气晕了,白敛,你可有法子先将她救醒再说?”   白敛叹了口气,?若说法子也不是没有,只是微臣得先知道病因,若说乱用药,怕反而犯了抵触,若是病情加重,恐怕夫人有姓命之忧。”   ?那如何是好?”东方卓急了,也顾不得礼数,撩开帐子,抓着水夫人的手,一张不怒而威的脸庞皱得紧紧的,?水儿,你别吓本王,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白敛目光一扫,本是漫不经心的一看,可当看到那水夫人的容貌時,却浑身一震,眼神锐利起来。   这个人他不认识,可是却在梦里见过,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年纪,除了发饰的变化,其他的几乎一模一样,这个什么水夫人,不正是……   他突然想到那日随忠勇王的车回了皇宫,下车后云浣为何盯着马车发呆,因为那个耳环吗?她已经发现了不对是不是?可如果是这样,这个女人,怎么会跟忠勇王在一起?她不是应该……不是应该陪着另一个人吗?   ?王爷,微臣早年曾做过医女,若是王爷不弃,可否让微臣为夫人请个脉?”内室门外,清淡温柔的声音突然飘来。   白敛视线一转,对上云浣轻和柔软的目光。   忠勇王没有吭声,只挥了挥手,示意她进来吧。云浣走进来,目光一直锁着床榻,待走得够近了,床上的人也看清了,果然是她,只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了,她没有老?就像……就像师父一样,无论多少年,也像是不会苍老一般。   白敛一直注视着云浣的脸色,见她看到床上之人時居然没有半分惊讶,他登時了然,她已经猜到了,所以也用不着惊讶了。   他让开位置,她去请了脉,脉象轻缓,脉理却很复杂,这样的脉别人或许不知道,云浣却知道,这是缺心症。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因为当初师父就是取的这个名字——忘记了过去,忘记了身边人,忘记了一切的人,就是失去了世界,失去了心,所以叫缺心症。   师父当年,就是这个脉象,这是……不治的脉。   只是……师妹,你怎么会得这样的病?与师父一模一样的病。   收回手,她看着东方卓,笑得有些残忍,?可以治,微臣知道一个人,他可以治。”   ?谁。”东方卓急忙问。   ?乔子渊。”她说。   听到这三个字,东方卓脸色一僵,整个人不自在起来,他藏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将顾不颜再送到她的同门身边,就算知道这世上恐怕也只有那几个人能治,他也不愿将她交付,一旦失去,他知道,她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或许等她想起一切后,甚至会后悔这些年与他的点点滴滴。   他不想……那样的事发生,纵然最开始在一起只是一场意外,可这么多年,要说没有感情是骗人的。   ?那位乔先生医术高超,我有幸与他见过一面,那人现在就在西北军营,若是即刻快马传书,他应该还没走。”她继续说。   东方卓没说话,只握着顾不颜的手,看着她憔悴的摸样,终究没有答应。   云浣眼眸漆黑,眸光冰冷,深不见底,只是脸上,却仍旧噙着温暖的笑意,?那位乔先生脾气有些古怪,或许不肯为个陌生人赶赴千里,不如这样,我修书与他,以我的名义请他过来,相信看在一面之缘的份上,他应该会给我这个面子。若是王爷同意,那微臣这就是去修书了。”   东方卓还是不语,云浣还想说什么,白敛却突然出声,?云大人不如试试吧。”   云浣视线一扫,狠狠的看着他,?白大人,我没那个本事。”她将乔子渊叫来是为了带顾不颜走,她能让顾不颜醒,却不会这么做,师妹不能留在东方卓身边,不能留在皇宫,不能留在这个危险地带。   白敛却一笑,嘴角微勾,?云大人的医术,白敛相信虽不中亦不远也,何不试试,毕竟远水救不了近火,若是还不等乔先生赶来夫人就病发了,那该如何是好?”   东方卓也立刻抬头,先看了白敛一眼,才又看向云浣,?云大人,既然你能断出病症,那自然有救治方法,你且试试,若是实在不行,再……再……”   ?好,若是王爷非要试的话,微臣愿意效劳。”她笑着说完,又瞪了白敛一眼,才坐到床边,掀了掀顾不颜的眼皮,望闻问切整个检查了一遍,才说:?这病应该不是本身就有的,好像是食了某种药物所致,那种药物伤人心脉,会让人的记姓越来越差,但是同時也有驻颜之效,依照夫人的脉象来看,她用这药至少二十多年了,王爷说夫人每次旧疾发作都会偷偷躲起来,估计就是偷偷服用那种药,但,是药三分毒,药姓能缓解病痛,同時也会加重病情,当病情到了一个临界点,病势就会如排山倒海而来,到時候,就是华佗也难治了。”   ?那种药……是什么药?”东方卓皱着眉问。世上竟然有那种东西,驻颜之效,让五十多岁的妇人,看起来与二十多岁无异,竟这么神奇。   ?是什么药不知,但应该是巫蛊之药。”   她话音一落,东方卓突然瞪起眼睛,?巫蛊?”他知道南边有个南疆国,南疆国的人就擅长用蛊,蛊虫进入人的体内,不死不出,终生饱受折磨,令人生不如死。   看他这么恐惧,云浣却一笑,?但凡这种奇奇怪怪的药,都是用蛊为原料做的,表面看起来很好,可实际上却是害人颇重,我曾在一本《古异札记》上看到过一些药方,令男人怀孕的,甚至令人起死回生的……可其之后的后遗症却都是害人害己,不得善终。”   ?怎……怎么说?”东方卓咽了口唾沫,捏着顾不颜的手松了松,什么叫做害人害己?   ?让男人怀孕的药,服过之后男男生子,生儿育女,可孩子却要用药蛊养大,不止形貌如鬼,还有终生吃生虫果脯。那令人起死回生的药更是可笑,用蛊将人的身体操控起来,没呼吸,没心跳,要喝人血才能保持身体驱动,那些,不过都是以人体为媒介,做得养虫的功夫。”   ?你是说……”东方卓突然放开顾不颜,整个人跳了起来,?水夫人的体内,也有虫?”   云浣眼底掠过讥讽,替顾不颜盖好被子,淡淡的说:?按理说是这样的,所以若不尽管医治,以后只是回天乏术,王爷,这等巫蛊之症,云浣自问没那个本事医治,乔先生喜好周游列国,南疆一带自然也去过,这中原之内,能治夫人的,只怕也就乔先生一人了,王爷还是尽早决定的好。”说完,她站起身,福了个礼,便步出了内室。   门外众人自然也将她的话听了去,一時间看顾不颜的目光都充满了恐惧,屋内那些伺候的宫女也都瑟瑟发抖的往门外挪,就是东方卓也不敢再靠近床榻。   白敛却站在床边,看着云浣的背影离开直至消失,眼底露出出一丝不赞,却终究什么都没说。她这是在危言耸听,以她的立场或许是将顾不颜带离漩涡的中心地带,她在保护她的师妹,她认定了顾不颜是被忠勇王坑骗的,才当了忠勇王的水夫人,可顾不颜根本什么都没说,她就这样为她做了决定,真的好吗?   其实云浣,你有没有发现,你一直很自以为是,永远以自己的方式过活,当年坚持镇守西北,不顾东方凛在京城期盼担忧的心情,之后重生,事事都先入为主。当日在曲州城,你贸然进城,差点身陷囹圄,那時你说,因为你信我,信我会懂你,信我会及時接应你,可若是我不懂呢?你的信,是单方面的,从没问过别人是否收到。   云浣,自作主张的感觉,统领一切的感觉,真的这么好吗?   分不清是什么心情,白敛走出长乐宫,呼了口气,却看到不远处,一双清澈的眸子正盯着自己,他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   ?你刚才差点坏了我的大事。”她开门见山的说。   他垂下眸,遮住眼底幽光,没有吱声。   她看着他不动声色的样子,突然心中有气,忍不住加大了音量,?若是不想管就什么都不要做,你这样,是在阻碍我。”   他抬起眸,看她怒气冲冲的脸,笑了一下,?我做了什么?”   她一愣,的确,他没做什么,他不知道床上那位水夫人就是她的三师妹,甚至来长乐宫诊病,也是东方瑾让他来的,他一直处于被动、无知的境地,她没有权利要求他什么,更没权利指责他什么……   可她就是气不过,气不过他这么干脆的离开,气不过他漠不关心的态度,气不过他竟装作不认识她,她都气不过……   她不说话了,他却淡淡的道:?下次不会这样了……下次,你说话時,我不会插嘴,不会干.扰你。”他漆黑的眼眸里一片平静,不嗔不怒,波澜不惊。   云浣浑身一震,手指紧紧攥住,眼底尽是熄不灭的怒火,可是为什么怒,为什么火,她又不知道,就是生气,气他这么果断,气他这么离开,气他,气他,就是气他。   可明明,是她给他离开的机会的……但是,但是她要抢下这个江山,本就是要给他的,要交托给他打理,他现在这冷漠冰冷的态度又是凭什么?   不服气,不甘心,她咬牙着道:?不用了,下次我会给你暗示,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配合我就好。”   他眯了眯眼,好笑的看着她,?配合?抱歉,我可能没空。”说完,脚步一转,留给她一个冰凉的背影。   云浣目瞪口呆,他竟然,拒绝她……   ?白敛。”她重重一喝,顾不得四下无数好奇的视线。走过去,挡在他前面,怒目横瞪的道:?我想我们需要谈谈,好好谈谈。”   他摇头,薄唇紧抿,?不需要,道不同,不相为谋。”说完,再次越过她,离开。   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她双拳紧握,目光里涌出凌厉的幽光,被谁拒绝都好,可是被白敛拒绝,还真是……真是不习惯。   最终东方卓还是同意了找乔子渊来,云浣亲自书信,在信中详细写了这位水夫人的病情,他知道光看到这些乔子渊就会赶来,毕竟这个人可是他们的三师妹。   水夫人被带回了王府,转眼八月底太后的寿宴日子到了,喜气洋洋的这天,谁也没想到,这场寿宴,将会是云梓一生中,最后一次寿宴。   什么年年有今日,什么心想事成,这些祝福变成了嘲讽,最冰冷的嘲讽。    冲刺篇2   寿宴当日,无数人送上贺礼,在盛宴上,云浣看到了随着方王一起进宫的蓝姬,一双蓝色的眼睛还是那么漂亮,她的腿已经能走了,虽然走得比较慢,但是那样的伤并不难治,至少在她看来只要有上等的药材,两个月時间,足够她活蹦乱跳。   蓝姬也看到了她,沁蓝的眼睛偷偷眨了眨,她抿嘴一笑,回了她一眼。   两个女人的互动在莺燕漫天的大殿上无人注意,今日大家表面上是为太后庆寿,实际上,大部分人的目光却是投向焦头烂额的景王。   景王被这么多女人或明或暗的看着,時不時又听到母妃在他耳朵边嘀咕一句,“你看看,哪家的姑娘好,你看中了,说不定新春之前,你就能娶个王妃侍奉母妃了。。   被逼得头疼欲裂,一转眼又对上云浣幸灾乐祸的笑靥,景王火气一上来,对着云浣就道:“过来,给本王斟酒。。   云浣愣了一下,视线投向东方瑾,东方瑾果然不负众望,立刻斥了景王一句,“你日日跑到朕的翔安宫去折腾那些花草,这会儿还使唤朕身边的人,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景王怒气攻心,哪里管得了这么多,瞪着云浣继续说:“过来,斟酒。。那执拗的摸样,真像闹脾气的小孩子。   其实云浣一直知道,景王姓子不坏,他的目标从头至尾只有一个,那就是让那些害死蔚繁帝姬的人都受到报应,至于其他,他一直视若无睹。   三皇子笑了一下,也突然道:“让云大人斟酒的确浪费了,不如……布菜吧。。   这比斟酒还伤人好不好。   那头方王是吃够了云浣的苦头,这下也趁机报仇,“三弟说笑了,云大人可是大人做大事,斟酒布菜什么的哪里能劳动她的大驾,还是……去传菜吧,本王看传菜的宫女好像不够使。。   这些人……红果果的公报私仇。   云浣哀怨的看着东方瑾,东方瑾也很为难,正要再说点什么,突然听到外头喊道:“蒙古可汗贺礼到——。   蒙古可汗,岱钦?   殿内顿時一片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大殿门外,过了一会儿,就见两个小太监领着一个蒙古使节,捧着两盆像是花一样的东西进来,那花上头盖了红布,一時也看不出是什么品种。了的有好的。   看到是花,景王突然神色凝重,背脊都坐直了,方王的目光也眯了起来,就连三皇子那常年带笑的脸上这会儿都沉了下去。   太妃捏了捏手指,隐隐有些不安,太后却目光沉着,像是什么事也逼不倒她似的。   随着太监走近,那两盆.花在众目睽睽之下揭开——那是一种没有叶子的花,花瓣呈龙爪形,颜色鲜红如被血浇染。   看到这花,所有人的脸色都僵了,这是什么花,这花源于西域,被称为赤团花,正是传说中的彼岸花,这花通常长在坟地里……传说是黄泉路上唯一出现的花,又被称为冥界之花。   谁会在人家寿宴上送这样的死亡花?送来的意欲又是为何?蒙古可汗从不曾送过礼物恭贺太后,可今年却破天荒送来贺礼,送来这地狱之花……   太后盯着那红艳艳的花瓣,整张脸都苍白了,那红,像是火焰般灼伤了她的眼睛,红得那么灿烂,那么妖媚,仿佛活过来了般……   送花的使节恭敬了行个礼,淡淡的道,“中原太后,这花是我们可汗亲自培育,今年七月才开,花一开,可汗便命下臣送往中原,一路相赶,总算在太后诞辰当日送来了……。   使节后面还说了什么太后已经听不到了,她只听到了“七月。这两个字,七月,这花是七月开的,岱钦送这花给她,这不是花……不是……   这是催命符,是他给她的催命符。   眼前一花,她觉得自己的头很晕,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心口的位置突然疼得厉害,她捂住胸口,整张脸苍白之外又带着青紫,几乎扭曲。   “娘娘,娘娘……。安姑姑急忙护住太后,眼看着太后眼一翻白昏了过去,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东方瑾抱起太后,朝着下头一喝,“太医,太医……。   一众太医立刻跌跌撞撞的跑上来将太后围成一团,好好的寿宴,因为蒙古人送来的一盆.花,从喜事变成了乱事……   云浣站在圈外,盯着那盆.花,嘴角慢慢勾起,划出一个灿烂的弧度。趁着大殿乱成一团,蓝姬几步窜到云浣身边,拉着她便往侧门跑出去。   云浣随她拉着,等到蓝姬走不动了,才一屁股坐在回廊的台子上,边捏捏腿,边喘着气道:“云大人,我的东西呢?。   云浣气定神闲的从怀里掏出个小罐子,随手丢给她。   蓝姬看着罐子检查了半天,发现是没开封过的,这才舒了口气,将罐子收好,朝她勾勾手指,“过来,有话跟你说。。   云浣如是靠过去,蓝姬在她耳边轻轻嘀咕,“作为报答,再告诉你一个消息,方王的兑卫军,还有另外另外三支军队,隶属齐安管辖,而那个齐安,其实是……。   两人耳语了一阵,云浣听她说完便脸色大变,捂着嘴满脸震惊。   蓝姬说完靠在柱子上,又喘了一会儿气才说:“话我说到这儿了,我要走了,晚了东方涟要追来了。。说着,活动活动腿脚,找了个阴暗的方向快速窜了过去。   云浣看她离开了,这才抱着惊愕的心情转身回到大殿,大殿里人已经散得差不多,太后、皇上、太妃、方王、景王都不见了,其中一些高官大臣也都走了,只留了几个等候第一手消息的小官们,与独斟独饮的三皇子还在。   云浣走到三皇子面前,笑着问:“三皇子不去看看太后?。   三皇子抬头看她一眼,倒了杯酒喝下,慢条斯理的说:“我去做什么,对他们来说,我去不去都不重要。。   若是往常这句话说完,云浣顶多不置可否的笑笑,转身就走了,可今天,她却坐到他旁边。   他微微诧异,挑了挑眉,唇角噙着一抹笑意。   她为他斟了杯酒,好奇的问:“只知道你不受人重视,连王位都封不上,却不知道为什么,按理说你的母妃也是云家的人,与太后太妃也算姐妹,怎的待遇差距会这么大?。   他端起她斟的那杯酒,放在手里把玩把玩,却不急着喝,只转眸看着她,“今日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她耸耸肩,“没什么,你说不说,不说我就走了。。说着,就作势要离开。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回坐下,看着她清秀的脸庞,挑挑眉,随口道:“也不是什么秘密,没什么不好说的……你可知道皇上的生辰是几月几日?。   云浣想了想,道:“十月初八。。   他点点头,又问:“那我呢?。   她摇摇头,这个还真不知道,宫里人,就连个宫女也没将心思放在这位浑身珠玉,俗不可耐的三皇子身上。   他一笑,饮下那杯酒才说:“我是十月初七。。   她挑了挑眉,明显愣住了。   他又说:“当年太后与我母妃同時怀孕,国师算定,十月初八这日诞下的婴孩有九龙之命,恰好,我母妃的预产日子就是十月初八,而太后,是在十月二十。。   “那……。她目光一闪,没有问下去,后面的,她觉得她能猜到了。   他却像是难得说出这些话,凑到她的耳畔,低低的继续道:“我母妃不是难产死的,而是有人在十月初七那天,刨开她的肚子,将我挖出,将她活活害死的。而太后……呵呵,太医说,是因我母妃之死,太后伤心过度,动了胎气,所以我好命的二哥,就这么突然提前出生了,于是……正牌的九龙天子诞生了,我呢……哈哈……。成了一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   明明是极轻极淡的话,听进耳里她却有种如履薄冰的感觉,云柔,那个温柔顺服,胆小得如白兔一般的女孩,原来,是这么死的。   三皇子深吸一口气,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饮下,再转头对她眨眨眼睛:“云浣,你喜欢我二哥吗?。   怎么突然问到这个了,云浣目光一闪,看着他深邃的眼眸,下意识的摇摇头。   他吐了口气,又抵到她的耳边,低道一句,“永远也别喜欢他,喜欢谁也别喜欢他,否则你会很悲惨……。   这个悲惨,是说身为后宫女人的悲惨,还是还有别的意思?   云浣一笑,身子退开了些,打趣道:“那要喜欢谁?喜欢你吗?。   三皇子哈哈一笑,“好啊,我的怀抱永远为你敞开。。   云浣笑嗔了他一眼,站起身来道:“我要回去了,离开太久皇上会找我……。说完又看了看他手上的酒杯,本想提醒他少喝点,却终究没说,转身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三皇子勾起的唇角慢慢放下,袖子里,那染血的锦帕露出一截,他凝目看了看,又将锦帕塞进去,藏得不再露出半点痕迹。   ***   太后重病不起,宫中一片死气沉沉,太妃急的团团转,每日往返长乐宫与长安宫之间,脸色也日渐憔悴。   瑶彤看了心疼极了,鼓起勇气道:“娘娘,您别去了,奴婢替您去吧……。   太妃对瑶彤一直不错,人老了,很多時候看事情就简单了,她不像太后那么有心计,她只在乎谁是真心关心她,就如花姑姑,如蓉、问兰,太后都说这三人功高盖主,可她是知道的,花姑姑为人严谨,对她一直尽忠职守,而如蓉、问兰是她一手一脚调.教的,平日姓子虽然霸道些,不太圆滑,也不太会与人相处,却都不缺一颗赤诚忠心,现在又来了个瑶彤,瑶彤姓子温柔,与如蓉、问兰本是合不来,可她服软,也不怕累,不怕苦,被遣去做什么事都乐颠乐颠的,渐渐的人都是有心的,抵触心理过去,也就将她当做自己人了。   知晓瑶彤是一番好意,可太后是她在这宫里的后台,靠山,少了这座靠山,不止她要垮,整个云家都要垮,她不能放松,一点也不行。   “不用了,本宫自己去。。说着,她勉强从床上坐起来,可年迈的身子,加上几日操劳,已经心力交瘁,哪里还能撑得住。   瑶彤看了花姑姑一眼,眼底突然露出坚定的光芒,扑通一声跪下,重重的朝太妃磕了个头,请求道:“求娘娘将奴婢安排去长乐宫。。   “你……。太妃膛目。   却不料花姑姑也跪了下来,一脸严肃的道:“娘娘不放心太后,索姓就在太后身边放个自己人,瑶彤虽说跟娘娘的日子短,却比如蓉、问兰要会做人处事,难得她又对娘娘一片忠心,所以甘愿去长乐宫替娘娘守着,娘娘,您就同意吧。。说完,也是重重的磕了个头。   太妃看着跪地不起的两个忠仆,眼睛有些湿润了,她这辈子,也难得有人肯真心对她好,不容易,真的不容易。   “都起来吧。。   两人抬了抬眼,目光炯炯的看着她,像是她不同意,她们就不起来一般。   太妃哭笑不得,果然是宠过头了,这些人现在都不怕她了,一个个的都爬到她上头去了,可爬到头上又如何,若是到了她这把年纪还计较那么多,不是太累了吗?她本就不是太聪明的人,只是懂得选边而已,她一生为太后鞍前马后,图的不过也就是一个生存的位置,若不是她还有点用,这高居太妃之位的人,又怎么会是她?多年前看到云柔的下场時,她就懂了,什么都懂了。   “就算要将你派进去,也要本宫亲自走一趟,你以为长乐宫这么容易进吗?安姑姑这么容易说话吗?。   “这么说娘娘是同意了。。两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这才起了身。   长乐宫这边是忙得不可开交,太后虽说已经醒了,却日日心口疼,疼得钻心,吃饭也没胃口,喝药喝了也吐了,弄得宫里的人是越来越紧张,没几天,宫中留言又起来了,还是那套,拿先帝的鬼魂说事儿。   太后听着这些闲言碎语,往日镇定自若的她,这次却难得的露出些心慌,想到玉妃的惨死,她咬紧牙关,尽量让自己冷静,不能被心魔伤了身,什么鬼魂都是胡言乱语,这世上哪里有鬼魂,她不信佛,不信神,连神佛都没有,又哪里来的鬼魂?   “娘娘,再吃点吧。。安姑姑舀了半勺清粥递到太后唇边,太后却摇摇头,满脸疲惫,“不吃,拿走。。   正在这時太妃过来了,安姑姑连忙起身请安,太妃挥挥手,走到床边握住太后的手,紧张的道:“怎么又不吃东西?这样身子什么時候才能好?。   太后苦涩一笑,唇角泛白,眼神却无比坚毅,“会好的,哀家怎会以这样的方式去?你还不了解我吗?。   太妃叹了口气,冲瑶彤招招手,瑶彤急忙递上食盒,太妃亲自打开,取出里面的碎米粥,感觉粥已经温热了,便道:“这粥是用碎米做的,一颗一颗都是瑶彤掰碎的,就是怕你吃不进喉咙,你多少尝尝。。   太后顺势看了瑶彤一眼,点点头,心想吃一口,在下人面前给太妃一个面子也就是了,可尝了一口气,却感觉胃里舒服了些,不禁又多吃了一口,接二连三,小半碗竟就这么去了。   安姑姑如释重负的笑笑,拉着瑶彤的手别提那个亲热劲了,“还是你的手艺好,几天了,太后也就今天吃点,往后的不少日子,可也要麻烦你了。。   太妃一边喂着太后,一边说:“既然如此,瑶彤这几日就留在长乐宫,太后要用你是你的福分,莫要辜负了本宫对你的信任。。   瑶彤立刻跪地磕头,恭敬的道:“是,奴婢遵命,奴婢一定伺候好太后娘娘,将娘娘养得白白胖胖的。。   “噗,这丫头的话可真逗趣……。安姑姑一笑,眼底终于有了些舒快。   太后最后竟将那一碗粥都吃完了,太妃放心了,安姑姑放心了,瑶彤也……放心了。   连着几日,因为有瑶彤的亲自下厨,那温软的口味让太后越来越喜欢,病情好像也恢复了。   这晚熄了灯,太后闭上眼睛她却怎么也睡不着,安姑姑已经趴在桌上眯着了,太后也不想叫她,只叹了口气,盯着头顶上的床幔,重新闭上眼睛,香炉里点的沉香迷迷蒙蒙的,让她的脑子也渐渐混沌,眼前像是有很多人影飘过,有的白森森的,有的黑漆漆的,看得她越来越晕……   那些人影似乎在她面前停留过,她能感受到沁凉的呼吸就在她的耳畔,她猛地喘气,耳边似乎还有鬼魅的笑声,嘻嘻哈哈,疯疯癫癫,笑得那么大声,那么猖狂,像是要用笑声将她整个人吞噬一般……   是谁,是谁在她身边?是谁在笑?她看不清,这些人到底是谁?   “娘娘……娘娘……娘娘您快醒醒,您做恶梦了,快醒醒……。   梦,这是梦?不,不是梦,这些感觉都是真的,鬼是真的,呼吸是真的,笑声也是真的,都是真的……   是谁,快出来,躲躲藏藏的干什么?有本事站出来面对面,本宫不信,不信世上有鬼,不信那虚无缥缈的幻影还能比得过实实在在的肉身。   站出来,不要跑,你站住……   “哈哈哈,哈哈哈哈……。刺耳的笑声还在继续。   太后头疼欲裂,口干舌燥,听着那笑声越来越近,她急忙后退,前面有个人影,不对,是鬼影,那个影子在飘,真的在飘。   救命……救命……不要追我,走开……走开……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又是笑声,不要笑了,不准笑了,本宫命令你不许笑……   “哈哈哈,哈哈哈……。   不要笑,不要笑,快闭嘴,都给我闭嘴……   “闭嘴,都闭嘴,不准笑,滚开,滚开……。她语无伦次的梦呓,挣扎。   房内的动静惊醒了外屋的瑶彤,瑶彤一进来就看到安姑姑拼命在唤太后,太后却仿佛沉浸在噩梦中,额头冒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似的。   瑶彤当机立断,拿着茶壶,二话不说一整壶凉茶全浇到太后脸上,太后一个冷战猛地睁开眼,胸前还在起伏,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余惊未消。   虽然对瑶彤的做法不赞,可太后终于醒了,安姑姑急忙扶着太后,紧张的道:“娘娘,您做恶梦了,现在好了,没事了……。   太后还在喘气,即便睁着眼睛她也能感觉到梦中鬼魅狂笑,突然,远处竟真的有鬼笑声,她瞬间挺起,盯着窗外满脸煞白,“那是什么声音,你们听到了吗?是什么声音?。   瑶彤急忙去看,听了半天,转头道:“是冷宫那边,是如妃,如妃自从疯了后就一直喜欢在半夜大笑,娘娘,奴婢将窗户关了,关了就听不到了。。说着将窗户关上。   可那恐怖的笑声还是一声一声的传来,挥之不去,冤鬼缠身……   太后咽了口唾沫,也顾不得自己满脸又是汗水又是茶水,只咬着牙狠声吩咐,“安姑姑,明日将冷宫处置了,哀家再也不想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再也不想……。   安姑姑脸色大变,太后竟然当着瑶彤的面吩咐她这种事,她眼神晦涩的看了瑶彤一眼,见瑶彤并没露出半点异样,仿佛什么都没听到般,这才松了口气,瑶彤是太妃的人,太妃与太后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还分什么你我,这瑶彤定然是懂规矩的。   这么想她舒了口气,小声的应了一声,“是,奴婢遵命。。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冷宫就失火了,伴随着恐怖的笑声与凄厉的嚎叫声,足足烧了三个時辰,一切才归于平静。   随后,内务府的人去清理现场,冷宫中,一具烧焦的尸体作准了一切,冷宫没了,那妖怪般的如妃也死了,那诡异的笑声,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    冲刺篇3   尸体被抬入内务府,抬尸体的小太监看到殿门外还站着个小宫女,那小宫女叫茗儿,已经连续来了五天了,是以前流华宫的人,因得太后身边安姑姑的恩准,没与流华宫的其他人一起死,而是被分到了皇后的宫里当了三等粗使,与她一起受惠的还有一个叫瓷儿的宫女,只是五日前,茗儿突然来报,说瓷儿失踪了,整个毓凤宫都找不到人影,平白无故的就不见了。   宫中宫女成千上万,一两个宫女不见了有什么好稀奇的?这茗儿来了两天,孝敬了不少银子,上头也没人帮她张罗找人,宫中人情凉薄,本以为这丫头来几天也就够了,不想竟然来了五天,今天居然还在。   看到他们抬尸体进去,那茗儿识趣的让开,视线停在那盖着白布的担架上,脸色有些难看。对了,这茗儿曾今不还在如妃的如靥宫里做过事吗,这丫头也算背的,跟了两个主子,两个主子死了,她都没死,也够命硬的。   冷宫一场大火,烧的只是个废弃的冷宫,可却像是一条引带,牵出了一场暴.乱。   方王这几日心情本就不好,蓝姬终究还是跑了,他竟没料到她会在宫中消失,本以为带她进宫就是最安全的,不曾想却正好给她制造机会,连续找了几日,宫里宫外都翻遍了,还是没找到,今日一起床,又听到下人来报,齐安要离京。   看着下头一脸阴沉,目光狠戾的齐安,方王叹了口气,,离京与否又有何用?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可还能如何?人死不能复生……”   他话未说完,齐安突然打断,,王爷,臣想离开。”   坚定的目光平静异常,可方王知道,那平和的外皮上藏着怎样的波涛汹涌,齐安一直是为了那个人才这么努力,可努力到最后,还是没能将她救出来,说不伤心是假的。   ,你若非想走我不拦你,回头让飞龙陪你回曲州。”   ,哼。”面对他的好意,齐安却冷嗤一声,,王爷是怕我做什么冲动的事,王爷放心,我定回曲州,不会偷偷跑进宫去。”   方王啄了一口茶,抬眸看他一眼,再将目光垂下,,最好是这样。”   当日下午,齐安就离开了,走出城门時,他特地回头看了眼这座繁华昌荣的城楼,嘴角勾出一个诡秘的狠笑。   乔子渊是在十天后赶回京城的,他进入忠勇王府,由管家牵引着去了南苑,看到的就是一片萧冷孤寂的景象,想到信中的言辞,他无声冷笑,这王府的人,是怕了那位,水夫人”的怪病了。   ,先生请稍后,老奴进去看一眼。”管家颤颤巍巍的打开门,走进去探了探头,看到床上的女子仍旧安然昏睡,这才松了口气,转身道:,先生请进吧。”   乔子渊吩咐徒弟在门外候着,独身一人走了进去,撩开床幔,看到床上这熟悉的面孔,心里生出了恍如隔世的朦胧感。   三师妹,你怎么会在这儿?你可知我找你好辛苦?   将顾不颜的手拉出,请了脉,他目光微冷。的确和师姐说的一样,这脉象,与师父如出一撤,师父的病尚且无法治,何况师妹的。   他叹息一声,眼神晦涩的看了看四周,房中装饰齐全,用具餐具都是顶好的,却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而那位忠勇王,听说宠幸,水夫人”如王妃一般,可今日他明明在府,却没在她身边陪伴。   师妹,下山后,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难道不知道,东方卓……并不喜欢你?   从药箱里拿出一粒沁蓝色的药丸,喂顾不颜服下,又等了一刻钟,床上的人才幽幽转醒,迷蒙的双眼,羽颤的睫毛,清幽的瞳眸……   ,你醒了。”清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顾不颜转头,看到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她吓了一跳,连忙腾起来,抓住锦被双眼惊恐的盯着床边之人,,你是谁?”   乔子渊一愣,站起身来,识趣的退后一步,,我是替夫人诊病的郎中。”   ,郎中……”顾不颜眨了眨眼,这才想起什么,猛地跳下床,跑到柜子里翻了半天,翻出一个小瓷瓶,拔开塞子倒出一颗,正要吞服,一双大手突然横过来,将瓶子及药丸都拿走。,还给我……”她急忙去抢,可这人却不知在她身上怎么点了一下,她突然动不了了,连话也不能说了。   乔子渊闻了闻药丸,眼眸微眯,又将瓶子里的东西都倒出来,一一看了,最后解了顾不颜的血道,冷声问:,这药是谁给你的?”   被他炙冷的眼神看得发毛,顾不颜往后缩了缩,却不吭声。   ,我问你这药是谁给你的?”他脚步紧闭,直逼得她步步后退。   房中巨大的声响引得管家想推门而进,却被旁边的乔子默阻拦,,我师父诊病期间,不许外人观看。”   管家疾言厉色,,这里面还有我们家夫人。”   乔子默别开眼,,那又如何,总之不能进去。”   这時屋内又传来东西倒塌的声音,管家吓得想再进去,却怎么也坳不过门神,最后只得狠狠的咬牙去搬救兵。   东方卓赶来時,房门依然没开,他脸色骤变,不怒而威的脸上生出令人发寒的冷气,,开门,本王要进去。”   乔子默双手环胸,一副,你说进去就进去?你算老几?”的架势。   东方卓气得拧眉,也不与他废话,直接动了武,乔子默急忙应变,可东方卓的武功到底比一个晚辈高,不出几下乔子默便败于下风,东方卓刚要推门而进,房门突然开了,乔子渊一脸淡漠的步出来,冷冷的道:,王爷,夫人已经醒了。”   ,真的。”东方卓一喜,刚要进去,可脚步突然一顿,转头看着乔子渊,,夫人到底是什么病?”   看他这小心谨慎,就怕被传染的表情,乔子渊冷冷的一笑,搬出了云浣的说辞,,夫人早年应当为了驻颜服过一种药,那药以蛊虫为药引,这么多年过去了,夫人的容貌或许不变,但心脉已经被咬的千疮百孔,敢问王爷,夫人可是常常记忆不好,做过的事很快就忘了?”   东方卓心里一咯噔,却还是点点头,,是。”   乔子渊又一笑,,那就对了,心脉受损,先是伤了记忆,之后会伤心智,夫人此次昏厥已经是病入.膏肓的前兆,过不了多久,最多再一年,夫人会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然后一日一日的退化,直到记忆便得犹如婴孩,那時她的心脉也全部萎缩,最后她……”后面的话不用说出来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东方卓脸色大变,脚像是生了根一般站在门前无论如何也踏不进去,后面跟着的一众下人听到夫人身体里果然有虫,吓得更是躲得远远的。   诊完病,乔子渊也没多呆,只说这病他治不了,顶多也就开了两服巩固心脉的药便要走,东方卓见他这么轻松而离开,脸色古怪了一下,急忙追出去。   ,王爷还有何事?”   东方卓目光晦涩,脸色微白,,你难道不想问我……她……”   ,不用了。”乔子渊突然道:,顾不颜早已被师父逐出师门,她现在是谁,是什么身份,与我无关。”说完也不想再废话,领着徒弟就走了。   东方卓站在府门内,定定的看着门外渐行渐远的两道身影,表情越来越难看。管家走过来,恭敬的道:,王爷,夫人找您了。”   东方卓咬了咬牙,步出了府门,,就跟夫人说我进宫了,这几日不会回府,让她好生养病,你们都伺候好了,若是有半点懈怠了夫人,一个都别想活。”   顾不颜坐在房间里,听完管家的禀报便挥挥手,示意所有人都下去,下人们如蒙大赦,立刻逃窜离开。关上房门,屋内朦朦胧胧的,她掀开被子,从枕头底下拿出那只小瓶子,手指摩挲着上面的纹路,脑子努力运转,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这药,她从十年前便开始吃了,可是……可是她不知道是谁给她的,每次发病前,这药就会出现,这么多年,她每次发病前都封闭房间,就是为了逮住那送药之人,可终究……一无所获。   还是今天那个郎中看到这药,他为什么那副表情?   脑子里塞了好多问题,她捂住头,挣扎着放缓心情,不再去想,这才稍微好过了些……   她的过去,她很好奇,可无论怎么寻找,追忆,还是想不起来,一点也想不起来。这种被曾今背叛的感觉,真的好糟糕。   而东方卓……他说他会一直陪着她,就算她连他也记不起,他也会陪着她,可现在,他似乎食言了,他开始怕她了,怕她这奇怪的病,古怪的身体。10tAJ。   可是……她好像不太伤心。与他在一起她会笑,可他抛弃她,她却不会哭。   她捂住自己的心脏,轻笑一声,,好奇怪的心情。”   千山楼被毁,萧家父子失踪,这些都是乔子渊回到京城才知道的,而就在他打算去查探一二時,周跃桦找到了他。   ,那个……乔先生……”对于乔子渊,周跃桦骨子里已经害怕了这么多年,一時间当真改不过来。   ,说吧,怎么回事。”他凉凉的问。   周跃桦吞了口唾沫,这才颤颤巍巍的道:,就是……就是吧,这些都在主帅的控制之内,所以乔先生不要担心,萧家父子没事,他们很……”,安全”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乔子渊凌厉的视线看得毛骨悚然。   ,你说这是云浣的主意?”他挑眉问。   ,嗯……是,其实当日乔先生所救的云大人,就是主帅,她之前是……”   ,白敛呢?”乔子渊突然问。   ,诶?”周跃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急忙回答:,白敛入了禁军大营,是总教头,那个,乔先生,主帅之前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她是……”   ,禁军大营是吧,子默,走。”话落,人已经起身往屋外走去。   周跃桦立刻跳起来,满脸茫然的追上去,主帅不是说乔先生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吗?可看现在这状态,人家明显早就知道了嘛,而且与主帅相比,乔先生竟然对白敛更加上心,这算怎么回事?   乔子渊没管后面那条狗尾巴,直接到了皇城门,对守门的将领说:,把白敛给我叫出来,跟他说,有对姓乔的师徒找他。”   那守门人本来不想理他,可看他信誓旦旦的样子,又怕真的是白教头认识的人,到底还是命人去通报了,没想到不过一会儿,白敛便快步迎了出来。   看到乔子渊,他恭敬的拱了拱手,,先生总算回京了。”   乔子渊看了远处还在跟踪他的周跃桦,哼了口气,,找个安静的地方,我有事要问你。”   白敛眸子闪了闪,与守门将领吩咐了两声,领着乔子渊进了禁军大营,而乔子默就万般不情愿的被留在城门口盯梢周跃桦。   进了房,确定四周隔墙无耳,乔子渊开门见山就问:,云浣到底想做什么?”   白敛为他倒了杯茶,摇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你会不知道?”乔子渊目光锐利非常,,她竟然将萧家牵进了大乱,若是以前的她,绝不会这样,她到底怎么了?”   白敛将茶递给他,淡漠的说:,她的事,与我无关。”   乔子渊一愣,,什么叫与你无关?你在开玩笑吗?”   白敛抿唇,,有战争就有伤亡,我不想陪她助涨伤亡,也不想阻止她完成心愿,所以我选择置身事外……”虽然不见得真的能置身事外,但至少要往这方面试试。   ,你是说,她真的打算……”乔子渊话没说完,忽而又笑了起来,,三十年,吃了这么多苦,她的姓子又一贯刚强,不报复才怪,只是她向来不是会牵连无辜的人……”说着他又顿了顿,,白敛,那件事,你还没告诉她吗?”   白敛手指一颤,视线定焦在白色的茶壶上,不发一言。   这个反应就是还没说……   乔子渊叹了口气,坐到了他对面,,她有权利知道,当年的事,每一桩每一件她都有权利知道,差别只在于,是你说,还是我说。”   ,乔先生。”白敛急忙看向他,,现在还不是時候,我想等她把要做的做完了再说这些。”   乔子渊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挑眉,,怎么,你怕?”   白敛不语,可手指却是攥紧了,连指尖都在泛白。   ,有什么好怕的,这本来就是事实,反而你一直拖延,等她知道真相的那天,或许更会怪你,她有她的理智,有她的判断,她对你的感情,还是对东方凛的感情,她自己会区分。”   是吗?有这么简单吗?云浣就像一个装满了水的瓶子,瓶口再怎么塞,还是会有水印浸透出来,那二十多天,她日夜做着那些噩梦,或者那些不是梦,都是过去曾发生的,点点滴滴,清清楚楚。   那夜客栈树下,他问她梦到了什么,她却说忘了。若是忘了,回到京城后,她怎会迫不及待做那一切?怎会不惜违背自己的宗旨,去牵连无辜?   她不是一个残忍的人,她心中有民族大义,有百姓生亡,不是快爆.发了,她怎么这么不折手段?那个塞住仇恨瓶口的塞子,就快被浸出来的大水冲开了……   在这个什么都是触点的時候,他若告诉她,他就是东方凛……她不会判断,不会区分,只会混乱,只会将两者并为一谈……   云浣对东方凛有多恨,对白敛就会有多恨。   白敛知道,如果他只是一个局外人,他也无法原谅东方凛,还记得刚知道东方凛的所作所为時,他是如何气愤。伤害已经造成了,不管东方凛是出于什么理由,他的确亲手害死了他扬言最爱,爱到愿意放弃所有的女人。   可是……白敛就是东方凛,这七个如此残忍的字,将他所做的一切都抹杀了,当云浣对东方凛的仇恨,盖过了与白敛的情谊,那么她和他……   想到这些,他又开始头疼,是,他怕,真的很怕很怕,所以宁愿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远远的走开,心里祈祷着一切都没发生过,这种想法纵然逃避,纵然可耻,可他就是无法面对。   ,白敛。”看他双目失焦,乔子渊唤了一声。   白敛这才回神,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来,,乔先生,这件事我会自己解决,请你不要告诉她……”   ,知道了。”乔子渊随口应道,然后又说:,替我将云浣叫来,我有事与她说。”   白敛点了点头,开门出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云浣就来了,白敛很自觉的离开,将空间留给师姐弟二人。   不知他们说了什么,也不知是谈事还是叙旧,总是足足过了一个時辰,房门才打开,出来時云浣眼睛红了,白敛别开脸故意不看。   ,白敛。”她却突然唤他。   白敛被逼回头,表情还是淡淡的,这种冷漠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凉。   ,我想请你帮个忙。”一双红红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粉唇轻咬,这刻的她,竟难得露出一分脆弱。   ,嗯。”他应道,应得那么自然,应得忘了自己要保持距离的坚持。   她眨了眨眼,似乎想将眼泪再咽回去,,不管用什么方法,潜入忠勇王府,带走水夫人……”   她话音未落,房中乔子渊突然走出来,表情十分严肃,,我说了,不要管她。”   云浣深吸一口气,唇瓣紧抿,,她是我们的师妹,况且我怕……会误伤她。”要对付忠勇王是肯定的,而顾不颜还呆在王府,这太危险了。   乔子渊皱紧眉头,,师父会保护她,师父知道她在王府,也知道她跟了东方卓,既然师父都没出手,你有什么权利自作主张?”   云浣瞪圆了眼睛,咬牙切齿,,你说师父在,那师父在哪儿?仅凭那些药丸?万一不是师父呢?而且师父不会眼看着不颜受欺负,你没看到吗?东方卓对她的态度根本不是爱,不颜不能跟着个不爱他的男人。”   ,你真是冥顽不灵,永远这么以自我为中心。”他愤愤的道。   云浣却扬起下颌争辩,,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不能让不颜继续呆在王府,你不懂我说的吗?东方卓不爱她。”爱情容不得半点杂质,不爱就不能在一起,这是她的逻辑。   乔子渊却怒了,脱口而出,,他当然不爱,他爱的是……”说了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立刻住嘴,脸色大变。   ,是什么?”云浣微一挑眉,走近了他一步,,你刚才想说什么?你知道什么对不对?”   ,不是。”乔子渊扭开头,对白敛急急吩咐一句,,我先走了,你不要帮她,否则我就把那件事说出来,你看着办吧。”说完就匆匆出了院子。   云浣转头想唤,可来不及了,只好将目光转向白敛,,他说‘那件事’,‘那件事’是什么事?白敛,你也有事瞒着我?”   无端被威胁的白敛其实很无辜,他抿唇,一脸漠然,,‘那件事’是我的私事,你放心,与你现在要做的事没关系,不会干.扰到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云浣突然觉得头疼,眼下四下无人,她突然一把抓住他,将他拉进房间,阖上门,让两人避无可避的面对面,,我说了要和你谈谈,现在就谈吧。”   他蹙眉微蹙,伸手想开门。   她却索姓站在门前,后背紧靠门板,仰头看着他,,我要和你谈谈。”   他对视着她执拗的双眸,终究还是妥协了,,你要谈什么。”   云浣一笑,这才说:,我一直觉得我们很默契,就像……就像天生的伙伴,我觉得我们可以一直保持这种关系,事实上我只是想东方家的人,云家的人都遭到他们应得的报应,等事情……”   ,一直保持这种关系?”他却突然出声打断她,慢慢走近,漆黑的瞳眸射出幽冷的光,近在咫尺的俯看着她,,我们是什么关系?”   云浣一滞,下意识的回答,,伙伴。”   ,不。”他冷笑,双手撑着她两侧,将她圈在他双臂之中,,如果我对你,一开始就有企图呢?那你还希望我们保持这种关系?”   ,什……什么意思……”云浣觉得现在的白敛有点陌生,两人靠的很近,这种感觉让她不太舒服,,你先退开一点,不要靠这么近。”   ,云浣。”他又是一笑,只是双眸却没染上半点笑意,,我对你是有企图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云浣不语,凝眉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笑了笑说:,你是说,你也想要这个江山?不错,这和我想的……”   ,喂。”他突然愤怒了,整张脸寒了下去,,装疯卖傻有意思吗?”他退开半步,放开对她的钳制,,我对你有企图,不是对这个江山,你是明白我的意思的,所以现在你装蒜,就是你的答案?好,既然如此,你就应该离我越远越好,不要再装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宁愿你干脆一点。”说完,直接推开她,开门出去。   外面的阳光突然有些刺眼,云浣站在房内,叹了口气,忍不住扶住额头。   她不是傻瓜,有些东西怎么会看不出来呢?谁会莫名其妙的对一个人好,莫名其妙的帮她,保护她?她以为这层窗户纸永远不会捅破……这也是她自愿将她与东方凛的过去告诉白敛的原因,她希望能用这种方法告诉他,她的心装不下第二个人了。   不过现在终究一切都说开了,事情又变得麻烦了,她终究,还是得不到白敛的支援了。   是啊,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在自己喜欢的女人,为另一个男人,耗尽心机,招惹权势時,还坚定的陪在她身边?   乔子渊还没跑出皇宫大门,就被人拦截了。   周九早已收到消息,这位大名鼎鼎的乔先生终于回京了,并且已经医治了水夫人,这会儿人就在宫里,所以急忙跑来堵人。   ,乔先生,皇上知晓先生医术了得,想让先生为太后医治心疾症,请先生随杂家走一趟吧。”前头虽然恭维了两句,最后那句,却是命令。   乔子渊不想与皇宫中人牵扯,刚想转身离开,又想到东方凛当年的死还不明不白,而最有可能害东方凛的,就是云梓,想到这儿,他欲走的步子停下,转身答应了,,前面带路吧。”   长乐宫内,太后还在昏迷,自从那日烧了冷宫,太后的情况非但没有好转,还日益加重,总说半夜梦到鬼叫,还特地命人去请寒天寺的行尘大师,可寒天寺的人却说大师去云游了不在寺庙,弄得这几日太后晚上都不敢睡觉,只有白日才敢小眯一会儿。   乔子渊看着纱帐内朦胧的人影,脸上的表情只算淡漠,安姑姑将太后的手拿出,乔子渊探了会儿脉,脸色却突然一变。   ,先生,太后到底怎么样?”安姑姑也顾不得这人是云寰的师弟了,只焦急太后的情况。   乔子渊勉强镇定了神色,过了好半晌才说:,没事,太后只是焦思过虑,只需放宽了心,才能药到病除。”   ,那……”安姑姑还想问什么,门外突然响起太监的传唤声。   ,皇上驾到——”   东方瑾进来時,看到乔子渊便微微一笑,乔子渊也起身朝他躬了躬身,只是抬眸時,眼神却异常古怪的在东方瑾身上打量两圈。   东方瑾挑挑眉,,先生莫非看出了朕有什么不妥?”   乔子渊摇头,,没有,皇上洪福齐天,没有半点不妥。”   ,那就好,那太后呢?先生可断出了太后的身体如何?”说着,一双担忧的眸子又转向了纱帐内的人影,满脸的母子情深。   乔子渊叹了口气,,太后心里的事太多,若是不放下一些,这病情只会加重,不会康复,皇上是孝子,由皇上多陪陪太后,相信对太后的病情大有帮助。”   ,朕自然愿意多陪太后,只是母后这样,朕实在的伤心得很。”说着又看向乔子渊,,乔先生既然进宫了,不如就在宫里多住些日子,也好随時为太后诊治。”   云浣一进来,就听到东方瑾这句话,她心里一笑,乔子渊怎会同意住在皇宫呢,他这辈子最恨的地方,怕就是皇宫了。   可不料乔子渊却笑着答应了,,草民却之不恭了。”   云浣一愣,探寻的目光不禁射向乔子渊。   待出了长乐宫,云浣寻了个理由脱队,找到了乔子渊,急忙问:,你留在皇宫要做什么?”   乔子渊看她一眼,突然脸色沉重,,我想确定一件事。”   ,什么事?”   乔子渊却不说了,只是埋头往前走,那表情,倒是有点心急火燎的意思。   云浣急忙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你若是想确定太后是否中毒了,我可以告诉你,是,我在她的食物里加了罂.粟的梓心,罂.粟会她的心智,让她心绪不宁,不受控制。”但因为她用的是罂.粟的梓心,而且分量很少,一般太医还查不出来,只是这些能瞒住别人,却瞒不住乔子渊。   ,不是这件事。”乔子渊随口敷衍一声就不再说话,只是飞快的往前走。   他走的太快,若是云浣执意去追,未免引人侧目,最后只能看着他着急的背影,却不懂他为何这么激动。   莫非是云梓的脉象有什么特别?可什么样的特别会让乔子渊这么着急?   看来,她也需要探探云梓的脉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回头看了眼长乐宫大门,清眸紧紧的眯了起来。   夜晚,皎月清光,瑶彤提前在安姑姑的茶里下了药,只到确定她睡熟了,才打开窗户,朝外头猫叫一声,不一会儿,一道白影飞入房间,来人正是云浣。   ,你小心一点,我去外头看着。”瑶彤说完,便退出房间,守在门外。   了的云什却。云浣走到床边,撩开帘子,看着双目紧闭的云梓,眼底的恨意涌出,却被她强烈压制,拿出云梓的手,她伸指去探……   可探完,却发现这脉象与她所想象的一样,没什么不同。   ,奇怪,没问题啊,为何子渊会……”还没自言自语完,突然,她脸色一变,手上的力道也猛地一重。   细弱的举动惊醒了床上的女人,云梓微微拢眉,刚想睁开眼睛,却感觉脖上一疼,无声无息的又睡了过去。   云浣深吸一口气,坐在床沿,双目阴暗的看着云梓那苍白无色的脸,过了不知多久,她才突然冷笑一声……   ,原来如此,我就说世上哪有母亲与儿子抢皇权的,原来……原来是这样……”    冲刺篇4   打开房门,瑶彤看她出来了,急忙问,“怎么样,你这么急着要夜探太后,是不是膳食的事被人发现了?”   云浣摇摇头,心情百转千回,有狐疑,有喜悦,有古怪,有不懂。   “浣儿,到底你……”瑶彤还想问什么。   云浣却插嘴打断,“我去看看如妃,你继续守着,万事小心,時机很快就到了。”   瑶彤看她几眼,有些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咽了回去,只点点头,应着了。   云浣出了长乐宫,一路往西走,那是流华宫的方向,冷宫被毁,皇宫里其他地方又不安宁,相反刚刚死了人的流华宫反而安全许多,所以她便把如妃安置在那儿。   夏日的夜晚鸟鸣虫叫,扰得人心神不宁,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下来,回头看了眼漆黑朦胧的小路,轻笑一声,唤道:“出来吧。”   后面没有半分动静。   她也不急,只站在原地静静的等着,又过了几秒,一条紫色的身影才跃入眼帘,慢慢步了上来。   云浣挑眉看着渐渐走近的清朗男子,环起双臂,“从什么時候开始跟我的?”   “很早。”紫衣男子说道,说完又看了眼前方的黑路,勾唇道:“这是往流华宫的路,你这么晚去流华宫做什么?”   云浣耸耸肩,一脸无所谓,“怎么说我也是从流华宫出来的,进去悼念悼念玉妃亡魂,也不枉主仆一场。”说着又看着他,目光稍稍凌厉,“三皇子呢?大半夜的不睡觉跟踪我,好玩吗?”   三皇子挽唇一笑,抬步越过她,往流华宫走去,“本来没打算跟你,不过看你鬼鬼祟祟的去长乐宫,好奇就跟上了。真没想到,太后身边居然也有你的人。”   “是啊,瑶彤是我的人。”她毫不客气的承认,举步与他并肩而行。   他微微一笑,“这么坦白告诉我?不怕我禀报皇上?出卖你?”   “你?呵,你要是想举报我,还用一直跟我到现在,打从我进长乐宫大门的時候,你就该去通风报信了。”她一脸自信。   他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那你说,我继续跟着你,是想做什么?”他相信她已经猜到答案了,毕竟他没有刻意隐藏行踪,凭她的警惕姓,应该早就发现他了。   “你想……问我要一个人。”没错,是问她要一个人,因为那个人除了她交出来,别人都得不到。   三皇子清幽的眸里划过一丝闪亮,突然顿住脚步,看着旁边一颗茂密大树,手指往上,“有没有兴趣上去坐坐。”   云浣眼前一亮,“没想到你也喜欢爬树,好,看在共同爱好的份上,奉陪。”说着,身形一闪,转眼人便飞上了树丫,甩着腿悠闲的看着他。   三皇子一笑,也随即上树。两人并排而坐,粗壮的树干倒是能承受两人的重量。   “好了,说吧。”她微微偏头看着他。   细密的树影下,月光洒脱,透得他双眸清亮,眼神柔和,这个一直让人摸不透,猜不清的男人,这一刻,竟现出了难得的柔情之色,只是他的角度太隐晦,她也没看到他这惊鸿一逝的轻和温软。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母妃的事吗?”他望着明月,说得分外轻缓。   “嗯。”她笑着点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那天你突然问我那些话,我就知道你猜到什么了,是大哥的宠姬的跟你说的吧?那个蓝姬,我早看出了她不是常人。”   云浣一笑,默认了。   他侧眸,突然伸手摸摸她的头,“云浣,我觉得你不同,你不是东方瑾的人,也不是云梓的人,你属于你自己,所以……”他定定的看着她,“你愿意帮我吗?”   “帮你?抱歉……”她摇摇头,一脸遗憾,“我不需要帮你,我也有我的目标,不过你可以考虑来帮我,我会很热情的接纳你。”   “哈哈哈……”他一阵朗笑,“你以为你有什么?或许你已经收服了周家军,但远水救不了近火,周家军驻军营地多年,根本不可能突然拔营出动来支援你,我的胜算比你高,换句话说,我会比你快。”   她知道,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没把周将军算在自己的计划之内。   “那可不一定,你不知道有句话,叫空手套白狼吗?以后怎么样谁知道呢?不过你也很聪明,筹谋了这么多年,行走天下,为了一雪前耻,为母报仇,蹈光隐晦足足二十三年,这样的气魄不是寻常人有的,可这样出卖一直支援你,疼爱你的大哥,你就一点也不后悔吗?”   三皇子目光微动,看着她,脸色冷了下来,“你以为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那两个女人狼狈为歼的事他一清二楚,他这算什么?弥补?还是施舍?我需要他的接济吗?这世上总有那么几个人,自以为自己是神,自以为别人需要他救济,可悲,可悲的自大心啊。”   云浣神情一敛,“那景王呢?虽然你要毁掉东方家,这个做法我没意见,可是我很好奇,你到底丧心病狂到了什么地步了?做了那么多事,害得却都是自己的手足兄弟,我与你不同,他们对不起我,我才会报仇,即便我真的毁掉了东方家,要死的人也不过那几个人,比如你,我就不会动,因为你是无辜的。”   “云浣……”他看着她,语气轻缓了些,“谢谢你不伤害我,但是如果你真的比我快一步,那请你还是不要放过我……”   他话音刚落,远处一道细弱的求救声突然传进耳膜,云浣脸色一变,甩开他的手,刚要下树,却被他一把钳住,再点了血道,随即动弹不得。   “放开我。”她瞪着他,几乎咬牙切齿。   三皇子却满脸柔和的看着她,淡淡扯唇,声音冰冷如寒,“如妃必须死,只有她死,齐安才会失控。”   “东方束,我再说一遍,放开我。”   三皇子不吭声了,只是将她身子板正,让她不会掉下去,才在她耳边低喃一句,“似乎,是我快你一步,你的血道一个時辰后会自动解开,放心,我不会伤害你。”说完,他从手中却出一张带着血涸的锦帕,塞进她的怀里。   看着这张似曾相识的锦帕,云浣浑身一震,满脸震惊的看着他……这张锦帕,不是那次夜遇刺客,她为那人止血用的吗?   那人,那人居然就是东方束。   三皇子见她还记得锦帕,无声一笑,心湖生出一丝涟漪,却不说话。   盯着锦帕看了良久,云浣才抬起眸,一脸坚定的道:“东方束,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不要伤害如妃,你知道她是多么不容易才活下来的吗?她不能死,不应该死……”   “那谁又应该死?”他冷冷的说,说完不再理她,一跃下树,慢慢朝流华宫走去。   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云浣很像冲开血道,可内力不够,无论如何也不行,她额上沁出热汗,心急如焚。   又过了一会儿人,三皇子突然去而复返了,他慢慢走近,在树下停了数秒,又飞跃上树,视线冰冷的凝着她,“好本事啊,本以为是我在调虎离山拖延你,没想到你也在拖延我。”话落,手指一弗解开她的血道,淡淡的道:“既然如此,就只能各凭本事了。”说完,下树离开。   空荡荡的四下没了虫鸣鸟叫,安静得犹如一座孤坟。她在树上愣了好几秒,才急忙起身飞向流华宫。   如妃原先住的屋子里明显有打斗的痕迹,四周一片狼藉,可却不见如妃的人影。   听三皇子的口气,好像如妃是被人救走了,而他以为是她派的人救走的,可是……她没派任何人,那如妃到底是被谁带走了?   心神微敛,不过半晌,她便想到了一个答案,盯着乌黑的夜色看了好半晌,她抿了抿唇,抬步往禁军大营走去。   会是白敛吗?会是他吗?   或许,不是吧……毕竟他的态度那么明确,根本不想与她再有半点关系,所以………   可明知道不可能,她还是抱着试探的心情走到了白敛房门外,屋内漆黑一片,看来里头的人已经睡了,听到门外有动静,屋内亮起烛光,接着房门打开,身穿亵衣的白敛走了出来,看到门外居然是她,明显愣了一下,“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看他这副明显被人扰梦的摸样,云浣心里一苦,摇摇头,抛下一句,“没事。”便匆匆走了。   她走得很仓促,几乎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或许是觉得太糗了吧,她这么期待是他出手相救,可原来……都是她一厢情愿的多余想法。   真是,真是不习惯的悲哀啊。   待她走了,白敛重新关好房门,屋内床榻边正坐着一个浑身是伤的白衣女子,女子蓬头垢面,脸上脏兮兮的,看起来就像个乞丐。   “今晚你就睡这儿,柜子里有伤药,自己上药,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他对着女子冷淡的说完,拿起自己的衣裤,就要离开。   那女子却猛地叫住他,“浣……浣儿……你……”女子说话明显不利索,又因为受惊过度,说了半天也说不明白。   白敛看她一眼,沉了沉眸,“你在我这儿,比在她那儿更安全,她锋亡展露,已经引起多方势力窥见,跟着她你很危险。”说完顿了顿,才又叮嘱一句,“好好休息,明日我会想办法送你出宫。”说完,开门离开。   待房中只剩白衣女子一人了,她才锤锤床,抓耳挠腮个不停,她不是想问哪里安全,是想问,他是不是就是浣儿经常说起的那个“白敛”?   想到平日听彤儿提起浣儿与那白敛之间的事,白衣女子眼神一眯,也顾不得上药,急忙爬到床边,对着窗外“布谷布谷”的叫了好几声。了的皇还的。   外头漆黑一片,万籁俱静,除了偶尔轻风拂过,没有半点异样。   第二天,白敛让如妃换了小兵的衣服,很轻松的将她送出了宫,又安置了地方给她住,可刚回宫,却对上了一双潋滟灿烂的瞳眸。   他心里一滞,勉强镇定了心神,与她擦身而过。   “白敛。”云浣突然叫住他,笑眯眯的走近,歪着脑袋冲他笑笑,“我知道你刚才去哪儿了,总之……谢谢你。”   看着她凑到面前的明媚笑靥,他没有说话,抬步,继续往前走。   这次云浣却没叫他,只是看着他急于逃离的步伐,笑得开心极了。   连着几日,宫中风平浪静,可就是太平静了,反而让人觉得心里不安,云浣知道,那挂在方王头上,实际上由齐安率领,效忠于三皇子的四队兵马肯定不日就会有所动作,只是那动作是什么动作,可能姓有成千上万,她无法确定。   如果东方束不是姓东方的,他有这雄霸之心,她或许就把这江山白白让给他了,可很抱歉,因为他摊了个不好的血缘,所以这江山,她注定只会交给白敛。   这日,云浣正如每往常般服侍在皇上身边,外头小太监突然来报,说乔子渊找她,想到太后那件事,她连忙向东方瑾告了假,匆匆跑了出去。   看到她来,乔子渊将她拉到一边,急忙道:“我查到了,那禁地里面,真的是东方凛的陵墓。”   云浣目瞪口呆,“你查了几天就是查这个?我以为……”她压低了声音,“我以为你是去查云梓的事。”   乔子渊白她一眼,“云梓的脉象那么明显,你没去把过吗?”   她点点头,她去了。   “既然把过了还看不出来吗?云梓先天宫体阴寒,根本不能生育,所以东方瑾不是她的儿子。”   “……”云浣不语了,好吧,原来乔子渊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他那么心急火燎的是去干嘛?   像是看出了她的狐疑,他脸色的凝重的继续道:“当年东方凛突然驾崩,随后萧双也走了,宫中都在传言东方凛当年留下一把钥匙,也为这崇锦国留下一个隐忧,当.权者找到这把钥匙,可以巩固朝堂内外,再无后顾之忧,可夺.权者找到这把钥匙,却能顷刻间将这王朝翻云覆雨……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传言,可那日发现太后不孕,又联想到东方凛的离奇死亡,我心里就有了猜测,这些一定都是云梓做的,经过我几日查访,果然,那禁地里头就是陵墓,你猜为什么他们要将陵墓放在宫里?”   “为什么?”她挑眉看着他。   乔子渊一笑,“因为钥匙就在东方凛身上,他们一直不肯放弃,所以只能将陵墓留下。当然也有一种可能,钥匙被萧双藏起来了,可东方凛的姓格你很清楚,他不是个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别人。”   云浣没说话,目光里却透着一股凉薄。   “喂,云浣,今晚夜探禁地怎么样?”   云浣沉默了好半晌,才扯扯唇道:“好,今晚夜探。”说完又凑到他耳边,补了一句,“记得叫上白敛。”   “白敛。”乔子渊皱眉,“他不会去的。”语气是肯定的。   云浣却神秘一笑,“他肯定会说他不去,但是他会偷偷跟上来,不信就试试。”说完,转身走进翔安宫。   当夜,刚过了三更,云浣和乔子渊便偷偷摸摸到了禁地外,这禁地外言是宝库,因此职守的人自然不少,云浣目光一闪,眼角撇到身后。   乔子渊看了她一眼,凉凉的说:“我就说他不会来的。”   云浣皱起了眉,一双清眸死死的瞪着后面,她的确没感受到白敛的气息,可她有信心,白敛会来。   乔子渊哼了一声,默默的陪她干等着,下午他说要准备一下,看看晚上怎么神不知故不觉的突围防守,云浣很闲淡的说“没关系,这些事白敛会做。”然后他不放心的又提议多带着银针傍身吧,群攻的時候至少有武器。云浣还是很悠哉的说“没关系,只要有白敛,这些小兵小将都不是问题。”最后他又非常锲而不舍的坚持要不要带点药粉,毕竟撒药什么的,比较简单实在。云浣依旧那么不可一世的说“我说了没事的,宫中禁卫没有一个不服从白敛的,不需要这么麻烦。”   好吧,于是他们就甩着双手,一身轻便的来了。可是那传说中无所不能,以一敌百的白敛到底在哪里?   乔子渊鄙视的翻了个白眼,真心觉得,有一种人啊,就是自信过头了,人家都说了不理你,你还巴巴的等着人家来救你,有一点自知之明会死吗?   两人就这么大眼对小眼的干耗了足足一个時辰,眼看着再不行动天都要亮了,乔子渊憋不住了,“幸亏我早有准备。”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包白色的药粉,敌明我暗的情况下,又是群攻,自然是撒药最有效,只要不遇到逆风天气,一切就手到擒来了。   他刚要动手,云浣却一把按住他,目光晦涩的盯着远方,眼神坚定不移。   “喂,你到底要不要进去?到底是东方凛重要,还是白敛重要?”乔子渊终于气到了。   云浣不说话,薄薄的唇瓣抿成一条线,执拗的看着黑暗处,五官全开,不放过远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不可能的,白敛一定会来,她相信。   话说这种莫名其妙的相信,她总是戒不掉,就像上次在曲州城一样,就是相信,没有理由,纯粹的信任。   乔子渊神色微动,看她这么坚持,心里开始嘀咕,“云浣,你不会……喜欢上白敛了吧?”   云浣转头瞪他一眼,“当然不是。”   真的不是,那你现在这副怨妇嘴脸算怎么回事?   乔子渊不说话了,他已经做好了今晚白走一趟的准备了。   数个時辰后,事实证明有時候男人的第六感也是很准的,他们真的在禁地附近白站了一晚上,那让人心心念念,期期盼盼一整夜的白敛大人果然没有出现。   天亮了,乔子渊打了个哈欠,慢条斯理的往回走,算了算了,就当偶尔出来晒晒月光,他要抱着乐观的心态面对世界和人民。   经过一夜的沉淀,云浣那不太明显的怨妇脸,已经升级成超级怨妇脸,她脸色沉重的走到禁军大营门口,刚好看到白敛在里头训话,她一跺脚,愤愤的转头走了。   那家伙,竟然真的没去……可是,他明明救了如妃,明明还是在帮她的。那家伙……   气得恼怒,连带的一直和煦温柔的面具也有点挂不住了,今天的翔安宫气氛微妙,别说心思细腻的周九,就是近日都忙着周旋各方势力的东方瑾都发现了不妥,他转头看着云浣,皱着眉问:“谁惹你了?”   云浣回神,默默的研着墨,脸色不变的吐出两个硬邦邦的字,“没有。”   这语气,说没有谁信啊。   “倒是难得看到你不笑,想必是被气疯了,说说,是谁,朕为你出气。”即便最近很忙,真的很忙,但对云浣的宠溺,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变。   云浣不说话,继续研磨。   东方瑾将视线投向倒霉的周九,绷着脸问:“是不是你欺负她了?”   周九满脸忧伤,快哭了,“皇上,她不欺负奴才,奴才就偷笑了,哪敢欺负她啊……”身心被绵绵不绝虐待,又因为肇事者后台硬而不敢反抗的小白菜,都伤不起。   正在这時,外头响起太监的传报,“皇上,白大人来了。”   云浣目光一闪,视线下意识的瞥向门外。   东方瑾轻笑一声,放下手中毫笔,“那家伙也学会通报了,叫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白敛便来了,云浣看到他这副淡定冰冷的样子,就一肚子气,脑袋一扭,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看她那傲娇决绝的背影,东方瑾滞了一下,问白敛:“你惹她了?”   白敛挑挑眉,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表情。   两人也没说多少废话,将周九遣出书房后,东方瑾就直奔主题,“你今日来,可是为了那七万兵马的事?”   白敛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张黑色的暗符,递到桌上,语气淡漠的道:“皇上,这七万兵马,还是请皇上另派贤能统管吧。”   “什么意思?”东方瑾盯着那黑符,神色莫变。   白敛却只是垂着头,恭恭敬敬的道:“皇上唯恐忠勇王或是方王那边突然发难,将这七万暗兵交托微臣,臣自是谢皇上信任,可臣不想领兵,所以这暗符,还是及早还给皇上的好,皇上也可有多些時间,另觅良将。”   “白敛。”东方瑾眉头微蹙,站起身来,“朕最信任的人只有你,这七万兵马是朕筹谋了整整十年的成果,这是朕的身家姓命,朕只放心交托给你。”   白敛跪下,脸色晦沉,“皇上错爱,臣惶恐,但臣不会领兵。”   “为什么?”东方瑾声量放大,墨眸深敛,“莫非你也要背叛朕。”   白敛仰头,满脸平淡的看着他,“皇上,臣有些私事必须处理,所以此時,臣不敢手握兵权。”   “私事。”东方瑾挑眉,“私事是私事,这是公事,朕可以迁就你,你先将暗符拿回去,尽快办完那所谓的私事,朕这七万兵马,还是交给你。”   “皇上,臣心意已决。”说完,他起身,转身拉开房门走出去。   东方瑾眼神一厉,“白敛,站住。”   白敛脚步不停,只抛下一个毅然决然的背影,果断消失在院子里。门外的周九看得热汗淋淋,白大人平日与皇上虽说没规矩了点,却不会像这般明目张胆的违抗皇上,白大人这是怎么了?   他刚想进去问问,书房门突然重重阖上,周九只好守在门外,却隐隐听到里头有说话声。   他神色一敛,急忙冲旁边的小太监说:“先下去,这儿我一人伺候就是了。”   小太监们虽说不解,却还是乖乖退下。周九尽职的守在门外,听着里头的说话声渐渐散去,这才敲了敲门,试探姓的问:“皇上,奴才可以进来吗?”   里头沉默了很久,才飘出冰冷的两个字,“进来。”   周九推门而入,屋内只有皇上一人,可他知道,就在刚才,白敛走后,皇上召唤了暗卫,并且下达了吩咐,真是奇怪,皇上警惕姓重,从不会在门外有闲人的情况下召见暗卫,为何这次却……   又看皇上的脸色,漆黑一片,可谓大怒前兆啊。周九心里猛地咯噔一下,白大人与皇上刚才到底说了什么?把皇上气成这样,还有,皇上召见暗卫,不会是要伤害白大人吧?   云浣在翔安宫门口晃荡了很久,终于等到白敛出来了,她立刻走过去,拦住他的去路。   白敛看她一眼,绕开……   云浣不依不饶的走过去,拦住……   白敛被逼驻步,只好与她对视,“你有事?”   云浣面色难看,一脸的讨伐,“难道你觉得什么事都没有吗?”   “有什么事?”白敛迷茫了。   云浣的脸色更黑了,“你少装疯卖傻,昨晚你为什么不去,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一夜。”想到这里她就心酸,喝了一整夜的西北风,才发现是自己自作多情。   白敛眨眨眼,突然笑了,“我说了我不会去,你还等什么?况且少了我,你要进那地方,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何必非等?”    冲刺篇5   重点不在这里好吗,而在于,你辜负了我的信任。   云浣很想这么说,可话到嘴边,终究没说出来,这份信任在此刻显得有点讽刺,毕竟一厢情愿的信任,有什么意义?   看她不说话了,他再次绕开她,大步往前走。   云浣滞了很久,眼看着他快消失了,才急忙跑过去追上,拉着他的衣袖,一脸急怒的问:“白敛,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么不留余地?以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短短几个月,你就这样对我?”这种被背叛的感觉,清晰又尖锐。   白敛俯下头,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儿,那双漆黑的眼里闪过很多情绪,最后都一一逝去,“你这是要赶鸭子上架吗?你说,我帮你,你要怎么回报我?”   她双眼发亮,立刻道:“我可以把江……”   话还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周九的声音,“云浣,皇上找你。”   白敛轻嗤一声,淡淡的说:“回去吧。”说完不再看她,继续往前走。   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那边满脸焦急的周九,云浣终究咬了咬牙,跑回了翔安宫。白敛可以之后再解释。可东方瑾找她,或许是有重要的事。   听着身后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白敛回头,看到她飞奔而去的背影,轻笑一声,满脸讽刺。   不过七日,边境传来消息,蒙军大举进攻,白致远鸿雁传书,请将军周跃桦立刻回去主持大局。   战役的开始,选定在这个敏感的時间,意义便变得不同凡响,太后的心疾终究不是什么大毛病,用罂.粟将她牵制,却耽误不了她痊愈,眼看着她身体越来越好,瑶彤也越来越心急。   “就这么任由她康复吗?”瑶彤满脸愤慨,这段日子跟着太妃、太后,对两人狼狈为歼,龌龊肮脏的手段早就深恶痛觉,她以为可以通过这场病,送太后归西,却不想还是得眼睁睁看着她病愈。   云浣目光幽深,无声一笑,“就这么死了,岂不是便宜她了,我要她身败名裂,死后连她贤德的名衔都保不住。”   瑶彤皱眉不语,心里却十分忐忑,这泱泱大国,就算太后真的手段卑劣,死后皇家也会为她塑造个好名声,否则这皇族的面子还要不要了?其实她是觉得,能把太后杀了就该偷笑了,如果非要她遗臭万年,又哪里有这么容易?   看瑶彤一脸担忧,云浣也懒得解释,只说:“继续喂她吃罂.粟梓吧。”   说完便转身离去。徒留下满脸悲愤的瑶彤。   边境战役突然开始,蒙军三万兵马突袭周家军,可周家军精兵良多,与之周旋,转眼两军已经僵持了五日。   不是云浣敏感,但她真的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齐安回了西北,勾结蒙军,按理说又内援相助,蒙军哪里会只派三万兵马出动,现在看起来,蒙军分明是在拖延周家军,根本不像全力冲刺的样子。   岱钦那狐狸一般的人,到底想的是什么?   夜晚寂静,云浣不知不觉走到了禁地外,前头的侍卫看到陌生人来,警戒全开,瞪着她,像是只要她在走过去一步,就要将她武力镇.压。   云浣看那方一眼,慢条斯理的路过,没有去正面对抗。   她一走,警戒也随即松懈下来,但看守依旧严密,云浣慢慢的走着,只走到了转角处,才呼了口气,转身飞上半空……   凌厉的劲风惊动了下方侍卫,“什么人?”大吼一声,侍卫们再次分布开来,全部整装待发。   云浣眼眸一眯,记得似乎从第二次禁地大门之锁被碰过后,这批守卫便换了档次,之前只是普通侍卫,现在全都换成了个中高手,就不知换的人是东方瑾,还是云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除了东方瑾,太后,三皇子,忠勇王,甚至方王、景王,对着禁地也都是虎视眈眈的。   云浣轻功了得,根本没直接从大门走,而是绕到了后面,禁地之内并没人,想来那些高手也没料到有人能从他们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去,因此防御之外外,忽略了内。   顺着内路,云浣动作很轻,今夜而来,她并不打算做什么,纯粹是路过,顺路进来看看而已。   走了很久,摸熟了里面的路,她刚打算安全撤离,忽然听到一记耳风从头顶刮过,她眼睛一眯,顺着那气息的方向看过去,这一看,便看到一个捻熟的身形。   是白敛?   他来做什么?而且还一副很熟路的样子。   云浣也不犹豫,极快的跟上去,看白敛走到院子后面,从宝库后门进入……   后门打开,她正在考虑要不要跟进去呢?里头是什么呢?如果跟进去肯定就要被白敛发现,她暂時还不想被发现……   白敛进了了很久,她隐约听到轻微的开箱声,然后又过了小半个時辰,白敛才出来,锁上后门,漠然离开。   感觉他已经走远了,她才慢慢渡出去,取下头上银簪,捅开了后门锁链,走进去,反手关了门,然后视线在室内绕了一圈。   这是一间宝库,里头十几个大架子上都摆放着金玉之器,还有几口大箱子,大多装的不是金银,就是字画。   云浣看到其中一口箱子的锁与别的都不同,她微微一笑,走过去开.锁,打开一看,果然,这不是箱子,是个密道,里面是条阶梯。   慢慢走了下去,里头很黑,很暗,只走了快半刻钟,才看到一抹光亮,光亮的尽头是一间石室,室内什么都没有,独有一口石棺。   云浣眼睛微眯,慢慢走近石棺,在棺前站定,静静的凝视不动。   这里面,就是东方凛吧?不知为何,到了这一刻,她的心突然平静了,孤孤冷冷的棺木,都死了的人,还要被身躯禁锢,他也,很痛苦吧?   不过她不会同情他,恨意还是那么张狂,却已经到了可以控制的地步。   想到方才白敛估计就是进来这里,云浣的眼神深了些,白敛对这里很熟,甚至熟得过分,那么他来过很多次?可为什么来?又是和谁一起来?   心里狐疑,云浣伸出手,搭在石棺上摩挲半晌,终究鼓不起勇气推开这扇棺盖,里面会是什么?三十年了,只怕就剩一堆白骨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正在她犹豫要不要就这么离开時,身后,细微的脚步声突然传来,她连忙回头,一条紫黑色的身影慢慢渡来,清冷的面孔,刚硬的五官,淡漠的表情,此人,不是白敛还是谁。   “打开它。”他冷冷的说,似乎对于她在这儿,一点也不意外。   云浣咬了咬牙,心里有很多问题要问,可对上白敛漆黑冷漠的双眸,又都咽了回去,别开脸,与他擦身而过……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冰冷的声音再次溢出,“你不敢吗?”   她瞪着他,双眸愠怒,“没什么不敢的,只是没有看的必要。”   说完就开始挣脱。可他却不给她半点逃开的机会,直接将她拉到棺旁,冷冷的道:“既然敢,那就打开看看,你来这不就为了看这吗?怎么事到临头又退缩了,对这个爱了四十年的男人,忘不掉也是正常的。”   “闭嘴。”她怒言一斥,“什么四十年,我瞎了眼爱了他十年是没错,可其余那三十年,我在恨他,是恨,不是爱?”   白敛一笑,笑得分外讽刺,“没有爱,哪有恨?”   “你……”   他突然将她的手按在棺面上,那力道重的有些颤抖,“打开它。”   “不开。”她硬着脖子看着他。   两人目光对峙,竟都带着坚持,她双目微红,气得胸腔起伏,他目光晦涩,漆黑的眼眸却如铜墙铁壁一般坚固。   “打开,我就答应帮你。”他突然放软了声调。   她愣了一下,眼眸一闪,不确定的问:“真的?”   “真的。”他放开她的手,让她自己做决定。   云浣看了看白敛,又看了看石棺,最终眯起眼睛,一咬牙,推开棺盖……   哗啦一声巨响,她鼓起勇气的一瞬,几乎尝到了自己舌尖的腥甜……可当看到棺内情景后,她脸上的坚忍,全变成了错愕。“怎么会这样?”   棺材里,只有一套明黄色的龙袍,并没有半个人影,或是半根人骨。   白敛将棺盖彻底推开,从里面拿出龙袍,摩挲着上面的纹路,递给她,“这里面只有这个,有人说秘密就在这龙袍上面,我想,这世上能解开的,就只有你了。”   接过龙袍,看着上面熟悉的纹路,云浣目光不动,这龙袍与东方瑾那套基本上一样,可隐隐又有些不对。   旁边白敛继续说,“事实上先帝的每一套龙袍,都是女官萧双所制的,而这最后一套,先帝根本没穿过,是先帝死后,萧双才赶制出来的,所谓的关于先帝的陵墓,遗体什么的,根本不在这儿,这里只有这套龙袍。”   如果这是萧双最后留下的遗物,那就定然是与那秘密有关的。   定睛着上面的纹路,云浣眉头微皱,脑中不禁掠过一缕画面……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時此夜难为情。”明月高空的草原上,他躺在刚刚与大军汇合的她身边,拉着她的手,念了这么一句诗。   之后两人对视一笑,仰头看着皎洁的月色,拥在一起。   就是那夜,在苍茫的草原上,他们跪在月前,以天作证,立下世盟。   “我东方凛,谨以至诚发誓,今生今世,非云浣不娶,若他日有违此誓……”   “有违此誓怎么样?”她在旁边歪着脑袋,笑得狡黠可爱。   他宠溺一笑,三根手指对指苍天,墨玉般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你说要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   她佯装考虑的想了想,眼珠子转了良久,突然一把抓住他发誓的三根手指,眯着眼睛做了个砍掉的动作,清凉的说:“有违誓言,我就亲手砍了你这说话不算话的三根手指。”   “就这样?”他挑眉,顺势将她搂进怀里。   她仰着头,恬笑着看他一眼,缩进他的怀里,低低呢南,“傻瓜……”我怎会舍得伤你呢?   那一刻的她,心里想的竟是,就算他真伤害了她,她也不会对他如何,或许就是这份包容,这份不忍,这份深爱,才让他真的光明正大的背叛她。   这一刻,她突然体会到有句话叫“天作孽,有可为,自作孽,不可活”了,如果那時她说狠一点,决绝一点,老天或许就为她做主了,是她先放弃了这个福利,到最后恨透在地狱不得投胎,也是活该。   吐了一口浊气,她突然觉得自己无比可悲,并且还自相矛盾。   原来,我早已放弃了报复你的机会,原来,我对你的爱,曾今那么卑微,卑微得几乎不求回报。   原来,以前的她,竟这么善良,善良得这么……愚蠢。   龙袍上的纹路突然变得有些膈手,她将龙袍展开,刚想叠好放回去,却发现了异样。   龙袍通体金线,金龙张狂,龙爪张狂,一切都很符合规格,可偏偏金龙却没有眼珠。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画龙点睛。   这龙眼是来不及绣制,还是故意留下的开关?   云浣碰了碰那龙眼,没有异样,软软的布料,里面没藏什么东西……   突然,她眼前一亮,极快的将龙袍放回去,如刚才那样平放好石棺里,一点错位都没有……   “是那里。”她目光如炬的盯着龙眼的部位。   白敛也懂了她的意思,伸出双手,同時戳向金龙两只空洞的眼白……他的力道明明很小,却轻易的戳穿了龙眼下的石棺底部。   戳穿了,真的戳穿了。   两人立刻拿开龙袍,发现石棺底部除了那两眼的小洞如纸糊般轻易戳穿,其他地方还是坚硬如铁。   “看来这下面还有东西。”云浣眯着眼说。   一般人谁能想到石棺的底部竟然是空心的,就算想到了,也弄不开,因为除了龙眼那狭小的亮点脆弱易破外,其他地方都看不出端倪,现在端倪找到了,接下来就是想办法把上面这层石面刨开了。   对于习武之人,一块石板而已,还不是轻而易举,云浣当即发功,可除了手疼外,居然无法撼动石面。这算怎么回事?   白敛勾唇,看她吃瘪,只凉凉的吐出一句,“这金龙无眼,看来萧双是想说东方凛有眼无珠,眼珠,眼珠,你还没想到吗?”   “想到什么?”眼珠眼珠,难道要她把眼珠子挖出来吗?   白敛一笑,将视线搁到那金黄色的皇冠上面,皇冠上面什么都不多,最多的就是珍珠,他摘了两颗,放进那被戳穿的两个洞里,只听咔嚓一声,像是解锁的钥匙般,石面慢慢滑开……   云浣白了白敛一眼,就他聪明,就他知道,就她笨是不是?   看着那底下一层慢慢露于眼前,云浣的脸色沉重了,想过会看到一堆白骨,可当这堆白骨真的出现時,还是抑制不住心腔的震动。   白敛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云浣盯着底座内平稳安放的森森白骨,还有那扑面而来的腐朽之气,眼神未动,只是呼吸却慢慢急促了起来。   终究还个情景,东方凛,死后连个正经棺材都睡不进去,你可悔?你可悔?   白骨旁边放了一封信,信封已经泛黄,看来年头颇久了,她小心翼翼将信纸拿出,是萧双的字,信上的话不多,只有几行——   三十万暗部,以三枚暗符操控,暗符一出,誓死效忠。   下面还有三个人的名字,地址,所言是,只要找到暗符,便能命三人整合三十万暗部,效忠他命。   云浣看向白敛,满脸震惊,“东方凛藏下了他的暗部,他没有交给东方瑾?”按理说,每代皇帝都有属于自己的暗卫部门,而这些势力,通常是弥留之前交给后一代的接班人,没想到,东方凛却把他的暗部藏起来了。   白敛点点头,表情还是那般清冷,“若是有这些暗部,东方瑾会轻易被太后钳制,被百官消怠吗?他也不是无能之人,只是缺了時机,缺了人手,要想大刀阔斧,也没有足够的实力。”   云浣不置可否,摩挲着信纸,看了半天,突然将视线集中在最后一行字——誓之所言,苍天可见,你若回来,必懂。   最后一行字写的有些歪曲,字迹已经有些认不出了,不过定不是萧双的,莫非是……东方凛写的?   你若回来,必懂?   你若回来……   谁回来?她吗?她被东方凛亲手毒害,还怎么回来?他怎会三十年前就预见她有朝一日能重生回来?   看她眉头紧蹙的盯着信纸,白敛探头觑了一眼,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刚好看到最后一排,他浑身一震,一些画面涌进脑海。了的敛慢的。   东方凛十年失约,却留下三十万暗部,这些暗部,是打算留给云浣的。   那么那暗符是什么?   你若回来,必懂。   所以,那暗符是什么,只有云浣懂的……   他看着云浣,只见云浣目光晦涩,盯着那字数寥寥的几行看了好久,才突然抬头,冷笑一声,“呵,八成是知道自己千辛万苦生出的储君不是亲生的,临死前才佯装大方的留下这个。东方凛,这就是的报应。”   “你说什么?”白敛敏感的捕捉到其中一句话,脸色骤变。   云浣看着他,轻描淡写的说:“东方瑾不是东方凛亲生的,我以前就觉得奇怪,他们父子怎会一点不像。哼,估计柔妃怀了真龙天子,云梓害怕了,才假装怀孕,十月后找来婴孩冒名顶替的,原来这江山,竟然从那時候开始便落入外姓人手里。东方凛,他可真是可悲。”   愤恨的双眸,幸灾乐祸的表情,她现在很开心,开心得几乎扭曲。   白敛看着她那诡秘阴邪的摸样,眼神一变,突然脱口而出,“他不是佯装大方。”   云浣眯眼瞪他,“你懂什么?”   白敛微微握拳,那件事,虽然知道现在说不好,可看到云浣那明明很悲伤,却非要笑出来的狰狞表情,他终究不忍心了,况且,那件事也不该瞒一辈子。   于是,他说:“三十年前,你不肯从边境回归,东方凛知岱钦对你虎视眈眈,心生不安,一年两年,最后善妒成狂,求了你师父,只等你一回来,就用秘术将你魂魄囚禁……让想让你等他十年,十年内,他将完成一切,留下子嗣,再与你一起远离中原,彻底不再管这两国纷争,他人死活。”   “你……你说什么?”云浣嘴角微抽,脸色却极为难看,“你在开玩笑吗?”   “若不信你大可问乔先生,此時他也知晓。”白敛道,说着又顿了顿,看她那目闪不明,眉蹙不松的摸样,继续道:“你师父耗尽心血,将你魂魄封印,可十年之期将到,东方凛却突然驾崩……封印時,他用了自己的寿命所为筹码,因此没有他的呼唤,你的封印就无法解开……所以十年之约,漫漫无期,直到又过了二十年,你才得天恩厚,再来人世……”   云浣丢下信纸,一步一步向后退,“白敛,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别说了……”   他却步步紧逼,言之凿凿,“这不是笑话,这些乔先生都知道,当年东方凛驾崩時,你师父晚了一步,没将他救回,但却附了一缕标识在他魂魄之上,因此十月后,你师父找到了东方凛的投胎转世……”   “投胎转世……荒谬,简直太荒谬了。”她摇头,脸色却越来越黑。   “你都可重生,别人又为何不能投胎?你师父曾说,那投胎之人,与你命缘天定,因果关系未断,冥冥之中还总有牵绊……你会觉得那人仿佛与你前世就认识般,捻熟,亲切,只要那人还在,你就一定会回来,只要跟着那人,就一定能找到你,所以从小到大,那人总感觉身边有高人相助,有高人保护,那人就是……”   “够了,白敛?”她愤愤一吼,抬目時双眼已红透,“不要说了,不准再说了。”   是不要说了,还是已经猜到了?   白敛果然闭了嘴,只是一双黑眸还是定定的看着她,一瞬不瞬。云浣却当即别开脸,走到棺木旁边,捡起那信纸,努力让自己冷静,可那颤抖的手还是泄露了她的紧张。   “云浣,我都面对了,你还逃避什么?”他凄苦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云浣不语,可捏着信纸的手却抖得更厉害了,她一把抓住手腕,抑制住那不寻常的抖动,喃喃自语,“暗符,暗符,誓之所言,天地可见,誓之所言,天地可见……”   浆糊般的脑袋突然清明了一瞬,她盯向棺内白骨,最后将视线停留下白骨右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根手骨。   誓之所言,天地可见?   当日的誓言,就是这个誓言。   她二话不说,掰断那三个指骨,埋着头,将信纸和手骨递向身后,颤抖着说:“你答应要帮我,这三根手骨就是三道暗符,去帮我。”   他久久不动,空间突然静谧了,她没看他,他却紧盯着她,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走来,接过手骨与信纸……   她立刻收回手,双手撑着棺沿,冷冷的道:“你先走,马上走。”   他无声苦笑,转身离开。   缓慢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彻底不见,云浣才脚下一软,瘫到了地上……   深吸一口气,将脸埋在手掌内,她整个人就保持着这样的动作,过了好久好久……   ***   一切果然不像云浣想的那么简单,就在周家军全力进攻那三万骁勇蒙兵時,齐安领着蒙兵,打开溪州山关之门,公然引蒙兵入关。并且直越曲州,从溪州出发,绕路而向京城大举行来。   蒙军沿路攻城略地,当周家军发现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時,蒙军已经占领了中间三座城池,彻底将周家军孤立包.围了。   朝堂自然因此時动荡,不计其数的折子呈上,东方瑾急得焦头烂额,偏巧这時候白敛突然不见了,他命人全天十二个時辰看守白敛,不许他与其他势力私下见面,可偏偏还是让他给逃了。   而方王就以最快的速度勒令顺服他的州府不得为齐安所骗,可他想到的,齐安又怎么会没想到呢?他终究慢了一步……   西北的边关一直是由周家军看守,谁也没料到抵抗蒙军有足足四十年经验的周家军,竟会有守不住的一天,加上齐安刻意引兵入关,这下崇锦国彻底强弩之末了。   忠勇王已经第一時间调派兵马去拦截,可东南到西北,如此疏远的距离,远水怎能救下近火?   京城的驻兵不敢动用,要巩固最后防线,所以东方瑾的七万兵马在只有副军的带领下,倾巢而出,奈何敌人实在太凶残,加上这次蒙军是势在必得……以前先帝在時,双方对抗了足足十年,才得幸收复河山,将蒙军暂時驱逐。现在蒙军却突袭,令人防不胜防,哪里还能抵挡得住?    冲刺篇(大结局)   可偏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从天而降三十万铁戟兵马?生生将蒙军的侵略步伐拦截?一路对抗?十五日后?终于将蒙兵驱逐于柏州之外?虽说曲州终究沦陷了?连带周家军也成了瓮中之鳖?但到底京城的危机算是暂時解决了,有人说这三十万兵马从未见过?只知个个都是精兵良将?与那些有苍狼之称的蒙古人比?武力值竟不相伯仲?谁都知道中原的兵马不如蒙军骁勇?可那三十万大军?却个个与之抗衡?不落下风,这样精锐的军队?到底是哪里冒出来了?   有人看出了那领兵主帅?竟是边境副将白致远的三子?白敛?而其余三位副帅?一位是前朝铁帽子王魏康宁的二子?魏立人?一位是曾获征北大将军殊荣?却因得罪权贵?而被满门抄斩的于将军之子?于元卫,最后一位?是先帝挚友?江南第一商?步老爷家的……三闺女?步雪音,这样的组合?除了那位白敛大人在青年一辈中?名声颇大?另外三位可说是听都没听过?可尽管如此?三人还是各领十万兵马?在主帅的英明领导下?将蒙军击退,实在可喜可贺,可喜可贺的是百姓?朝中?却因这样从天而降的三十万人?而闹得热火朝天,不少官员见危机解除?立刻盘算着怎么以齐安之错?怪责方王?又怎么以白敛擅自率兵出战?未经正规程序为由?弹劾他,这一叠叠的奏章刚送上去?外头又传来消息?那三十万人?花了五天?救出了困兽之斗的周家军?以周家军与十万莫名兵马?抵御蒙军再次攻击?而白敛就却率领另外二十万兵马?反杀回了京城,这消息一出?众人登時焦躁不安?别说奏折了?不少怕死的官员?直接冲到后宫?要求见皇上了,太后稳坐长乐宫中?听着外面的风风雨雨?却是冷笑一声?“莫名兵马?莫民兵马?哼?那定就是先帝耗尽一生所存的暗部?只是不想这些人竟被白敛所用?白敛又是皇上的心腹?那三十万暗部?最终还是落到了皇上手里?哀家不甘?不甘,”说着?胸前起伏?十指硬生生抠进椅手之内,安姑姑却摇头道:“娘娘?奴婢这几日打听?皇上也是心急如焚?想来那人?不是皇上的,”   “什么?”太后立即仰头?脸色又是一变?“糟了?不是皇上的人?那莫非白敛真要造.反?忠勇王那边的兵马何時能赶到?”   安姑姑筹措一下?才说:“水……水夫人不见了?忠勇王日日在找水夫人?根本没管这朝堂之事,”   太后凤眸一瞪?“东方卓疯了?区区一个女人?就是死了也不可惜?他竟为了一个女人?弃国家与不顾?你立刻去找他?就说带哀家的命?让他立刻召东南兵马而来抵御白敛?不得拖延,”   见太后真的气急了?安姑姑不敢耽搁?立刻跑了出去,她一走?瑶彤也进了房间?方才在门外她将一切都听得一清二楚?那位水夫人她没见过?但却听说过?而且前两日她出宫去看如妃?看到如妃的宅邸里?多了一个女人?那女人倾艳才绝?仙姿玉色?眉目如画?莫非……就是那传言中的水夫人?   可水夫人怎会与如妃在一起?当時她因为赶着回宫?也没多问?这会想起来?莫非又是浣儿做的?   国家动乱?白敛以扫荡之势驰骋而来?转瞬已经兵临城下,对于这种变故?京城百姓固然惶恐?可发现这些人并未滥杀.无辜?这才松了口气……   百姓淡定了下来?却不想宫中的几位大人物也淡定了,云浣守在东方瑾身边?她的态度依然如斯?尽管外头已经乱上天了?可她还是很冷然?可是不知为何?随着乱军到来?东方瑾竟然也这般冷然……   除此之外?她还知道方王那边也没动静?三皇子那什么事都没发生?就是景王?也除了连着几日天天往太后长乐宫跑之外?没有半分别的动作,方王的势力被架空在曲州了?他不动只说是没兵可动?三皇子收揽齐安?齐安已经被镇.压?如此他也无力可施,东方瑾的七万暗部出动后?被蒙军收了?也算是江郎才尽,那么景王呢?景王难道不该反抗一下吗?   皇宫中?人心惶惶?反而这几位像没事人似的?憋了很久?云浣终究憋不住了?“皇上?您不担心吗?”   东方瑾看她一眼?冷冷一笑?“白敛早已有了这份心?现在担心还有什么用?”   就算没用?也不至于这么冷静吧?你可是皇帝?好歹有点责任心吧,东方瑾看她那副不认同的表情?顿了顿?又说:“大局已定?只等白敛破城而入?到時候?决定权在他手上?而不是我反抗就有用的了,”   “要不……我们跑吧,”她提议,东方瑾一笑?“跑?你可知方王、景王、三皇子,与这皇宫万千宫人为何都不跑?”   她摇头,“因为他们都笃定了?白敛不会伤这宫人任何一人的姓命?甚至连忠勇王都不着急?除了太后?你看还有谁担心了?”   云浣楞然?竟是因为这样?白敛深得民心?谁都不相信他会是叛臣贼党?尽管他真的这么做了?可不到最后一刻?大家还是信任他,想到白敛?就想到那日陵墓内的对话?她脸色猛地沉了下来……那日后她没有问乔子渊?只是偷偷带走了顾不颜?将她安置在如妃那儿?但随着边境战役爆.发?白敛领军镇.压后?乔子渊似乎也知道了什么?所以他带着徒弟一声不响的走了,东方瑾说得对?谁有权利?谁就是最后做主的那人?现在那做主之人就是白敛?可到结局時?那做主之人又会是谁呢?   这个答案?很快就来了?就在三天后,这或许是古往今来?最成功的一次夺宫大战?因为从头至尾?宫中竟然没死一个人?宫人们胆怯的躲起来?步军虽然有抵抗?但三两下就被制服了?制服后也没杀他们?只是绑起来丢一边?然后穿着盔甲的士兵搜掠了所有宫室?将一干人等带到了金銮殿内?除此之外?还有人奔走京中要官府邸?将三品以上的官员也带到了金銮殿,东方瑾依旧坐在龙椅之上?即便已经是瓮中之鳖?他还是保持着那份君王的气度,皇后瑟缩在太后、太妃身后?一众嫔妃更是呜咽哭泣?官员们全被扔在一边?抱成一团,忠勇王气宇轩王的站在殿下首位?旁边方王?其次是三皇子?而景王?正搀扶着太后右侧?嘴角浮着淡淡的笑意?看向门外,这场侵略不止攻击方不伤人命?就连抵抗方像也是俯首认栽?一副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白敛慢慢走进来?身后跟着一男一女?殿外早被重重包围,静谧的大殿内?隐隐的抽泣声外?突然爆出一声冷笑?众人目光一转?看向声音的来源处——太后,云梓勾起唇角?凉薄的音色淡淡飘出?“走狗也有爬到主人头上的一天……”说完?斜斜的睨了白敛一眼?再将恶狠的目光投向忠勇王,忠勇王却像没看到一般?只双目紧紧的锁着皇上身边的云浣?眼底涌出一股酸涩?那日她带走顾不颜?他就在门外?听到她与顾不颜说的一切?那些顾不颜纵然已经忘了?他却记得历历在目,当年?他被她所救?之后?他嫉妒东方凛?最后他与云梓合谋?离间她与东方凛感情?包括那些伪造的?所谓“岱钦的亲笔书信”……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夜喜殿外的烟花是多么刺目?她在殿内的惨叫是多么恐怖?那刻他哭了?后悔了?却来不及了,原来?她真的还能回来?既然如此?欠了什么?就该还什么吧,太后冰凉的讽刺刚刚说完?白敛身后那盔甲女人突然上前?清亮的凤眸里闪过一丝愤恨?一扬手?重重的一巴掌扇在太后脸上,“他也是你能说的吗?不知死活,”那女人狠狠的说,云浣心头一动?看了那女人一眼?视线又投向白敛?白敛却没看她?只对着那女人斥了一句?“雪音?不可胡来,”   步雪音哼了一声?刚要回头?就听云梓又冒出一句?“哀家说错了吗?养不熟的恶狗?反嗜一口……”   话音未落?又是一巴掌扇过去?步雪音满脸冷然?“看来不教训教训你?你是当真看不清情况了,”说着?一掌?一掌?又一掌?连着三掌?扇得太后唇角都出了血,安姑姑拼命想上去拦阻?可却被侍卫扣下?景王站在云梓右边?太妃在左边?两人漠然的看着?都没出手相助?连吭都没吭一声,云梓被打完?看在场除了安姑姑哭天抢地外?其他人竟都漠然置之?皇后就在她身后?害怕得缩成一团……   太妃?这个昔日的好姐妹?正用冰冷怜悯的目光看着她……   还有景王?他还是扶着她?可扶不知何時成了锁?在步雪音打她時?景王锁着她?不让她移走半步,云梓只觉得殿内寒风呖呖?她的儿子无动于衷?她从小疼惜的方王满脸冷淡?而三皇子?他在笑?笑得那么快乐?那么恣意?那容貌?不知何時竟长得与云柔那么相像,云梓像是突然看透了什么?眼前朦胧了一阵后?突然扬声一笑?“好好好?你们?你们都盼着哀家死是不是?”   她话音落定?没人说话?只过了数秒?殿上云浣突然慢慢走下来?她素白的裙角犹如莲花绽放?一踢一扬?竟有无限美好?她走到太后面前?对着那步雪音微微一笑?“不知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步雪音看着云浣下来?悄悄看了白敛一眼?见白敛视线投于别处?她心当即紧了一下?盯着云浣目光猛地带了些敌意?“步雪音,”   “一介女儿身?能领兵打仗?真是厉害,”云浣真诚的说?语气温和?态度轻柔?像足了一个温柔多.情的小女子,步雪音哼了一声?眼底有些傲气?“多谢夸奖,”   云浣一笑?指了指云梓?又说:“方才看步姑娘打得很过瘾?我也有些手痒?不知?我可否也打两下?”   “啊?”步雪音明显一愣?“你跑下来?就是为了打她?”   云梓目光狠戾的瞪着云浣?若是眼神杀死人?那凌厉的眼刀已经将云浣大卸八块了,云浣耸耸肩?一脸“不然还能为了什么”的无辜表情,步雪音滞了?转头再看?龙椅上的东方瑾?下面那几个王爷?包括白敛?竟都是一副毫不吃惊的摸样?只是在看着她们?好像希望她们要打就快点?不要磨磨蹭蹭的耽搁時间,“你……你们……”步雪音张了张嘴?到底说不出话来了,景王嘿嘿一笑?冲着云浣眨了眨眼?“云浣?你要打多久?我的刀已经磨好了?我可不确定我能等多久,”   云浣安抚一笑?“不要太心急了?都等了这么多年了?还在乎这会儿,”说完又回头亲切的邀请道:“皇上?要不要也来打打?”   东方瑾嘴角一抽?摆了摆手?视线阴冷的掠过太后震惊的脸庞?随口道:“不用了?你们随意,”   云浣又冲着方王和三皇子道:“你们呢?三皇子?不来试试吗?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回头景王把她杀了?你就只能鞭尸了,”那表情?打心眼里嫌弃鞭尸这种不痛不痒的攻击方式,三皇子想了一会儿?冲景王说:“一会儿留点手?捅个半死就行了?我想试试?把她肚子划开?让她慢慢流血致死的画面会多瑰丽……”   景王笑眯眯的点点头?毫不留情的附和?“好主意?一会儿一起试,”   达成共识?召集同党完毕?就要开始动手了,云浣抿唇一笑?对着云梓?看着她那双仇恨猩红的眼睛?那苍白凄惨的脸色?只残忍的勾唇?“你看你多不得人心?都想看着你死?你就尊重一下普罗大众的集体意愿?死给我们看吧,”话音一落?重重一掌扇了下去,刚才步雪音已是用足了全力去扇?云梓也只是脸颊高肿?打了四五掌才打出血?可云浣一掌?竟就让她脸上生出五根血指印?吓得步雪音当即倒抽一口气?这女人?手劲好大,“第一掌?为我自己而打,”   啪?   “第二掌?为我娘而打,”   啪?   “第三掌?替你父亲还债,”   啪?   “第四掌?替你母亲还债,”   啪?   “第五掌?为如妃打,”   啪?   “第六掌?为云柔打,”   啪?   “第七掌……”   足足十五掌?打完云梓已经面目全非……她咬牙切齿?明明已经疼得快晕倒了?却还是强忍着?看着云浣双目愤恨的问:“你是……你是谁……”   “我是云浣啊,”她笑得甜蜜极了?“云浣你记得吗?还记得你曾今打过我吗?还记得你父亲曾拿我母亲挡过刀吗?还记得……那个叫云寰的女人?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姐姐吗?”   她话音一落?云秀已经满脸苍白?脚下一软?跌倒了,云浣凉凉的看向云秀?冷哼一声?“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我要找的人?从头至尾都是她,”   云秀还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人?真的是云寰?竟然真的是云寰……她真的回来了……   瑶彤看云秀快昏了?觑了云浣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便挤进人群?扶着云秀,“你是……你是鬼……”云梓满脸血污?盯着云浣的目光?像是恐惧?又像是仇恨,她的一生?原本可以很美好?很无暇?却就因为这个叫云寰的女人存在?而变成如斯地步?丈夫不爱?儿子不亲?到现在国之危难時?众人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一起虐杀她……   脑中突然想起行尘大师的话,“你命中带贵?却不得善终……”   不得善终?真的不得善终……   “哦?对了,”云浣突然想起什么?“我忘了?我还应该为玉妃打你一掌?就因为你的偏心?她死不瞑目,”话落?手腕一扬?最后一掌下去?云梓彻底昏死了,打完人?心情也舒服了?云浣再次很有礼貌的对已经满脸苍白的步雪音说:“还要玩可以加入他们?你会玩得很高兴的,我保证,”   步雪音不语,虐人?杀人什么的?到底有什么好高兴的?   云浣又环视殿内一圈?对上无数视线?最后一一抛诸脑后?转身直接出殿,白敛眯着眼睛看她打爽了?要走了?才冷然开口?“你的东西,”话落?他走到她面前?往她手里一塞?塞了三根手骨?根根分明,“主帅?”步雪音急忙大喊一声?那可是暗符?主帅怎么把暗符给那个女人,云浣捏着手骨看了半晌?又塞回给他?“这不是你的吗?”   “是他留给你的,”他冷声道,她却噗嗤一笑?笑得分外讥讽?“他不就是你?还矫情什么,”   他沉默半晌?转而又说:“你不是要这江山?不是要做女皇?拿去慢慢做吧?帮你到这儿也够了?再见,”说完?不再给她反抗的机会?将东西一塞?出殿了,云浣捏着三根手骨?想追出去?可脚下似乎生根了般?动弹不得,只看着那抹紫黑色的身影越走越远?最后消失不见,“原来就是你,”步雪音突然走到云浣面前?冲她愤愤的抛下一句饱含深意的话?转身去追白敛,云浣手心被手骨膈得生疼?回头便对上那跟着白敛而来的另一个男人?那男人目光晦涩的看她几眼?最后单膝下跪?拱手扬声?“属下魏康宁?叩见皇上……”   话音未落?云浣便重重一喝?“住口?我不是什么皇上,”说完?她突然走到安姑姑面前?蹲下身?慢条斯理的问?“他原本姓什么?”手指不偏不倚指的正好是龙椅之上的东方瑾,她这话一出?全场皆楞?就连忠勇王东方卓也将好奇的目光投了过来?什么叫“他原本姓什么?”东方瑾原本不就姓东方?   东方瑾也愣了?他墨黑色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云浣?一瞬不瞬,安姑姑咽了口唾沫?立刻垂头?“他……他……他姓东方……”   “我问你他姓什么?若是不想死的?就老实交代?否则?我会让你死得比云梓还惨,”   安姑姑脸色大变?事到临头也不敢隐瞒了?哆哆嗦嗦的看了看龙椅上的轩昂男子?咽了口血?挣扎着道:“姓……姓宋?是翰林院布司宋文宣之子?太……太后夺了他之后?便寻了个罪名?将宋家满门抄……抄斩了……”   全场大惊?无数双眼睛齐齐投向龙椅上的九五之尊?不?他不是九五之尊?他不是东方瑾?他是个……野种,东方瑾也是脸色惨白?脑子滞了几秒?愤恨的目光瞪向已经昏厥的太后?下一秒?他跑了下来?直接抢了魏康宁腰间的刀?噗嗤一声?捅进云梓的肚子?双目赤红血腥,云浣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松手?再将刀拔.出来?探了探云梓的鼻息……已经没气了,她微叹一声?对着景王和三皇子说:“已经死了?只能鞭尸了?别嫌弃,”   两人耸耸肩?表示那也是没办法之下的办法了,云浣看着东方瑾?将那三根手骨塞进他手里?淡淡的说:“姓宋是吧?宋瑾?这名字也不错?这是你那便宜老爹给你的?三根手骨?代表三道暗符?东方凛留下的三十万暗部?全部入你麾下?这皇帝?好好当吧,”交代完毕?他转身就打算离开,东方瑾却一把拉住她?她头也没回?直接挣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直到离开大殿?直到彻底消失在众人眼前……   她?这次是真的走了——   ——三年后——   江南金州?一清秀女子走进阑珊楼?里头立刻迎出一对夫妇?这对夫妇颇为年轻?那妇人怀中还抱着个嗷嗷待哺的小婴孩?婴孩胖胖的可爱得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你来了?先上楼坐吧,”妇人招呼着?就要把女子往楼上领,清秀女子却摇摇头?从怀里取出个小银镯子?戴到小婴孩的手腕上?笑眯眯的说:“我要走了?今日是特地来与你们道别的,”   “你要走?”诧异的声音?出自那丈夫之口?他一说完?立刻转头冲帐台内喊:“爹?云浣说她要走,”   帐台内的半老男子一听?立刻丢下算盘跑出来?急忙问:“要走?为什么要走?”   “是啊?浣儿?怎么突然要走?”那妇人也皱眉问,看着这一家三口苦大仇深的表情?云浣无奈一笑?撇了撇嘴?“就是想四处走走?在金州也呆了三个月了?也该走了,”   那妇人——瑶彤立刻说:“宁如与齐安过两日就该到了?你怎么现在走?”   你丈夫——萧之咛也急忙说:“还有乔先生与顾姑娘也快来了,”   那中年男子——萧五也慌道:“大家都要来了?你要走也过两天不是,”   云浣白了他们一眼?凉凉的道:“你们少说了一个吧?还有白敛也快来了,”   三人同時一滞?不说话了……   这時?那头说书先生的讲坛正好开始——   “话说咱们当今皇上为何要弑母呢?这还是归咎于三年前的那场动乱?那日?乌云密布?狂风大作?大雨倾盆?闪电雷鸣?可算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凶日?就在那日?当今皇上做了一个梦?梦中竟然是一妖毒蛇女盘旋而来?侵蚀江山?见人就吃?见人就咬?这本不算什么?殊不知?那梦中的妖孽?竟然与前太后长得一模一样……为了降妖伏魔?斩草除根?皇上当机立断?杀了太后?再将其尸体暴晒于皇城门前?得告天地?妖孽已除?四海升平?不再有诡祸了……”   “真的假的?”有听客发问了,说书先生一脸清高的道:“这还有假?不是真的我说它做什么,这皇上弑母?乃因这母不是生母?而是妖孽幻化?这除了妖孽?安了民心?你还别不信?这三年来?是不是国泰民安?连天灾人祸都少了许多,”   “切?胡说八道?真是妖言惑众……”有人不信了,“哟呵?妖言惑众?那你说说?三年前是不是一会儿大旱?一会儿洪水?这里死了人了?那里战役又开始了?百姓过得水深火热?今天不知明天事……”   “这……”好像又的确是这么回事,说书先生笑了?“所以啊?你们看?太后一死?国号一换?天下太平了吧?四海升平了吧?你们还有空坐在这里听我说书了吧?大家都乐呵了吧?”   好吧?听客们最终还是被洗.脑了……   旁边的四人听得窃笑不已?瑶彤更是压着声音道:“明明是以前皇上没有实权?处处被高官牵制?根本管不了江山?三年前动乱之后?他重新整合势力?手握实权?下面又都是效命的人才?这才把国家建得越来越强?怎么落到这些人嘴里?都成了上天的功劳了,”   云浣淡笑不语?眼看時辰差不多了?又道:“好了?我该走了,”   “真的要走?不要嘛浣儿……”瑶彤开始撒娇,10sV0,云浣嘴角一抽?瞪了她一眼?“这种音色?你还是留给你相公为好,”说完?萧之咛脸红了,瑶彤微微一滞?也脸红了,“好了?真的不能耽误了?我先走了?你们好好保重?有空我会回来看你们的,”她笑眯眯的道,瑶彤急忙又问:“那你到底要去哪儿?我保证不告诉白敛,”   云浣想了想?还是道:“匡州,”   瑶彤嘿嘿一笑?点头应了,待云浣出了阑珊楼大门?才对里头喟叹一声?“唉?我怎么可能去匡州呢?这暮春三月的?当然是去扬州?笨死了,”   两天后?大部队集齐?当知道云浣刚刚离开后?乔子渊冷冷一笑?“真不知道她躲什么?人家白敛根本没过来,”   众人默……您老说得也太直接了吧,顾不颜怯怯的睨了众人一眼?小心翼翼的问:“云浣是谁?”   众人瞪目看着她……   “白敛又是谁?”   众人继续瞪着她……   乔子渊叹了口气?无奈了?“你怎么又忘了……”   京城里?东方瑾?不对?宋瑾刚刚接到乔子渊的鸿雁传书?眯着眼睛将信看了两三遍?才咬咬牙?对外头唤道?“周九?去吧魏康宁找来,”   不一会儿?魏康宁来了?宋瑾直接吩咐?“你之前说白敛去了扬州?赶紧写信给他?让他去匡州?对了?此時不能让雪音知道,”   魏康宁眨眨眼?满脸不解?“去匡州干嘛?”随即又想到了什么?立刻恍然?“哦?皇上你是说云姑娘去了匡州?不过……不行不行?上次我告诉白大哥云姑娘的去向?白大哥还故意绕路走来着……”   宋瑾锤桌?“他不去?你不会骗他去?笨死了?说谎都不会……”   魏康宁快哭了?他真的不会嘛……   于是?十日后?白敛接到一封快马书信?信上说?白致远述职回军营時路过匡州?遭遇敌人埋伏?现在生死不明?让他尽快去搭救,白敛默默的看完这封信?再默默的看了眼另一只手上正捏着的?白致远刚寄来催他回去成亲的家书……将两封信放在一起看了好半晌?最后将两封信一起……烧了,正在这時?外头吆喝声响起:“桃花仙子过街了——”   白敛步到窗边?看着楼下那纷纷漫天的桃花花瓣?还有由远而近的桃花仙子雕像?唇角挽起一个轻柔的弧度,一抬眸?视线却不偏不倚的对上对面二楼里?那熟悉莫测的清澈瞳眸……   瞳眸的主人有一张清秀温婉的脸?洁白的肌肤?柔和的眼神?刻骨铭心的五官……   他浑身一震?对面之人也懵然一惊,两人隔着街道?遥遥对视?桃花花瓣飞扬?从两人眼前掠过?带着淡淡的余香与浅浅的痕迹……   云浣?我们还是见面了,有缘千里来相会……到最后?终究?是一个“缘”字了结?命运的安排?哪里是想躲就能躲掉的?   全书完,ps:这是个开放姓结局?缘来缘去?既然有缘相见?那相爱还会远吗?可两人的爱情要用時间去维系?去弥补?到了这里?其实已经算个圆满了?毕竟不可能点点滴滴都记录出来,了的到笑的,谢谢一路追文的朋友?谢谢完结后开宰的朋友?这文虽然不长?但是我相信?没有违和的地方?应该也没有让亲们不如意的地方,那么?宝贝们?下部文见吧?不过下部文之前阿画会先玩一阵子?哈哈?下次回来?是带个欢乐的穿越小白文呢?还是个正统的家斗文呢?表示前两天作者群里的几个家伙都在闹家斗?弄得我心又痒了?看.看吧?还不一定, 最后的最番外   澄清的天空无边无际,站在山坡之上,看着下面的芸芸众生,白衣男子的脸上露出迷茫,他怎么会在这儿?这儿又是哪儿?   身边有人碰碰他,他回首,看到的是一张出尘超脱的俊脸,淡蓝的衣衫将这人精瘦的身体包裹着,慈和的脸上露出怜悯的笑容。   白衣男子眼神一动,想到了什么,急忙抓着蓝衣男子的袖子,有些慌张。   蓝衣男子牵了牵嘴角,手却搭上白衣男子的脉门,把了起来,“你先莫动,我为你探探脉。”   脉象紊乱,紊乱中却别有一种规律,还是老样子。蓝衣男子收手,笑了一下,“没有恶化。”   白衣男子沉了沉目,“我是不是问过你,不颜去哪儿了?”   “你问过。”蓝衣男子道,转身往山上走。   白衣男子连忙跟上,边走便喋喋不休的继续问:“那你是怎么回答的?对不起,我又忘了。”   “顾飞。”蓝衣男子突然道,打断白衣男子的滔滔不绝,“你太惦记她了。”   那名唤顾飞的男子滞了滞,眼神又瞟向了山下,眼眸有些湿润了。   蓝衣男子不再说话,继续往前走,熟悉的路径,熟悉的山道,可过了这么多年,早已没了当年的痕迹。站在竹屋前,看着里头炊烟升起,他心底一动,快步走过去,屋内出现的,却是一张陌生的妇人脸庞。   “你们是谁?”妇人警惕的看着两位不速之客。   蓝衣男子盯着她手中的锅铲,好看的眉宇失望的垂了下来,“我是这屋子以前的主人,很久没回来了……”   那妇人一听是原住主,脸色不自然起来,撑着笑容说:“这屋子我们已住了好些年了,来的時候就荒芜了,还以为早没人住了……。”   蓝衣男子也不介意,只冲着身后之人道:“我们走吧。”   顾飞看了那妇人一眼,到底也没冲动之下做什么,两人如来時一般,轻轻渺渺的又走了,到这山间踏了一遭,却像什么都没留下一般。   “华绪,你……”顾飞张了张口,话到嘴边终究没说出来。   蓝衣男子回头看他一眼,挑了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顾飞这才道:“方才那妇人,是有武功底子的,明显是意图不轨,为何你不……”   华绪呵呵一笑,眉目未动,“不什么?不杀了她?还是不问问她幕后之人是谁?谁过了这么多年还在找我?”   顾飞眉眼一垂,“或许是找我的,也是我连累了你,不止要你替我照顾女儿,还要你救我一次又一次。”说到最后,脸色已是非常难看。   华绪不在乎的笑了一下,表情依旧那么柔和温慈,仿佛天上谪仙一般,“我若是怕你连累,也就不值得你一次次的向我求救了,既然竹屋回不去了,走吧,带你去看看你女儿。”   顾飞眼神一变,欣喜了。   两个月后,东南黔州上,最大的花卉展览上,出现了两道引人侧目的翩翩俊颜,正是顾飞与华绪。   两人视线搜索,终于在高坐上的帷幔下,看到了一抹绰约生姿,婀娜俏兮的曼妙剪影,顾飞一双眼睛黏在那剪影上,眼中思念痛苦交织,双拳紧握,像是下一秒就要冲上去将上头那人抢走一般。   华绪见他如此,急忙拉住他,小声道:“别冲动,冷静下来。”   顾飞极力掩饰内心纠葛,可那紧绷的下颌还是颤抖的泄露了他的脆弱,“我要带她走,她不能在这里,东方卓不是她的良人。”   华绪波动的目光也投向那道剪影,眼神黯了黯,随即说:“可是在这里,她最安全,世仇什么的,你一人担负就够了,况且,当初,我好不容易才劝服她离开,顾飞,她能忘记也是一种幸运,至少现在东方卓专心于她。”   顾飞又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可是……微微咬牙,他终究还是妥协了。   两人正打算离开,突然上方暴.动,那帷幔之内的人突然屈偻捂胸,大大喘气,两人心头同時一紧,就听后面的丫鬟吼道:“夫人身体不适,立刻回府。”   王府之内,雕梁画栋,怪石嶙峋,美不胜收,两人纤姿若仙的身影快速闪进,一晃之下,了无痕迹。   后院“映景院”外,一众丫鬟急不可耐,却奈何殿门紧锁,她们担心却进不去。   不一会儿,身姿挺拔的中年男子赶回来了,看到紧闭房门,沉着脸问丫鬟:“到底怎么回事?只是去赏赏花而已,怎么这么回来了?”   小丫鬟连忙跪地解释,“王爷恕罪,夫人这……这应该是旧疾发作。”   这个古怪的旧疾东方卓自然知晓,也知晓自家夫人每次将自己封.锁起来的习惯,现下他是心急如焚,可也只得在门外渡步等候,不敢妄动。   顾飞脸色也很难看,华绪拉了他一把,将他扯到房顶,揭开瓦片,看进 房内。   房内,顾不颜无病无灾的坐在床榻上,一双美眸空洞茫然,过了不知多久,她才慢慢起身,走到柜子旁,取下第三格内的一枚中鼎,她的力气很大,轻轻一抬就将普通男子双手硬扛才能扛下的中鼎拿了下来,放在桌上,慢慢揭开盖子。   顾飞神色一变,看向华绪,华绪却微微一笑,轻松道;“她没事,好了,我们走吧。”   “走?”顾飞皱眉,“她这样让我怎么走?告诉我,她这是怎么了?”   华绪眼神深邃的看了眼房内,顾不颜正如傀儡般,机械的做着规律的动作,可双眼却迷茫空洞,什么情绪都没有,他苦涩的扯了扯唇,这才道:“不颜的内力不如你我,那药救了你我的命,也只会是害我们心脉略损,可不颜不同,她比我们都严重,迫不得已,我亲手震碎了她的心脉……”   话到这里,顾飞倒吸一口气凉气,整张脸都黑了。   华绪继续道:“若不如此,她必然走火入魔,最后疯癫成狂,那药的霸姓你还不懂吗?如此,到底挽回了她一条命。”   “那她现在……”   华绪只是拍拍好友的肩,叹息一声,“不颜真的很乖,很听话,听话到……都这样子了,还记得我的嘱咐。”当年他曾以内力灌入顾不颜心智,以催眠的方式让她记住了每次心疾发作后的该如何炼药,顾不颜真的做到了,虽然清醒后会忘记自己做了什么。但至少她能自救。   他这一说,顾飞就懂了,眼神晦涩的看看他,又看看竟然开始小型炼丹的女儿,喃喃的说:“若你平凡些,真想将女儿嫁给你,毕竟她对你……”   “胡说什么。”华绪敲了敲他的头,“我可是她的长辈,就算不问世俗,也不可悖逆到如此地步,况且我的过去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万一……我不是好人……”   话题到这儿陷入了沉默,两人都没说话了……   那次闭关,华绪,也就是山石道人,为了将生命拉长到十年后,终究练了一门凶残至极的秘书,当他练功凝气到一个饱和的状态后,空间气流扭曲,因此,就影响身边的人,顾不颜心智不坚,内力尚短,离他又近,因此被他功法波及后,差点爆体而亡,幸亏他及時收功,在强撑着走火入魔的关头,喂她吃了本门神丹,这才救了她一命,可不可避免的后遗症,还是出现了。   他与顾飞本是同门,虽然是什么门,他忘了,顾飞又死活不说,但就如顾飞所创的梨盐舞般,那便是将秘术掩藏在内,利用一种形式将周围空气扭曲,最后创造出极大的波流,影响方圆十里内的活物。   两人出了王府,气氛突然变得有些不自在,是华绪害得顾不颜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可偏偏顾飞又不能怪他,第一,是自己女儿非要跟着人家去闭关的,第二,华绪是他的恩人,他不能忘恩负义。   基于这两点,他已经无话可说了。   “我要离开几月,你之后去哪儿?”顾飞突然说。   华绪眯了眯眼,看了看天上的澄空,想了想才道:“回京城。”   “又回京城?”顾飞明显一愣,随即才明白,“去看白家那小子?”   “那孩子,也快十三了。”他唏嘘一叹。   顾飞看他这不能释怀的表情,摇了摇头,“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以前的你,可从不会为了别人而自毁前程,当年重遇那你時,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华绪,那个倨傲清高,不可一世的华绪,竟成了慈父,照顾个小女孩。”   华绪笑着看向他,“这还是你第一次替我曾经的事,多说点,我很好奇。”   顾飞却噤语了,“知道了对你没半点好处,我走了,这次定要将那伙人全部杀了,等灭了世仇,就来京城找你,这天下间,估计也只剩你不嫌弃我这今天事明天忘的人了。”   华绪眼神悲悯,“多希望你能将仇恨也忘却。”   “不可能。”顾飞狠然道,说完背身一走,白色的身影渐渐消失。   同一种药,根据不同的体质,内力,每个人会有不同的变化,华绪忘记了曾今,直到见到顾飞,才知道自己原来叫华绪,顾飞记得当年,重重刻刻一清二楚,却忘记现在,就如他自己说的,今天事,明天忘,浑浑噩噩,需要有人不断的提醒,他才能勉强记得今夕何夕。   顾飞走了,华绪也转身离开,直到他也消失,另一头,白色的身影却再次出现,看着他清朗的背影,顾飞叹息一声,“不管过多久,我还是不敢相信,你真的是华绪吗?你真的忘了,当年你是被师父逐出师门的吗?那一掌,师父几乎要了那你的命,谁也没想到冷傲清高的大师兄,竟会为了那根本不切实际的仙门法经,弑杀同门,连师母都不放过,那夜血流成河的场景,我至今记忆犹新。”话到最后,他摇了摇头,终究将一切悲哀掩盖在眼眸深处,从此再也不显露出来了,呵呵,反正,此次去报仇,估计也是九死一生,还谈什么以后?   ***   新帝年幼,如今朝野几乎由太后的掌控……   华绪听着坊间小话谈论,眼底涌出一股悲哀,他慢慢走到白府外,还没进去,便看到一副有些熟悉的画面。   “那是野种,你是野种。”叫嚣的声音还带着点稚嫩,可攻击力却已经不小。   他寻眼看去,巷子里,身形瘦小的男孩,正被两个比他高大的男孩围堵,两个高大男孩凶神恶煞,瘦小男孩却只是紧贴着后墙,抿唇不语。   华绪挑了挑眉,突然想到第一次见云浣時,那孩子也是这般被人欺打。   他靠在巷子口,静观其变的看着里头的情景。   几声野种骂下去,瘦小男孩却无动于衷,高大男孩不服气了,说话也越来越尖酸,“柴房的四姑姑说了,你定是爹爹在外生的孽种,也是我娘善慈,才对你那么好,不过我们白家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少爷的,今天打你一顿,记住教训,爹给你带的礼物都吐出来,你一样也不配拥有。”那其中一个高大男孩说着就要挥拳头。   瘦小男孩却猛地仰头,无波无澜的看着他们,动了动唇,“东西在房里,去拿吧。”   “额……”那人愣了一下,料不到他如此合作,这样就没理由揍他了,于是话锋一转,又说:“我知道,我们去你房间后,你就会去找娘告状,哼,我们才不会上当。”说着,冲旁边之人唤道:“大哥,一起打。打死他这个野种。”   那位大哥早已磨刀霍霍,嘿嘿一笑,挥着拳头就揍上去了。   瘦小男孩咬着牙硬扛着被打,眼角余光却撇到巷口那道欣长的黑影,视线上移,却看那人脸上正露出凉薄的笑意,像是也恨不得他被打死一般。   全身骨头都快断了,过了不知多久,后门里探出个梳着双头髻的可爱脑袋,软软的声音提醒道:“大哥二哥,有人往这边来了,快点。”   两个高大男孩这才收手,又踹了瘦小男孩几下,才进了后门,临走前还不忘把后门上锁,,不让瘦小男孩轻易进去。   喘息着慢慢爬起来,瘦小男孩苦笑一声,视线再次转向巷口之人。   那人似乎注意到他的视线,慢慢走过来,登時,一张谪仙般清隽缥缈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白敛?”华绪淡淡的问。   瘦小男孩点了点头,不敢开口,因为他口中腥血上涌,一开口一定会吐血。   华绪扯了扯唇,凉凉的丢下一句,“活该。”竟就转身走了,走得那么高傲,那么疏狂。   看着那淡漠的背影,小白敛咬了咬牙,想喊,可喊不出口。他想问,为什么他被打是活该,为什么他从出生开始,就要隐忍白眼和谩骂,府中很多人猜测他是父亲的私生子,不是养子,就连母亲也这么怀疑过,可父亲什么也不解释,就因为这样,他更加受气,母亲纵容白朔奇,白朔磊还有白茜蕊欺负他,府里下人也看不起他,他的童年为什么要这么悲哀?   如果华绪听到他这么问,一定会疾言厉色的回他一句:“因为这是你的报应。”   前世因,今世果,只是让你吃点点小苦而已,已经算上天的优待了,该知足了。   看过白敛……事实上只是看看他死没有,既然没死没病,活得好好的,被打这么久也没晕倒,那就是没事了。于是华绪心安理得的前往下一站——皇宫。   进了宫,熟门熟路的找到一片荒墓。这片荒墓是用来安置一些身亡的宫女的,而萧双,也在内。   堂堂六品女官,就是死了,也不该这么草草的处置了,可宫中却偏偏有人要立威,将她安葬得连狗都不如。   华绪从袖子里拿出三支香,点燃插在一个无名的坟头,叹了口气,转身刚要走,就看到几个宫女,正瑟瑟缩缩的走过来。   他身形一闪,躲了起来。   那几个宫女在各个坟头都点了香,然后开始嘟哝,“各位姑姑、嬷嬷们,宫中条令分明,我们不敢明目张胆的拜祭,只得偷偷奉上清香,各位若是找替死鬼,可别找上我们,我们可是有孝心的。”   拜鬼?华绪略微一想,突然想到今日是农历七月十五,鬼节。   他无声一笑,这些神神叨叨的节日,还当真有人当回事啊?七月只是气场阴些,哪里有什么鬼上人间?   “你们说,这世上真有鬼吗?”其中一个小宫女颤颤巍巍的问。   另一个急忙说:“当然有,若是没鬼,太后怎么又去寒天寺了。”   “对了,太后好像是又出宫了,不过这次怎么湘云姐姐也跟去了?”   “湘云姐姐是二等宫女,按理说没资格陪太后出宫,不过,几天没看大她了,是不是要升位置了?”   几人你一言我一句的猜测着,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几人吓得立刻躲了起来。   来的是三个太监,提着副担架,担架上白色的一团,像是个人。   三个太监手脚麻利的很快挖出个坑,将担架上的白布掀开,登時,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几个宫女眼前,几人勉强克制住,才没立刻惊叫出声。   “快点埋了,这地方阴风阵阵的,我好像还听到什么声儿,真够邪门的。”领头的太监说。   后头两人一边将人丢下去填土,一边问:“这人是长乐宫的湘云吧,怎么突然就给死了?之前不是还挺好的。”   另一个太监立刻说:“还能为什么,因为她偷偷拜鬼呗。”   几个小宫女倒吸一口凉气,立刻将身子缩紧了些,唯恐被发现。   那小太监又问:“这七月拜鬼,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吧,怎么落到这么个下场?也太惨了些。”   “也是,往年遇到拜鬼的,都是打板子,扣月银,从来没见过损命的,这湘云也不知怎么回事。”   那领头的太监听他们胡言乱语的说一通,当即厉了声音,“埋就埋,说这么多话做什么,不要命了?”   两个小太监对视一眼,嘿嘿一笑,“丁公公知道原因吗?告诉小的们吧,这里也没外人,说说怕什么。”   丁公公哼了一声,脸色一板,“这事儿知道多了,对你们没好处。”   小太监更来劲了,“公公就说说吧,我们保证不外传。”   “是啊,说说吧,说说吧……”   两人一直怂恿,那丁公公终究还是忍不住,透露了,“我与长乐宫的人倒是有些交情,我听说啊,这湘云祭拜不是别的鬼,而是拜的先帝,和当年先帝身边的女官萧大人。”   “拜先帝也有罪?”小太监诧然。   丁公公白他一眼,“嘿,你知道什么,当年先帝走得蹊跷,有人听说,先帝死前与太后大吵一架,其中还牵连到什么书信,什么蒙古人什么的,之后先帝回去,第二天就大病了,之后不出三日,人就走了。”   小太监听出了苗头,咋舌不已,“公公的意思是,先帝的死是太后……”   “闭嘴,”丁公公大喝一声,叱道:“我可什么都没说,好了好了,埋完了,快走了。”   三人匆匆走了,几个小宫女才走出来,一个个脸色都不好看,过了不知多久,其中一个才说:“我听上头的姑姑说过,先帝与太后,当年的感情一直不算好,没想到……”   “我也听说过,听说当年萧女官殉葬前,藏了先帝的遗体,后来当侍卫追去時,她就当着众人面自刎身亡,你们说,是不是萧女官留下了什么证据在先帝的遗体上?”   几个丫头越是越心惊,最后齐齐闭嘴不吭声了,再回头,发现周围的阴气似乎又重了些,急忙快步离去。   待一团人都消失不见了,华绪才慢慢走出来,看着那无名孤坟,叹息一声,“你宁愿自尽也要护住东方凛的遗体,他的遗体上留了什么吗?那么……他真的是被云梓害死的吗?”   是吗?或许不是吧,东方凛临死前与云梓吵过,还提到书信,蒙古人,说的应该就是岱钦那些暧昧书信,所以……他或许是发现了那些书信有什么不对,难道那书信是假的?   所以……东方凛是自尽的吗?   华绪震惊,可到底是与不是,这个秘密已经无人知道了。   ***   了的有年的。数百年后,崇锦国被灭,有人踏进了这座曾今雄伟壮观,现在却残骸断壁的皇宫。他走到一座被尘封百年,叫连喜宫的废墟宫殿里,看到一副壁画,壁画上是一名美艳无双的倾城女子,女子坐于马上,泠然高傲,睥睨一般的看着四下围军,那不拘的气势,仿佛凌驾世间所有男儿的超脱霸气,犹如战神复活,带着鲜厉的张狂。   女子身旁还提了一首七言诗——   浣花流水水西头,消渴茂陵端倦游,茗碗添春花气重,灭没烟波万里鸥,了义惠心能善诱,无复春风燕子楼,歉得天孙云杼轴。   这是一首藏头诗,一首男人向女人道歉的诗,说的是“有一种后悔,叫无颜。”   ***   那夜孤月无星,萧冷寂寥。   东方凛他躺在龙榻上,看着上方帷幔,嘴角苦笑,落下一句,“当我发现我竟然做错了这么多,我已无法面对你,仅剩的,只是期待来生我还能弥补,来生你不要嫌弃我……”说完,他闭眼睛,等待死神将他带走……   萧双冲进来時,看到的就是他苍白发黑的脸,和案几上,那剩余半碗的“断魂”,以及床榻边,那落在地上的一页信纸,信纸上歪歪曲曲的写着——誓之所言,苍天可见,你若回来,必懂。   ————————   ps:这下,应该都解释清楚了。东方凛发现他与云浣的隔阂,是被人故意挑拨,那些书信就是挑拨的工具,东方凛的信誓旦旦十年之约,到最后才发现都是一场误会,他无颜面对云浣,所以只能用生命去消弭罪过,东方凛其实一直都那么自私,他毒死云浣一意孤行,自杀也一意孤行,他将暗部留给云浣,萧双为了保护他的遗体,人前自尽。   他自以为是的做了这么多,却没想过他死了,云浣还怎么活过来?这些暗部,云浣又怎么收到?   东方凛真的做错了很多,所以白敛是带着一个污点来到人世的。白敛比较矛盾,一方面他不想成为东方凛,不想担负那个污点,可一方面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选择,就像精神分裂,两个人格,互相纠结。   虽然是小说,但阿画不否认,这世上自私自利的男人真的很多,出轨,小三,层出不穷,我只是将一些轻微的男姓劣根姓,在古代给放大了,当这个男人不是普通的男人,而是有野心,有追求的皇帝,他的自私便不与普通男人同日而语了。   再说一句,连喜宫就是东方凛和云浣成亲的宫殿,缘起缘灭,有因有果。 ============= 本小说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或直接百度搜索:书本网